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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甜蜜陷阱 落在薄祁闻眼里,砸在薄祁闻……

    《再战巅峰峡谷》第二期录制结束后, 温燃启程回了北城。

    隔天晚上,国内最顶尖时尚周刊要举办慈善晚宴。

    在此之前,温燃需要和博林御用的大牌造型师会和, 定制她当晚要出席的造型。

    温燃对这种事向来没想法。

    从来都是造型师给她穿什么, 她就穿什么。

    所以当天落地北城,温燃听胡雅米跟司机说,要去一家叫做“椿”的工作室时,她并没有过多反应,仍旧专注和综艺里的四个队友五排。

    十五分钟过去, 一局刚打完, 和她一起在峡谷里厮杀的颜一舟就给她发来信息。

    他说:【我是不是给你造成不好的困扰了?】

    温燃眼眸微敛。

    想到茹姐昨天训斥过她的话。

    她反过来问颜一舟:【你经纪人找你谈话了?】

    像他们这种初出茅庐, 咖位不大的艺人, 经纪人的地位就跟上学时的班主任一样, 动不动就会让人头皮发紧。

    温燃其实没觉得她和颜一舟走得有多近,可做艺人这行,就是要敏感些,她理解茹姐。

    但同样, 她也不想给别人造成麻烦。

    颜一舟回她说:【嗯, 刚跟我谈完,他要我退赛】

    看到“退赛”两个字。

    温燃脸色都不好看了:【为什么?】

    颜一舟发来语音:【‘我经纪人和你经纪人吵起来了,嗯,他们俩关系一直不好……不过没什么,反正我之前参加过,没什么遗憾,正好后头也要抓紧拍戏,我就是过来给你说一声,下次过来陪你们打完BO3我就退了, 你别多想,跟你没关系,是我没在镜头前掌握好分寸’】

    颜一舟语调温柔,没一点埋怨的意思。

    旁边的胡雅米听到后都好奇了,“谁啊,声音这么好听?”

    温燃没理会,敲字给颜一舟。

    她说:【你先别急着退,我去找茹姐】

    颜一舟却说:【你找茹姐也没用,是薄祁闻的意思】

    薄祁闻三个字,就像潜藏在温燃体内的开关,一旦触发,就能让身体里所有零件罢工。

    温燃指尖僵在那里。

    颜一舟正在输入好半天,才发出一句话:【你们两个,彻底掰了吗?】

    就是这个当下,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胡雅米感叹,“好别致的小洋楼啊,名字好诗意,老板是谁,这么有品味。”

    那瞬间,温燃心口像被浸水膨胀后的海绵堵住。

    她呆呆望着那栋熟悉的白色小洋楼。

    洋楼的左侧,仍是那颗桂花老树,却早已在严寒冬天叶落光秃,凋零成枝干苍劲的模样,时过境迁的景象下,向来无名的洋楼却多了一副简约文艺的白色牌匾。

    牌匾上,黑色的“椿”字,尤为醒目。

    下面是一行精心设计过的英文,标注着私人服装工作室。

    像是为谁精心定制的归属地。

    血液在那瞬间仿佛逆流,温燃怎么都没想到,和设计师汇合的地方,居然是这里。

    肩线紧绷地下了车,不知是北城的冷空气作祟,还是肾上腺素在作祟,温燃掌心凉得过分。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盼,还是抗拒。

    然而事实是,薄祁闻那天根本不在。

    预想中的剧情也没有上演。

    店里除了两位工作室原有的设计师,就只有知名造型师Eriks和他手下的人在,至于其他工作人员,都在那一天休假,就为了给温燃腾出私密空间。

    微妙的是,那两位设计师其中的一位,就是曾经刁难过温燃的。

    而当下,那位设计师只能低眉顺眼地给造型师打下手,帮温燃换造型。

    Eriks之所以让温燃来工作室见面,也是因为他打造的那条裙子,裙摆有道刺绣工艺,只有薄祁闻工作室里的老师傅能做。

    于是那个下午。

    温燃成了这家熟悉的工作室里,最尊贵的客人。

    她独享了小洋楼里最大最宽敞的试衣间,每个人都在为她服务,为她明晚的活动做准备。

    那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让温燃莫名恍惚,她是不是真的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约莫四点,妆造终于定下来。

    Eriks一行人工作结束,和温燃打了声招呼离开。

    温燃没急着走,叫住其中一位准备下班的设计师,问她,“茶室的门关着么。”

    虽然在同一屋檐共事过一段时间。

    但那设计师几乎没和温燃搭过话,从前是设计师瞧不上她们几个小店员,而现在,是设计师觉得温燃不会搭理自己。

    以至于温燃叫她,她明显愣了一下,语气都不自然几分,说,“应该……应该关着呢吧,这两天先生没来过。”

    温燃隐忍着从进门就暗涌的某种情绪,说,“那牌匾是怎么回事,工作室不是一直都没名字。”

    大概人类的本性就是慕强。

    从前温燃语气再好,这位设计师也没给过一个眼神。

    如今温燃只是问她一句,设计师从善如流地说,“是先生点名弄的,他说工作室也该有名字了。”

    至于名字为什么叫“椿”。

    她不知道,工作室里也没人知道。

    这个答案,只有温燃知道。

    努力压制住那一瞬的剧烈心悸,温燃挤出一丝笑,说,“好,知道了,谢谢。”

    设计师被她好看的笑容鬼使神差的蛊惑住,在走之前,她没忍住好心提醒一句,“Amy应该知道密码,你想进去的话,可以问她。”

    之所以敢这么说。

    是因为全工作室上下,都知道薄祁闻过去和温燃的关系,不然薄祁闻也不会捧她

    进娱乐圈,这么一小间茶室,又怎么可能不让她进去。

    温燃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份心,慌了一秒的神。

    设计师走后,她转过身看向密码锁。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把熟念于心的一串密码,输入进去,果不其然,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是薄祁闻手机锁屏密码。

    她很清楚的记得,薄祁闻那时搂着她,笑得半真半假,“我所有密码都是这一个,你现在可以随意拿捏我了?”

    温燃当初只觉得薄祁闻在哄自己。

    从没想过他说的都是真的。

    即便两人已经分开,他也从没想过要改。

    眼眶无端燠热,温燃推开门。

    视线所及之处,茶室内的一切陈设都没变,上好的实木柜子里,依旧陈列着昂贵的藏品。

    就连气息,都残存着薄祁闻的味道,让人迷惘,眷恋。

    温燃想过进去。

    但她终究没勇气迈进一步,就这么深吸一口气退离出来。

    那是薄祁闻甜蜜的陷阱。

    她知道,她不能再陷进去-

    当天晚上,薄祁闻从隔壁市视察地皮回来,回老宅吃晚饭。

    蔡艺敏也在。

    近日她来薄园很是勤快,勤快到可以在饭桌上和薄老太太坐在一起熟稔地谈笑风生。

    薄祁闻在这种情况下向来没胃口,连筷子都没动几下。

    薄老太太瞧着他神色恹恹,和蔡艺敏没交流,开口对薄祁闻说,“明儿晚上的时尚晚宴,你跟艺敏一起去,正好替我代表薄氏给慈善会送个厚礼。”

    这话颇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仿佛在宣告谁是薄氏的真正主人。

    蔡艺敏抬头看了眼薄祁闻,见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帘回消息,见缝插针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他忙他的。”

    按照她对薄祁闻的盘算。

    薄祁闻不会搭腔。

    却不想那晚是个意外,薄祁闻回完消息,淡淡掀眸,“明晚的慈善会我会出席。”

    他这人永远习惯说三分,留七分。

    让人根本摸不清他什么意思。

    薄老太太倒是挺满意地点头,说那你和艺敏商量吧,我就不参与了。

    晚饭结束,薄祁闻挽着外套离开,穿过长廊时,蔡艺敏喊着他的名字追上来。

    薄祁闻脚步顿住。

    清隽颀长的身影,浸染在墨一般的夜色中,高山白雪一般的疏冷清绝。

    他面色不改,“有事?”

    蔡艺敏呼出冬末的冷空气,说,“我弟到底哪儿惹你了,你凭什么不让他参加明天的晚宴。”

    薄祁闻并不意外她因为这个原因来找自己,他淡漠着一张俊脸,神色轻慢地看着她,“那要问你弟弟。”

    蔡艺敏呵笑了声,说不清是醋意,还是愤怒,她面色讥讽,“你还真当温燃是个宝贝,我弟又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

    她指望从薄祁闻脸上看出一丝愠怒。

    薄祁闻却从不顺她的意。

    他极浅地扯了下嘴角,语气不乏告诫,“你清楚就行。”

    很明显,他回应的是蔡艺敏的前半句,说完根本不屑和她再争辩什么,转身阔步便走。

    蔡艺敏眼眶恼得泛红。

    薄祁闻早已不是初见的薄祁闻。

    他甚至懒得用绅士风度来对待她,只想与她划清所有界限。

    可真能划清吗?

    不见得。

    蔡艺敏不是梁碧君那种姑娘,不是能为男人歇斯底里的懦弱女人,她眼中更多的是利益和野心。

    她不在乎。

    就算他冷脸相对。

    面对一个深情却冷漠的男人,总好过嫁给一个欢场里享乐的废物,让人操一辈子心。

    想明白这点,蔡艺敏吸气再吸气,平静地转过身,朝反方向的夜色更深处走去。

    薄祁闻当真说到做到。

    第二天公司事务处理完,便驱车去了慈善会。

    因为是时尚周刊,那场慈善晚宴邀请了很多娱乐圈时尚圈的艺人,所有人进场之前,都要走红毯,留下签名。

    蔡艺敏作为奥运冠军,备受瞩目的体坛明星,作为压轴,温燃则和几个艺人排在一起走红毯。

    温燃也是在抵达会场的时候,才知道那晚的名单上有蔡艺敏。

    茹姐知道蔡艺敏在珠宝展会上给温燃找过一点不痛快,特意安慰她说,“没事的,这次我陪着你,就算她过来你也不用搭理她。”

    温燃笑笑说没事。

    茹姐帮她弄了下碎发说,“没事就对了,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当她是个屁,你看你今晚多美,别坏了兴致,待会儿还有记者要拍。”

    温燃听话地点点头,脱掉外套,穿着那条造型师精心为她打造的香槟金色露背礼服裙,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上红毯。

    她裙摆绣着独树一帜的花样,整条裙子都是上好丝滑的缎面,配着她赛雪般的肌肤,和流光溢彩的珠宝,轻而易举便夺走所有摄像机的关注。

    入场后,总归是轻松多了。

    没有那么多围观人群,镜头,她只需要做好她该做的。

    就算她做不好,还有茹姐。

    那些人情往来,场面社交,都有她挡在前头。

    茹姐意思很明确,她是举办方点名请来的,她就该摆起架子,做一个合格的,赏心悦目的美人。

    然而说再多。

    茹姐也还是漏掉一点。

    那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告诉温燃,那晚薄祁闻也会来。

    他就像是浩瀚宇宙中无论何时都最受瞩目的那颗星,即便最晚入场,即便姗姗来迟,得到的关注和笑容,永远多到独一份。

    其实不是没人告诉温燃。

    而是那晚的名单上就是没有薄祁闻的。

    即便那位时尚周刊的创始人,在一个月前就试图邀请薄祁闻作为这场慈善会的压轴,薄祁闻也无甚兴致。

    直到他得知那晚的出席名单里有温燃。

    在层层叠叠的人影中,他几乎是精准的,锁定了形单影坐在角落的姑娘。

    明明关于她的所有,他都如此熟悉,可那天在看她的一瞬间,薄祁闻还是冷不防地心头一颤。

    她穿着那条精心打造的,把她烘托得艳绝的礼服裙,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儿,裸.露着大片滑腻又白皙的背。

    纤细柔软的手捏着酒杯,她眉梢轻蹙,像是想要尝试着喝上一口。

    然而蜜色的唇瓣还没来得及触碰酒杯,她就在冥冥中感知到什么,倏然抬起头来,看到了薄祁闻。

    视线相撞的瞬间,宛若一道电流,从神经中枢疾驰而过。

    温燃耳畔一阵尖锐的耳鸣,目光却是忘记移开,就这么陷在薄祁闻眸深似海,晦涩又漆邃的视线里。

    薄祁闻矜傲着一张俊脸,固执地看着她。

    那视线绵长深远。

    纠缠着,牵连着,谁也不肯断开。

    那瞬间,薄祁闻呼吸都沉了。

    偏偏这时,有不识好歹的人过来揶揄薄祁闻,说这不是三顾茅庐都不来的薄先生吗,今儿怎么肯给面子出席了?

    三三两两的人凑过来,把薄祁闻围绕得更为紧密,试图和他攀关系。

    不知是谁把蔡艺敏拽过来,推到薄祁闻身边,蛮大声地笑,说,“你也不看看今天谁在,我说艺敏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那笑声像针一下下刺着温燃的心脏。

    她狼狈收回视线,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仰头喝下一口白兰地,却不知薄祁闻视线仍丝线般缠绕在她身上。

    盯着她清丽冷寂的侧脸,薄祁闻不动声色地抽出马上要被蔡艺敏挽住的胳膊,薄情又冷漠。

    他声音很淡,却力道万钧,“我与蔡小姐不熟。”

    “这种玩笑别开。”

    两句简短的话,落在喧嚣的环境里,明明音量不高,却清晰明了地落入耳中。

    温燃放下酒杯的手轻轻一抖。

    说不清是听到他久违的声音,还是听到他这句撇清关系的话,一滴晶莹剔透的泪,就这么不听话地滚落下来。

    落在薄祁闻眼里,砸在薄祁闻心上。

    让他心口生锈,又生疼。

    第62章 梦幻的雾 “可我每天都在发疯一样的想……

    那天晚上茹姐在知道薄祁闻出席后, 整个人都有点紧张。

    像是在担心有什么事绷不住即将脱轨,她时刻盯紧温燃,即便去洗手间也跟着她一起。

    补妆的时候, 茹姐禁不住问她, “你知道他要来?”

