卓悦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趁春夜未燃 > 70-80
    第71章 脱轨 他放弃了薄氏的继承权

    那天下午, 那位住持的话,犹如撼动灵魂经文,在薄祁闻脑中余音绕梁, 循环播放。

    直至车辆驶离奇峰罗列的峡巫山, 薄祁闻还能回想起住持引领他走过很多大殿的场景。

    每个佛殿外,都系满了红色的祈福带,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小字,在阳春三月里充满朝气地随风飘荡。

    住持神色慈祥地对他说,“那个孩子每年来, 都会走遍寺庙里所有佛殿, 在每个菩萨面前虔诚地三拜九叩,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 她没什么钱, 每个功德箱只能捐几块钱,殿里的师兄弟们瞧着她年级这么轻就知道礼佛,每次都给她写名字,可每次她都只写薄祁闻三个字。”

    “薄祁闻哪个弟子不认识啊, 没有薄小先生, 哪儿来这么恢弘气派的崇明寺,”住持笑弯了眼,“也正因为一直写你的名字,坚持不懈这么多年,我们才记得她。”

    “后来她大一点,有钱了,就开始一百块一百块的捐,捐完钱还要亲手给你写祈福带。”

    “当时有位居士,见她祈福带也写你的名字, 就笑着逗她,说年年给薄小先生祈福,薄小先生知道你这么关心他吗?”

    “那孩子被逗得一下就红了脸,摇头说你不认识她,后来居士一问,才知道她是你当年资助过的孩子。”

    “再后来,就是去年了。”

    “她来的时候,是七月,笑着跟我说,她很快就大学毕业了,我问她,现在和薄小先生还有联系吗,她说没有,一直都没再联系过,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说到这,住持很是感慨,“也不知道她今年几月来,要是她知道,你今年来这儿了,她一定很高兴……不对,说不定会遗憾,怎么没早点儿来,和您碰上一面。”

    住持眼里多了几分替人惋惜的滋味。

    薄祁闻薄唇紧抿,目光凝视着那些红色飘带,走上前,视线在上头逡巡一寸,步伐就紧跟一步,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温燃写给她的那根。

    住持跟在后头,劝他说,“别找了,找不到的,这儿游客太多,祈福一条叠一条的,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儿去了。”

    薄祁闻终于停下步子,眼帘微垂,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的神情,孑然伫立在原地。

    心好似被掏空一块。

    绵绵春风吹进来,缠得心脏涩涩生疼,又缓缓发烫。

    脑中浮现出温燃那张遗世独立,不够成熟,却淡然清丽的东方面孔,薄祁闻扯了扯唇,眼眶泛红,眼底浮起一丝自嘲。

    他想,原来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原来他一直看轻她对自己的情感。

    她从不是渴望寻找依托的浮萍,也不是世俗的花丛中等人采摘呵护,娇艳欲滴的玫瑰。

    她是她。

    就只是她。

    她什么都不想要。

    却又早已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奉上。

    她只想要他好。

    大概是见薄祁闻在车上沉默失神了太久,周擎忍不住开口说道,“先生刚刚和住持走的那些佛殿,有找到温燃小姐的祈福带吗。”

    那会儿周擎接了个工作方面的电话,没跟薄祁闻一起去。

    其实他心里的好奇不比薄祁闻的少。

    毕竟谁能想到呢。

    那个不声不响的姑娘,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薄祁闻的情况下,就这么默默为他祈福七年。

    七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七年?

    恋爱这么长情的,怕是都少有吧。

    车窗外,成排高大挺秀的白杨树随着车速铺陈出一副流动的画卷。

    薄祁闻很轻地摇了下头,“没找到。”

    周擎闭上嘴。

    没敢往后问。

    车窗降下,卷着泥土树木气息的冷风袭来,薄祁闻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拢着火点燃。

    青烟白雾被春风裹挟着飘散。

    像是思虑过多时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他将半截烟夹在修长的两指间,磁嗓咬字又稳又沉,“回北城后,直接去老宅。”

    周擎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

    透过后视镜看向薄祁闻,想问您确定要这么快吗。

    可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周擎咽了回去。

    他想,怎么算快呢。

    先生等这一天,早已熬了太多的日夜。

    真爱一个人的时候,连等一天都是磋磨,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等一个春夏秋冬?-

    经各方权衡,蒋雅和的男朋友的婚礼最终定在了四月初七。

    那天电影《山河夜宴图》的路演刚好结束,电影正式上映,温燃余富出两天假期可以自由支配。

    蒋雅和怕她不来,翻来覆去地催。

    温燃都无奈了,上飞机之前特意给她拍了个小视频电话,说我都快上飞机了,蒋雅和这才放心。

    蒋雅和的老家和温燃是在一个地方。

    是个离峡巫山很近的小城。

    为了迎接她,蒋雅和特意要了她的航班信息,和对象开车去市里接。

    有了上次的醉酒事件。

    这次说什么胡雅米也要跟来。

    温燃在飞机上还笑她呢,说本来可以放假见男朋友的,不觉得可惜吗?

    胡雅米叹了口气说,“见男朋友哪有工作重要,要是你再遇到像上次那种事,茹姐能嘎了我。”

    “再说了,我的燃燃宝贝,你难道真不清楚你现在的路人缘和知名度吗?”

    “你早就过了可以随意在外面溜达的时候了!”

    “小心你在人家婚礼上被拍到丑照发到网上去!然后一群网友就蹦出来说,呀,原来女明星不化妆也是这样啊,祛魅啦!缓解容貌焦虑啦!我化妆也能当明星啦!”

    “……”

    温燃真是服了胡雅米这张嘴。

    她摇头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侧眸看向舷窗外松软的云和高湛的空,鬼使神差就想到了薄祁闻。

    距离上次有薄祁闻的消息。

    已经过了一周。

    一周前,蔡艺敏的绯闻传得沸反盈天,网络上一片骂声,热度大概持续了两天,蔡艺敏的工作室才出来回应,发了律师函。

    说和小男模的事是半年前,那时蔡艺敏还不认

    识薄祁闻。

    小男模的不当言论,也是分手后才发的。

    同一时间,关于薄祁闻的花边新闻也爆了出来,转移了很大注意力。

    是从某个营销号那儿传出来的,说他曾经包养过圈子里的两个女明星,一个是众所周知的Jennifer,另一位是近来势头很猛,颜值非常顶的新晋小花。

    此八卦一出,迅速霸占当天的热搜头条。

    很快就有人在豆瓣那边开扒,想知道薄祁闻后面包养的女艺人是谁。

    茹姐不愧为金牌经纪人。

    从她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她就嗅出不对劲。

    大抵是动用了一些人脉。

    很快营销号发的那条爆料就删除,豆瓣和微博相关的讨论内容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此之后,温燃才从茹姐口中得知,原来这件事是茹姐联系周擎一起处理的。

    周擎还嘱咐茹姐,说最近看紧一点温燃,免得被人钻空子。

    茹姐这么多年来,风里雨里的,什么事儿瞧不透,看不穿。

    她都没避讳,直接跟温燃说了,“我是没想到啊,蔡艺敏脑子转的快,人也是真损,她丢了颜面,居然还想把你拉下水。”

    温燃听到这波居然是蔡艺敏冲自己来的。

    猝不及防了一瞬。

    胡雅米在旁不爽道,“冲燃燃来干什么,疯女人,燃燃早就给她让位了。”

    “让位?”

    茹姐笑得讳莫如深,望向温燃的眼神也意味深长。

    温燃被瞧得心尖微颤。

    茹姐却没深说,转念道,“你觉得蔡艺敏这波花边新闻是谁捅出来的?那个男模在外网的不正当发言又是谁爆出来的,都是博弈罢了。”

    说着,她看向温燃,“要不是周擎那边早就警惕,这件事也没这么快能处理干净。”

    如果没有提前布局。

    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扒出第二个人是温燃。

    到时候,撕开一个缺口,所有讨厌她,嫉妒她,恨她的人,全部都会带着恶意吻上来,把莫须有的脏水泼到她头上。

    然而就连那一步该怎样应对,周擎说,薄祁闻都提前想好了。

    话到这里。

    茹姐到底还是提到薄祁闻的名字。

    “他说,如果真的波及到温燃,就开诚布公,告诉所有人,他们有过一段名正言顺的恋爱。”

    茹姐学着薄祁闻的口气,把话复述出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车里所有人都安静了。

    茹姐看向温燃。

    发现温燃正侧着脸看向车窗外,一脸麻木清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茹姐瞧着她的样子,心说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想干嘛,明明都放不下彼此,还这么僵持着。

    可又到底关心着温燃。

    虽看不懂薄祁闻这些操作,她却真心希望这俩人能有个好结果。

    沉默半晌,茹姐小声问温燃,“这阵子他有联系你吗?”

    温燃轻轻咽嗓。

    终究是回过头,看了茹姐一眼。

    她很轻地扯了下唇,“没有。”

    温燃没有跟茹姐撒谎。

    不止是新闻曝出来的那两天,就连之后的几天,薄祁闻也没有直接或间接地给温燃传递过什么消息。

    温燃甚至还下载回了微博,登上了那个仅有薄祁闻知道的小号,可结果让她失望了,薄祁闻似乎早已忘记这块荒芜之地,再没来看过她。

    说不清为什么,温燃那几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止睡不好,还梦到薄祁闻。

    梦里薄祁闻把她擒在怀里,扣着她的下巴,忘情而热烈地吻她。

    直到一声惊雷,把温燃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下一秒,巨大的空落感便袭来,将人压得喘不过气。

    几个月来起伏不定的压抑心绪,像是潮水一般涌现,温燃没有绷住,把头缩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竟哭湿了枕头。

    像是灵感应验一般。

    第二天清早,网上便爆出消息,是关于蔡艺敏和薄祁闻的,是两人和两家的长辈,一起出入高级餐厅见面的照片。

    狗仔偷拍的时候是晚上,照片模模糊糊,噪点很多。

    温燃只隐约看到两个人影。

    是爆料者亲口说的,说看样子,这阵子的花边新闻对两家并没有什么影响。

    俩人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这个新闻,在温燃看到的时候,身边人已经都知道了。

    那阵子所有人看温燃的眼神都是想安慰,但又不敢安慰。

    所幸那几天温燃为路演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还抽空在线录制《再战巅峰峡谷》,上去打了一轮比赛,她们队伍表现不错,3比2结束战斗,还上了一波热搜。

    之后便是为了庆祝路演结束,和《山河夜宴图》剧组吃了顿饭。

    唐义康大约也是听说了什么。

    从饭局上下来,他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劲儿劝温燃,说天下好男人有的是,要看开,看开些。

    温燃笑笑,说谢谢导演,我没事,拎得清。

    事后回想起来。

    温燃总觉得自己那天的表现其实挺坚强的。

    最起码她没有哭鼻子,也没有仗着自己一喝就醉,把自己灌晕。

    她就只是在酒店的后阳台抽了根烟,再然后,就接到蒋雅和的电话,商量回老家参加她婚礼的事。

    本来温燃没指望蒋雅和找她当伴娘的。

    是蒋雅和主动说的,“咱俩这关系,你难道不给我当伴娘吗?”

    温燃当时愣了下,笑说,“你不怕我抢你风头?”

    这话不是臭屁。

    温燃怎么说都是明星,她真当伴娘了,怕是大家目光都汇集在她这儿。

    她不想抢走新娘子的焦点。

    蒋雅和却诶呀一声,大大方方道,“什么风头不风头的,我没那么不自信,再说了不过一婚礼,能把你这明星请来我多荣幸,反正我不管,我这么多年的好闺蜜就你一个,你不给我当伴娘我这婚结的都没意思。”

    她都这么说了。

    温燃只好笑着答应。

    茹姐也是第二天才知道温燃老家是苏城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县城。

    那个小县城最出名的就是峡巫山,和峡巫山上的崇明寺。

    据说特别灵。

    就在温燃当天下飞机抵达苏城后,茹姐给她打来电话,说你老家那个崇明寺,不是挺灵的,你正好回去拜拜佛,放松一下心情,顺便帮我请几套朱砂手串吧,开过光的最好,我送人。

    如果不是她提醒。

    温燃都快忘了。

    她今年还没抽出空,去寺庙给薄祁闻祈福。

    短暂失了会儿神,温燃机械地说好。

    因为是私人行程,很多粉丝根本不知道温燃降落在苏城,蒋雅和接机接得很顺利。

    不得不承认,有时朋友真的是慰藉生活的良药。

    温燃一见到蒋雅和,眼眶就红了,两个人像小时候抱在一起。

    蒋雅和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瞧你,几个月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温燃耸耸肩,“还好吧,也就瘦了几斤。”

    胡雅米拖着她和温燃的行李箱,在旁边调节气氛说,“不瘦不行呀,你都不知道,上镜胖十斤,一点儿也不虚!”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上车。

    蒋雅和的准老公正坐在副驾驶里等她们几个。

    这么多年过去,这男人还是和从前一样,笑容干净爽朗,和蒋雅和很配。

    见温燃大明星亲自过来参加两人

    婚礼,他别提多高兴了,直说自己订了大包间,等回去就可以吃饭了。

    胡雅米却满脑子都是工作,问蒋雅和,“美女,我们今晚住哪儿啊,酒店地址能给我吗?我提前看看,如果不行的话,我重新订一家。”

    这倒不是怕蒋雅和订的不舒服。

    而是温燃身份特殊,不管去哪儿都要严加勘察。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算搜一下小城里的酒店。

    怕折损蒋雅和面子,温燃给蒋雅和递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用气音说,“经纪人管得严。”

    蒋雅和自然知道温燃的不易。

    她摇摇头说没事啊,转而扬声对胡雅米说,“你们不住酒店,这两天就在我家住,房间都——”

    后面的“收拾出来”还没说出口。

    胡雅米就发出一声类似被猪拱了的惊吓声,吓得温燃轻轻一哽,蒋雅和差点儿咬到舌头。

    蒋雅和嗔她,“怎么了你!”

    胡雅米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温燃,“刚爆出来的新闻!!!”