    温燃对着镜子补上一点唇釉,摇头淡声,“不知道。”

    “……”

    不知道你这么淡定。

    茹姐默默无语。

    刚巧有别的贵宾进来,茹姐不想太招摇,就用身子遮挡住温燃纤瘦的身影, 压低声音道, “那他是来找你的?”

    温燃不紧不慢地拧上唇釉。

    波澜不惊的样子, 完全不似刚刚在角落里独自落泪的那个人。

    她目光泛空地看着镜子中被资本打造得光华夺目, 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女人。

    仍旧面无表情地说, “不知道。”

    茹姐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叹了口气,她警告温燃,“我不管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你今晚上都给我憋住了, 这会场里都是镜头, 后头还有观众,你俩但凡有什么过激行为,明天的八卦头条就是你。”

    她还指望温燃当影后呢,可别为了男人折在半山腰。

    温燃闻言眉梢微动,那张清艳得过分的脸上终于有点儿人间烟火味,她说,“不至于。”

    茹姐意味深长地冷笑了声。

    像是早把这世间男男女女的破事看透,她耸肩说,“别嘴上说得轻松。”

    温燃认真看着她, “不是我不至于,是他。”

    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么久才碰上一面。

    明明薄祁闻权势滔天,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找借口和她见一面。

    但没有,一次都没。

    也许这就是薄祁闻这人的处事风格。

    永远运筹帷幄,优游不迫。

    不用做什么,从心理上就能用招数把别人的城池营垒攻下,好像这辈子都没什么人值得他急火攻心。

    温燃笑笑,看向茹姐,“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茹姐也不好再多嘴。

    甚至茹姐也觉得,薄祁闻那晚出现可能不是为了温燃,他那样成功的商人,上位者,出现在这种奢靡浮夸却又道貌岸然的场合,是一件多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夜路走多了,总有湿鞋的时候。

    在十里洋场上纵横这么多年的茹姐也没想到,那晚她和温燃都失算了。

    明星募捐环节结束,温燃踩着十厘米从台上下来,回到台下的座位时,一位身穿西装的工作人员出现了。

    男人手里拎着一件外套,为了不挡住台下观众的视线,他弯着腰,对茹姐说了什么。

    茹姐听完表情都变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温燃。

    舞台上音乐声太大。

    温燃没听清两人的耳语,只觉茹姐接过来的那件长款外套分外熟悉。

    转眼间男人走掉。

    茹姐欲言又止地把外套披在温燃身上,盖住她那片令人流连忘返的美背。

    外套上清淡好闻的气息不知不觉地漾进鼻腔,激荡到心神都为之一颤。

    温燃还没来得及说话,表情便僵住。

    茹姐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那谁送来的,说冷气太足,让你穿上。”

    纵使她含糊了薄祁闻的名字,温燃在那一瞬间鼻腔还是泛起酸。

    稍一偏头,她就看到中心位置,桌上都是中年成功人士的那张圆桌。

    只见薄祁闻西装革履,长腿交叠,一身纡尊降贵的超脱气质,坐在他们中间,犹如一股清泉。

    比起旁人的兴致,他无甚表情地看着台上跳舞的女团,没有一点对世俗的念想。

    或许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心有灵犀这回事。

    就是这个瞬间,薄祁闻突然侧首过来,根本来不及躲闪,温燃的视线就被他牢牢抓住。

    心口没出息的一咯噔。

    她回过头板起一张漂亮年轻的脸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副刚刚没偷看他的样子。

    却不知那样慌乱的行径,早已把她从里到外所有的心事都泄露个干净。

    薄祁闻却始终都没有移开目光。

    似是隐忍着某些呼之欲出的情绪,他安静注视着她,像是要把这些天见不到她的所有空缺都弥补上。

    她瘦了,下巴更尖了。

    不知是化妆化的,还是她本身就这样精致,会场里的霓虹光映得她像是橱窗里炫丽的洋娃娃。

    不知看了多久。

    薄祁闻嘴角牵起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知道,他心跳很快。

    一种死寂了很久,突然苏醒,近乎失控,从没有过的快。

    也是他年少时从未有过的鲜活。

    直到旁边的一位富商过来跟薄祁闻搭话,薄祁闻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

    男人问他,“小薄,听说你家给你婚事订了,是真的吗?”

    薄祁闻眸光微敛,情绪转瞬间跌宕起伏,落至冷淡。

    拖起红酒杯,他浅酌一口,声线低冷,“别瞎说。”-

    慈善晚宴最终结束在十一点。

    温燃临走前和该周刊的最高主理人合了张影,短暂交涉了几句。

    这位成功女性似乎真的很喜欢她,很真诚地跟茹姐预约了下半年温燃的纸刊版面。

    茹姐欣然同意。

    毕竟有哪个女艺人不想上这家周刊。

    当然后续也没再多聊,那位主理人需要社交的不只有温燃,眼见事情谈妥,茹姐就带着温燃离开会场。

    温燃本想托人把衣服还给薄祁闻。

    可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之前的工作人员,更看不到薄祁闻的身影。

    茹姐知道她的心思,劝她放弃,“他那种地位的人,估计早就离场了,不然就是和别的大佬谈事情,衣服你就先留着吧,万一以后有用呢。”

    茹姐眼神暧昧,仿佛在跟温燃暗示什么。

    可惜温燃那时并不能悟透她的意思,只能带着薄祁闻的外套回家。

    许久没回来,温燃很想念温素玲,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可惜温素玲那会儿已经睡着了。

    护工小声跟她说,“明早你早点起来,我带你一起推着她去公园散步,她一定很高兴。”

    温燃很想参与这个温馨的活动。

    可惜她明天还有工作。

    她笑笑,说,“我很想陪她,但我明早九点的飞机。”

    护工阿姨一听,脸都皱起来,“那可真够累的,这才刚到家,又要走,你看你瘦的,应该多休息才对。”

    说着,她隔着那件厚毛呢外套,捏了捏温燃纤细的胳膊。

    温燃这才回过神来,她身上居然还穿着薄祁闻的外套。

    明明她下车的时候,想穿自己的外套,可不知不觉的,还是把这件衣服套在身上。

    或许,是那外套上属于他的气息太蛊惑,总能让她卸掉所有的理智和分寸,短暂迷失自己。

    寒暄完,阿姨回房间准备睡觉。

    温燃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没卸妆,也没脱下那套昂贵的礼服,就这么抱着薄祁闻的外套发呆。

    那时她不是没想过,薄祁闻怎么就没再来找她。

    然而就是那么神奇的。

    她淤积在心口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散,门铃就响了。

    不疾不徐的频率。

    几分怕惊扰到什么的克制。

    第一个被门铃扯回神的是护工阿姨,她披头散发地从次卧出来,看温燃,“你助理来找你了?”

    温燃噎了下。

    胡雅米一伙人早早回了酒店休息,不可能是她们。

    护工阿姨见她也懵懵的,就说,“你别动,我来看。”

    结果她忘了,猫眼是坏的,温燃租的这套房子并不是很新的那种。

    偏偏门铃又是不紧不慢地响了一声。

    扰得人心口发燥。

    大半夜的家里都是女人,护工阿姨听得懊恼,干脆扯着嗓子大喊,“谁啊,大半夜的,找错了吧。”

    刚喊完,温燃就眉头一紧,说,“小点声,奶奶在睡觉。”

    护工阿姨懊悔地哦了声,正要说什么,门外终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嗓。

    隔着厚厚的防盗门板,低磁清润的声嗓,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温柔又梦幻的雾,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冬季下落的雨水,敲击着温燃的心脏。

    他说,“别怕,是我。”

    “……”

    “薄祁闻。”

    两句话轻飘飘的落地。

    温燃胸口却如同被汹涌的海水倒灌,突然有种窒息的错觉,喉咙也跟着干涩。

    护工不解地看着温燃,小声道,“谁啊?找你的?你认识吗?”

    温燃眼眶酸软得厉害,声音也不知不觉地哽涩,“没事了,你回去睡吧。”

    护工嗫嚅着不太放心,但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

    于是那个接近凌晨的,光怪陆离的夜晚,即便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温燃还是鬼迷心窍的,给薄祁闻开了门。

    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刹间,凛冽的冬日气息扑面而来。

    气息中裹挟的,还有薄祁闻身上如从渺远的丛林穿越风雪而来,回甘雪松的气息。

    那是温燃亲手为他选的香,让人眷恋又上瘾的味道。

    温燃努力保持着平静,让自己像个合格的旧情人,伪装体面地轻吸一口气,“你怎么在这。”

    薄祁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很淡的口吻,眼神却深邃执拗,“我来拿我的外套。”

    冠冕堂皇的托词。

    温燃有一瞬间觉得荒唐,怎么薄祁闻这样的人也学会找这样幼稚的借口。

    可这样的场景,不正是她这么多天一直在暗暗期待的吗,她又在矫情什么。

    温燃忽然没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她没说话,转身走到沙发旁,拎起薄祁闻厚重的毛呢外套。

    薄祁闻不请自来地进门,啪嗒一声关上房门,却撬开温燃心门的一角。

    须臾之间,偌大的空间都好似沦为他的主场。

    温燃听到他过来的脚步声,和他摘手套的声音,心跳砰砰加快。

    薄祁闻嗓音还是那样沉磁温润,清越动听,“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给老人家租下的房子?”

    两人距离隔着不到两米。

    温燃脊背微微绷紧,漂亮的蝴蝶骨线条生动流丽。

    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转过身面对薄祁闻的时候,薄祁闻已然将距离拉到最近,清寒的气息落在如玉般的肌肤上,带起一阵颤栗。

    温燃脊背堪堪一僵。

    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落入薄祁闻紧密的怀抱中。

    一瞬间,世界都仿佛天旋地转。

    那是温燃悖逆不了的,对他最原始的心动,最本能的生理性喜欢。

    几乎是无路可逃的,温燃盈盈一握的腰肢薄祁闻搂得很紧,他俯首,埋在她香软的颈窝,像是走了很长很远的路,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不想再费力地装腔作势下去。

    他把话直说,“想我吗?”

    温燃死死咬着唇,没说话。

    薄祁闻低垂着深邃的眼眸,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注视着她倔强的,不肯看自己的侧脸。

    喉结难捱地滚了滚。

    薄祁闻嗓音发哑,“可我每天都在发疯一样的想你。”

    第63章 天生一对 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我和你天……

    话音落下的同时。

    薄祁闻细碎如羽毛的吻, 毫无悬念地落下来,从她的耳廓,到耳垂, 到脸颊, 再到唇边,每一下都激荡起微小的电流。

    他抬手捏起她清瘦的下巴,呼吸克.制却沉欲,试图含住她的唇。

    温燃却凭借着最后一丝即将沦陷的理智,硬生生把脸别开, 她眼睫湿漉, 声音哑着, “别——”

    薄祁闻不放开她。

    吻不到她的唇, 就顺着耳根往下亲吻, 柔软的唇瓣每触碰肌肤一下,温燃的灵魂就瑟缩一分。

    他嗓音含浑,透着天然的勾引,恶劣得像个斯文败类, “别什么。”

    温燃又羞又恼, 往外推他。

    奈何体型差在那儿,男人宽阔的肩膀就像围墙。

    薄祁闻不仅无动于衷,还顺着她脊背敞开的礼服探进去,揉捏她平坦又柔软的腰肢。

    好歹还留存着一点绅士风度,让他没把掌心上移,让他没当下就把她生吞活剥。

    只是还有一点火气,薄祁闻深吸一口气,“谁给你选的衣服?想死?”

    温燃不知道,薄祁闻这一晚上想挖了多少男人的眼睛。

    占有欲把他操控得像是另一个人。

    而那种阴暗的, 痛快的,乃至愉悦的酸涩感,也同样操纵着温燃,她咬着唇,眼底水波轻荡,带着一点爱恨交织的口吻说,“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不用你管。”

    薄祁闻听笑了,“吃醋不用这么明显。”

    温燃恼羞成怒地盯着他,却又怕吵醒屋里的两个人,只能压低声音说,“拿完你的衣服了吗?拿完赶紧走人。”

    她把外套不客气地塞到薄祁闻怀中,下逐客令。

    薄祁闻肩膀被她撞得轻轻晃动了一下。

    脸上的神采却在昏黄靡丽的夜色下奕奕生动。

    薄祁闻没和她兜圈子。

    他不紧不慢地接过外套,终于不再用那种蓄势待发的,霸占的眼神看着她,不疾不徐道,“你就不问问我今晚为什么出席。”

    他总喜欢用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蛊惑她,引诱她,一步步走入他陷阱和怀抱。

    而这种驾轻就熟又游刃有余的魅力,恰恰是年轻姑娘无法抵抗的。

    温燃已经很努力地保持清醒,却还是禁不住低声,“……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

    薄祁闻就已经笃定,他今晚得到的答案是对的。

    把那件高订外套随手丢在一边。

    薄祁闻握住她微凉的,白得像牛奶一样的手臂,轻轻朝怀里一带,他说,“因为我要确定一件事。”

    “……”

    “你到底还在不在乎我。”

    说在乎,不过是一种委婉表达。

    薄祁闻从温燃眼中的看到的绝不仅是在乎,而近乎浓烈的,难以自持的留恋。

    这个答案,薄祁闻没有任何理由不来找她。

    被戳中心底隐秘的心事,温燃眼眶一瞬便红了。

    她垂下眸,不去看他。

    薄祁闻却耐心十足,指腹摩挲着她饱满鲜嫩的唇,声音很轻,像怕惊扰这个让人迷醉的夜晚,“乖,跟我回家。”

    滚烫的泪就在那个瞬间落下来。

    温燃摇头说,“薄祁闻,那从来不是我的家。”

    这句话硌得薄祁闻喉咙生疼。

    他试图粉饰太平,牵唇一笑,“怎么就不是呢,如果你不喜欢绿意居,我们就再搬出去,你喜欢哪里地方就选在哪里,只要你想要,我都买下来给你。”

    他像个急于哄小孩的家长,语气平稳中透着藏不住的紧绷和迫切。

    温燃抬眸目光笔直地望着他,眼角的水痕让她骨相立体的脸多了几分决然。

    她笑,“然后呢,把我丢在空房子里,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回来看一眼?作为你光鲜亮丽人生里的一味调剂?”