    毫无预兆的。

    温燃心口一咯噔。

    下一秒,胡雅米就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她看,眼里除了震惊就只有震惊——

    “新闻说薄祁闻和薄氏割席了,他放弃了薄氏的继承权……”

    第72章 易碎 “可菩萨说,我与你还有一段缘。……

    割席代表什么, 放弃继承权又代表什么。

    新闻下方评论早已给出答案。

    有人说股市要变天了,有人说薄氏要变天了。

    还有人说,到底是私生子, 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 不肯任由家里摆布,闹到这个下场很正常。

    当然也不乏懂大局观的人出来预言,说薄氏这样做完全就是损兵八十,自伤一千。

    就薄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早晚薄氏还得是薄祁闻的。

    总而言之, 那天舆论喧嚣四起。

    不止微博, 各大短视频平台都在讨论这件事, 讨论薄祁闻这位杰出的年轻企业家未来会何去何从, 很多热门帖子底下也都有自称薄氏员工的, 都表示集团内部现在很慌,大家都不希望薄祁闻走。

    薄氏是在薄祁闻接手后才重回巅峰。

    也是薄祁闻提出的,做企业要和做人一样,要保持良心, 本心, 初心,但行好事才会事事成功。

    而今他一走。

    薄氏不知道又要落在哪个黄世仁手里压榨那些员工。

    所以底下的人才呜呼哀哉。

    温燃没正经做过上班族,不懂商场里那些尔虞我诈,血雨腥风。

    她只是想不明白,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短短几天内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况且营销号不是爆料了吗。

    薄祁闻和蔡艺敏好事将近,为什么还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些没有答案的疑问,像蛛丝一样在心中纷杂缠绕。

    蒋雅和看出温燃一路上的心不在焉,在回到小城餐厅包间吃午饭的时候, 她状似不经地对温燃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既然担心的话,打个电话也没什么的吧,他对你那么好,又是你曾经的资助人,要是他真遇到什么困难,听到你安慰,心里说不定还会好受些?”

    温燃闻言,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像是被说中心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泛着盈盈水光,默默看向蒋雅和。

    蒋雅和撞了她一下,“行了,别装了,咱俩谁跟谁,旁边的小隔间空着,去打电话吧,真有什么误会,也能问清楚。”

    最懂温燃的人还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蒋雅和。

    温燃听后垂下眼帘。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撂下筷子,拿着手机就起身了。

    旁边的胡雅米见她起来,眼神追上去,还没开口问,就被蒋雅和拦住。

    蒋雅和说,“你别管了,隔壁没人,她就打个电话。”

    胡雅米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吃饭。

    另一边的小隔间果然没人。

    温燃把门关上,站在窗边,把周擎和薄祁闻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拨通周擎电话时,她心口惴惴,只能用深呼吸来缓解这刻的紧绷。

    可等了十几秒,周擎的电话都没打通。

    温燃不放弃地试了几次,可都是同样的结果。

    思来想去,温燃只能打给薄祁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蒋雅和说的,他本也是她的恩人,她的资助人,长腿叔叔,在他遇到困难和低谷的时候,她就该关心他的。

    温燃甚至在想,哪怕薄祁闻遇到财务危机,她也愿意把自己所有赚来的钱都给他,助他东山再起。

    就是不知道,薄祁闻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

    会不会笑她幼稚。

    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温燃指尖轻颤了下,到底按下属于薄祁闻的那串数字。

    可那天老天就像和她作对一样,无论她怎么打,结果都和给周擎拨打的一样,无法接通。

    悬着的心到这刻像是死了一般。

    温燃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她想,像薄祁闻那样卓绝贵重的人物,即便落魄到身无分文,也照样有大把女人愿意对他好,跟着他,关心他,她又算得了什么。

    难不成真以为薄祁闻没了她会死?

    忽而自嘲一笑,温燃回到包间坐下。

    蒋雅和问她,“联系上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蒋雅和声音很低,眼神却很关切。

    温燃错开她的视线,只觉呼吸都泛着凉意,却还是笑笑,“不知道,联系不上。”

    说完便拿起筷子,不动声色地夹起夹几道菜,食不知味塞进嘴里。

    那副模样,仿佛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紧要。

    “……”

    蒋雅和眼神迷茫,不懂温燃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然而温燃心里很清楚。

    她想,也许这就是她和薄祁闻最终的缘分。

    没有挽回与争取。

    只有结束的悄无声息。

    他从没和亲口她承诺过什么,就谈不上对他失望。

    这个想法像种子一般在心底生根发芽。

    那个下午,温燃再没关注网络上任何一条关于薄祁闻的消息,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午饭过后,小城下了一场雨。

    本就是江南水乡,因这雨水多出几分雾气缭绕的韵味。

    蒋雅和想带温燃和胡雅米四处逛逛,告诉她们老家最近也发展成了旅游胜地,但就两天假期,胡雅米始终惦记着去崇明寺请手串的事。

    蒋雅和听后恍然,“也是啊,明天办完婚礼你们就走了,那这样吧,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们现在就上山,正好给我俩也祈个福。”

    蒋雅和男友颇为赞同。

    温燃盘算了下时间,觉得也只能这样。

    于是一行人马不停蹄的从饭店出来,开车前往二十多公里外的峡巫山。

    胡雅米这阵子工作狂附体,见沿途的风景美,就非要在车里给温燃那种伤痛文学类的live图,说这种可以看出是生图,粉丝可以闭眼出去吹。

    温燃平时只注重工作内容,并不懂这些细节。

    但她向来是个配合度很高的艺人,想到最近工作太忙,她也的确没有拍漂亮的照片营业,就配合着胡雅米拍了一套。

    虽然是个小助理,但胡雅米这人挺全能的。

    平时温燃的营业小视频都是她剪辑的,反正也没事,她顺手就给温燃的动图调了下光,发到微博上。

    不多时,车子终于抵达雾气缭绕的峡巫山山脚。

    下了濛濛细雨,又是下午,几乎没游客,倒也方便了温燃。

    四个人稍稍休整便上了山。

    胡雅米第一次来,又要爬山,路面还滑,走得很慢。

    等到了山顶,她已经累得不行,喊着要休息。

    蒋雅和白她一眼,说你就是来买手串的吧。

    胡雅米哼哼唧唧的,看温燃,眼神可怜巴巴的。

    温燃叹了口气,说,“你在这儿休息吧,我们进去拜佛,请手串,你帮我们看好东西就行。”

    胡雅米欣然同意。

    于是温燃只身跟着蒋雅和走了。

    她每年都要来崇明寺,对这里很熟悉,不用任何人引领,就自然而然地懂如何在佛殿前烧香,拜佛,捐款,祈福。

    只是可惜,变成热门景点,崇明寺里的居士也多了起来,很多面孔都是生的。

    运气也不巧。

    温燃走遍了所有佛殿,都没遇到曾经相熟的居士和师

    父。

    那些人不仅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薄祁闻和崇明寺的关系,没有一个在她写祈福带和功德簿时意外,他们更意外的是温燃捐款的数字。

    不再是五十块,一百块。

    而是一千,两千,足以在佛菩萨面前点好多盏灯。

    温燃不想耽误大家时间,就只点燃一盏,祈福带也只写了一条。

    佛殿外霪雨霏霏,香火气延绵不断。

    许是和往年心境不同。

    那天温燃下笔时,迟疑了好久,才想到要写什么。

    写完后,亲自去佛殿外,找地方把祈福带系下。

    转身的时候,有个居士好心道,“你可以系在外头那棵古树上,那边灵气比较好,之前好多香客都抢着系在那儿。”

    温燃闻言脚步一顿。

    另一位居士也笑说,“前阵子祈福带没收的时候,那边系的满满都是,都没地儿挤进去,你算是来的巧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清理出来。”

    被他们这么一说。

    温燃才想起来前些年来的时候,那棵树被红布条裹得满满的,从没有一次像这样,整棵树干干净净。

    回过头,她冲二人笑笑,说谢谢提醒。

    迈出门槛儿,俩居士还在后头聊。

    其中一位声音带笑的说,“那么兴师动众的把祈福带都收起来到底干嘛啊,你知道吗?”

    另一个回答,“好像是住持那边吩咐的吧,可能是觉得现在祈福带挂得太多太满了,清理出来。”

    “这都多少年没收拾了,破天荒啊。”

    ……

    雨天路滑,温燃身高也不够。

    最终她的那条祈福带就只系在稍低一点的枝丫上,在清风浅雨中轻轻飘荡。

    从另一边拜完佛回来的蒋雅和看到,过来调侃她,“这么快就许完愿了?写的什么呀?”

    蒋雅和知道温燃每年都会来崇明寺祈福。

    却不知道她祈福是为了谁。

    温燃也不想让她知道,于是在蒋雅和过来要看看她写的是什么的时候,她伸手挡住了,“被你看到就不灵了。”

    蒋雅和切了声,“被我看到不灵,被别人看到就无所谓呗。”

    虽然挤兑了温燃。

    蒋雅和却是非常有分寸地收回动作。

    温燃朝她笑笑,和她拉住手,感激她没拆自己的台。

    第一次来这儿,蒋雅和的男朋友有好些事想求,就拉着蒋雅和和温燃走遍了所有佛殿。

    胡雅米也休息够了,过来找他们汇合。

    把所有佛殿都走完后,四人又去半山腰的咖啡厅休息了会儿,之后才去佛缘店那边购买手串。

    办完事,决定下山时,已经临近下午四点。

    谁都没想到,那场小雨一直断断续续到这个时候都没停的意思。

    怕雨势变大。

    四人想坐缆车下山。

    奈何那天客人太少,缆车服务关闭了。

    工作人员说,“你们早点儿走就好了,两点多的时候正好有个贵客下山,给人家特意开了一趟,你们要是碰上,刚好可以赶上。”

    说不清为什么,听到“贵客”二字,温燃心口一突。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诞,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这么多年过去,他怕是再没来过这儿。

    心头再度涌上那股落寞。

    温燃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是胡雅米好奇地问,“什么贵客啊。”

    工作人员摇头说,“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呢,看着是兴师动众的,过来见了住持匆匆下山了。”

    胡雅米想着还要下去,一阵咕哝,“什么寺庙,下个山还搞区别对待。”

    蒋雅和递给她一个眼神,小声说,“佛家重地,说话注意点儿。”

    胡雅米瘪瘪嘴,过去找温燃,说等下山了一定要去买奶茶喝,她现在冷死了。

    被胡雅米这么一吐槽,温燃也觉得有些冷,不由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与此同时,雾气缭绕山脚下。

    一辆沉稳贵气的黑色宾利,停在山寺门口,几次想离开,却终究不死心地停在那儿,没有挪动。

    直至薄暮冥冥,夕阳没入地平线以下。

    山寺大门口终于出现几道人影。

    四个人边走边说了什么,紧接着,一男一女朝另一边由山下村民开的奶茶小铺走去。

    另外两个女生,挽着手臂朝另一边的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就是那个时候,那辆一直蛰伏在深处黑色宾利,打亮车灯,朝温燃的方向行驶而来。

    然而那时的温燃,早已被雨水淋得发蔫,即便她一直戴着帽子。

    神经累得几乎麻木,直到那辆车的连号车牌号停在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两人才知道停下脚步。

    不明所以的胡雅米率先愣住,“谁啊这是……”

    就在下一秒,温燃终于瞥到这辆车熟悉的连号车牌,以及坐在驾驶位,眸光紧盯着她,面孔熟悉又关切的周擎。

    那一刹,如同坠入梦境般,温燃白着一张脸,脚步生硬地僵在原地。

    不过瞬息之间,那道熟悉的长身玉立的身影,便推开车门,撑开一柄黑伞,款款走到她面前。

    长款风衣,西裤皮鞋。

    就连本该是烟火气和雨水气息的四周,也荡起他身上让人迷恋的暗香。

    太不真实的画面。

    温燃难以消化地颤着眼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

    她声音很轻。

    轻得像怕惊扰这一出恍惚易碎的美梦。

    薄祁闻漆邃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像是生怕她一眨眼就消失,他喉咙轻咽,沉嗓低磁又艰涩,“自然是在等你。”

    “……”

    温燃突然泪意上涌,道不清的委屈,难过,像雨水一样几乎将她淹没。

    她想过一百种,此刻薄祁闻在做什么的可能,却从未想过,原来他就在这里,近在咫尺地等自己。

    固执地扭过头,温燃眼眶酸涩得厉害。

    纷乱的情绪,让她言不由衷,“薄先生,我们早就算了。”

    话音落下。

    她才瞥到薄祁闻的另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正紧攥着一把红色的,写满黑色字迹的祈福带。

    还没来得及愕然。

    薄祁闻便上前一步,没一点让开的意思,堵住前方所有去路。

    视线热切地锁着她,男人喉咙嘶哑,深眸晦涩泛红,“可菩萨说,我与你还有一段缘。”

    第73章 嗔痴 我想和一个人修成正果

    阴雨连绵的天气, 映衬得山色阴郁,连眼前的景象也似沾染着迷蒙不清的雾气。

    不知是雨势变大。

    还是薄祁闻的那句话,本就带有振聋发聩的功力。

    温燃眼底瞬间就氤氲起不清晰的水雾。

    她不可置信地, 抬眸死死盯着薄祁闻, 那眼神就好像在质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也觉得在旁边待下去影响气氛。

    胡雅米马上从伞下跳出来,站在雨里说,“我先上车啊,你们聊,慢慢聊!”

    说完她一溜烟跑掉。

    留下温燃一个人, 站在伞下,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接受薄祁闻漆邃眸光的炙烤。

    有段时间没见, 他清瘦了许多。

    神采却明显比上一次见面时清明奕然, 顾盼神飞。

    兴许是温燃这刻爱恨交织的眼神,让他吃下定心丸。

    薄祁闻喉头微滚,用攥着祈福带的手,握住温燃纤细易折的手腕, 低声诱哄, “雨太大了,先跟我走。”

    他声音是那样真实。

    就连握住她手腕的触感也带着他灼热的体温。

    温燃一瞬喉咙发紧,心速加快。

    莫名想到去年,她穿着浅蓝色的工作裙,在檐下狼狈躲雨,是薄祁闻像救世主一样出现。

    那时的他,俊美得不似世俗烟火里的人,让

    人望而生畏,那样高不可攀。

    可谁又能想到。

    如今在雨里, 一直等着她,牵着她,想带走她的。

    也是薄祁闻。

    恍惚间,时光好似浓缩成一个难以磨灭片段,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温燃鼻腔酸涩得厉害。

    想把手抽回去,薄祁闻却把她牵得更紧,盯得更牢,语气也笃定到极致,“等了你这么久,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眼泪没出息地往下落。

    温燃开始很轻地,隐忍地抽泣起来,像个尝尽失望,又突然得到希望的小孩子。

    胡雅米常说她性子太闷,像个闷葫芦。

    可是,她现在想说好多话,想说好多好多。

    她想说,薄祁闻,你还管我做什么呢,你去结你的婚啊。

    还想说,凭什么你等我我就要跟你走呢,你消失的时候有跟我说过一声吗?

    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却难过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只知道自己被薄祁闻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风雨和眼泪掺杂一起,他的心跳很快,也很重。

    喉结在不安地涌动。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上的姑娘,手足无措却又分外坚定地开口。

    他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哄骗你,我只是想明确告诉你。”

    暗哑的嗓音在风雨声飘荡,薄祁闻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那句话,“温燃,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

    后来回想起那天的种种。

    温燃总觉得,那应是老天爷的一场偏爱与眷顾。

    如果不是雨势变大,他们着急下山。

    如果不是她身体不舒服,想早点回到车上休息,而不是去和蒋雅和一起买奶茶,她可能再一次错过薄祁闻。

    事实上,那天下午,在温燃拜佛祈福结束没多久,薄祁闻就和周擎乘坐缆车上了山。

    那时他手头上的事情刚处理好,还没来得及联系温燃,就看到她发的最新微博。

    微博里有几张照片是在车里的侧脸Live图,还有几张是温燃在峡巫山风景区的全身照。

    薄祁闻眉头微敛,给茹姐打了电话过去,问温燃怎么去了峡巫山。

    茹姐挺意外薄祁闻会问这件事的,笑着打趣他,说你那堆烂摊子都收拾完了?