    薄祁闻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看她。

    温燃不依不饶,“难道你要我留下,做你和蔡小姐婚姻里可耻的第三人吗?”

    薄祁闻握住她的手收紧,嗓音干涩,牢牢盯着她,“我没有答应和她的婚事,也不会和她结婚,之前没告诉你关于她的事,是不想让你多想。”

    他说的是实话。

    温燃也的确见识到这一晚上,他对待蔡艺敏有多疏离冷漠。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代表他真的能永远守着她一个吗?

    温燃几乎豁出所有勇气,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你可以拒绝一次联姻,但你能一直拒绝吗。”

    薄祁闻也笑,那笑疲惫又讽刺,“婚姻就这么重要,人人都想推我进去,连你也是。”

    温燃挣脱

    开他的手,“你的婚姻与我无关,我从来不奢求什么。”

    她的眼神像是寂寂冷光。

    熄灭得悄无声息。

    薄祁闻心凉了半截,“那你想要什么。”

    温燃还是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你该走了,薄先生。”

    薄祁闻心口窒闷得仿佛喘不过气。

    他冷笑一声,“我要是不走呢。”

    温燃没想到他这样光风霁月的人,也会有这样蛮不讲理的行径。

    薄祁闻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从没对谁这样有耐心过,也从没打算把爱分给别人,你拥有的是独一份,为什么就不能陪在我身边。”

    温燃静静望着他,失望地扯起唇角,“原来薄先生想要的只是陪伴。”

    她笑中带泪,“原来这就是你口中独一份的爱。”

    薄祁闻喉咙哽住,一时塞然。

    温燃步步紧逼地看着他,“还是你想让我像你母亲那样,做个永远让人唾弃的狐狸精。”

    她知道那是薄祁闻的痛点。

    是他留在薄氏厮杀最深切的理由。

    可她还是要用刀子对准他的伤口狠狠捅下去。

    让他清醒,也让自己清醒。

    就这么无声静默着,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薄祁闻突然笑了,他笑得眼眶泛红,气息都是冰冷破碎的刺痛感。

    他点着头,眼神颓然,“你说得对,我们不该狗尾续貂。”

    就是那一瞬间,温燃悬着的心脏如坠冰窖。

    明明想从他掌中溜走的人是她,可真的被放弃的这一刻,心下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凉意从脚底板升上来,温燃麻木地站在原地,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

    别开头,她用很轻的,颤抖的声音说,“您早该清楚的。”

    薄祁闻扯唇自嘲一笑。

    像是失望到了极致,身形潦倒。

    静默不知多久,他抬起手,轻轻帮她掖了下耳边垂落下来的碎发,“我只是没想过,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不肯给我。”

    温燃喉咙像被海绵堵住。

    还没来得及深想他话里的意思,薄祁闻就已经重新拎起外套。

    落地灯冥冥不清的光线,温柔地洒落在他身上,他眸光清浅,欲语还休,让人恍惚那是一种深情。

    他说,“夜深了,早点睡,晚安。”

    留下这些话,薄祁闻终于没有迟疑地转身离开-

    像是刚准备愈合的伤口,还没开始长出结痂,就再一次被撕开。

    温燃在他走后的那一整晚都是魂不守舍,即便入睡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好不容易入眠,又开始做梦,梦里她又被那段熟悉的影像魇住,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年轻俊美的和尚。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温燃都时不时被这个梦纠缠。

    可惜梦中情节既零碎又毫无章法。

    似乎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有一次梦的后半段,温燃惊吓到浑身冷汗,惊醒的一瞬间,耳边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的一句话,让温燃记忆深刻好多天。

    蒋雅和是唯一知道她那缠绕她多年离奇梦境的人。

    也是温燃唯一倾诉的对象。

    在听温燃再度提起这段梦的时候,蒋雅和这次没有无语,反倒有耐心地问她:【那句话说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温燃当时已经回到横店继续拍戏了。

    那场夜戏,她在等配角镜头补拍,刚好有一段时间休息,跟蒋雅和聊起这件事。

    温燃犹豫一刹,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我。】

    蒋雅和大咧咧的:【怎么可能,咱俩谁跟谁,别吊我胃口,快说快说!】

    温燃抿唇,敲出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话:【没人能把我们分开,我和你天生一对】

    果不其然。

    蒋雅和看到后,沉默了好半天。

    她说:【你是不是最近拍戏台词有这个】

    温燃很确定:【没有,这部戏几乎没有感情戏】

    蒋雅和:【……那你可能无意间从哪里听到或看到的吧,再不然就是】

    温燃:【?】

    蒋雅和:【你想薄祁闻了】

    温燃心口咯噔了一下,像被卸掉气力一般,呆呆看着那三个字。

    那时两人已经断联将近一个月没有再见过面。

    从她主动掐断他们故事的结尾那个晚上开始,好像一夜之间,这个男人就此消失在她的世界。

    即便她重新下载回微博,登录到小号上,也没再看到过他访问的身影。

    唯一的一次。

    是她两周前,和茹姐参加的一个饭局。

    茹姐想帮她争取一部大热影视IP的女主角,结果就是那天晚上,温燃险些和薄祁闻撞个满怀。

    是从洗手间回包间后,茹姐才悄悄跟她说,说这部戏的制片人和薄祁闻是旧相识,就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这位制片人刚好知道薄祁闻带人在隔壁包间吃饭。

    薄祁闻这样的人物。

    平时预约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这么幸运碰上,又怎么可能不主动去提一杯。

    也亏得温燃那时不在,不然作为博林旗下的艺人,温燃是一定会被拽着过去的。

    茹姐心有戚戚,说还好你不在,不然我都不敢想那个场面有多尴尬。

    温燃也是后来在饭局上听说的,说薄祁闻身边换了个人,那姑娘好一副聪明伶俐的长相,年轻得能掐出水儿,说话清爽又干脆,上得了台面,一看就是被薄祁闻恃宠而骄养着的。

    两个刚刚亲眼见过的男人饶有兴致地聊。

    温燃就这么默默坐在角落里,机械地吃菜,旁边茹姐担忧地看她,一眼又一眼。

    偏偏那俩人聊个没完。

    其中一个男人说,“薄祁闻不就好这口吗,我之前还听说呢,他上一个养着的也是女大学生,清纯挂的,宠得不行,好像刚断没多久。”

    “这我也听过,据说是因为家里给他安排联姻对象,那姑娘不识好歹,非要争个名分。”

    “跟薄祁闻讨名分,太好笑了,我说薄祁闻怎么换人了。”

    “那蔡艺敏呢,怎么回事?不生气?”

    “据说是想开了,跟个小男模搞上了,反正结婚这俩人也是各玩各的,在这圈子太常见了。”

    后面他们还想说什么的。

    是茹姐主动打岔,那些人才把话题中断。

    那晚,为了避免和薄祁闻真的碰上面,茹姐谎称身体不舒服,早早带着温燃离开。

    离开酒店的时候,说巧不巧的,温燃竟真的看到了夜色中那辆熟悉的连号宾利。

    不知是她看错。

    还是巧合。

    那辆宾利挂着的汽车挂饰,居然和她之前网购送给薄祁闻的沙金盘平安牌一模一样。

    薄祁闻对这种小玩意一向嗤之以鼻。

    曾经温燃好几次都催促他用,说好贵买的,薄祁闻每次都笑说,“开车的时候那东西在眼前晃,你真嫌我不晕?”

    温燃不满意,说又不是你开,是周擎开。

    薄祁闻就挑眉,“总有我开的时候,难道我和你约会次次带他一起?”

    想到过去种种,温燃眼眶发烫,不经意逗留在原地,茹姐实在看不下去,亲自把她拽上保姆车。

    温燃还记得。

    那晚茹姐在车上,就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温燃,男人跟女人从生理构造上就不一样,他们多情但不深情,感情这种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别后悔,也别回头看。

    是的。

    别后悔,也别回头看。

    可为什么。

    那些个梦里,她梦到的男人,仍旧是薄祁闻的脸?

    这个秘密温燃连蒋雅和都无法开口。

    蒋雅和却还是轻而易举地把她的心事拆穿。

    见她好久不回话,蒋雅和又发来消息问她:【人呢?去拍戏了?】

    温燃回过神来,撒谎

    道:【没有,刚刚去看台词了】

    蒋雅和:【哦,那你先忙吧,不打扰你了,你记得把我给你寄过去的枇杷膏收下就行,我妈说那个治

    咳嗽特别管用】

    不知是不是迈入早春的缘故。

    温燃得了一阵流行性病毒感冒,到现在也没完全康复,一直在咳嗽。

    蒋雅和她妈妈比蒋雅和还心疼温燃。

    知道温燃生病,立马让蒋雅和给温燃寄过去她亲手做的枇杷膏,还嚷嚷着,等过阵子温燃回来参加蒋雅和婚礼的时候,给她炖乌鸡汤喝。

    这些温暖,温燃一直都记在心里。

    她微微牵动唇角,回复蒋雅和:【放心的,不会忘】

    其实仔细想来,她这一路都挺幸运的。

    就说这阵子生病,不止蒋雅和这边关心她,胡雅米她们也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只要听她咳嗽,必然过来给她送水,送围巾。

    每天还按时叮嘱她吃药。

    可咳嗽实在是太难好了,连着一周,剧组里的人都能听到温燃时不时的咳嗽声,拍戏的时候,温燃只能硬憋着。

    大概是导演觉得这样下去影响拍摄进度。

    从昨天开始,他给温燃搞了个食疗大法。

    导演特意命令温燃,这周内不能吃别的,只能吃他找餐厅定做来的药膳,早中晚三餐,每一餐里都有汤,汤炖得浓郁香醇,说这样对她的咳嗽疗效快。

    胡雅米还挺无语的,说导演不会看上我们温燃了吧。

    话音一撂,她就挨了随行经纪的一个白眼。

    温燃那会儿裹着个小毯子,坐在保姆车上小口小口喝着还挺对她胃口的热汤,说,“可能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怕我一直废片子。”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但总比被导演看上要好。

    当然最主要的是,温燃吃了一天的药膳,感觉真挺好吃的,咳嗽也稍微好了点。

    只不过当天拍摄行程有点急。

    剧组没留出什么吃饭时间给她,温燃就没吃上晚上那一顿。

    收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她本来打算要胡雅米定个外卖,刚披着外套抱着剧本朝保姆车走去,剧组的场务大哥就一路小跑着过来,粗声粗气地叫住温燃。

    温燃停住,转头见场务大哥把打包好的晚餐塞给胡雅米。

    场务大哥喘匀了气,说,“还是照旧啊,咖啡奶茶都不许喝,零食也别吃,老老实实把晚餐吃了,坚持七天,保准药到病除。”

    胡雅米都笑了,“瞧你,跟个神医似的。”

    场务大哥平时就和这些艺人的小助理熟悉,被胡雅米调侃啧了声,“那你看,反正听我的就对了。”

    见他着急忙慌地离开。

    胡雅米噗呲一笑,嘟哝着,神神叨叨的。

    上了车,她把那一大袋子打包好的药膳晚餐打开,发现丰盛得过分。

    青菜小炒,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还有温燃最近爱吃的烧豆腐,完全够她们几个人吃了。

    胡雅米简直叹为观止,“燃燃,真的,我觉得导演看上你了。”

    温燃看着摆满整张桌子的菜,馋得食指大动。

    她才不管什么看不看上的。

    干饭才是最实在的。

    与此同时,剧组拍摄地之外。

    场务大哥匆匆忙忙跑到一辆黑色宾利面前。

    车窗降下,是周擎那张公事公办的年轻面孔。

    场务大哥点头哈腰地笑说,“交到她手里了,她正好没吃饭呢,这个点儿估计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胡雅米那小丫头肯定给她点外卖了。”

    周擎听他说完,从外套里抽出钱包,递给他几张红色票子。

    场务大哥一副见钱眼开的心花怒放样。

    刚把钱收到兜里。

    就听后车座传来一道磁沉低润的男嗓,平和的语调,却透着不由分说的威压。

    他问,“咳嗽好些了么。”

    明明没有主谓宾的一句话,可谁都知道他问的是温燃。

    场务大哥没太敢往后瞧,只顾着点头,“我听胡雅米说好多了。”

    周擎接下话茬,“行,知道了,继续保密就行。”

    场务大哥把钱塞到口袋里,冲周擎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放心吧两位爷!保证把事儿给您办的明明白白。”

    眼见这人走了。

    薄祁闻才半降车窗。

    周擎停车的位置很是考究,不远不近的,刚好能斜前方不远处,停着的那辆保姆车。

    保姆车的车窗没有完全闭合。

    路灯下,车里人影窜动,隐约的说笑声顺着晚风惬意地荡在夜色中。

    薄祁闻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拢火点燃,深吸一口,双颊微微凹陷,青白雾气随风消散。

    周擎见他目光深远地望着那辆车,试探道,“要不,我陪您下去走走?”

    白玉般修长的手弹了弹烟灰,薄祁闻声音很淡,“她很快就会吃完。”

    周擎识相地安静下来。

    直到薄祁闻拿一根烟抽完,才试探着说,“您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薄祁闻碾灭烟蒂,“还没。”

    周擎叹了口气,握上方向盘,“那我们回去吧,先把药吃了,不然您今晚又睡不好了。”

    薄祁闻不置可否地摘下眼镜。

    很安静地靠在那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就在周擎发动引擎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开口,“昨晚我又梦到她,这次我在和她说话。”

    周擎动作一僵。

    透过后视镜关切地看向薄祁闻,他说,“那梦里,你们说什么了。”

    薄祁闻不紧不慢地重新戴上眼镜,望着夜幕星光下,那辆车门紧闭的保姆车。

    那目光宿命一般绵长沉冗。

    他嗓音低哑,“我跟她说,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

    “我和她天生一对。”

    第64章 触碰 “他从没有放弃过你”……

    托蒋雅和寄过来的枇杷膏, 和场务大哥连着一周都坚持送来的早中午饭,温燃早春得的第一场流行性病毒感冒就这么宣告结束。

    随之而来的还有戏份杀青。

    剧组好像真的很偏心温燃,把她的杀青宴置办的像模像样, 连三层蛋糕和大捧鲜花都是真材实料, 胡雅米吃蛋糕的时候,忍不住发出穷酸又讽刺的感叹,“居然真的是动物奶油欸。”

    惹得茹姐直笑她,说你别给我丢人。

    不止如此,温燃的后援会也出了很大力, 给温燃撑足了场面。

    那群年轻的孩子似乎花了很多钱, 为温燃定制她的专属餐车, 餐车上挂满她花里胡哨的周边, 餐车周围还置办了整整四桌奶茶, 任剧组人员随意取用。

    在温燃第一次享受这种隆重待遇,并表示有点不大适应时,随行经纪巧姐很轻飘地安慰她,“安啦, 以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的, 除非你哪天塌了。”

    巧姐不像茹姐她们,擅长用绝妙的逻辑和超强的口才,给旗下艺人画大饼。

    她喜欢实事求是。

    就比如,温燃这几个月商业价值和热度飙升得厉害,粉丝粘性越来越高,知名度也在逐渐扩大等等,都是她严格考察后才得出的答案。

    这份答案递交到公司总部,茹姐又为温燃争取到了两个代言。

    刚巧幕后制作结束,《山河夜宴图》放出第一版预告, 温燃虽然镜头不过五秒,那张美艳清冷的脸却足已大杀四方。

    作为主角,阮青黛自然是不甘心被压的。

    那几天她的团队肉眼可见地买了好多营销号的通稿,试图挡住温燃蓄势待发的风头。

    奈何温燃争气。

    明明没有在播剧,唯一一部电影也下映了,却能凭借一个电竞综艺杀上热搜。

    那时《再战巅峰峡谷》播出了前两期。

    还没有正式组队比赛。

    只有三局去水赛。

    网友起先注意温燃是因为她实在出众的外貌,节目里她话不多,还是被镜头一扫而过的时,有眼尖的网友截图发出来,问这是哪个明星,这也太好看了吧。

    下面会一溜烟地蹦出好多人,给这位网友安利,说这是温燃,内娱新兴小花。

    就是那部很火的《沉默的谎言》里最出彩演技贼牛的女二。

    似乎对待漂亮的人事,大家总会习惯性打上没实力的标签,这节目观众对于温燃能把她段位去掉多少水分,一点儿也不挂心,

    她们更关心咖位更大的那些明星这次能打得怎么样。

    正是这种毫无期待的落差感,让温燃在去水赛的含金量又上升了一个维度——她这些个月的练习没有白费,她用了一个偏冷门的法师,却打出32.7%伤害,不仅带飞队友,还拿下那一局的比赛。

    当时所有网友都震惊了。

    都没想到温燃长着这么一副文气安静的脸,还是个狠人。

    关键是她还是那一局的指挥。

    这年头网友都是慕强批,于是很多路人都注意到了温燃,都觉得她性格好,漂亮踏实又厉害。

    甚至还有人脑补温燃去拍电竞本子。

    看到这个结果,茹姐松了口气,觉得接就接了吧,好歹对温燃事业有加成。

    她之所以这么安慰自己,也是因为颜一舟并没有退赛。

    节目组那边咬得很死,谁退赛颜一舟都不能退,他这么厉害的选手,退了节目的精彩程度肯定要大打折扣,在和颜一舟,以及博林多方交涉后,最终节目组给出折中办法,如果温燃和颜一舟这队比赛输了,他们就要强制拆伙。

    对于这个结果,茹姐是不乐意的。

    温燃倒无所谓。

    她那阵子来回飞,不是剧组就是在节目组打游戏,根本没空想别的。

    不知是不是有人保,博林那边到底松了口,同意了这个结果。

    结果还真挺巧的,温燃和颜一舟这队的第一次比赛就出师不利,输得一塌糊涂,因而顺应了节目组的安排,温燃被拆到另一个队伍。

    不管怎样,这俩人也算被分开,茹姐心里舒坦不少。

    但私下里,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让温燃少和颜一舟接触。

    回博林签新广告合约的路上,温燃开玩笑问茹姐,“你凭什么觉得他喜欢我呢。”

    茹姐按下17层,电梯门关上,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温燃用一贯的风轻云淡又得体的笑回应她。

    自从当艺人后,她变得越来越镇定自若,无论什么场合,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和某人相遇。

    就在她要说——我和颜一舟私下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时,电梯叮一声,停在五楼。

    电梯门打开。

    温燃嘴角还保留着那丝淡淡的笑,下一秒就不期而然地与薄祁闻的目光相遇。

    只见薄祁闻身着深色风衣,内里是惯有的西装革履。

    还是和从前一样疏冷出尘的气质,一张几乎可以让所有女人都随时沦陷的俊美贵气的脸。

    唯独那眉眼,压着从前没有的阴沉,不动声色地听身旁的女秘书和他讲手上的合同。

    直到电梯门打开的,他亲眼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就是那个当下。

    空气都散发出诡异而僵硬的气息。

    茹姐手足无措的了一瞬。

    她下意识看向温燃,发现温燃仍旧保持着那丝微笑,波澜不惊地与薄祁闻对视。

    与她相比,薄祁闻并不算自然。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她,他眸光有很明显的凝滞,继而变得如电影般滞重,就这么沉甸甸,直勾勾地望着她。

    不知情的女秘书停下汇报。

    她抬头望向温燃和茹姐,正要礼貌地表达我们不上。

    不想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薄祁闻一脚昂贵的皮鞋就已经踩上电梯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随之而来的,是他不紧不慢的说话声,和无形的压迫感。

    “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这话时,他落在温燃身上的目光看似终止,实则光可鉴人的电梯里,只要稍一低眸,就能看到温燃笑容收敛到冷漠的一张脸。

    温燃没说话。

    是茹姐替她回答的。

    她故意隔在两人中间,笑着看向薄祁闻,“刚回来没多久,来签合同了。”

    薄祁闻若有似无地看着倒影中的温燃,像是期待她能亲口说话一样不接茬,直到确认她不会看自己,也不会开口,他才缓缓收回视线,很淡地嗯了声。

    很快,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17楼。

    温燃不得不挪动步子,和茹姐并排站在薄祁闻身前。

    就在挪动的期间。

    她已经长到腰际,垂下来的健康的,柔亮的,乌黑长发,很轻地刮过薄祁闻的外套,擦碰到他的手指,垂落在他眼前。

    空气中浮动着温燃身上清甜的奶油香。

    陌生的味道。

    她换了香水。

    薄祁闻浓睫垂下,眸光渐渐失焦,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渴望地抬起手,试图触碰她发长发。

    可终究,他什么都没做-

    对温燃来说,和一个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梦见的男人在现实中碰面,并不是一件容易消化的事。

    茹姐作为她的经纪人,也是这阶段最了解她的女人,在签完合同,走出博林大楼的时候,很不留情面地点醒她,“别惦记了,他这会儿早走了。”

    温燃那一瞬间是有点儿气的。

    可她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于是装作没听到,上了车就把耳机塞在耳朵里。

    茹姐开着车,喋喋不休,“总归是别人的男人了,想他一秒都是浪费人生,你说是吧。”

    说完又觉得不够深刻。

    她扭头看温燃说,“我之前听谁说来着,蔡艺敏都要订婚纱了。”

    温燃想不听都不行。

    她拆下耳机,气笑,“他们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知道。”

    茹姐态度客观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无动于衷我才真放心。”

    温燃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酝酿两秒,像是忽然泄力一般,往后一靠。

    静默许久,她说,“我跟他不会再有什么的。”

    茹姐表示不信地扬了扬眉。

    温燃自嘲一笑,“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放下自尊吃回头草,更何况我们本就没有可能……也没未来。”

    她把定心丸喂给茹姐吃,又喂给自己吃。

    茹姐叹了口气,像是惋惜,又像心疼,说,“你明白就好。”

    这话像把俩人的故事画上最后一笔。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温燃和薄祁闻再无可能,就连温燃自己也觉得,那一面可能是她和薄祁闻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了。

    可滑稽就滑稽在,命运偶尔也像八点档电视剧那样爱开玩笑。

    温燃没想过三天后,北城入春后的第一个雨天,她还会与薄祁闻扯上关系,像个烂俗的三流小说。

    那天是周末。

    阴雨连绵,从清早开始天气就不好。

    温燃练了一通宵的游戏,第二天根本起不来,所以那天早上仍旧是护工阿姨推着温素玲出去散步,买菜。

    本来是和往常一样的流程。

    却不想护工阿姨突然接了家里的一通电话,就那一个电话,温素玲走丢了。

    护工阿姨发现后吓得哭出来,给温燃描述经过的时候,几乎泣不成声。

    温燃脑子轰一下就炸开,马上给茹姐打电话,语调都不冷静了。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茹姐成了温燃的定海神针,她告诉她别急,问清楚经过后,第一时间过来接她,带她去报警。

    可就算报警也不能立马把人找到,到那时温素玲已经走丢快一小时。

    温燃心急如焚,怕温素玲出意外,就让茹姐帮忙开车和她一起在市里寻找。

    不止茹姐。

    还有温燃的两个助理,也开车去市区里搜寻。

    茹姐说,“你看看你身边有没有那种能开车的靠谱的朋友,你让他们也帮你找找?”

    温燃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格。

    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拉下脸面。

    奈何她朋友圈太窄,能开车的人几乎没有……除了傅北宸。

    人急起来的时候,是真的没有选择。

    温燃思来想去,只能给他打电话,好在傅北宸很快就接了,知道这事儿后立马应下,还安慰她,不就是在北城找个人吗,这都不算事儿,包我身上。

    温燃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掉眼泪。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说谢谢。

    茹姐见她心情实在太差,就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说放心,

    不是有警察吗,再说一老太太,又没钱,又糊涂的,肯定没人害她,说不定没多久就有好心人给她送回来。

    温燃明白这个道理。

    可真让她冷静,她做不到。

    外面又下起了雨。

    温燃坐立不安地熬着。

    眼看到就要到中午,帮忙的人总要吃饭,温燃就想找个车在市内搜寻。

    还没和茹姐商量妥,手机就响了。

    是傅北宸的电话。

    那刻福至心灵般,温燃神经一紧,心口突突地跳。

    果不其然,傅北宸语气相当喜庆,告诉她说人找到了,就在市中心的某个胡同口呢,他现在就把地址发给她。

    “……”

    像做梦似的,温燃一瞬间呼吸都轻松了,抬手抹了把眼角,“你怎么找到的?”

    “多安排几个人在那片儿搜,很容易就找到的。”

    见温燃发自肺腑地感谢自己,傅北宸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谦虚道,“嗨,多大点事,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可千万别哭,不然有人……”

    说着,他支吾了一下,“反正你去接吧,那儿有人接应呢。”

    当时温燃脑中只有找温素玲一件事,根本没心思顾忌别的,和他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把地址给了茹姐。

    茹姐以最快速度把车开过去的时候,雨势也变大了。

    冰冷的雨幕里混着初春的寒气,凉意仿佛能渗透到骨子里。

    车刚在路边停下,温燃就看到温素玲。

    温素玲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身衣服,早已被雨水浇透,却不知冷似的,固执地站在路边,不肯上那辆又贵又舒适的奔驰。

    她嘴里喃喃着,“找燃燃,燃燃还没吃早饭,找燃燃,给燃燃交学费。”

    温燃下车就听到这句话,眼眶瞬间通红,眼泪和雨水交织在一起。

    她上前抱住温素玲,说我在这儿呢,燃燃在这儿。

    看到温燃被大雨淋湿的瞬间,在旁一直给温素玲撑伞的周擎焦急地皱起眉,大声道,“上车,先上车!”