    薄祁闻没心思和她闲扯,只问温燃去了哪儿。

    茹姐也没和他绕弯子,告诉她温燃回老家去给朋友当伴娘了,两天纯属私人行程,想过去找她就快点儿。

    电话挂断,薄祁闻直接让周擎定了去苏城的机票。

    中午刚抵达苏城,茹姐就又给他发消息,说温燃她们去崇明寺祈福了。

    巧的是那天他拖住持帮忙的事有了着落,薄祁闻便直接赶去崇明寺。

    知道他要过来,住持在山上等薄祁闻。

    就为了交给薄祁闻想要的东西——温燃为他写了七年的祈福带。

    那是薄祁闻砸了几百万,捐给给寺庙做功德,住持才勉强同意帮他找出来的。

    然而年深月久。

    祈福带数量又多,最终住持只帮他找出了二十几条。

    这二十几条里,有很多字迹都消磨得差不多了,薄祁闻却像拿到什么宝贝,亲自整理好,绑在一起。

    之所以下山,也是因为山太高,庙太大。

    薄祁闻硬去找温燃,只会大海捞针,最直观的办法,就是下山在山门口堵她。

    彼时车内开着舒适的暖气。

    薰香里混着薄祁闻身上的专属气息。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整个空间内仿佛只有他们彼此,仿佛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周擎递来干净的毛毯。

    薄祁闻接过来,盖在温燃被淋湿的头顶,帮她揉了揉头发,一双含情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打了很多遍电话给你,但怎么都打不通,胡雅米的电话也是。”

    刚上车时,温燃满腔情绪不得发泄。

    可听到薄祁闻今天来寺庙,只是为了找她,脾气忽然就没了一半。

    眨着湿漉漉的长睫。

    温燃看着他,鼻音很重,“……你还找茹姐要了胡雅米的号码。”

    薄祁闻眼尾一扬,“不然关键时刻怎么知道你的行踪?”

    有他这话,温燃心里长期以来的疑问,倏忽间便得到了答案。

    是的。

    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就连茹姐都是他派来为她保驾护航的人。

    薄祁闻说着,那双骨节修长的手便攥住温燃的,和他比起来小小的一只,握在掌心加温,揉搓。

    他略嗔怪地看一眼温燃,似笑非笑的,“可惜你这助理,不靠谱。”

    温燃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想把手抽出来,可刚有要逃的架势,薄祁闻就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这么凉,我多温一温。”

    很难抗拒的语气,温燃心口浅浅一咯噔。

    即便是之前在一起,薄祁闻也没用过这种宠溺又讨好的语气对她说过话,被他触碰的肌肤,也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一样在心间游走。

    双颊好似染上火烧云,温燃不想被他这么轻易俘获,只能错开薄祁闻直白的视线说,“她之前为了给我拍照手机没电了。”

    薄祁闻笑,“那你的呢?也没电?”

    温燃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唇说,“把你拉黑了,你不是都知道。”

    薄祁闻眼里几分恍然,“那你中午给我打电话,是把我拉出来,发现打不通,又拉黑?周擎也是这个待遇?”

    被他无情拆穿,温燃生生一哽。

    薄祁闻笑出了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儿。”

    温燃面露窘色,把手抽出来,皱着眉头,“谁不小心眼你找谁去。”

    生气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像个呛口小辣椒。

    可她越是坏脾气,就越说明她在意。

    薄祁闻还就吃她这一套。

    再度牵住她的手,薄祁闻颇为无赖地轻笑了声,摇头,“不,就要你。”

    男人咬字低磁又蛊惑。

    撩得温燃心尖羽毛般轻颤。

    她是真没发现,这人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

    温燃抖了下唇角,努力做好表情管理,冷着脸对薄祁闻贴脸开大,“你这么无赖,你未婚妻知道么。”

    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些。

    薄祁闻从容自若地看着她,“狗仔收钱办事的造谣你也信。”

    手指不自觉擎动了下。

    薄祁闻低眸,把她冰凉指尖终于揉搓出血色。

    是周擎接住话茬,“那个是蔡艺敏故意弄出来的,那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先生,我们先生根本没和她在外面碰过面。”

    “……”

    温燃求证似的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冲她缓慢眨了下眼,抽丝剥茧道,“她报复我呢。”

    温燃神思一顿。

    忽然就想起茹姐之前说的那话——“你觉得蔡艺敏这波花边新闻是谁捅出来的?那个男模在外网的不正当发言又是谁爆出来的,都是博弈罢了。”

    ……原来真是的薄祁闻。

    怕温燃还胡思乱想。

    薄祁闻抬手轻捏了下她的脸,明确地重申一遍,“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没有未婚妻,也不打算跟谁联姻,又不是旧社会了,我薄祁闻婚姻自主。”

    明明没用力道。

    被他碰过的地方却如同被火烤过一般。

    温燃喉咙轻咽,无意识对上薄祁闻深邃勾人的桃花眼……她觉得自己再被他这么蛊惑下去,怕是真就糊里糊涂又被他骗回去了。

    借着擦头发,她不留情面地把手抽出来。

    小声咕哝了句,“你婚姻自不自主跟我有什么关系。”

    薄祁闻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

    这姑娘再绝情不过。

    他很清楚,要是不给她确切的答案和承诺,她是不会跟自己走的。

    索性他不急。

    就这么侧着头,耐心十足地看着她,“你就不问问我中午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温燃擦着头发,没好气儿地看他一眼。

    薄祁闻笑,“想明白了?”

    他语气分明没有嘲讽的意味,却让温燃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不接电话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在飞机上,怎么打都无法接通。

    可是,她又没有上帝视角,她怎么会知道。

    温燃心

    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那股压下去的火也春风吹又生地冒上来,她扭过头不看他。

    眼下天色已彻底沉淀成墨色。

    远山青黛也在小雨中多出几分泼墨画般的意境。

    静默几秒,温燃听到薄祁闻在她身侧很轻地抒了口气。

    似叹息的一声。

    仿佛融了万千愁绪。

    温燃脑中神经一紧,这才想起来,薄祁闻早已不是从前的薄祁闻……他与薄氏割席了。

    小情小爱,小嗔小痴统统放到一边,温燃转过头,关切地望着他。

    薄祁闻就这么慵懒地靠坐在她旁边,一副无论何时都等待她回头的样子。

    抬手帮她揉了揉盖着毛毯的头,他很轻地笑了声,“还想问什么,说吧。”

    心口像是被温暖的泉水灌满。

    温燃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一颗柔软的温泉蛋,她眼睫轻颤着问他,“你和薄氏割席的新闻,是真的吗。”

    薄祁闻仍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点了下头,“真的。”

    温燃呼吸一滞。

    一股惶恐的,何德何能的,甚至带着内疚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

    唇瓣微动,她听见自己傻傻的声音,“为什么……”

    薄祁闻玩世不恭地勾起唇,“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心脏砰砰跳得厉害。

    温燃犹豫一秒说,“假话……是什么。”

    薄祁闻直直迎着她的视线,意味深长地挑眉,“因为不想做薄家的傀儡,和不喜欢的人结婚,被人摆布一辈子。”

    说话间。

    薄祁闻不知不觉凑近。

    属于他的男性荷尔蒙,掺着雪梨檀香钻入鼻腔,那感觉,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吻上来。

    温燃脸上一热,呼吸都变轻了,“……那真话呢。”

    薄祁闻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眸,潋滟着多情的涟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像是在犹豫该怎样表达,才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心,薄祁闻隔了几秒,莞尔一笑,“真话就是……”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他凑过去,在温燃唇角浅浅一亲。

    下一秒。

    温燃听到他低磁温柔的嗓音——

    “我想和一个人,修成正果。”

    第74章 表白 “你是在找考官要答案么。”……

    怎么会有人短时间表白两次?

    温燃想不通……更想不通这人居然是薄祁闻。

    被他偷袭亲过的嘴角残存着火辣辣的错觉, 温燃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写满了无措和怔愣。

    这副罕见的迷茫模样,与台前清冷女神的模样大相径庭,薄祁闻却为之心动到腹下燃起一股无名火, 恨不得直接把她扯到怀里揉碎, 再亲个痛快。

    偏偏他这人的做人准则是从从不委屈自己。

    这么想的时候,也就这么做了。

    是温燃及时清醒回神,抵住他的胸膛,用气音制止道,“你干什么, 周擎还在呢!”

    薄祁闻嘴角勾起吊儿郎当的笑。

    还没开腔, 前头的周擎就拿起一把伞, 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推门下车了。

    车门“嘭”一声关上。

    车内空气也随之诡异地静默下来。

    温燃一脸无语地看着薄祁闻, 薄祁闻嘴角禁着不紧不慢的笑意, 那股旧时世家公子的玩世不恭劲儿,让他的俊美在此刻更为夺目。

    温燃止不住想。

    就单是这张脸……就会有好多姑娘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吧。

    心下无端升起一股鼓噪的悸动。

    她眼睁睁看着薄祁闻单手钳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再次靠近过来。

    那双深邃的含情目是凝瞩不转地看着她,再落到她淡粉色的唇上, 逐渐暧昧不清。

    眼里是昭昭可见的, 压.抑的欲望。

    薄祁闻这会儿有什么企图,温燃一清二楚。

    可她还是在薄祁闻亲过来的时候,扫兴地别开头,神色赧然却严肃,“……薄先生请自重。”

    字字句句拒人千里之外。

    她把意思阐述得很明确,那就是,他们没有和好。

    话音落下的那瞬。

    薄祁闻唇瓣刚好停在她脸颊边。

    其实,是有那么一两秒的,温燃也在暗暗期待他真的吻过来。

    正如薄祁闻日思夜想地想念她时。

    她也时常在梦中和他相见, 牵手,拥抱,接吻。

    可薄祁闻这男人令她最爱慕的一点,恰恰是他从不会委屈她,从来都足够尊重她。

    果不其然,薄祁闻真就顿了顿,唇瓣蜻蜓点水般从她的脸颊上浅浅擦过,再松开她的手,距离拉开到正常社交范围。

    奈何这种点到为止的君子行为,反倒撩人于无形。

    温燃不止呼吸乱了,心脏也毫无规律地乱跳。

    薄祁闻被拒绝了也不气。

    他眉眼温淡地看她,永远一副对她有独特耐心的样子,语调含笑,“那你说,要怎样才肯接受我?”

    薄祁闻眼神期许地牵住她的手,咬字温柔到骨子里,“我没追过人,你能不能耐心教我一次?”

    要说比温水煮青蛙更可怕的,永远是男人摇尾乞怜的温柔。

    更别说是薄祁闻这样的上位者。

    温燃保持着防备的姿态,抿紧唇不与他对视。

    看似倔着一股劲儿,实际她怕自己一和他视线相接就被他轻易拿下。

    思来想去,唇缝里就只挤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你是在找考官要答案么。”

    态度是在拒绝没错。

    可暗含的深意却很明晰,最起码她并不排斥他的挽回,她肯给他机会。

    认清这一点,薄祁闻唇畔勾起一丝笑,“也是。”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好好表现。”

    然而温燃当下最关心的并不是他未来要怎么表现。

    而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终于肯看他一眼,温燃微微蹙眉说,“你和薄家到底怎么回事,你消失了那么多天又在干什么,还有之前周擎跟我说的,让我给你一点时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说声音越迫切。

    薄祁闻眉梢轻挑,些许意外的样子,“周擎私下还找过你?”

    温燃犹豫着点了下头。

    薄祁闻看向撑着伞站在外面吹冷风的周擎,呵笑一声,“臭小子。”

    收回视线,薄祁闻问她,“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温燃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告诉我你从没放弃过我,让我再给你一点时间。”

    说到这里,她掀起眼帘,看向薄祁闻,像是在找他确定,周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薄祁闻冲她坦然一笑,“然后呢,你当时怎么想的。”

    温燃发觉他又在套自己的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不该是我问你吗,薄先生一直以来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总喜欢把人耍得团团转。”

    那话明显几分负气的滋味。

    像是在气他那晚在她家里没有为她坚定地留下来。

    更气他后来的种种。

    薄祁闻看透她心中所想,不自觉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把她牵得很紧。

    温燃没有挣扎。

    默默沉浸在这一刻弥足珍贵的温存里,等他解释。

    沉默须臾,薄祁闻给出了回答。

    或许是这一路的仆仆风尘,他声音微哑含沙,“一开始我的确想过这段感情就这么结束的。”

    他苦涩一笑,“信么,我生过你很长一段时间的气。”

    没想到薄祁闻会如此坦诚。

    温燃心口骤然缩紧。

    薄祁闻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懂,为什么我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你还是要离开。”

    掌心不知不觉渗出薄汗。

    温燃眼睫轻颤。

    薄祁闻很平静地笑了笑,“所以即便那段时间我发疯了一

    样想你,我也依旧忍着不去找你,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旁人那儿打听你的状况。”

    其实不只有傅北宸。

    还有林行涛。

    茹姐会定期把温燃这边的工作情况汇报给林行涛,林行涛知道了,薄祁闻自然就知道了。

    作为艺人。

    温燃也会频繁活跃在大众面前,薄祁闻想探知到她的生活轻而易举。

    这一切,薄祁闻稍一点拨,温燃就全明白了。

    想到那次生病她在剧组吃了一周的药膳。

    温燃心跳加快,看向薄祁闻,“那些药膳……也是你让人送的?”

    薄祁闻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那时候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温燃唇瓣微动,“想明白什么。”

    薄祁闻说,“自然是想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

    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燃手背细腻的肌肤,男人垂下浓长的眼睫,“钱权名利,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可温燃,也只有一个。”

    他的话仿佛甘甜的泉水,注入到灵魂深处。

    温燃眸光轻颤。

    薄祁闻掀眸看她,“但在做到给你承诺之前,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又要哄骗你,也不想打着给你未来的幌子,和你狗尾续貂,耗掉所有情分,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他很轻地笑了下,“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也很自私,不是么,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你忘了我。”

    叹息着,他说,“所以后来,我不得不加快脚步,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免得中途杀出来个程咬金,把你劫走。”

    薄祁闻担心并不是没道理。

    之前拍戏的时候,薄祁闻就有听说,剧组里有男演员总想和温燃套近乎。

    圈子里也不乏其他公子哥,对温燃感兴趣,跃跃欲试,不过是差一个契机不敢上前。

    薄祁闻暗含嗔意地看向温燃,“万一你哪天又和别人看对眼了,你叫我怎么办。”

    温燃本来还挺感动的。

    听到这里,禁不住来了火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随便又没有原则的一个人?”