    温燃那刻的头脑已经不会运转了。

    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奶奶,还是因为帮她找到奶奶的人是周擎而神思迟钝。

    她只知道那天的雨水太冰冷了。

    她喉咙紧涩得厉害,意识也茫然,几乎是机械地把奶奶送上车。

    周擎没急着离开。

    他回到那辆奔驰上,第一时间给人打电话,一边说话,一边恭敬地点头。

    温燃看一眼就清楚他汇报的人是谁。

    心口在那瞬间仿佛被轮胎反复碾压着,压抑,沉重,钝痛……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她已经分不清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应对。

    她只是想着,或许她应该过去说一句感谢。

    于是在安抚好温素玲后。

    她拿出两条干燥的新毛巾,撑着伞下车,敲开了周擎的车窗。

    她俯首,在嘈杂的雨声中,尽量大声对周擎说,“毛巾收下吧,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了。”

    她把毛巾扔到副驾驶上,转身要走。

    周擎却突然推开车门,撑伞下来叫住她,“温小姐,你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温燃想过飞快从他眼前逃离的。

    可沉涩的心情还是击溃了她。

    温燃情难自禁地停下步子,撑着伞和周擎对望。

    雨水砸落在伞面,汇流成汹涌的水柱,周擎眼睛被冷风吹得有些睁不开,却仍旧努力开口,“你应该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心脏在胸腔里胡乱冲撞,撞得仿佛要把她的灵魂震碎。

    温燃眼睫湿漉着不说话,唇瓣抿得发白。

    周擎像是生怕她突然从眼前消失一样,上前一步说,“其实今天我不该和你单独谈的,先生不允许,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温小姐,你能给先生一点时间吗,就一点。”

    “……”

    “我向你发誓,先生他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从没有放弃过你。”

    第65章 妥协 “她没勇气过来,我就铺建一个最……

    其实不算意外。

    温燃在雨中看到扶着温素玲, 给温素玲撑伞的好心人是周擎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这天的相遇并非机缘巧合。

    傅北宸那么痛快应下,也只是去给某人通风报信罢了。

    以他呼风唤雨的身家地位。

    别说在北城城区的老胡同里找一个人, 就是在全世界大海捞针, 也不足为过。

    温燃那时脑中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薄祁闻还真是一个慷慨的旧情人。

    即便那晚她那样不留情面地把他从家中赶走,在她遇到困难,需要人伸以援手的时候,他还是会仁慈地出现。

    温燃只是没想到。

    周擎会叫住她跟她说这些。

    这个年仅27岁,几乎从一毕业就跟着薄祁闻, 无论何时都镇定麻利, 有计划有原则的男人, 就这么破天荒地失了分寸, 自作主张地替薄祁闻表态。

    这股真情流露像雨天里一道猝不及防的闷雷, 炸出温燃一直以来精心伪装的心事。

    心间如同淌过一道酸楚的暖流。

    她早已无法掩饰自己的动容与失态。

    嘈杂的雨声里,温燃耳畔又响起短暂的蜂鸣声,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和加速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先生他还好么。”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明明与薄祁闻分开不过一个多月, 甚至前几天还在电梯里见过一面,她却只觉恍如隔世。

    周擎难得从她脸上看出在意的神色,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说,“不太好。”

    温燃喉咙被冷风吹得像被绳子拴住那样发紧。

    周擎抓紧时机殷切道,“他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入春后手臂时常泛疼,胃口也差,最近还总失眠,就这样还要出去应酬, 有一次回来胃疼了半宿,让他打吊针也不同意,明婶求着都没用。”

    温燃不知他话里有多少水分。

    只觉心口发皱。

    周擎还要替薄祁闻说几句软刀子,那头的茹姐恰到好处地降下车窗,朝雨中的温燃喊,“说完了没?说完了快上车,这不是停车的地方。”

    不知茹姐是不是故意为之。

    温燃回过神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那些动容像雨雾一样散去,她提上一口气,对周擎说,“我得走了……今天谢谢你和先生。”

    周擎欲言又止。

    见温燃转身上车,使劲儿喊了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声音融入瓢泼大雨中,温燃心尖生生一颤。

    回到车上,茹姐发现苗头,试探着问她,“他跟你提薄祁闻了?还是你一开始就求的薄祁闻?”

    温燃脸色麻木地用干毛巾擦头发,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找他,是别人告诉他的。”

    茹姐恍然一瞬,有所感叹地笑了下,“薄祁闻有这么好心的?”

    “……”

    “行吧,也算他够意思。”

    淋了冷雨,那股寒意还缠着温燃,她轻轻咽嗓,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颤叫她魂不附体,又魂不守舍。

    另一边。

    薄祁闻带陆可媛参加完葬礼,于雨中穿越大半个北城,回到绿意居。

    沈念辞和明婶都在。

    见两人回来,明婶赶忙拿伞去门口迎,沈念辞也第一时间下楼,迎接陆可媛。

    从伦理上来讲,沈念辞辈分在陆可媛之上。

    可另一方面,沈念辞根本不算薄家人,陆可媛又比她大九岁,她没道理让陆可媛叫她一声小姨。

    于是沈念辞自作主张,叫陆可媛为可媛姐。

    那会儿两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沈念辞十五岁,一个人和明婶住在绿意居,大过节的,薄祁闻在国外,陆可媛刚好路过绿意居,就把刚买来的鲜肉月饼和螃蟹给沈念辞送了过来。

    沈念辞对薄家有着天然的敌意,那一面对陆可媛的态度并不好。

    陆可媛却不在意。

    或许是从小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打压长大,陆可媛身上没有上流社会的那种鄙薄倨傲,她随和的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姐姐。

    见沈念辞冷脸拒绝,她笑笑说,“那你就当我送给舅舅的吧,舅舅对我很大方的,你总不能拦着我回报他。”

    可身边熟悉薄祁闻的人都知道。

    他从来不吃月饼。

    倒是沈念辞,最喜欢的就是

    鲜肉月饼,螃蟹她也爱吃。

    大概是陆可媛那天的态度太过真诚,沈念辞最终还是收下了她的东西,眼见陆可媛要走,她着急忙慌地回去拿了一盒比利时巧克力作为回礼。

    陆可媛笑得眼眸弯弯,跟她说谢谢。

    沈念辞有些腼腆,但也还是问了陆可媛的名字,叫她一声可媛姐姐。

    陆可媛对这个称呼还挺喜欢的,对她嘘一声说,“我们各叫各的,别让舅舅知道就行。”

    沈念辞使劲儿点头,跟陆可媛交换了联系方式。

    陆可媛从绿意居离开后,沈念辞亲眼看见她和一个身高腿长长相英俊的男生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走了。

    沈念辞当时还挺意外。

    像陆可媛这样的大小姐,出门不是都有专门司机接送的吗?

    怎么来绿意居这么远的地方,她和男朋友还是步行的。

    抱着这样幼稚的疑问。

    沈念辞仔细观察了陆可媛的朋友圈,发现陆可媛的生活跟上流社会的名媛一点也不搭边,倒是文艺得很。

    她在一所高等院校学美术,男朋友是同校的同学。

    两人的梦想,是研究生毕业后一起出国留学。

    那个男生的正脸沈念辞也在照片里看到过。

    很清秀很干净的长相,照片里看着和陆可媛很恩爱,俊男美女尤为登对。

    也是后来,她和陆可媛一次聊天时,知道了俩人从初中就互相喜欢,高中毕业后才在一起,一直相伴到读研。

    沈念辞别提有多感叹。

    甚至还扬言,等俩人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过去当伴娘。

    陆可媛欣然答应。

    然而谁又能想到,短短四年,物是人非。

    陆可媛不仅没能和男朋友结婚,还在这一年的惊蛰,和她的男朋友天人永隔。

    沈念辞是薄祁闻那儿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薄祁闻感冒初愈,打算回总部开会,是薄家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大姐家里出事了,陆可媛要跳楼。

    之所以给薄祁闻打电话,是因为薄祁闻是陆可媛唯一愿意见的人。

    沈念辞始终记得薄祁闻霎时沉郁下去的脸色,像是急火攻心一般,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明婶和周擎都吓了一跳。

    赶忙给薄祁闻拿药。

    服下药后,薄祁闻状态才好转,却也一刻都不肯耽搁,和周擎直接去了大姐薄轻霜用来禁锢陆可媛的宅子,总算把陆可媛拦了下来。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短短两个月,像被抽走所有精气神。

    明明是见谁都决绝冰冷。

    唯独在见到薄祁闻时,哭得声泪俱下,瘫坐在地上,扯着他的西裤说,“舅舅,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没人知道。

    薄祁闻那刻心口酸胀,闷痛得有多厉害。

    不止是因为陆可媛。

    还因为在那一刻,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温燃。

    想到那张,年轻,清澈,总喜欢用虔诚的目光,仰望着他的那张脸。

    那场闹剧。

    最终以薄祁闻把陆可媛接回绿意居结束。

    即便折腾成这样,薄轻霜也还是不依不饶,这女人甚至哭得比陆可媛还凶,她喊着,“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啊?我为你找最好的婚事,给你的未来出谋划策,你倒好,把你亲妈当仇人,这年头谁不抑郁?我还抑郁呢!他自己承受能力不行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当初也是你自己主动和他提分手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现在婚事定了,你闹着不结婚,你把我们置于何地!”

    “陆可媛,陆家没你这样的白眼狼!我也没你这个不孝女!”

    那些话像烫在心口上的烙印。

    把本就平平的母女关系降至冰点。

    直至陆可媛的男友出殡,陆可媛都没有重回陆家的意思。

    信用卡和各个银行账户早已冻结,陆可媛没地方可去,薄祁闻这儿是她最好的栖息地。

    最关键的,是没人敢在薄祁闻这儿造次,就算薄轻霜再看不上薄祁闻,再恨薄祁闻,她也不敢。

    就这么在绿意居住了一周。

    薄祁闻陪同陆可媛去参加她男朋友的葬礼。

    葬礼举行的时候,北城还没有下雨。

    薄祁闻没有选择静默地坐在车里,而是陪同陆可媛一起见了男方的家长。

    男方母亲果然如想象中一样,百般谴责陆可媛当初的绝情,要不是她身边站着薄祁闻,女人很可能要上手推搡赶她离开。

    薄祁闻也是当天知道的。

    陆可媛男朋友的父母,是薄氏集团的双职工。

    作为精神补偿,薄祁闻安排秘书室,给男方父母涨工资。

    可能是情绪宣泄过了,觉得不在理。

    男生的父亲面色沧桑地跟薄祁闻说,“其实不怪可媛,感情这种事不能道德绑架,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给儿子及时的关爱,没察觉到他压力这么大还抑郁,出事故也是因为他药吃的时机不对,太困了,精神不集中才导致的车祸。”

    “你要好好劝劝可媛,让她别像我儿子一样,走上不归路,她还那么年轻。”

    听到这番话,站在男生墓碑面前的陆可媛泪如雨下。

    她哭泣到肩膀都在颤抖。

    是薄祁闻上前,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即将崩溃的身躯,如同茫茫大海中,唯一能给人生机的浮木。

    葬礼结束的时候。

    北城开始下雨。

    和市区内不同,墓园这边雨势很大,下山的高速公路很不安全,司机便提议等雨势小一些再走。

    就是那会儿。

    薄祁闻接到傅北宸的电话。

    傅北宸兴冲冲的,问薄祁闻在哪儿,方不方便帮个忙。

    薄祁闻揉着眉心,“什么忙。”

    傅北宸清了清嗓子,颇有种邀功的架势说,“温燃刚给我打电话了,挺焦急的,说是她奶奶走丢了,找不到,拖我帮忙在市区里找找。”

    听到温燃两个字。

    薄祁闻肩膀一僵,倏然睁开眼。

    所有的倦怠,恹恹,统统烟消云散,留存在他眸底的就只有紧张和在意。

    薄祁闻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傅北宸说,“就刚刚啊,电话撂下我就给你打来了,你不至于这么冷血吧,好歹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薄祁闻就打断他,“知道具体走丢的位置么。”

    傅北宸啊一声,“知道,我现在发你。”

    薄祁闻说,“我回不去,你发周擎,我让周擎去。”

    傅北宸说好。

    电话一挂断,薄祁闻就给周擎去了个电话。

    旁边的陆可媛本来是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呆呆靠坐在他旁边,见他因一通电话这么紧绷,才扭过头来。

    陆可媛声音哭得泛哑,问他,“傅北宸说的是舅舅很在意的那个人吗?”

    离得近,电话里的声音很清晰。

    薄祁闻目光悠长地望着车窗外雨雾蒙蒙的山色,很轻地嗯了声。

    很奇妙的,一种名为感同身受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荡开。

    陆可媛望着薄祁闻如被名画家勾勒出的俊美侧颜,说,“你们分手也是因为家里逼着联姻吗。”

    薄祁闻没说话。

    陆可媛收回目光,眼中色彩只有冷调,她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笑起来,眼泪像钻石一般落下,“曾经我也以为,爱情总会被现实击溃,不值得留恋……可怕就怕在,爱情还没被现实击溃的时候,命运就击溃了那个人。”

    “很多时候我都在自责,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软弱,如果当初我再坚定一点,我跟他的结局会不

    会不一样。”

    “就算我和他狼狈收场,也好过天人永隔,我的心跟着他一起死掉。”

    说到这时,陆可媛双眸紧闭,泪水打湿了裙摆。

    薄祁闻喉咙轻咽,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体会到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温燃的痛觉。

    拿出手帕,他递给陆可媛。

    陆可媛接过来,把整张脸都埋下去,小声啜泣着。

    薄祁闻看着她瘦弱的身躯,难得有了想要诉说的欲望,他喉咙紧涩得厉害,“在遇见她之前,婚姻对我来说不过是为了将利益最大化的一种程序。”

    陆可媛从手帕中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仿佛薄祁闻和温燃的故事,能给她一点慰藉。

    她说,“然后呢。”

    “然后,”薄祁闻垂着眸,声音平静,“我也没想过能和她走多远,当时只觉得,她要什么,我给就是,她那样的大好年华,跟着我总不会比跟别人差。”

    说着,薄祁闻自嘲一笑,“相反,为了一个女人,一段感情,放弃继承权,在我们这种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可你为她妥协了,对吗。”

    陆可媛眼神执拗又期待地看着薄祁闻。

    不然这段时间,薄祁闻也不会忙得没日没夜,不会一味的拖延婚事,像在为什么筹谋准备,更不会从头到尾都没劝说过陆可媛联姻,还把她从陆家接回绿意居。

    轻抒一口气,薄祁闻闭了闭眼,轻笑,“感情是比毒.品还要难以掌控的东西。”

    难以掌控到,不知不觉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回过头时,他发现自己早已是牌桌上最大的输家。

    车窗上的雨水像扭曲的眼泪一样流淌,薄祁闻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我不知道她想要的未来是什么,但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她。”

    “……”

    “她没勇气过来,我就铺建一个最好的未来等她。”

    第66章 软肋 她不是那只蝴蝶,也不是那只雀……

    那天在车里的那番话, 并不是薄祁闻临时起意,而是他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想明白的一件事。

    事实上,在刚和温燃分手的那段时间, 薄祁闻想过让这段露水情缘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结束。

    这本也是他预想中的结局。

    温燃就好比短暂停落在他肩头的一只蝴蝶, 一只栖息在他怀中遮风避雨的雀,他给予她庇佑,也拥有随时终止这段关系的权利。

    可谁也没想到,这段故事的最后,主动撤离的人是温燃。

    比起失落, 薄祁闻更多的是郁结, 他不懂, 为什么他已经给她最好的, 她却还是不肯为他停留。

    或许爱意迸发的关键, 就是得到又失去。

    薄祁闻就这样一次次和她背道而驰,一次次思绪反刍里,意识到温燃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她不是那只蝴蝶。

    也不是那只雀。

    她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跟在身边的第一个女人。

    他的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觉得人生鲜活而有意义。

    而“第一”这个字眼,本身就具备足够的唯一性, 和特殊性。

    薄祁闻很难认清那到底是不是爱。

    他觉得自己并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当他一次次听到有别的男人在觊觎, 靠近温燃时,那份强烈的嫉妒心和近乎扭曲的嗔怒,也是他身体里最真实的情感反馈。

    从没有过弱点的薄祁闻,从那时起有了软肋,他只能在高傲的自尊,和对她的占有欲中,找到一个精准的平衡点。

    就像对待一个高投资高风险的项目,他习惯性做好最稳健的评估,直到确定她还在意自己, 才主动出击,挽回这段感情。

    他相信她会心软,她会舍不得自己,她会回来。

    他会好好对待她,比从前更宠爱。

    但他没法保证,中途会不会委屈她一下。

    他只是想着,等他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他自然会肃清一切,给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而在此之前,年深日久。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相爱。

    没必要在意那些细节。

    “你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你们男人总觉得,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但女人不会这么想,我们女人更多时候想的是,我和这个人会不会有结果,如果没有结果,我们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时间陪你们蹉跎?”

    “没办法,这就是父权社会对女人的诅咒。”

    “你们男人至死是少年,七老八十了还能找年轻女人生孩子,我们呢?到了三十岁不结婚就要被挤兑成社会边角料,我们快活的沉没成本可比你们昂贵多了。”

    “你觉得你可以向她证明你对她是真爱,让她放心大胆跟你走。”

    “可亲爱的薄先生,真爱它瞬息万变啊。”

    ——这些犀利又极富道理的话,出于薄祁闻唯一的女性朋友Jennifer之口。

    就在薄祁闻从温燃家里出来的那夜。

    那晚薄祁闻心浮气闷,心情差到极致,刚好Jennifer发消息给他,说之前和朋友合开的小酒吧营业了,问他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薄祁闻枯坐在车上,面色空寂地抽完一根烟。看着窗外寂寥浓稠的夜色,他突然很想过去喝一杯。

    午夜的酒吧纵情声色,小小的酒吧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

    他来得实在是太突然,Jennifer很意外,她忙着招呼开业打折蜂拥而至的客人,根本没工夫照应他。

    薄祁闻也不需要她照应,一个人坐在吧台,身形颀长孑然,昂贵的西装让他在嘈杂浮躁的氛围里更为清贵。

    清隽俊逸的背影一眼便让人惊艳,一坐在那儿,就有女生过来搭讪。

    可薄祁闻这样身处高位,谪仙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他一个都没搭理。

    甚至没正眼瞧过,只跟侍应生说过两句,点了杯伏特加,临走的时候,还随手办了一张年卡,给Jennifer冲业绩。

    等两人再见面,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薄祁闻长期肝郁气结,状态不佳,又接连不断应酬好几天,导致急性胃炎,外加一场感冒。

    Jennifer难得见他这么潦倒,一时来了兴致,拎了个精品果篮去绿意居探望他。

    薄祁闻那会儿正在阳台的摇椅上小憩。

    听到楼下传来明婶意外欣喜的招呼声,他恍惚以为是温燃来了,一瞬间便掀起眼帘,身子都坐直,结果看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他的是Jennifer。

    Jennifer好伤心地吐槽他,“有必要吗,见我这么失望。”

    薄祁闻眼神暗淡下去,连话都不想说,重新躺了回去。

    Jennifer打趣他,“看来失恋给薄总打击得不轻啊。”

    薄祁闻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

    可眸底恹恹的神色骗不了人。

    来者终是客。

    Jennifer又是个情场高手。

    薄祁闻到底被她套出话,Jennifer很快就理清了故事的脉络,她笑着打趣薄祁闻,“就你这性格,还知道倾诉,说明起码还有救。”

    薄祁闻很轻地扯了下唇。

    笑里几分落寞自嘲的滋味。

    就是那天下午,Jennifer跟薄祁闻说了这些话,她说,“亲爱的薄先生,真爱它瞬息万变,对于你们这种上流社会的男人,最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别信。”

    这些看似诙谐实则残酷的话,深深刺痛了薄祁闻。

    Jennifer给他剥着橘子,又说,“温燃那种清醒到极致的姑娘,离开你是必然,鬼知道你哪天会突然抛下她和别的女人结婚,到时候她成了小三,还浪费了青春,冤不冤。”

    薄祁闻眉梢不悦地蹙起,“我跟她承诺过,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我怎么可能让她成为第三者?我疯了?”

    Jennifer笑,“但你也没说会娶她呀。”

    她耸肩,“你这种纯属模棱两可,浑水摸鱼,温水煮

    青蛙,谁不知道你薄祁闻最抗拒婚姻。”

    Jennifer不愧为最了解薄祁闻的人。

    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为利益妥协,薄祁闻根本不可能屈服于婚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薄祁闻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早在这些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撼动,瓦解。

    视线垂落在Jennifer递过来的橘子上。

    薄祁闻难以克制地再次想到温燃。

    那是去年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很稚嫩,见他病了,一味地哄骗他,让他打针。

    却不想反被薄祁闻占了便宜,夺走她的吻。

    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她在临走前也是给他剥蜜橘,橘子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气里,她白里透粉的手指,轻轻将橘子瓣塞到他的唇齿里。

    薄祁闻却故意挑.逗,直视着她的眼睛,借机咬了一下她软嫩的手指。

    过去的回忆带着蜜桔味道,就这么渗透在思绪里。

    仿佛有什么始终想不明白,绕不开的结,在这瞬间突然打开。

    突然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家族利益也好,继承权也罢,哪怕是他一直抗拒的婚姻。

    不过是一张把两人拴住的本。

    如果对方是温燃,他甚至会期待。

    薄祁闻没接那橘子,微微肿胀的喉咙轻咽,他偏头望向窗外的冬景,清邃的桃花眸浮起一丝苦涩,“她若明说要我娶,我不至于给不起。”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他要给温燃买个包,买栋房子。

    这一出是真把Jennifer下巴惊掉了,她一双凤眼眯起,“你什么意思?”

    薄祁闻回头看向她,“我说得够明显了。”

    只是有些可惜,他之前在温燃那儿怎么就没把事情想得这么明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可回头一想,她那样决绝又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就算想明白,把话撂到台面上,她也只会觉得他在用糖衣炮弹引诱她,安抚她。

    那时两人都太不清醒了。

    即便真情实意的话说出口,也叫人无法笃信。

    思及此,薄祁闻深吸一口气,胸腔那股淤浊的情绪莫名消散。

    兴许是窗外那一场大雪初霁,室内放晴,又或许是这满屋子是橘子香气,叫人心下动荡,总之薄祁闻清明了。

    Jennifer却像是陷入到迷雾当中,不确定地看着薄祁闻,“别告诉我你真要为了她……放下你这么多年心里的恨。”

    很多事,没人比Jennifer更清楚。

    就比如当年薄祁闻的继父不是非得去死,只要薄家一句帮衬的话,抑或薄老太太肯把薄仲恒临终前留给薄祁闻的那笔遗产交给胡蕙卿。

    可是,没有。

    那二十万的赔偿费。

    不够薄家人的一场家宴。

    不够陆思明在酒吧折腾一晚,更不够李悦红的一只玉镯,却要了一对夫妻的命。

    薄祁闻也是在母亲去世后,被薄仲恒生前的贴身秘书告知,他才知道薄仲恒给他留了一笔不菲的遗产,是李悦红一直隐瞒这件事。

    胡蕙卿很早就知道这笔遗产,但从前她没想过要,是为了丈夫,她才挺着大肚子,去公司求李悦红。

    她知道李悦红恨自己。

    所以她只要二十万,就二十万。

    可李悦红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给她。

    薄祁闻满腔恨意,就是从那时燃起……是他太功于心计,才没有任何人将他看清。

    Jennifer很清楚,他一旦走上这条掠夺薄氏的路,注定不会自由,所以听到薄祁闻说出这样的话,她才这么震惊。

    然而,薄祁闻就只是往后一靠,闭了闭眼,语气很淡,“两码事。”

    他一扯唇,语调凉薄又不屑,“我还不至于就这点手段。”

    “大不了东山再起。”

    ……

    那天薄祁闻的话,深深烙印在Jennifer心里。

    她没想到,薄祁闻真不是随口说说,单他跟蔡艺敏的订婚宴,就没有如期举行,往后顺延了一个月。

    薄氏旗下别的产业,Jennifer不清楚,她只是隐约听人说,博林在暗自变动股权,至于薄祁闻,那段日子出席好多商业场合,好多应酬,足以称得上日理万机。

    Jennifer想过主动联系温燃,跟她好好聊聊薄祁闻的,结果托人要到温燃的微信号,发送好友验证,说自己是Jennifer,温燃理都没理。

    Jennifer都被气乐了。

    心说这姑娘是真绝情,也不怪能拿捏得了薄祁闻。

    总归是好心没送出去,Jennifer懒得多费口舌,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那段时间她也听说了一些事,比如薄祁闻的侄女跳楼悔婚,闹得满城风雨,被薄祁闻接回绿意居才消停,之后就在他那儿一直住着。

    温燃也在那段时间,频繁上热搜。

    好像是什么综艺,她在里面挺牛的,吸了很多粉。

    就这么到了三月中,Jennifer从泰国游玩回来后的一个晚上,开车去酒吧帮忙。

    在她去的路上,酒吧工作群里面的侍应生一个劲儿地发照片,发消息。

    趁着堵车,Jennifer点开一看,天灵盖瞬间一麻。

    【我靠,我真没认错,真是温燃!!!她来咱酒吧了!!!】

    【你没看错吧?戴帽子戴眼镜那么昏暗的光线你也能看清???】

    【就是她,我太能看清了,她那电影我刷了三遍,综艺一次不落,我不可能听错她声音,我给她送酒的时候她还看了我一眼跟我说谢谢,那语气就是她!】

    【我靠,太神了,大明星居然来咱们这小酒吧了】

    【那咋了,咱们老板之前也是明星啊,北城这地儿经常见到明星,不是很正常】

    Jennifer看着唰唰弹出的消息,也参与进去:【她一个人来的?】

    群里人回她:【没有,还有一个美女,看着眼熟,像个网红】

    Jennifer说:【有照片吗?】

    群里人说没敢拍。

    下一秒,红灯转绿灯,Jennifer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可再快也来不及,Jennifer回到酒吧的时候,温燃和朋友已经离开,侍应生说付钱是那位美女付的,走的时候她还扶着温燃,问她自己行不行。

    Jennifer眉头都听得皱起来了,“她喝醉了?自己一个人回去?”

    侍应生摇头,“那不知道,我都没敢多看她,她之前好像发现了我们拍她,才要走的。”

    Jennifer简直一言难尽。

    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不是温燃,Jennifer去调了监控,别说,虽然戴着帽子和眼镜,但那清瘦的身形轮廓,还真像温燃。

    Jennifer拍了张照片,突发奇想试探一下薄祁闻,就把照片发了过去,说:【温燃好像来我酒吧了】

    看着监控视频里,她离开时被扶着脚步虚浮的模样,她又说:【你这小女朋友是不是不大会喝酒啊?桌上也没点什么啊,我怎么感觉她醉了呢?】

    说来也巧。

    Jennifer发过去的时机,刚巧赶上薄祁闻忙完回绿意居。

    那天是倒春寒。

    明明三月了,大晚上还下起雪。

    路上周擎一句兴冲冲的下雪了,把薄祁闻从浅寐中惊醒,明明是想睁开眼看雪的,哪知余光一瞥,就看到Jennifer发来的消息。

    看到温燃的名字。

    薄祁闻心头一凛,不经思索便把电话打了回去。

    Jennifer都乐了,说也就提她能引起你注意了,但是来不及了,人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薄祁闻眉头微蹙,只问她,“她身边没有助理经纪人?”

    Jennifer很肯定,“几个监控我都看了,没有,就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说不清为什么。

    薄祁闻火气一下便涌了上来。

    Jennifer轻松道,“没事啦,她那么大人,肯定有分寸,应该会打电话叫人来接吧。”

    薄祁闻却说,“她喝了酒。”

    Jennifer嗯一声,“来酒吧当然喝酒。”

    薄祁闻压下一口气,懒得和她解释,直接挂断电话——也就只有他,知道温燃沾了酒精是什么鬼德行。

    薄祁闻是真拿她没辙。

    前两天还帮她找奶奶,今天就轮到找她。

    怎么都放不下心。

    薄祁

    闻干脆给茹姐打电话。

    茹姐都快睡了,一听说温燃大晚上的出来和别人喝酒,马上精神了,她说,“我不知道啊,她这两天放假,我没管她,你等等我问问胡雅米,她可能知道。”

    说完茹姐就挂断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就打回来,“坏了,胡雅米说联系不上她……”

    “……”

    薄祁闻已经很久没被气出冷笑。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顾锦茹,我把她交到你手里,你就这么给我照顾的?”