    她谴责薄祁闻,“还是你觉得,我在跟过你之后,能轻易看得上其他人?”

    薄祁闻眉梢一挑,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我怎么觉得你在夸我呢。”

    “……”

    拳头打在棉花上,温燃错开视线轻吸一口气,“薄先生对自己的外貌认知还需要旁人来确定吗?”

    那神色,就差说——你生得多祸国殃民你自己不知道?

    薄祁闻当然知道。

    却还是很受用地噙起笑。

    有谁的夸奖和肯定,能比她亲口说的更让人开心,如果不是凑过去亲她太下流,他这会儿早就这么做了。

    也知道温燃一直以来在担心什么。

    薄祁闻语调沉柔,试图消除她心中的顾虑与自责,“放心,我现在很好,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在处理和薄家的一些事,商场里尔虞我诈,我偶尔也要消停一段时间自保,最好让所有人都感知不到我的存在最好。”

    他说得太云淡风轻。

    温燃半信半疑,“那你现在和薄氏……是什么情况,是暂时割席?还是?”

    薄祁闻不甚在意地眨了下眼,“自然是交还给薄家人打理,薄氏本来就不属于我。”

    温燃想起Jennifer曾经和她说过的,关于薄祁闻的过去。

    她终于可以问出她一直以来的疑问,“……那你当初,回到薄家,到底和他们谈了什么条件。”

    薄祁闻笑,“这你都知道,Jennifer说的?”

    “嗯。”

    温燃温吞点头,“我能知道么。”

    薄祁闻捏了捏她的手,眼神纵容,“当然,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温燃心下一阵熨帖。

    转眼就听薄祁闻不紧不慢地说,“她要我给薄家传宗接代,她觉得,只有我未来生出来的孩子,才是薄家正宗血脉,才配做薄氏的主人。”

    即便薄祁闻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些疯话。

    温燃神思也还是为之一震。

    她难以理解地看着薄祁闻,“可你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应该……”

    应该恨你。

    排斥你吗。

    薄祁闻读出她眼底的潜台词,缓缓一笑,“可能,因为老封建传统思想里的责任吧。”

    想了想,他又说,“还有爱。”

    李悦红对薄仲恒的爱。

    正如过去纸媒上写过的,李悦红是因为薄仲恒,才从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歌星,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

    温燃似懂非懂地看着薄祁闻,本来还想问些什么。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温燃才意识到,原来她和薄祁闻已经单独在车里谈话有一段时间了。

    就连牵在一起的手也生出灼热的温度。

    把手毫不留情地抽出来。

    温燃在薄祁闻悻然的一声“啧”里接起电话,电话里蒋雅和明显有点儿不耐烦了,“亲爱的,你们俩聊完没,再不走晚上高速不安全了。”

    “……”

    温燃唇瓣一抿,说,“好了,我马上上车。”

    说完就挂掉电话,准备推门下去。

    薄祁闻一把拉住她,挺无语地笑了,“你别告诉我你要跟她们一起回去。”

    温燃生分地看他,“不然呢?跟你回去?”

    薄祁闻不悦地皱起眉头。

    温燃往下抑了抑嘴角的弧度,转身推门下车。

    这时雨终于停了。

    傍晚天色也沉淀成浓郁的颜色。

    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前方不远处,蒋雅和的那辆SUV打着双闪停在那儿。

    周擎见她下来,还挺意外,“你跟先生聊完了?”

    温燃点点头,冲他挥手一笑,“再见啊周擎。”

    周擎一脸懵逼。

    完全不明白她心情怎么突然就好了。

    再一朝宾利那边看去,发现薄祁闻也跟着下了车。

    和温燃的开朗完全不同。

    薄祁闻脸上挂着明显的无可奈何和阴郁。

    叹了口气,他仗着身高腿长,在温燃即将开门上车的时候,把她拉住了。

    温燃一回身就看到薄祁闻那张让人心驰神往的俊脸,禁着什么脾气似的,眸光沉邃地看着她,“总要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再走吧。”

    见他过来拉温燃,蒋雅和神色瞬间惊觉。

    以为薄祁闻要搞什么霸总强制爱,第一时间就推开车门下车。

    结果还没开始维护温燃呢。

    就听温燃用一种有点儿呛人的语调笑了下,“我不把您拉出来,您就没别的方法联系到我吗?”

    话里隐约带着积攒多天的怨气,像是在埋怨他这么多天都没有主动联系自己一次。

    明明换个号码就可以的事。

    到底是有亏欠,薄祁闻稍一敛眉,笑了,“弄了半天,是在这儿等我呢。”

    结果这一笑,瞬间把旁边的蒋雅和迷得眼睛都亮了。

    ——这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早就知道薄祁闻这人是人中龙凤,可这会儿亲眼见到活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不说那张脸。

    就那身高,比例,气场,身材,就足够惊为天人。

    偏偏这时,薄祁闻低眸下意识朝她扫来,两人一秒就对上视线。

    看到薄祁闻那贵气又清绝的正脸。

    蒋雅和瞬间就被他征服了。

    脑子仿佛短路一般,她下意识就开口,“那个不然……车上还有位置,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话音落下。

    温燃生生一哽。

    她像看叛徒一样看蒋雅和,刚要说什么,薄祁闻神思一恍,转念便露出清淡俊雅的迷人笑意。

    他慢悠悠的,说出阴谋得逞的话,“正有此意,多谢。”

    第75章 美人归 “你该祝我早点抱得美人归。”……

    薄祁闻出现在崇明寺就够让人意外了, 温燃没想到薄祁闻还会提出跟她一起回去。

    温燃以为他

    在开玩笑,“我们要回会泉鸣县,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

    泉鸣县就是温燃和蒋雅和老家的名字。

    薄祁闻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这个县城里的重点高中, 就是他第一批资助的学校。

    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从温燃眼中读出一点小女孩的期待,他不愿让那期待落空,长眸弯起,“我现在是个闲散自由身,怎么就不能跟你回去。”

    在温燃怔然的目光中。

    他神色自若地看向一脸迷妹样儿的蒋雅和说, “况且明天还是你朋友的婚礼。”

    蒋雅和磕巴了下, “你要参加我婚礼?”

    她冲温燃眨眨眼, “你跟他说的?”

    温燃:“……”

    她想说没有, 是薄祁闻自己调查的。

    可话到嘴边, 看到蒋雅和那不值钱的样儿,温燃突然就觉自己得遭到了背叛,一点儿也不想和她说话了。

    扭头上车,她啪一声关上车门, 一副随便两人决定, 薄祁闻爱怎样都随便的样子。

    薄祁闻当然不会跟几个人挤一辆车。

    眼看目的达到,他从容自若地对蒋雅和伸出手,随和地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薄祁闻。”

    蒋雅和听得很清楚。

    他说的是“叫”,不是“是”,平易近人得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老公还在驾驶位上看着,蒋雅和嘴角都要裂到后脑勺了,她笑着点头说, “我当然知道您是薄先生了,您好您好,我是温燃的好姐妹,我叫蒋雅和,欢迎您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

    薄祁闻保持得体的社交式微笑,和她握了握手,之后才看向温燃,眼里的情绪很快就变了。

    不再是平静淡泊。

    而是禁着一点讨好,一点试探,一点小心翼翼,和对心上人的宠溺。

    他甚至弯下腰,俯首看向温燃,朝自己车的方向偏了偏下巴,语调耐心缱绻,“车会在后头跟着。”

    这句话与“我在后头跟着”没有任何区别。

    温燃唇瓣动了动,一瞬间很不争气的,心软得稀巴烂,到底抬眸和他对上视线。

    渐暗暮色中,薄祁闻眼眸清亮,熠熠生辉,塞过夜晚里升起的任何一颗星星。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满足感,像夯实的,温暖的泥土,填满温燃心中长期以来的沟壑。

    耳根莫名燠热,她嗯了声,说,“高速很黑,你让周擎小心点儿开。”

    看出她没那么较劲,薄祁闻松了口气,弯唇,“知道了。”

    直起身,他揉了把温燃的后脑勺,转身离去。

    感受着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柔力道。

    温燃视线很没出息地追着薄祁闻离开的身影,心里像是藏了只乱蹦的兔子,跳得格外的快。

    蒋雅和就是这会儿绕到后座,挤到她身边,爆发出做作的尖叫声。

    连自己准老公的白眼儿都没管,她拽着温燃的胳膊说,“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他真人这么帅啊!!这跟男明星有什么区别!”

    “不,男明星跟他可比不了,薄祁闻这人一看就巨有内涵,他还有钱!”

    “不是我说你是怎么狠下心甩了这种男人的,戒过du吧!!

    温燃被她夸张的样子气笑,“你怎么这么花痴,你老公可在前面呢。”

    蒋雅和准老公赵疆一面发动引擎,一面叹气耸肩,“这回你看到了吧,这就是她平时对待我的样子,但凡眼前有个帅哥,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蒋雅和再花痴理智也还是有的。

    更何况那还是温燃的男人,她马上吹胡子瞪眼道,“赵疆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啊。”

    胡雅米也在旁边附和,“可不嘛,小心人明天不嫁给你咯。”

    赵疆立马摇头说不敢惹不敢惹。

    逗得三个女人一同笑起来。

    好歹是明天的新郎官,蒋雅和还是像模像样地哄了赵疆两句,两口子甜言蜜语的样子惹得胡雅米连啧了好几声。

    就是这会儿,温燃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信息。

    +137xx23xx21:早知道戴眼镜了。

    陌生号码,熟悉的语气。

    温燃心口一突,扭过头去,果然看到车后方跟着一辆开着远光灯,车牌号是京开头,连号的宾利。

    是薄祁闻。

    他怎么这么快就搞来新的号码?

    温燃回信息问他:【这是谁的手机号】

    +137xx23xx21:周擎的私人号,被我拿来了。

    +137xx23xx21:你们今晚在哪儿住。

    温燃回:【应该在我朋友家里住吧,具体不清楚,到了才知道】

    默了默,她忍不住操心:【小城里可没什么高级酒店,就算有,这个时间怕是不好预定了】

    温燃的本意是想劝薄祁闻回苏市的。

    结果薄祁闻借坡下驴了。

    +137xx23xx21:【那正好,到你朋友那儿住】

    “……”

    温燃正无语着,薄祁闻又说:【她不是开了个小旅馆,就当支持一下她生意】

    这下不止无语。

    温燃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一面问薄祁闻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一面看向蒋雅和,“你开旅馆了?”

    蒋雅和正在喝奶茶和胡雅米侃大山,听她这么问,眼睛都睁圆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憋了一天都没跟你说?”

    “……”

    温燃想到薄祁闻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一下就气笑了。

    蒋雅和噎了噎,从她的表情中读懂什么,问,“薄祁闻告诉你的?”

    刚问完,薄祁闻就回了消息给温燃。

    他说:【听茹姐说你要回老家参加朋友婚礼,顺手调查了一下,想着到时候找不到你,就去找她】

    隔了两秒,他又说:【你别气,我下次不会了】

    温燃看着他的回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方面,她确实有点恼薄祁闻私下里这么调查她身边的人。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人……还真没有哄骗她。

    就连周擎也没有说谎,薄祁闻从来都没有打算放弃自己,从来都没有。

    胡雅米听两人这么一说,睁大双眼,“啊姐,你真开旅馆了?你这么有钱啊!”

    赵疆笑,“有个屁钱啊,老本都扔里面了,说什么都不听,非要把店盘下来。”

    温燃也的确没料到。

    在她印象中,蒋雅和向来是个很冷静的人,之前跟赵疆在河北那边开理发店,也没有出资过。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以前蒋雅和都会找她商量。

    这次却是一声不吭的。

    蒋雅和解释,“这不是怕你担心我,就没跟你说,其实我很早就想回老家做生意了,我妈这两年身体不大好,你知道的,刚好赵疆也不想留在河北了,就陪我回来开店了。”

    “那小旅馆也不大,经济实惠,我看着合适就盘下来了。”

    “我和赵疆都能吃苦,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赔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

    温燃也不好责备她的冲动,只是问她,这个店面盘下来要多少钱。

    蒋雅和给她报了一个数。

    说完长舒一口气,“当然有一半的钱是贷款的。”

    温燃不懂做生意,也不懂那个价位算多算少,只是说,“如果你们需要投资的话,我可以出一些,我不急着赚钱,你们先把小旅馆做起来就行。”

    蒋雅和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

    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十几万,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胡雅米在旁帮腔,“十几万对燃燃来说又不算什么钱?有这么个大腿你不抱也太傻了吧。”

    虽然这话被胡雅米说得有点炫耀的嫌疑。

    但温燃自打入圈拍戏后,的确赚了不少钱,十几万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之前一次公益活动她还捐过五十万。

    更何况温燃对金钱的观念向来是够用就好,如果能帮到朋友,她会很开心。

    大抵是真的很需要钱

    来运转。

    蒋雅和最终答应了温燃的提议,说回去就拟个合同,说完还很感动地搂着温燃,“呜呜,你可真是我的好baby。”

    温燃失笑,不经意再次想到了薄祁闻。

    其实,她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和薄祁闻有关,如果她没有遇见他,她坎坷的人生能走多远,都是未知数。

    思及此,温燃扭过头,看到那辆黑色宾利还跟在后面。

    心下突然涌起一股温热的,动容的,难以言说的,类似失而复得的情绪。

    她想,老天对她还是仁慈的。

    不管是十五岁,十八岁,还是二十三岁。

    兜兜转转,薄祁闻总能来到她身边,为她点燃无尽又漫长的黑夜-

    从峡巫山开回泉鸣县大概要两个小时。

    温燃手机没多久就没电了。

    这一路大家奔波劳累,不多时,三个姑娘就在车后座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回到小城已经八点多。

    胡雅米一下车就嚷嚷着好饿啊好饿,温燃第一时间却是朝车后方望去。

    没一会儿,就看到那辆眼熟的黑色豪车徐徐开过来,跟着他们停在小旅馆门口。

    温燃嘴角不经意牵动了一下。

    却又不禁在车门推开的一瞬间,立马回过头去,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听蒋雅和他们商议接下来去哪里吃饭。

    蒋雅和和赵疆的意思,是带温燃她们去吃城里最好吃的那家烧烤,可这个时间,客流量肯定很多,碍于温燃的身份,两人有些犹豫。

    薄祁闻就是这会儿过来的,他说,“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这新开了一家烧烤店,有包间,据说味道还不错。”

    听到声音的瞬间,薄祁闻身上一贯清幽好闻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温燃不受控制地转过头,一抬眸,就对上薄祁闻早就投递过来的,居高临下的深邃视线。

    他稍稍扬眉,耐心征询温燃,“想去吗?”

    那副姿态和从前的上位者完全不同。

    温燃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

    她略无语道,“怎么这里你也有朋友。”

    薄祁闻慢悠悠地勾着嘴角,“如果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那我一开始何必选这个地方资助呢?”