    第67章 答案 薄祁闻只觉得自己被她掣肘得死死……

    顾锦茹虽是经纪人, 但也是那种随时可以自立门户出来的金牌选手。

    这么多年她之所以还留在博林,一方面是跟林行涛关系不错,另一方面就是背靠薄家好办事, 很多时候她不至于那么累。

    关键是, 早在温燃刚入圈的那会儿,薄祁闻就许诺给顾锦茹半个合伙人的身份,还分给她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条件是她必须亲自带火温燃。

    博林上下那么多艺人,有谁被薄祁闻这么关注过, 钦点过。

    没有。

    顾锦茹一开始就知道薄祁闻对这姑娘不一般, 她绝不仅是圈内人口中不值一提, 随时能被玩腻了的金丝雀。

    陪同她经历和薄祁闻的热恋与分手的这段时间, 茹姐也能看出来, 他们俩没那么容易玩儿完。

    兴许隔个一年半载,薄祁闻结完婚再离婚,抑或是温燃想开了大胆去爱,俩人也就顺势破镜重圆。

    却没想到, 根本不用等到那一天, 薄祁闻对温燃的关注从来就没断过。

    她出去喝酒这事,顾锦茹自己都不知道,薄祁闻却一清二楚。

    顾锦茹第一反应是不忿。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处,她早把温燃当成自己人,怎么可能不上心。

    可再一品,又觉得好笑。

    顾锦茹说,“薄祁闻,你是不是管太宽了,她一个二十来岁大活人, 有行为自主权,我难道要贴身管她吃喝拉撒睡?”

    顾锦茹是奔着激怒薄祁闻去的。

    结果呢,没如她所愿。

    薄祁闻大晚上来找她,不是出于控制欲,抑或是别的什么私人情感。

    他深吸一口气,用克制后的,冷静却郑重的口吻说,“她酒精耐受度极低,喝一杯就会醉,身边也没人,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说着,他冷笑,“再不然,被哪个狗仔拍到负面新闻,你就开心?”

    顾锦茹短暂沉默后,语气都变了,“……你等等,我再给胡雅米打个电话,马上跟她汇合。”

    薄祁闻扯了扯领带,眉宇间堆积着阴云,“她应该刚从酒吧出来没多久。”

    顾锦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了两句好。

    周擎在旁听了个大概。

    不用薄祁闻说,就调转方向盘朝Jennifer的酒吧驶去。

    那一晚雪下得愈发起劲。

    白天下过雨的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偏偏是周末,夜生活刚开始,市区内交通拥堵得过分。

    那辆惹眼的宾利,就这么在车流中焦躁地走走停停。

    Jennifer那家门脸不大的半地下小酒吧,就在斜对面的那条街。

    薄祁闻有那么一瞬间想推门下车,想着步行在周边搜寻算了。

    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

    周擎低呼出声,“先生,你看那儿,对面公交站牌的长椅上坐着的那个——”

    心头一凛。

    薄祁闻顺着他的方向瞥过视线,一眼就看到那道清瘦身影,穿着深灰色宽大的呢绒大衣,长发披在肩头,头顶带着深色棒球帽,手里攥着一个黑框眼镜的温燃。

    似乎是真的很不舒服,她双颊泛着红。

    看不清晰的上半长脸,眉眼隐约紧闭。

    旁边坐着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是在等公交,却时不时地朝她看,有种想要凑近搭话的架势。

    可惜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便不知何时直奔过来,挡住男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她就这样傻兮兮在公交站坐了多久,薄祁闻怕她冷,便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温燃身上。

    温燃头昏脑涨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不知是被冻红,还是酒精上头的脸,疑惑地看着他。

    就好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薄祁闻没由来燥起一股火,冷着脸和她对视。

    一张骨相优越的脸在广告牌的蓝光下显得尤为立体清俊。

    这么俊美脱俗的一张脸,除了薄祁闻,还能有谁?

    似是终于认出他,温燃动了动唇,伸出食指迟钝地指着他,“薄——”

    话还没说出来。

    薄祁闻就已经毫无耐心地背过身,把她的双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温燃即便穿着两件外套也不过九十几斤。

    薄祁闻相当轻松的拖着她的腿弯把人背起来。

    突如其来的力道和起身,顶得温燃低呼出声,只觉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好在她还知道抱紧薄祁闻,伏在他肩头小幅度地干呕两声。

    好在是给薄祁闻留了情面,没吐。

    那一身酒气却不淡。

    薄祁闻本来是在生气的,气她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要出来喝酒,身边还不带助理。

    可在听到她真切又生动的干呕声,脊背感受着她起伏的弧度和体温,和她呼吸时落在他耳畔的酒精气味,那股火气就像淋了一场及时雨,忽而烟消云散了。

    ……也亏得她没带。

    不然他也没机会和她见上这一面。

    兴许人和人之间,总会存在一种玄妙的相生相克。

    薄祁闻只觉得自己被她掣肘得死死的。

    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她。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薄祁闻侧过脸,额头抵着温燃的侧脸,无奈又宠溺地嗔怪,“这么难受,是不是活该?”

    温燃还是有意识的。

    她非常嚣张地勒紧薄祁闻,凑到他耳边报仇似的,咬了口他的耳垂。

    薄祁闻眉头微蹙,疼得嘶一声,“温燃!”

    温燃咬完就在他身上不老实地蛄蛹起来,嘴里嘟哝着让我下去,我要下去。

    薄祁闻又怎么可能放她下去。

    周擎把车就停在几米远的路边,他背着她走了几步就把人卸在车上。

    温燃挣扎累了,一坐下去就瘫倒着,头顶着另一边的车窗,整个人毫无形象,凌乱得任性。

    车内暖气很足,馨香而温暖。

    薄祁闻怕冷热交替让她感冒,打算把她身上的两件外套都扯下来,顺便再摘掉她的帽子。

    然而,就在他试图帮她脱下她自己的外套时。

    温燃始终都不愿意,在薄祁闻第三次哄着她触碰她的时候,她突然别过头缩在后座的另一头哭了起来。

    印象中,薄祁闻很少见到温燃哭,除了那两次“分手谈判”,而像眼前这种,小孩子一般的哭法,更是从未有过。

    薄祁闻手臂就这样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也不过是个刚到二十三岁的,对他来说尚且稚嫩的年轻姑娘。

    心下不可遏制地柔软起来。

    薄祁闻喉结微滚,鬼迷心窍一般,试探着把手伸过去,牵住她藏在外套袖子里冰凉的手指。

    所幸温燃没有推开他,但也没给他回应。

    在她小声的啜泣声中,薄祁闻坐近一些,把她的手牵得更牢。

    就这么无声静默着。

    薄祁闻到底没再忍着,把她扶起来,搂进怀中。

    明明全程没有交流,两人中间却好似拉扯了几个回合,胜过千言万语。

    在温燃被泪水浸湿的侧脸贴在他胸膛的时候,薄祁闻倏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他紧搂着她,下巴抵在她温热的发顶,周身僵硬。

    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稍一

    低头,就能看见她合着的眼帘,纤长的眼睫在浮动光影中小幅度地轻颤。

    那是无论他看了多少次她演的电影,拍的广告,都无法体验到的生动真实,让人不想打破。

    “……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

    薄祁闻叹息着,卸下压在心中大石,嘴角轻浅一勾。

    朝着绿意居一路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

    温燃呈现出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却不忘喃喃自语,她说,“……他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听到那个“他”,薄祁闻像被塞住棉花般呼吸滞涩。

    他低眸看向温燃,一时竟无法确定她在跟谁说话,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哄着她的语调说,“谁不开心?”

    温燃再度发出小声的,闷闷的抽泣。

    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像是压抑了很久,机械又放肆的宣泄,她说,“薄祁闻啊,薄祁闻……”

    “……”

    薄祁闻心口倏然紧缩。

    温燃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染着委屈的哭腔,她说,“为什么我离开他了,他还是不开心。”

    “我不想,他不开心。”

    “我不要他放弃,”说到这,她再难忍住地哭起来,哭湿了薄祁闻的衣襟,“他应该,幸福的,他是那么好的人……我不要他因为我……”

    如果前面的话,还不能让薄祁闻确定。

    那么后面这断断续续的,声泪俱下的诉说,几乎等同于把答案溺在薄祁闻心里,将他淹没。

    那一刻。

    薄祁闻心神震颤。

    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漂浮已久,忽然看到闪烁的渔火,他就这么透过迷雾,被光亮击中灵魂,魂不附体。

    长期淤积在心口的疑问豁然开解。

    薄祁闻指腹摩挲着温燃的手腕,苦涩地牵动嘴角,嗓音轻颤,“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

    “怎么会这么傻?”-

    那一晚,胡雅米和茹姐焦头烂额,像个无头苍蝇在北城里搜寻温燃。

    俩人急得都快报警了,结果收到周擎的回复,说温燃早就找到了,在薄祁闻身边呢。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茹姐听到后直接在电话里爆粗,“接走人不早点说,害人白白担心!”

    总之她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还嚷嚷着让薄祁闻亲自给她一个交代。

    本来是愤怒的宣泄,不想那晚薄祁闻在得知周擎被骂得狗血淋头后,还真把电话打了回去。

    可惜薄祁闻语调一如既往的淡定无情,他不紧不慢道,“责任不该在你们头上吗?她不能喝酒这件事你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不失职?做助理的不该在外头一直待命?”

    这话怼得顾锦茹和胡雅米同时哑火。

    薄祁闻看向一身酒气,薄衫长裤甚至一只鞋都没脱完就肆无忌惮在他床上乱滚睡着的温燃,眸里荡起极为明显的气焰。

    顺手俯身,他帮她盖了盖被子。

    男人眼神阴沉锋利,“要不是我知道她喝完酒一个人走了,明天的后果可就不只是满城找人这么简单。”

    凉飕飕的口吻,顾锦茹心尖一颤,突然就后怕起来。

    别说,要不是薄祁闻。

    温燃还真有可能出事,搞不好还是法制新闻。

    想骂人的心思也没了,顾锦茹深吸一口气,认栽说,“……嗯,你说得对,还好你知道,多亏你。”

    薄祁闻咬字凌厉,“别再有下次。”

    胡雅米磕磕巴巴地站出来,保证说,“放心,薄总,不会有的,我以后一定要看好她……哦对,我现在就去接她。”

    要说博林的助理里,谁最没眼力见儿,顾锦茹一定给胡雅米投一票。

    听她这么找补,顾锦茹都无语死了。

    当着薄祁闻的面儿,她直接敲打她,“你接什么回去,早点儿回家睡觉吧你。”

    胡雅米哑口无言。

    转念才豁然开朗。

    她啊了声,“那、那我们燃燃就拖薄总照顾了,我不打扰你们!”

    薄祁闻拿着电话,眸光不容置喙地瞥向又翻了个身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温燃。

    ——他好不容易逮人回来的人,谁敢打扰一下试试。

    第68章 龙舌兰 一点淡粉色的蕾丝边

    说起那晚的前因后果。

    还要从苏茶给温燃打来的一个电话讲起。

    兴许是温燃在微信的关怀, 让苏茶觉得她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在从国外do完脸回来后,苏茶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温燃。

    本想约温燃出去吃饭的, 但温燃刚陪温素玲吃过, 苏茶便提议那就去酒吧。

    碍于现在的身份,温燃有点担心。

    苏茶却安慰她,“没事呀,带你去小酒吧,那边除了聊天就是唱歌弹吉他, 你不主动找人约炮绝不会有人认出你。”

    说来也奇妙, 苏茶行事作风虽然大胆, 温燃却莫名喜欢和她相处。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由苏茶开车来接温燃。

    这两天难得放假, 温燃就没有叫胡雅米。

    本来两人要去的是另一家酒吧, 结果被车流堵在半道,苏茶烦了,就在周围找了一家。

    就这么巧。

    是Jennifer开的那家。

    她们俩谁都不知道,只当一个普通酒吧, 选了个最里面, 光线最昏暗的角落坐下。

    苏茶上来就点了酒吧里的招牌,俩人没那么熟,她自然不知道温燃酒量不好。

    温燃想过和她说的。

    但人都坐在这了,她说自己喝不了酒,多少有些矫情。

    况且她也觉得自己该练习一下酒量。

    正是这种想法的驱使下,温燃点了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

    两个许久不见的姑娘就这么沉浸在流行音乐中,放松聊天。

    苏茶跟她说了很多她在国外的趣事,还新交了一个外国男友,陪她一起回国了, 她准备带他去见父母。

    至于事业,苏茶托腮看着温燃,“前阵子的新闻,你知道吗。”

    苏茶指的是她那个富商前任,还有那位知三当三态度嚣张一线女演员。

    当时那新闻在微博上爆了一整天——说是那女演员被爆出婚内出轨,也就是在隐婚生子,没和丈夫离婚的情况下,和富商搅在了一起。

    富商有钱有势,但凡她要什么资源,他都能给砸钱。

    相较之下,女演员早年隐婚的丈夫就无能得很。

    新闻一出,整个娱乐圈都闹翻了天,墙倒众人推,网友开始扒她以前的事,发现她在隐婚的情况下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的情况不计其数,热搜压都压不完。

    苏茶的那位富商前任呢,更是过得不怎么样。

    据说炒股赔了好多钱,生意也不顺利,资金都周转不起来,女演员看他拿不出钱砸自己身上,想踩着他勾搭别的金主靠山,结果被发现,富商因爱生恨,这才把她黑料都抖搂出去。

    苏茶跟温燃复述的时候,尾调轻扬,很是愉悦,“那臭男人有次喝多了还给我打电话呢,说想我了,还是我好。”

    她翻了个白眼,“滚他奶奶个腿儿,没钱没势被女人踹了才想起老娘来。”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就为了这么个男人,我凭什么放弃自己的事业,我就是要回国,我就是要把账号捡起来,管前面有谁拦着我,我就是要做大网红,赚大钱。”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是真印证了爱情有时能改变一个人——这想法都是她那外国小男友鼓励后的结果。

    温燃笑着赞同她,支持她。

    苏茶转而眼神关切地问温燃,“那你呢?和薄祁闻怎么样了?”