    说话间,后方一辆出租车速度迅猛地开过来。

    薄祁闻眼风一瞥,警觉地把温燃拉到身前护住。

    那力道太突然,温燃一个没站稳,就撞进薄祁闻的怀抱。

    薄祁闻可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少年,面对心爱的姑娘还有矜持的空间,他几乎是顺水推舟的,揽住温燃清瘦的脊背,以一个抱着她的姿势,蹙眉紧要地看着她说,“吓到没?”

    “……”

    温燃脸色一下就不自然了。

    她推开薄祁闻,说我没事,余光却蓦地一瞥,瞧见他外套口袋里,露出的一小截红色布条。

    不巧的是,露出的那截,刚好写着两行很清晰的黑色字迹。

    露出的部分,正是两行字的结尾——“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那正是温燃下午祈福的时候,写下来的崭新字迹。

    眉梢瞬间一拧。

    温燃直接把祈福带抽了出来。

    薄祁闻眉头微微一皱,有一秒想过阻拦,可是来不及了,那条被他单独存放在兜里的祈福带,已经到了温燃手中。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花费一下午,好不容易爬上的山,特意写的祈福带,就这么被当事人拆了下来。

    更羞耻的是她写得满满当当的字迹,全都被薄祁闻看得一干二净。

    突然的气血上涌。

    温燃面红耳赤地捏着祈福带,盯着薄祁闻,想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解释。

    薄祁闻自然是有些理亏的。

    可事已至此,再狡辩也无用。

    薄祁闻淡定自如地从温燃手里拿过那条祈福带,对折两下,不紧不慢地重新放回口袋里,无耻得明明白白。

    难得端出长者的姿态,他拖腔拿调地啧了声,“你祈福带写得不对,我不喜欢,自然要摘下来。”

    温燃:“……”

    薄祁闻又直气壮地笑,笑里透着一点玩世不恭,“况且我又不结婚,祝我新婚快乐做什么,你该祝我早点抱得美人归。”

    他说的是哄人的甜言蜜语。

    温燃却那瞬间活活气笑,“薄祁闻,你要脸吗?”

    这辈子还是没人敢这么骂薄祁闻。

    薄祁闻却是丝毫脾气都没,他只怕她生气,便凑过去,牵住她细白玉质的手腕,低声下气地讨她欢心,“那你改天陪我去,我们重新写?”

    俩人的气场实在太暧昧难缠。

    旁边那仨人根本就不敢看,集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那凑在一起研究去哪儿吃饭。

    没人看着,温燃就更铁石心肠盯着薄祁闻,“薄先生想得倒挺美。”

    说完就冷起一张脸,扭身想把帽子从车里拿出来,可车门却是拉了两下都没开。

    尴尬又羞愤。

    温燃突然就回过头来瞪薄祁闻。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何时眼眶泛红,她声音闷闷的,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劲儿,使劲推了薄祁闻一下,“你休想我以后我再给你写祈福带!”

    第76章 雾散雨停 “先生会在北城一直在等你。……

    薄祁闻也是没料到, 本该水到渠成的一晚,竟然能因为一条祈福带弄巧成拙。

    不过这事儿也怪他的贪念。

    下午的时候,他从住持那儿拿到东西, 第一时间准备下山。

    可不知怎么想的, 他忽然就萌生了在寺庙里逛逛,兴许还能碰到温燃的念头。

    稍稍兜了一圈,人没碰到,却看到宝殿前的那棵参天古树。

    之前还是挂满红布条,那会儿却只孤零零地挂了一条, 在斜风细雨中轻轻摆动。

    说不清是鬼迷心窍。

    还是福至心灵。

    薄祁闻莫名想上前瞧一瞧, 想看看这大雨天来寺庙祈福的到底是什么人, 心这样诚。

    这么想的时候, 他就已经撑着伞上前。

    然后,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亲眼看到鲜红色的祈福带上,清晰写着自己的名字。

    很娟秀的两行字迹。

    又带着一点纯粹和笨拙。

    第一行写的是,求佛祖保佑薄祁闻在未来的日子里,健康平安, 事业稳固, 一切顺遂。

    第二行似是犹豫过。

    她划掉了一个字,字迹上甚至有一点被水渍晕染开的痕迹。

    她写着,希望薄祁闻,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明明只是两行通俗易懂的汉字。

    却在那瞬间,如浩瀚的山呼海啸,撼得薄祁闻心头地动山摇,酸涩失控。

    他想到和温燃分手后,那段负气较劲, 忍着不去找她说清楚的日子……突然觉得自己荒唐至极,自大到愚蠢。

    原来真的会有人用这样的真心对待一个人。

    哪怕两人已经分手,她也不愿在红尘世俗中,看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薄祁闻将那条祈福带从树上取下来,死死攥在掌心。

    那本就是他的东西。

    只是他不想不要什么新婚快乐,幸福美满,他想要的只有她。

    但可惜的是,这个自作主张的行为,并没有顾及到温燃的感受。

    那是她长年累月,难以启齿的,埋藏多年,晦涩的秘密心事,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也不想被任何人拆穿。

    ……

    温燃说不清自己在气他到底在气什么,总之那一晚她都不想理薄祁闻,更别说坐在他身边。

    不过他们去的烧烤店,倒是薄祁闻说的那家。

    店主叫覃浩,是薄祁闻大一时的同学。

    薄祁闻是跳级生,大学后两年又去国外念书,联系不算多。

    覃浩也是因为老婆考上泉鸣县体制内的工作,他为了陪她就跟着过来了。

    那会儿薄祁闻刚回国接手家业。

    在同学聚会的饭局上,他和覃浩相遇,刚好聊到这件事。

    兴许人和人之间的剧本就是注定的。

    薄祁闻一场聚会下来

    ,还真就记住了泉鸣县这个地方。

    让周擎调查一番,发现泉鸣寺也算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适合投资发展的好去处。

    正好又赶上薄老太太信佛。

    薄祁闻便以薄氏的名义,捐助了隶属泉鸣县管辖范围内的峡巫山上的崇明寺,花钱投资了周边的风景区。

    连带又资助了泉鸣县的七所小学,五所中学。

    温燃所在的县一中,就是本地成绩最好的重点高中,被资助的名额也是最多的。

    在覃浩热情和温燃他们打招呼离开后,薄祁闻不紧不慢地用热水烫着餐具,主动开口道,“当初就是他随口一提,我才知道泉鸣县这个地方。”

    饭桌上,薄祁闻坐在温燃对面。

    温燃旁边是胡雅米,面对老板的老板,她简直跟掐死了一样,多余一句话屁话都不敢说,还是蒋雅和努力维持着包间里的气氛。

    蒋雅和意外道,“还有这层缘分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燃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行啊,原来这家店的老板还是你跟薄祁闻的媒人。

    温燃不是没有波动。

    可此刻面对薄祁闻总若有似无在看她的视线,她就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还是蒋雅和问出来的,“然后你就决定资助这里的学校了?”

    薄祁闻将那套清理好的餐具,与温燃的交换,“他老婆调查过,说这边贫困生很多,好多都是周边乡镇考过来的,政府也没那么多资金,想扶持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时崇明寺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带动不起旅游业,泉鸣县也远没现在这样富裕。”

    “在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下,很多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纪,如果成绩一般,就没书读了。”

    温燃很少听到薄祁闻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还是与社会民情有关。

    甚至在他说到“重男轻女”的问题时,她心尖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因为她当初就是这样的一份子。

    家庭贫困,成绩不好不坏。

    家里老人重男轻女,父亲不疼,又没有母亲。

    如果不是薄祁闻。

    她十五岁可能真的会退学,成为一个社会闲散人员。

    想到这些,温燃情不自禁地掀眸,对上薄祁闻悠长深邃的视线,眼底闪动着克制的情愫。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薄祁闻唇畔弯起一道浅弧。

    蒋雅和这个嘴替又上线了,她靠了声,“薄先生,你这也太大义了!要不是有你,我们这儿多少女孩子的未来都被埋没了!”

    赵疆知道的比蒋雅和多一点,“何止啊,咱老家的经济发展,也多亏了峡巫山那边的旅游业,崇明寺都是薄先生捐建的寺庙,要是没有薄先生,泉鸣县也成不了网红小城啊。”

    这倒不是恭维,而是事实。

    到底是生意做久了,游刃有余的社会人。

    赵疆以茶带酒,敬了薄祁闻一杯。

    有那么一秒。

    温燃想阻拦的。

    平时薄祁闻喝的茶比金子都贵,她怕他喝不惯这糙米茶,又不好拒绝,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薄祁闻从不在意这些浮夸的物质。

    他眼中万事万物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赵疆以茶代酒敬他,感谢他,他也就笑着接纳,和他碰杯,再云淡风轻一笑,“不过是缘分。”

    赵疆非常赞同地点头,“是是是,都是命。”

    薄祁闻眉眼温淡地笑,又状似不经意看向温燃,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眼神,不疾不徐道,“缘分这东西,躲是躲不掉的。”

    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一语双关。

    温燃怎会不明白他又在变着花样攻她的心。

    事实上他也成功了,温燃虽没做声,心下却禁不住地小鹿乱撞起来,烤串才吃到一半,那股气就不知不觉消了大半。

    中途薄祁闻接了个电话,出去抽烟。

    店面不大,包间的位置又正好对着门口,温燃稍一抬头,就能看到薄祁闻背对着她的方向,长身玉立,姿态慵懒地抄兜站在门口,修长的两指夹着根烟,偶尔抽一口,再和覃浩在一块儿聊天。

    好看的男人本就是稀有物种。

    更别说薄祁闻这种人间极品,往那儿随便一站,那股高冷禁欲的气质和性张力,就惹得周遭客人频频朝他看。

    也不知说了什么。

    覃浩把薄祁闻逗笑到肩膀直颤。

    温燃很少看见薄祁闻有这样鲜活的一面,平日里,他要么气场强得迫人,要么儒雅温淡,有种不属于人间烟火的冷情感。

    心底莫名滋生出小小醋意,她忍不住多盯两眼。

    偏偏这会儿,覃浩跟薄祁闻说了什么。

    温燃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薄祁闻就突然回头,把她的“偷窥”抓个现形。

    视线相接的瞬间,薄祁闻意味深长又颇有进攻性地眯了眯眼。

    温燃心跳都踩空了半拍。

    收回目光,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不一会儿,薄祁闻回了包间。

    那时胡雅米去厕所。

    薄祁闻便拉开椅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她身边。

    他与赵疆他们都喝了酒,身上沾染着烟酒气,却并不让温燃觉得难闻,她只是觉有在他身边,无端有些微醺……可明明她滴酒不沾。

    温燃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

    余光却躲不掉薄祁闻的注视。

    就这么被他瞧着,温燃终于绷不住,撂下筷子,抬头用无语的目光回敬薄祁闻。

    薄祁闻一下就笑了。

    温燃板着脸,“笑什么。”

    薄祁闻摇头,眼神宠溺地问她,“不气了?”

    温燃瘪了下嘴,小声怼他,“懒得理你。”

    大概是忍了好一阵了,薄祁闻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在桌下过来牵她的手。

    温燃心口一突。

    本能想躲,却没躲得了,被薄祁闻抓了个正着。

    手被他牵得死死的,薄祁闻有些疲倦地往后靠了靠,说,“就牵一会儿。”

    说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如同缠/绵时的爱抚。

    “……”

    温燃突然就心软了。

    于是小声说,“就一会儿。”

    薄祁闻闭着眼假寐不应。

    温燃扭头看他,不忍打扰,安静须臾,薄祁闻突然开口,“覃浩刚说你来着。”

    说话间,薄祁闻睁开眼,狭长的桃花眼温柔地对着她笑。

    迎着男人爱意直白的眼神。

    温燃呼吸都轻了。

    像是早已把她看穿,薄祁闻轻轻弯唇,说,“知道我刚为什么笑那么开心么。”

    “……不知道。”

    薄祁闻稍稍坐直身子,眉眼里虽有几分醉玉颓山的架势,眼眸却是清澈动情的。

    他说,“覃浩夸我和你很配。”

    越说,他语调越是顽劣狎昵,定定看着她,“他还说,以后我们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话音落下,胸腔里某种情绪像打发的碳酸泡沫,按捺不住地疯狂上涌,一颗心也仿佛被火光点燃。

    她知道那可能是薄祁闻喝酒后一时高兴的玩笑话。

    却终究抵不过火速红了耳根。

    有一瞬间,温燃想把手抽出来,可终究没舍得,面色酡红地看着薄祁闻说,“我看你真是醉了。”

    ……

    兴许是新婚前夜,容易开心又兴奋。

    薄祁闻陪着赵疆他们多喝了几杯,到最后不止两个男人醉,蒋雅和和胡雅米也晕乎了。

    多亏回去的路上,有周擎和覃浩照应着。

    周擎去开赵疆的车,薄祁闻的车则交给覃浩来开。

    覃浩还说呢,“你这车我没开过,万一给我擦碰了你可别怪我啊,我赔不起。”

    薄祁闻那会儿是真醉了。

    坐在车后座,他慵懒地笑,“人没事儿就行。”

    覃浩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温燃很不给面子地瞪了薄祁闻一眼,说,“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儿吉利的。”

    薄祁闻越被她瞪,嘴角弯的越深,“我错了,成吗?”

    覃浩听到这话,发出暧昧的笑声。

    温燃双颊不自在地发起烫,忽然就想起去年分手前,他经历的那场车祸。

    中间终于不再横亘着其他人。

    温燃也终于有资格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按了按,关心他,“手臂痊愈了吗。”

    薄祁闻借机闭眼靠在她肩膀上。

    按照两人的身高差,他这不舒服姿势着实有些“矫情”了,可温燃就是不想把他推开。

    也不管前面还有个人。

    薄祁闻吊儿郎当地笑,似喃喃自语,又似感叹,“小没良心的,可算知道心疼我。”

    “……”

    温燃嘴角下意识一抽。

    僵了会儿,稍稍坐直身子,细长的手臂轻轻搂住薄祁闻。

    她语调轻柔地嗔他,

    “薄先生,您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大抵是真的困了,累了,醉了。

    薄祁闻没再睁眼说话,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弯了又弯。

    那天晚上的最后,是温燃和周擎一同把薄祁闻送回的旅馆房间。

    那是蒋雅和特意给薄祁闻留的最好的套房。

    第二天要早起陪着蒋雅和忙前忙后,温燃很早就洗漱准备睡觉。

    可躺在床上,她又忍不住想起薄祁闻今晚的种种表现。

    到那会儿,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白天她还觉得,她与薄祁闻的缘分就这么彻底完了,可再一回头,他就在山脚下等她,等她好久好久。

    那种不真切的感觉,像令人微醺又兴奋的酒精,低温煎熬着温燃,让她无法入睡,最后还是太困,太疲惫,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长期的拍戏,工作,让温燃变成的觉少体质。

    不管当晚多晚睡,第二天都会早早醒来,当然也是浑身疲惫的。

    本来还想多睡一会儿,不曾想门口传来敲门声。

    那时不过七点。

    正是清早阳光最清透明媚的时候。

    温燃一打开房门,看到是周擎明显有些意外,跟着目光朝外头一搜寻,却没看到薄祁闻的身影。

    周擎见状对她说,“先生有急事,凌晨五点就回北城了。”

    温燃本来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听到这话眼神瞬间清明了。

    周擎看出她一秒僵硬的表情,和眼中暗淡的情绪,心说薄总还真没说错,她果然是这个反应。

    于是他马上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他回去是为了看一眼下了病危通知书的老太太,不是为别的。”

    说着,周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丝绒盒子。

    他递给温燃说,“这是先生一早交给我的,让我一定把这个给你。”

    温燃微微愣住,伸手接过来。

    刚扬声问这是什么,下一秒就看到那方盒子里,放着一枚钻戒。

    不是之前薄祁闻送她的那种拍卖场的粉钻首饰,一整套的浮夸又昂贵的款式。

    而是简约的,大方的,日常的,可以随身佩戴的,像是情侣对戒的一枚。

    果不其然,戒指的内壁还刻着一串字母——wen love ran 。

    看到这行字。

    温燃一瞬呼吸紧促,心跳也加了速。

    周擎平声静气道,“先生本想今天当面给你的,但他急着走,怕你多想,不开心,就让我把这个提前交给你,他还说,他昨天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承诺,他都记得,也都会办到。”

    说到最后,周擎难得笑了下,他说,“温小姐,雾散雨停了,先生会在北城一直在等你。“

    “……”

    “记得早点儿回家。”

    第77章 覆舟 ”未来选择的妻子,只可能是温燃……

    苏城距离北城约莫两个小时的航班。

    算上沿途的时间, 薄祁闻将近八点才来到私立医院探望薄老太太。

    那时老人脱离危险期没多久,刚恢复意识,见到风尘仆仆的薄祁闻, 有一瞬间都没认出来。

    薄雪在旁边跟老太太说, “你不是要见祁闻吗,你看,祁闻回来看你了。”

    也许是体验到了人之将死。

    强势专制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家,忽然就流了一脸辛酸泪。

    旁边的薄轻霜俨然哭过一回。

    看薄祁闻立在病床前颀长高拔的身影,看到他眉眼疏淡面无表情, 薄轻霜眼底全是恨意, “现在你满意了?你看到老太太现在还惦念你, 开心了?”

    陆可媛就和傅北宸站在门口那边, 听母亲这样说, 陆可媛红着眼睛阻拦,“妈,你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外婆情况刚刚好转。”

    以往薄轻霜是一定会骂陆可媛的。

    可当下是在病房。

    薄轻霜只能忍回去。

    比起她, 薄雪对薄祁闻这段时间的态度倒是改观很多。

    短短半个月, 股市暴跌,集团内部分崩离析,焦头烂额。

    她早就没了当初分走这块肉的野心,只期望薄祁闻能回来,接下烂摊子守住薄家基业,守住所有人的荣华富贵。

    再加上傅北宸从小就爱粘着薄祁闻,薄祁闻对傅北宸算得上宠爱,薄雪最多只是排斥薄祁闻,称不上恨。

    知道薄老太太一直耿耿于怀没有和薄祁闻好好谈一谈, 薄雪这会儿自作主张把几个人都拉出去,说,“既然祁闻都回来了,我们就出去吧,让他单独和妈说说话。”

    薄轻霜冷哼一声,“你就不怕他拔了妈的氧气管?”

    这话不是在气头上。

    是在薄轻霜眼里,薄祁闻就是薄家的仇人,是薄老太太养虎为患的虎。

    不然他也不会蓄力那么久,选择订婚那天当众悔婚,把老太太气得差点儿心脏病发,之后又果断与薄家割席,反向对集团捅刀子。

    薄轻霜的丈夫又哪里能应对的了,差一点儿就因挪用公款的事送进监狱。

    还是她哭着求老太太放过,才躲过一劫。

    这些事,没人再比薄祁闻清楚。

    他也清楚薄轻霜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然而不管薄轻霜对他带有怎样的恨意,薄祁闻态度始终四平八稳,他不咸不淡道,“大姐要是不放心,就留下来,我没什么秘密怕人听。”

    薄轻霜生性敏感多疑,以为薄祁闻在讽刺她,气得上去就要推搡薄祁闻。

    是身后冲过来的陆可媛和傅北宸拦住她,把她硬拽了出去。

    亏得是薄氏旗下的高端私人医院,没有人敢管薄轻霜。

    这女人发疯一样在走廊骂着薄祁闻,丝毫不管薄老太太能不能受得了。

    薄雪是真受不了薄轻霜了,她嫌弃地皱眉出去,顺便帮薄祁闻关上门。

    私立医院的SVIP病房隔音从来都是最好的。

    门一关上,屋内就安静的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薄祁闻在薄老太太面前坐下,冷白的腕子伸过来,帮她掖了掖被子。

    薄老太太朝他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着的面罩,薄祁闻顿了下,帮她摘下来。

    虽然已无大碍。

    但老太太说话明显比从前迟钝很多,她握住薄祁闻的手说,“……是我,是我对不住你,还有你母亲。”

    薄祁闻淡垂着眼帘,眼底情绪冥冥不清。

    冰冷得像一尊白玉无瑕的神。

    悔恨从心中涌来,薄老太太轻声啜泣,像个真正意义上无助的老人,她说,“我当初,当初不该那么逼你母亲,也不该,阻拦你父亲和你团聚,藏着属于你的遗产……但是祁闻,你始终是薄家血脉,你不该毁了它,它是你父亲的毕生心血,我这些年,这些年待你不薄吧……”

    听到这里。

    薄祁闻终于笑了,他眉眼清淡地看着老人家,语调悠悠,“不薄吗?嗯,且算是吧。”

    “……”

    “但你不也是因为斗不过我,才选择低头的么。”

    薄老太太呼吸急促,哆嗦着给自己扣上面罩,胸膛起伏,说不出话。

    薄祁闻眼眸无欲无求地敛着。

    他知道,这已经是李悦红能做小伏低的最大限度。

    说白了,不过是倒戈弃甲。

    认清现实。

    薄轻霜和丈夫狼子野心,却命比纸薄,撑不起薄氏。

    不仅如此,两人还早早暗度陈仓,为了自身利益管杀不管埋,被抓到了就怨天怨地。

    薄雪和傅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偌大的薄氏,交给他们薄氏早晚被人任人鱼肉。

    李悦红很清楚这一点,想着靠自己再撑几年,大不了从傅北宸和陆思明中选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培养,可没想到,世事无常,根本拖延不到那一天,

    集团就开始一路纷争中走起下坡路,她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李悦红终于认清了现实。

    十几年前的确是薄氏托举了薄祁闻,可早在八年前,开始走下坡路的薄氏,就是薄祁闻一手在托举。

    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生活贫瘠到只有工作和应酬。

    永远去不完的酒局,永远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合作方。

    那些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是把薄祁闻的人生早早腌入钱权名利中,不得挣脱。

    大家看到他的成功,却只觉得他出生在罗马,却不知那罗马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由他亲自修葺搭建。

    事实是,没有薄祁闻的薄氏,名存实亡。

    他的离开,受到重创的,就只有他们薄家。

    薄祁闻也是在放弃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厌倦这种生活。

    比起钟鸣鼎食的浮靡人生。

    他更愿意吃一顿温燃做的清粥小菜,和她手牵手,在下班后去公园买红薯,看别人跳广场舞,投喂池子里戏水的鸳鸯。

    只是这个想法。

    他从没跟任何人表达过,包括温燃。

    薄祁闻嗓音低淡,“其实薄氏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糟,只是很多蛀虫趁此机会跑了出来,现出原形,你愿意,集团还是能活下来,只不过,很难有你预期的那样辉煌。”

    薄老太太是个要强的人。

    见薄祁闻态度如此,她摘下面罩说,“我知道,你是人中龙凤,离开薄氏,你照样风生水起……你私下还有很多产业,我心里都有数,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有阻拦你?”

    “就是因为,我认定了薄家要给你……而不是我嘴上说的,要给你的孩子,我那么说不过是梏你的一条枷锁,我希望你的心永远在集团这儿!”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样雄心勃勃的一个孩子,会,会因为一个女人。”

    “你能走到今天是吃了多少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是一定要你和艺敏结婚,可你找这样的女人,随随便便就为她放弃这一切,她又能带给你什么?”

    老太太边说边咳,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走以后薄家和集团势必要内斗,内忧外患,你不找一个有底气,门当户对的成婚,这不是愚蠢吗!”

    薄祁闻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扯唇半讥半嘲半怜悯地看着李悦红,“这就是我和您认知上的区别了。”

    “在您眼里,成功永远要仰仗外界条件。”

    “就像你当初,一定要依附着我生父这样的大树,才觉得自己能活得好,明明讨厌我,恨极了我的存在,却也还是觉得把我接回去,薄家才有未来。”

    “但凡我生父也是这样想,当初作为歌星名声又不好的您,又怎么能成为薄氏集团唯一的正宫夫人?”

    这番话似乎戳到李悦红的痛处。

    她直挺挺地望着天花板,努力运转着每一口吸进来的新鲜空气,胸膛剧烈起伏。

    薄祁闻从没想过做杀人的刽子手,他这次来,没想过把她气到一命归西。

    直到她渐渐平静,薄祁闻才不疾不徐道,“局面从一开始,闹不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您一直企图操控我,不断拿温燃的安危来要挟我,警告我,我也不会与薄氏割席,毕竟报复您,可太简单了。”

    李悦红的软肋,就只有薄氏。

    薄祁闻甚至只需要拖延到她离世,他便可以轻而易举拿到薄氏所有的支配权。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毁了薄氏。

    毁掉他那位连面都没见过的,道貌岸然的生父,祖上的所有基业,和他毕生的心血。

    可谁曾想,李悦红试图用温燃作为攻击薄祁闻的武器,却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从温燃的视角来看。

    是薄祁闻在分手后一直没有主动来找她。

    他在摇摆不定,他没有非她不可。

    但实际上,那段时间薄老太太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两人的动向,她甚至调查出温燃祖籍是哪里,乡下老家还有两位在世的对她不管不问的爷爷奶奶。

    她身为艺人的身份。

    恰恰成为攻击她的突破口。

    薄祁闻又何尝不清楚,薄老太太若是哪天心情不好,轻而易举便能毁掉温燃得之不易的事业,毁掉她所有回头的路。

    那是薄祁闻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也绝不允许,李悦红毁掉他亲手栽种又浇灌的玫瑰,所以,在确定对温燃的感情后,薄祁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那条荆棘丛生的路。

    他选择这条路的底气,是他从不惧怕东山再起。

    而事实是,薄祁闻根本不需要东山再起,薄氏就自乱阵脚。

    可惜到现在,李悦红都搞不清楚状况,只觉薄祁闻为女人昏了头。

    这么多年,她身居高位的傲慢,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配是被资本真心且坚定选择的人,才配遇到给予她真心的男人。

    殊不知,这个世界上,远有人比她更珍贵,更特别的人。

    话到这里,薄祁闻已经没有与她解释下去的欲望。

    他眼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过您放心,薄家好歹是养我长大的地方,我再狼心狗肺,也不至于忘本。”

    说着,他从容不迫地起身,轻拂身上的尘埃,“至于你说的,薄氏留给我未来孩子。”

    他笑了下,“我还想还是不必了,就算您同意,我的孩子也不一定想要,退一步讲,我未来会不会有孩子,我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深邃的桃花眸里流淌着高贵的傲气,薄祁闻语调蕴着尘埃落定,“那就是我未来选择的妻子,只可能是温燃。”

    第78章 赦免 【‘可我还是好想你’】……

    和去寺庙拜佛时的天气一样。

    蒋雅和婚礼当天也下起了连绵不休的细雨。

    按照泉鸣县这边的习俗, 蒋雅和从早上就要为婚礼做准备,差不多中午,宾客就要过来吃席。

    身为伴娘之一, 温燃本该早点过去帮忙的。

    但她身份特殊, 蒋雅和那边亲戚又多,也不知谁传的,说这儿有个大明星,搞得蒋雅和妆还没化完,就乌泱泱来了一群人半生不熟的人来围观温燃。

    胡雅米也没想到能是这种场面。

    吓得她直接把温燃带走, 等婚礼预告片开拍, 才把温燃送回来。

    前后忙到差不多十一点多, 经历了各种突发状况, 婚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温燃一路陪着蒋雅和走到宴会厅, 亲眼看着花童提着她的婚纱推开门面对摄像师的镜头和宾客,才彻底松了口气。

    或许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穿上白色婚纱,完成她人生中最终要的事, 温燃莫名有些鼻酸, 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薄祁闻。

    可手机拿起,准备给他发条信息时,又开始犹豫。

    那手机号是周擎的,她不确定薄祁闻能不能收到,而且他这会儿说不定在忙,她不想打扰他。

    她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离不开他。

    最终温燃什么都没发,没留下来吃席。

    茹姐说婚礼还是人太多了,让温燃别留在那儿,不安全。

    也不怪茹姐多心。

    那两天电影《山河夜宴图》正式上映, 观众反响热烈,电影远比预期中卖座,连带着温燃在网络上的讨论度都特别高。

    营销号还给温燃放进了新晋演技派小花的梯队中,和其他人比美。

    在这个圈子里,有好就有坏。

    有营销号夸她,自然也有营销号故意挑她的刺儿,打压她。

    几番下来,粉丝是涨了很多是没错。

    可骂她的,恨她的,也不是没有。

    万一碰上什么黑粉,私生,无良记者,纯属就是给自己找事儿。

    况且温燃还有新的工作安排。

    是一家上星卫视关于《山河夜宴图》的人物专访,催她回去,还有电竞综艺半决赛的等待录制,她明天就要飞回武汉。

    蒋雅和很理解她。

    知道她

    要忙工作,提前离开,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还给她塞了她妈妈亲手做的三斤枇杷膏。

    温燃和胡雅米从酒店拖着行李出去,准备坐车去机场的时候,蒋雅和还穿着敬酒服追出来送。

    蒋雅和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吗,就薄祁闻那个助理,叫周什么的,今早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张卡,说是薄祁闻的一点心意。”

    说完她冲温燃连比了个好几个八的手势。

    温燃都被她咋咋呼呼的样子逗笑了,说,“八千八百八十八?”

    蒋雅和摇头,“再加个八,放前头。”

    “……”

    温燃噎住,“八万八千八?”

    蒋雅和使劲儿点头,“真绝了,你说他们有钱人怎么可以阔到这种地步?!我一年才赚多少钱啊!”

    虽然有点夸张。

    但这的确是薄祁闻的作派。

    不过反过来看,薄祁闻这么重视蒋雅和的婚礼,恰恰说明他重视温燃。

    心下漾起一丝熨帖,温燃笑说,“我怎么从你嘴里听出一点仇富呢。”

    蒋雅和耸肩,“那我可太仇了。”

    又说她,“还有你,怎么也给我那么大的红包,你们俩也真是的。”

    温燃给蒋雅和塞的是“9999”,主要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给她。

    怕蒋雅和不收。

    她就让胡雅米塞给蒋雅和的妈妈,没想到蒋雅和这么快就知道了。

    温燃说,“你这是运气好,碰上我有钱,没钱的话我只能给你二百了。”

    眼看她要上车急着走。

    蒋雅和没跟她废话,“反正你俩的心意我收到了,现在只能祈祷我能努力赚钱,不然等你办好事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参加你婚礼了。”

    说到这,她凑过来,小声问温燃,“你俩快和好了吧。”

    温燃粉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

    蒋雅和就撞了她一下,跟小时候说悄悄话一样,眼色暧昧,“我觉得薄祁闻挺靠谱的,真的,你也别太端着,多少给他点儿台阶下,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做到这地步,非常不错了……最主要的是他挺爱你的,我能看出来,不然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

    蒋雅和嘀嘀咕咕的。

    可说出的每个字,都清晰烙印在温燃心中,特别是那句“他挺爱你的”,听得温燃心尖一颤。

    眼看胡雅米在后头监督司机把行李抬上车,马上就要喊走温燃了。

    蒋雅和抓紧最后时间对温燃说,“昨晚上那顿饭,他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看你,说实在的,我觉得他这回是真离不开你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最贴心的朋友,蒋雅和对温燃恋爱这件事向来把关很严格。

    但凡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就说明薄祁闻在她眼里已经过关了。

    温燃表面上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忍不住把薄祁闻从黑名单里又拉了出来。

    连带着一同拉出来的。

    还有周擎,沈念辞。

    沈念辞大约是真的生她的气了,即便拉出来,温燃也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温燃不是没想过和沈念辞解释,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才能让小姑娘不生气,左思右想了半天,就在熟人那儿订了一套礼物给沈念辞。

    是沈念辞很喜欢的一个品牌的盲盒,他家新出的限量款,是和某部热播剧的联名,价格被炒的很高,线上线下都很难买到。

    温燃无意间在朋友圈看到苏茶那儿存了几套,才有印象。

    温燃找她下单的时候,苏茶还说呢,你买这些小玩意做什么,都是卖给粉丝的,不值得价格这么高的。

    温燃说没事,送人的。

    说完就给苏茶转账了五位数。

    下单的一瞬间,她莫名有种感慨……那就是当个有钱人的感觉还真挺不错的。

    苏茶见她这么痛快,也没劝,要了地址。

    看到地址,苏茶告诉她说,估计下午就能送到。

    其实多久送到都没关系。

    温燃也不急,她只想弥补沈念辞,让沈念辞开心些。

    结果没想到,苏茶这人真就这么有效率,她约了同城速递,不到两个小时,那套巨贵无比的盲盒,就送到了绿意居。

    沈念辞不在家,只有明婶儿在。

    因为快递员特意声明是贵重物品,要本人签收,明婶就给沈念辞打了电话。

    沈念辞接到电话还挺意外的,“贵重物品?我没买呀,到底是什么?”

    明婶说,“好像是盲盒,还是限量款的,哦,就是你之前想买没买到的那个,和你喜欢的男明星联名的。”

    沈念辞目前的唯一的墙头就是邹明烨。

    不愧是金子坤一手捧红的男星,他最近参演的一个大型ip古偶又爆了,这才导致限量款联名盲盒这么难买。

    本来沈念辞打算等热度过去的时候,去别人那儿收一套二手的,哪曾想幸福降临得这么突然。

    居然有人送她了!!!

    这等好事,沈念辞只能想到薄祁闻。

    刚好薄祁闻在病房里陪她,沈念辞激动得都快忘了术后的疼痛,差点儿坐起来说,“哥!你也太好了,看我这么惨,还买盲盒送我呜呜呜呜呜,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公立医院。

    条件再好的单人病房,薄祁闻没那么舒展。

    这会儿他正将就在床对面的小沙发上,用笔记本看财报,听她激动地嚷嚷,蹙了蹙眉说,“刚做完手术,激动什么,老实点。”

    被他这么一提醒。

    沈念辞还真嘶了声,老老实实躺回去说,“不过哥,你怎么突然这么贴心了,还知道买礼物哄我开心。”

    男人修长的指尖轻划触控板,眼皮都不抬一下说,“我什么时候送你礼物了。”

    沈念辞眨眨眼,“不是你送的?”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抬头瞥她,“我送你什么了。”

    沈念辞有点儿懵,“不是你送的还有谁,那么贵的东西。”

    听她嘀嘀咕咕的,薄祁闻说,“什么东西。”

    “盲盒啊,超贵的,最主要还买不到!”

    越想越觉得离谱。

    她干脆拿起手机给明婶打了个电话。

    明婶接到她电话都担心死了,说姑奶奶喂,你这才做完阑尾炎手术,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

    沈念辞心心念念着那套盲盒,生怕是谁送错了一会儿要回去,就一个劲儿地跟明婶求证,说快递的收件人到底是不是她。

    明婶说,当然是你啊。

    沈念辞不放心,让明婶把寄件人的电话发给她。

    然后沈念辞电话就给苏茶打了回去。

    电话里,苏茶说,“温燃没告诉你是她给你的买的吗?”

    沈念辞本来都快猜到她学校那位追求者头上了,结果千算万算,落掉了温燃。

    沈念辞别提多震惊,挂电话后,整个人都呆了,“哥,是温燃送的……”

    听到温燃两个字。

    薄祁闻指尖动作一顿,眼神在迟疑中恍然,忽然就笑了。

    像是联想什么紧要的。

    他抬腕看了下表,发现已经下午一点。

    拿出手机,他用周擎新给置办的电话卡,给温燃打去电话,结果打了几次都没通。

    沈念辞就在这时说,“哥,温燃姐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回来了。”

    薄祁闻顿了顿,起身过去把她手机拿过来,发现沈念辞果然能看到她的朋友圈。

    就之前没多久,她发了一张飞机餐的照片。

    配上一句话,“难吃的想报警”

    薄祁闻笑点一向很高,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竟莫名其妙地笑了。

    随即打开自己的微信,点进温燃朋友圈,发现他也能看到这条。

    沈念辞察觉到薄祁闻眼里微妙的变化,试探着问,“哥,你俩和好了?”

    薄祁闻把手机还给她,眼底荡起许久不见的缱绻光彩,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想。”

    丢下这话。

    薄祁闻离开病房去了吸烟室。

    他先是给茹姐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温燃的航班有wifi后,才给她发去微信。

    那会儿

    温燃勉强把胃塞饱,正给蒋雅和发信息说自己十分后悔,怎么就没在婚宴上吃几口酱肘子。

    信息发过去。

    薄祁闻的消息就突然弹了出来。

    别信他鬼话:【我是被赦免了吗】

    太久没有与他在微信上说过话,温燃呼吸一窒,第一反应便是她什么时候给他取的这个备注?

    偏偏薄祁闻又发来消息问她。

    别信他鬼话:【听沈念辞说,你给她买了礼物】

    温燃抑了抑试图翘起的嘴角,一本正经地回他:【嗯,刚巧看到朋友圈有人在卖,她喜欢吗?】

    在她无法亲眼所见的时刻。

    薄祁往夹着根烟,懒懒散散地靠站在窗边,嘴角因她勾起恣意散漫的弧度,迷人而不自知。

    他拿起手机,对着听筒发了句语音,吊儿郎当的语气,【‘她喜欢得就差从病床上蹦起来了’】

    温燃明显有些意外:【病床?她病了?】

    看她中了“圈套”,薄祁闻心满意足地碾灭烟蒂,煞有介事地回她:【‘急性阑尾炎,回北城没多久她就打电话叫我送她去医院’】

    本来还想解释更多的。

    可转念一想,要是都告诉她了,他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果不其然,温燃追问他:【那现在她做完手术了?】

    薄祁闻唇畔浅弯,避重就轻地回答她:【‘你今天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男人低磁撩人的嗓音顺着听筒传入耳膜,带着电流一般,蛊惑着温燃的心智。

    都是成年人了,温燃很清楚薄祁闻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可她就是鬼迷心窍的,难以抗拒地回他说:【下午三点,有个央视电台的采访】

    央视在哪儿。

    两人心知肚明。

    薄祁闻也懒得再和她绕弯子,给她发来一条语音,他说:【‘结束后,要不要来医院看看念辞,她挺想你的’】

    他咬字缓慢,像明目张胆的勾引。

    温燃翻来覆去地听了两遍,眸光禁不住诱惑地轻轻闪烁。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薄祁闻,到底是沈念辞想我,还是你。

    可这话太赤/裸了。

    她那性子根本不好意思发出去。

    只是偏头问了问胡雅米,说飞往武汉的航班,订在什么时候。

    胡雅米看了下手机说,“明天上午十点的,今晚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倒是不急。”

    温燃没说话,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这一晚能空出多少时间。

    然而,还未等她下定决心,薄祁闻又发来语音。

    像是怕她不来。

    这次他的语气不再有云淡风轻之感,反倒多了几分诚挚紧要,嗓音磁浑:【‘不止是她,还有我’】

    心跳漏拍的间隙。

    温燃清晰地听到薄祁闻语意低沉的剖白,腔调含了春风般酥麻撩人,【‘好奇怪,明明你就在听我说话’】

    【‘可我还是好想你’】

    第79章 一片丹心 也算是亲到了

    短暂交往那几个月。

    温燃不是没听过薄祁闻一片丹心的情话。

    可从没有哪一次, 给她这种踏实恳切又纯粹的感觉。

    就好像,薄祁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入凡尘的神。

    他对她的情感, 也不再是因垂怜而生的眷顾, 他是情真意切地想她,想要她。

    心跳不由自主的瞬间,温燃再一次相信了他的鬼话。

    隔了好久,她才回复他:【可我不知道具体几点会录制结束】

    别信他鬼话:【几点都没关系】

    嘴角不自禁地上翘,温燃犹豫着, 问出心中一直想问的话:【你现在是不是没有以前忙了】

    其实还有很多话, 她都没来得及问薄祁闻。

    就比如他当下的处境状况。

    但看他出手仍旧那么阔绰, 温燃又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薄祁闻这样天生不凡的人物, 就算他身陷险境, 也有绝地翻盘的能力。

    果不其然,薄祁闻回复她:【是比以前松散了点,但还有很多事要做】

    似乎知道温燃一直以来在担心什么。

    薄祁闻安抚她:【放心,养你的能力还是有的】

    温燃想说谁用他养, 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他说的没错。

    表面上,她有自己的工作,靠自己赚钱,可实际上,她背靠的还是博林传媒,薄祁闻这棵大树。

    如果没有薄祁闻,她那些剧本,广告,商务, 综艺邀约,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

    薄祁闻又怎么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养”呢?

    想明白这点,温燃没跟他较劲。

    她不是端着碗吃饭,撂下碗骂娘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对薄祁闻仍有着坚定不移的感恩之心。

    后来没和薄祁闻再聊下去,也是因为飞机很快就要降落了。

    之后的两三个小时。

    温燃都忙碌到没时间看手机。

    从和央视电台的工作人员沟通,到化妆准备,到真正的采访,都是全新的体验。

    温燃和身边的工作人员丝毫不敢怠慢,大家也没想到,央视电台对温燃的重视程度会这么高。

    原本只打算录制十五分钟的电影人物相关采访,变成去录影厅录制,长达半小时的个人专访。

    最让温燃意外的是录制结束后,居然有成群的粉丝围在电台楼下接她下班。

    从业内角度来讲,温燃是个偏走电影路线的新生代演员,茹姐对她的规划也是偏实力派新生代演员的路线。

    这样的演员一般不太会有很狂热的粉丝,反而需要代表作品,以及强大的路人缘。

    偏偏温燃不一样,不管是代表作品,路人缘,还是死忠粉,她都具备,在新生代演员里几乎没有短板。

    很神奇的一种现象。

    后来也是回到保姆车上,温燃才知道《山河夜宴图》电影票房在短短几天内就突破了八亿,微博热搜有一半都被这部电影相关占满。

    总的来说,这部电影在如今日渐萧条的市场中,算是一份相当亮眼的答卷,不管是业内还是观影群众,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温燃在电影中的扮相,武打戏份,经典台词,迅速在各类短视频平台内蹿红,吸引很多博主出仿妆和cos。

    按照原计划,温燃还会跟着剧组去两个当红卫视的上星周播综艺进行宣传。

    时间都空余出来,机票也订了。

    结果一个电话打过来,茹姐告诉温燃说她不用去了。

    男二和女三都能参加的综艺。

    她不能去。

    因为阮青黛不想和她同台,她经纪人跟茹姐沟通的很直白——温燃在这个电影里的风头已经很盛了,没必要在再去和阮青黛同台比美。

    都是千年狐狸,茹姐没打算和阮青黛的经纪人玩聊斋。

    想着温燃后头肯定还有大把的好机会等她,没必要在这得罪阮青黛,就卖了对方一个面子。

    唯一担心的,是温燃不开心。

    结果温燃一如既往的淡然,柔雅清丽的漂亮脸蛋连个多余表情都没有,说,“那我专心为半决赛做准备。”

    那阵子《再战巅峰峡谷》播出很长一段时间了。

    温燃在里面存在感不高,却很圈粉,每次她出现弹幕都会多很多。

    她是真把这综艺当成一个工作。

    但凡有时间,都在和队友教练训练。

    茹姐也算看清了,温燃根本不是旁人想象中的那个贪图名利的金丝雀。

    她真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儿,那么多世俗欲望,就连她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小众品牌,从不喜欢不铺张浪费。

    要说这世上她唯一看不开的,大概就只有薄祁闻了。

    正因为看清这一点,那天专访结束,茹姐才没强迫温燃参加接下来的饭局。

    保姆车从央视大楼的停车场驶离。

    薄祁闻算准了时间似的,给温燃打电话,问她录制结束了没。

    茹姐很明显看到温燃嘴

    角擎动了下,眼底一贯常有的清冷空落,也被某种鲜活的情绪注满,终于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许是感知到她的目光。

    温燃眼神轻柔地看着茹姐,手机却贴在耳边不撒手说,“已经录制结束了,你先把医院的地址发我吧。”

    感知到温燃的谨慎。

    薄祁闻在电话里笑了声,“顾锦茹在你身边?”

    “……”

    茹姐把她手机拿过来,对薄祁闻说,“怎么,碍着你事儿了?”

    薄祁闻说,“哪儿敢。”

    茹姐啧了两声。

    后头两人聊了几句工作,电话挂断的时候,茹姐给温燃放行,说晚上那顿饭你不用去了,我自个儿给你谈就行,但不保准能谈下来。

    茹姐说的是一位业内很厉害的制片人递过来的一个古装奇幻类电影本子。

    本来有了人选,是因为温燃最近话题度太高,片方才注意到温燃。

    茹姐挺喜欢这本子的,也觉得温燃合适,这才临时定的行程,带她去见制片人。

    温燃对这种饭局向来不感冒。

    听到不用去,呼吸都轻快了。

    茹姐浅白她一眼,“就这点儿出息,你别给我恋爱脑上身啊。”

    温燃冲她笑,“你觉得我像吗?”

    茹姐没好气儿地看着这张漂亮得几乎没有瑕疵的脸。

    心说的确不像。

    她对待事业那股冲劲儿,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她想,都能做得好,做成功。

    也就是薄祁闻这样的男人能让她分神,换成别人,温燃理都不带理。

    叹了口气,茹姐抬手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她的脸,“别薄祁闻两句就给你哄回去,知道吗!就算我跟他再熟,他也是个男人,万一他在这温水煮青蛙,到时候你不还是得哭?”

    “我也不是拦着你和他和好,就再等等,看他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除非他真能下定决心娶你,不然免谈。”

    就跟对待自家闺女似的,茹姐嘱咐又嘱咐。

    温燃本来想说,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结婚,可又怕茹姐不放心,就点头笑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得很清楚。

    如果这辈子注定要和薄祁闻纠葛,她也无怨无悔。

    因为那就是她的缘分。

    在缘分和命运面前,人永远没有说不的权利,勇敢接纳面对就好。

    知道她要去市二院。

    茹姐特意在下车前嘱咐她戴好帽子口罩,一方面是入春病毒多,另一方面是怕她认出来。

    她现在的名气还真就不小了。

    温燃一一照做,还戴上很遮五官的黑框眼镜。

    她以为那天在医院门口接她的人会是周擎,没想到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前方天桥下的停车场处,停着一辆眼熟的连号宾利。

    像是生怕她看不见。

    那辆车一直打着车灯。

    薄祁闻也一改往日常态,没金尊玉贵地坐在车上等她,反倒是靠着车身慵懒地站在那儿,指尖夹着半根烟,直到余光捕捉到温燃那辆惹眼的保姆车,视线才从手机上挪开,落到她身上。

    彼时暮色昏黄,世界如同笼罩了一层烟雾般冥冥不清。

    薄祁闻隐约一笑,将烟碾灭,朝她的方向阔步而来。

    茹姐在后头趴在车窗上看热闹地啧啧两声,“真是铁树开鲜花啊,薄祁闻还有这么着急的时候!”

    温燃心跳快得有些不由自主,口罩下的半张脸也随之扬起一抹笑。

    正想往前走,前方一辆车开了过来。

    薄祁闻停在她对面的马路上,温燃见他扬起下巴,远远朝她喊了句,“别动。”

    “……”

    温燃真就听话地收住脚,一动没动。

    须臾间,两三辆车开过去,薄祁闻颀长清隽身影才从对面稳步生风地朝她走来。

    温燃情不自禁地抬起步子,迎向他。

    刚碰头,薄祁闻就握住她的手臂,又顺势朝后方保姆车里的茹姐点点头。

    茹姐冲他挥挥手说,“人交给你了哈。”

    薄祁闻唇角一勾,笑而不语地看了温燃一眼,“还亲自来送,我能吃了你不成?”

    “……”

    温燃按捺住那一丝不听话的雀跃,镜片后的眼睛丢给薄祁闻一计不客气的白眼。

    周遭车来车往,薄祁闻怕刮碰到她,几乎是一路护着,把人牵到马路对面。

    眼见薄祁闻接到了人,保姆车也放心离开。

    温燃朝前方一瞧,发现还要再过一次马路,才是市二院。

    下班晚高峰,前后都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薄祁闻不急着把她带到医院,反倒是第一时间扯下她的口罩,嘴边浮着清淡笑意,近距离看温燃,“大明星了,还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俊脸倏地凑近。

    温燃面上浮起一丝温热。

    分明是不好意思,却故意唱反调似的,抽出胳膊,又把口罩拉上。

    声音也闷闷的,她说,“那当然,我现在可太红了。”

    本以为薄祁闻会调笑她。

    谁知薄祁闻眸光一秒都不舍得从她那张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脸上移开,嘴角纵容一勾。

    “你说得对。”

    他点着头,“是我高攀了。”

    这话放别的男人嘴里,怎么听都不新鲜,可放在薄祁闻嘴里,就稀罕得出奇。

    温燃忍不住惊讶地瞧他。

    化了妆的漂亮眼睛像剔透的玻璃珠,在镜片后轻轻眨着。

    要说这世上最难克制的瘾,就是想念的人在眼前,忍不住想触碰她,薄祁闻眼底浮上一片浓郁缱绻的暗沉之色,难以自控地上前一步。

    温燃不自觉抿起唇。

    在薄祁闻靠过来时,凭借潜意识地抬手去挡他的胸膛。

    然而那力道太微乎其微,根本就像抚摸一般,她只感受到薄祁闻昂贵外套的肌理,手就被薄祁闻钳制住,紧紧攥在手心。

    就是那个瞬间,薄祁闻俯首下来,扣住她的后脑勺,隔着那只口罩径直吻住她的唇。

    心脏瞬间动荡不安地乱蹦起来。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温热的两双唇隔着薄薄的布料发渴地相互契合,温燃情不自禁地张开唇,清晰感知着薄祁闻唇瓣的形状。

    有什么欲望,在须臾间挣扎着破土而出。

    温燃喉咙深深哽咽。

    张开眼,就跌入薄祁闻压.抑着欲.望的,漆邃晦黯的眸。

    到底没把她的口罩拉下来。

    薄祁闻保持着冷静退离开,喉结滚了滚,吐息温热,轻轻一笑,“也算是亲到了?”

    第80章 crush “你的crush,是我吗……

    明明已经被他得逞, 可在听到这话后,温燃口罩下的脸还是红了。

    薄祁闻厚颜无耻地过来牵她的手腕。

    温燃不想给他牵,奈何这男人身高腿长的, 稍一抬胳膊, 就能把人揽回来,温燃只有认栽的份儿。

    偏偏他牵住了也不老实。

    边带她过马路的时候,薄祁闻问她,“怎么手这么凉。”

    从央台过来,温燃套个风衣就走, 早就忘记里面还穿着为了上镜好看的单薄连衣裙, 是听他这么说, 才瑟缩了下。

    “是有点冷。”

    薄祁闻见她眉头微蹙, 唇角略微一弯, 亲昵又自然地将她拉到怀里半搂着。

    男人柔韧温暖又宽广的怀抱,无疑是最好避风港湾。

    温燃心神难以自控地摇曳了一瞬。

    她知道他在撩拨人,可又抵挡不住这刻的温存。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的,两

    人如同最亲密的又普通爱侣, 一齐前往医院的住院部。

    路上温燃了解到沈念辞是在学校体育课时突发急性阑尾炎的。

    薄祁闻刚从薄老太太那儿离开, 就接到沈念辞哭唧唧的电话朝医院赶,因而一上午都没得空去找温燃。

    到了沈念辞的病房门口。

    从外面回来的明婶一眼就认出薄祁闻带的姑娘是温燃,她激动地诶呦一声,“温小姐,您怎么来了!”

    亏得周围人不太多,她也没叫温燃全名。

    不然温燃还真担心被人注意到。

    床上百无聊赖的沈念辞听到“温小姐”,瞬间伸长脖子往外望,没几秒就听见温燃和薄祁闻的说话声。

    温燃笑说,“还好, 没瘦太多,就是穿得太单薄了显得瘦。”

    薄祁闻在她身后随手把门带上,不紧不慢的语调略带一点嗔意,“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明婶非常懂察言观色。

    她拉住温燃的手说,“没事儿,你来家里,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保准十天胖五斤!”

    温燃摘下口罩眼镜,露出一张化了全妆的鹅蛋脸,清冷与美艳交融得恰到好处。

    薄祁闻从不是轻易被美色迷惑的男人,当下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落在她脸上,凝瞩不转地盯着她。

    他不禁有些纳闷。

    自己以前是瞎了吗?他怎么到今天,才发现这姑娘漂亮到这种地步?

    微微失着神,温燃对明婶无奈地笑,“我减这五斤花了一个月呢,您十天就要我涨回去,可饶了我吧。”

    明婶开怀一乐。

    还没来得及开口,躺在床上的沈念辞打断三人对话,“我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病号了!这么大声我怎么休息。”

    屋里谁都知道,沈念辞阴阳怪调是在跟温燃赌气。

    薄祁闻懒得戳破她,给温燃递了个眼神。

    温燃会意,朝床边走去。

    沈念辞见她过来,故意别过头去。

    薄祁闻见状,带着明婶一同出去,把空间留给俩姑娘。

    温燃其实不太会哄人。

    但一想到自己之前举动的确挺伤小姑娘的心的,就鼓起勇气问她,“盲盒喜欢吗?”

    沈念辞想气她说不喜欢。

    可一抬眼,就看到温燃送给她的那套盲盒早已被她拆个干净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这还是她央求着明婶大老远给她带过来的。

    怎么说不喜欢啊。

    都喜欢得要命了。

    行吧,也算哄她用了心。

    沈念辞松动表情,终于看向温燃说,“多少钱买的,我让我哥转给你。”

    温燃知道她没那么气了,笑笑说,“没多少钱,再说我的钱跟你哥的钱也没区别。”

    沈念辞乍一听没懂温燃的意思,以为他们俩和好了,眼睛瞬间冒金光,“你们复合了?”

    “没有。”

    “……”

    沈念辞顿时失落,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铿锵劲儿,“那你还这么说。”

    温燃在旁边坐下,“本来就是,我能有现在的事业不都是他帮扶的。”

    这话挺让人意外的。

    沈念辞不由几分钦佩地看着温燃,心说这社会还真有人懂感恩啊。

    可回过神来,又觉得这么快原谅她实在丢面子,于是板起一张脸,望着天花板说,“你这话说的,就好像他真需要钱你能给他似的。”

    结果温燃云淡风轻地笑,“给啊,都给,他要多少都行。”

    话音落下。

    沈念辞一脸呆滞地看着温燃。

    温燃毫不心虚地迎着她的目光,问她,“你哥是不是遇到难关了?”

    这话其实温燃很早就想问薄祁闻。

    奈何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她怕薄祁闻听到她这么问会不开心,又不说实话,只能期待从沈念辞口中听到一点儿真话。

    沈念辞这姑娘断然是憋不住好屁的。

    但她不傻。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能浪费呢。

    于是她眨巴着一双和薄祁闻五分相似的大眼睛,非常耿直地撒着谎说,“是啊,他是遇到难关了,都和薄家决裂了,你说他现在处境能好到哪儿去,而且他又要养着我,养着手底下那么多人。”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温燃心脏在那一刻还是止不住下沉。

    沈念辞瞧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些得意。

    赶忙又添一把火,“你们俩都分手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甩他的时候怎么那么干脆呢,还把我给删了,亏我对你那么好。”

    温燃知道自己理亏,没反驳。

    沈念辞又说,“薄家那群人本来就不喜欢他,老太太也只把他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他在订婚宴上当众拒婚得罪了蔡家,你说商界还能有他的立足之地吗?”

    薄祁闻的事业沈念辞是一丁点儿都不懂。

    但她这人就是天生胆子大,敢睁着眼睛瞎说话。

    偏巧温燃也不了解薄祁闻的商业版图,运筹帷幄。

    就变成了沈念辞说什么她信什么。

    眼里隐约多出几分担忧,温燃问她,“你哥那天是当众悔婚的?”

    沈念辞嗯了声,“蔡艺敏面子都丢光了,还打了我哥一巴掌。”

    温燃瞬间语塞,“她打你哥?”

    沈念辞难得见她有这么生动的表情,来了劲,“你以为蔡艺敏不敢吗?她那样的大小姐,金牌冠军,她什么事不敢做啊!”

    这事儿沈念辞没撒谎。

    薄祁闻那天确实挨了蔡艺敏恼羞成怒的一巴掌。

    听着是薄祁闻吃亏。

    实际上是蔡艺敏丢了颜面分寸教养,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愤怒到极致,才冲上前去打薄祁闻。

    薄祁闻不是躲不开。

    他可以轻而易举抓住她手腕,一甩就把她甩开。

    可他没有。

    他就站在那儿,没动,当着众人面生生还了她一巴掌。

    蔡艺敏也没想到薄祁闻躲都不躲,呆在原地,蔡父过来就狠狠抽了她一巴掌,骂了句不体面的东西。

    那天薄祁闻最后留给蔡艺敏的话就只有——蔡小姐,我不欠你什么了。

    沈念辞当时不在现场。

    这些都是她听周擎转述的,很多细节说不清。

    可即便如此,温燃还是被她的话深深撼动。

    沈念辞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你为什么执意和我哥分手,的确,跟着他这样的男人,很难有未来。”

    可她又说,“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哥已经没有枷锁了,他真的很努力去打拼你想要的,就这样你还不能回到他身边吗?”

    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发酵得心口泛酸。

    温燃那颗心仿佛被揉扁搓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薄祁闻推门进来,轻斥沈念辞一声,“讲这么久还没讲完,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难哄了。”

    好端端的话题被打断。

    沈念辞瞬间翻了个白眼。

    正想怼薄祁闻两句,说我在这儿给你劝老婆呢!你个没眼力见儿的!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薄祁闻身后跟着一堆熟悉的面孔,全是她同班同学,也不知是谁笑着说了句,“沈念辞,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此话一出,这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顿时笑起来。

    沈念辞气急败坏地嚷了声,“我都是病号了你还欺负我。”

    温燃没想到薄祁闻突然带这么多人进来,神色有些慌乱。

    趁着注意力不在她这儿。

    她忙起身拿起旁边的眼镜和口罩戴上,身后就传来薄祁闻身上好闻的冷香。

    薄祁闻几乎是第一时间过来,把帽子扣到温燃头上,用高大的身形挡住温燃,柔声说,“有我在,他们不会认出你。”

    温燃心窝一软。

    抬眸就对上薄祁闻漆沉脉脉的眼。

    薄祁闻揉了揉她的头,又看向沈念辞,语调明显不一样,“既然你同学来看你,我就带她先走了。”

    沈念辞哪还有心思顾着薄祁闻,早就变成一副模样娇羞又气恼的模样。

    也是从医院离开。

    温燃才知道来看沈念辞的人里,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是沈念辞的crush。

    回到薄祁闻的车上。

    温燃终于可以摘下帽子口罩透气,她感叹道,“沈念辞居然还有crush。”

    薄祁闻挑眉说

    ,“不应该吗?”

    温燃说,“我总觉得她那性子和长相,应该是别人的crush。”

    说着,她不经意看了薄祁闻一眼,剔透的眼珠轻轻转了转,说,“她长得像你一些。”

    后面这句话的尾音。

    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气,和隐秘未宣的恋慕。

    薄祁闻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

    似乎感知到流动在他们间的某种情愫在悄悄变质,他似笑非笑地觑着温燃,“那你呢。”

    温燃说,“我什么。”

    薄祁闻眉梢轻扬,眼神暧昧又缠绵,“你的crush,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