    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温燃神色挺淡的,“早分了。”

    苏茶隐约听说过薄祁闻要和蔡艺敏联姻的事,但亲耳听到温燃说,感觉还是不一样。

    苏茶有些不是滋味,试探着问,“你真甘心啊,那可是薄祁闻。”

    同样的话术,温燃听过太多太多遍,早就麻木了,她处变不惊地勾着嘴角,没说话。

    苏茶以为她是被甩的,安慰她说,“不过也没什么,他们那种男人,哪有真心呢,对女人从来就是玩玩,没有结果的,认清现实早点离开也好。”

    顿了顿,她又说,“其实他对你不差,是吧,你看你,现在事业多好。”

    “薄祁闻跟那臭男人还是不一样的。”

    “我觉得就算你以后有事求他,他也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的。”

    “他还那么帅,啧,不亏不亏,一点不亏。”

    温燃没禁住被她逗笑,眼里却淌着淡淡的落寞。

    垂下眼睫,她声音轻得像是一缕抓不住的烟,“薄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没资格怪他。”

    莫名想到两天前,周擎在雨中拦住她,对她说的那些话。

    温燃并不清楚那句给他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让自己有任何期待。

    因为期待的结果,往往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失望。

    音乐轮换的间隙,苏茶重新找了个话题和她聊。

    不知不觉地消磨了一阵时光。

    苏茶突然接到个电话,是她那外国小男友的,说家里水管不知道什么时候爆了,把楼下淹了,他语言不通,和楼下掰扯不明白。

    苏茶在北城住的房子是老破小。

    这种情况发生一点也不意外。

    她只是有些抱歉,还没和温燃聊多久,就要走了。

    温燃见苏茶是真急,就劝她,“别顾及我了,还是快走吧。”

    于是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酒精兴许就是那会儿在温燃体内发挥作用的,她穿外套的时候,明显感觉心口灼热,头有点晕,就没抢过苏茶结账。

    苏茶结完账回来,刚约的代驾已经过来找她。

    温燃不知不觉间脚步开始发虚。

    其实她也没喝多少,不过是一杯鸡尾酒,以及刚刚苏茶分给她那一小杯配着盐喝的龙舌兰。

    这点儿量,在苏茶眼里什么都不算,可对温燃来说,却是不小的冲击。

    苏茶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好心问她一句,自己回去行不行。

    温燃那会儿还犟呢,她摇头拒绝说,“我叫助理来接我,你快回去吧。”

    一听她说助理,苏茶就放心了。

    好歹温燃现在是艺人,出行安全指数肯定比普通人高,应该没事的,殊不知那只是温燃的强撑。

    在她走后,温燃只勉强步行到公交站牌,发了条信息给胡雅米,让她来接自己。

    可地址都没来得及给人家,她便迷糊得靠在座椅上,连手机放在哪儿都不知道。

    等再有意识,还是因为薄祁闻的出现。

    温燃那残存的稀薄的神志,并不足以确定那个来找她,背她起来的人是薄祁闻,她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梦中,薄祁闻像初春飘雪里心软的神,背她上车,带她回家。

    她想过推开的。

    可太难了。

    即便是虚幻的梦境,她也还是克制不住对他的情感,很轻易便沦陷在他的怀抱里。

    那股埋藏压抑在心中最深处的情绪,再也没有任何阻拦地迸发出来,温燃就这么任性了一次。

    等真正清醒过来时,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哭。

    那会儿已是凌晨三点。

    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领略断片的威力,温燃醒来后心头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漆黑到一点儿光都没有的夜里,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儿,瞬间就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身,像一条在岸边搁浅好久的鱼急促呼吸着。

    万籁俱寂的室内,就在这时响起一道熟悉慵懒的男嗓,“做噩梦了?”

    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

    温燃心口突地一下。

    转眼间,卧室落地灯便啪地一声打开,暖调的光亮洒满整间熟悉的卧室——正是她曾经和薄祁闻短暂耳鬓厮磨过的地方。

    此刻坐卧在沙发上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她梦里的薄祁闻。

    像是被她从浅眠中吵醒,男人眉宇间透着一丝惺忪睡意。

    一身浅色居家服,发丝软软垂着,模样明显比往日那副疏冷倨傲的上位者形象,多出几分柔软亲和来。

    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还不过一周。

    当下温燃却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心跳蓦地加快,她很没底气地看着薄祁闻说,“……我怎么在你这儿。”

    薄祁闻看样子似乎挺疲惫的。

    可即便如此,那张脸也还是那么清隽好看。

    他光脚踩在干净温暖的地板上走过来,从温燃旁边的柜子上,拿起无框眼镜戴上,之后才正儿八经地看向温燃,用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云淡风轻地挑了下眉。

    “烧退了。”

    男人袖口处盈着熟悉好闻的暗香。

    温燃喉咙发紧,连仰头朝那张俊隽清绝的脸看去的勇气都没,只觉说不出的紧绷尴尬,连声音也是干巴巴的,“……我发烧了?”

    “何止,”薄祁闻低眸看着她,轻笑了声,“你还断片了,知道吗?”

    那语气乍一听不咸不淡的。

    仔细一琢磨,就知道他在嘲讽自己。

    温燃拳头拢紧,瞬间有种无地自容之感,下意识便掀开被子,打算去洗把脸冷静一下。

    谁知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板上,下一秒就彻底傻了眼——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一件宽松的,只遮在她腿根的衬衫。

    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就这么俏生生暴露在薄祁闻眼前,甚至内裤还隐约露出一点淡粉色的蕾丝边。

    反应过来,温燃双颊瞬间火热,狼狈地逃回到被子里。

    思维也像生锈了。

    明明薄祁闻就在她眼前,脑中却蹦出莫名其妙的……她穿着这件衬衫,骑在薄祁闻身上,被薄祁闻扣着后脑勺,抚摸着和他舌吻的画面。

    薄祁闻站在床的另一边,抄兜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眼见温燃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一脸防备局促,薄祁闻才露出这几个月以来,第一个欠扁又舒朗的笑。

    他说,“想起来了?”

    第69章 摇尾乞怜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直都……

    温燃脸颊从来没有这么烫过。

    大概人被逼急了, 真的会丢掉羞耻心。

    想着反正也被他看过摸过无数遍。

    温燃干脆顶着薄祁闻炙烤又纨绔的视线,动作麻利地掀被下床,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 精准找到自己那条白色长裤。

    当着薄祁闻的面, 她面不改色把裤子套上。

    漆深的桃花眼微眯,薄祁闻眼睁睁看着这姑娘背对着他,丢了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步闪身进了洗手间。

    那语气,活像个过河拆桥的渣男。

    蓦地轻声一笑。

    薄祁闻摇着头叹息, “狗脾气。”

    ……

    温燃冲进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 掬一捧清水洗了一把脸。

    冰凉的水温果然让人清醒, 她那纷乱不堪的思绪很快就回笼了大半。

    温燃不止记起薄祁闻在公交站前背起她, 她在车里哭,还记得回到这里,沈念辞想给她换衣服,结果她成功吐在了薄祁闻昂贵的地毯上。

    她很清楚地记得沈念辞惨叫一声, 说哥, 你八万块的地毯!

    薄祁闻却只是淡定如常地过去,把温燃把搂到怀里说,“让明婶把地毯撤了,衣服我给她换下来。”

    磁柔富有颗粒感的嗓音,令人心头酥麻,仿佛仍在耳边震颤。

    清醒着的温燃尚且无法抗拒,别说醉酒后失去神智的那个人。

    那时的温燃以为那只是大梦一场,所以肆无忌惮,任凭薄祁闻扶着她, 姿态亲昵地站在水池旁洗漱,他还喂给她醒酒药,帮她把厚重的毛衣脱下来。

    本来薄祁闻只想帮她到这儿。

    是温燃自己觉得热,习惯性地试图把裤子脱掉。

    薄祁闻在旁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两眼,到底看不下去,过去施以援手。

    裤子是脱下来了。

    他却没能抵御住温香软玉的诱惑,就这么被温燃勾住脖子

    ,轻而易举就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双双跌倒在被面上。

    被子的气息很好闻,像是山涧里染着清泉气息的雪松,混着一点沉醇的檀香。

    那是薄祁闻的气味。

    他身上的,让人悸动,迷恋,又沉沦的男性荷尔蒙。

    躺上的一瞬间,温燃恍惚以为他们重新回到曾经耳鬓厮磨的日子里,以至于薄祁闻不知不觉地过来欺身过来,牵制住她的双手,举到头顶,她才在迷迷糊糊中有所反应。

    那反应里,没有抗拒和逃避。

    只有望着他时盛满浓情的眼眸,和眼底肆意的眷恋。

    对薄祁闻来说,那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最难以抗拒的勾引。

    没有再比这一晚更好的夜晚。

    他们可以不用顾及任何世俗的枷锁,她不用藏着对他的思念,她可以在薄祁闻抚上她的腰吻下来的时候,仰起头,热烈回应他的深吻。

    那一吻,差点儿就擦.枪.走.火。

    薄祁闻很难压得住那股欲.望,却终究放过了她。

    然而到此刻,温燃酒醒过来,也没搞清楚薄祁闻那刻在想什么,抑或是在忌惮什么。

    明明她会配合他进行下去的。

    可他没有。

    ……不过温燃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她只觉太阳穴闷疼得厉害,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荒唐的夜。

    可薄祁闻又怎么会如她所愿。

    温燃刚一拉开门,就看到薄祁闻堵在门口,连带着她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人醉酒和清醒时的意识是完全不一样的。

    几个小时前还恨不得和薄祁闻融为一体,难舍难分的姑娘,此刻却用一双漂亮锐利的眼,防备地看着他。

    好一招翻脸不认人。

    薄祁闻也算甘拜下风。

    眼底禁着笑意,他面色波澜不惊,“整理好了?”

    温燃莫名不喜欢他询问自己的语调。

    那种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把她当做小孩子,甚至一只宠物的态度。

    温燃不打算理他,从他身边绕过去。

    薄祁闻却偏不让她痛快,她往哪边走,他就从容自若地往哪边挪,堵住她的去路。

    温燃仰头瞪他。

    薄祁闻却是早已将她看透,眉眼压着风流,语调平直地拆她的台,“这么晚,我是不会放你回去的,你趁早死心。”

    “……”

    温燃被他酥软的声线撩得心尖发软。

    偏又在视线相接的瞬间,她看到薄祁闻右耳朵上的一处小伤口……类似齿痕一小块。

    心跳兀地漏掉几拍。

    温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隐约想起来,她曾咬过他一口,泄愤似的,很用力。

    ……怎么这么严重?

    他都不知道躲吗?

    心浮气躁的情绪无端涌了上来,温燃提上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我又没说要回去。”

    薄祁闻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好游刃有余的态度。

    温燃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满身道行,绝不是她能随意应对的。

    彻底不想和他说话。

    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强行擦身而过,重新回到卧室。

    她那外套就搭在薄祁闻躺着的沙发的另一边,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手机电量只有百分之十,屏幕上还挂了一堆未接来电和信息。

    温燃看得太阳穴紧绷,下意识地吸气再吸气。

    心说早知道就不喝酒了。

    可后悔也来不及。

    她已经掉入薄祁闻的陷阱。

    不,这也许都不是薄祁闻的陷阱……他只是心存善念,见不得她一个人,恰好把她救起来。

    见她哀愁地凝思着。

    薄祁闻嘴角压下一点笑意,重新回到沙发上,他一副随时准备盖上被子,躺下就寝的优雅模样,顺带瞥她一眼,“还不上床睡?”

    “……”

    温燃看向他,“你就在这?”

    薄祁闻笑了,“不然?”

    他朝床上扬了扬下巴,“跟你一起?也行。”

    说着就撂下被子,踩上拖鞋。

    好一出拉锯战,温燃一下就慌了,她说,“谁要跟你一起,我的意思是绿意居又不是没有客房,你非要在这儿睡做什么。”

    薄祁闻坐在那儿,一副泰然无辜的模样,清邃的眸光不愿从她身上挪开半分,“绿意居客房分给别人了。”

    顿了顿,他说,“两间都给了。”

    一间给陆可媛当卧室,一间给她当书房衣帽间。

    薄祁闻说得清白。

    温燃却生生一哽。

    像是恍然之后,无端冒出一丝酸涩与妒忌,又兴许是这深夜实在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她脱口道,“那你就去和别的女人睡啊。”

    话音落下。

    空气近乎死寂。

    薄祁闻嘴角弧度先是一滞,继而不断加深,像是得到他满意的答案,他语带笑腔,眼神昭然,“谁告诉你我有其他女人的。”

    那语气。

    就好像俩人关系还没有决裂。

    温燃还是他的一样。

    不过一瞬间,酸涩又甜蜜便将温燃击溃,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无法挣脱这种桎梏。

    她更不清楚薄祁闻说的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再这么与他“拔河”,她就真的必输无疑了。

    索性不再和他沟通。

    温燃爬上床,钻进被子里睡觉,不管薄祁闻有没有洁癖,她就是要穿着裤子上去乱滚乱睡。

    可薄祁闻又怎么可能和她计较。

    别说她穿着裤子在上面滚,只要她开心,她在他床上蹦迪都行。

    见她还算老实地躺下,薄祁闻也就顺势躺下来,随手把灯关掉,提了提被子。

    刚闭上眼,温燃就从被子里露出头,尴尬又扭捏地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喂。”

    喂?

    薄祁闻眉梢轻扬。

    于黑暗中沉下一张俊脸,斜睨着她的方向,哼笑一声,“叫谁呢。”

    温燃唇瓣紧抿。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啊。”

    “……”

    薄祁闻嗤笑一声,“我没名字是吧。”

    饶是以前,薄祁闻才不会参与这种孩子气的小打小闹,讨口头输赢,多半都是一个眼神就终止谈话,懒得搭理。

    可面对温燃,他就总能鬼迷心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拉着刷新底线。

    当然,温燃也不是全然自信的,她其实骨子里对薄祁闻还是有一点点敬畏。

    之所以这么敢于和他拌嘴,也是想要去除掉这种感觉。

    她想,不管和薄祁闻在不在一起,她和他都是平等的,她应该和他平等。

    这么想着,温燃又鼓起勇气说,“……我手机要没电了,你能不能弄根充电线给我。”

    薄祁闻优哉游哉地闭着眼,说,“我没有你型号的充电线。”

    温燃:“……”

    薄祁闻说的是实话,他那手机好几万的,根本不是她这种大众款。

    有些无力地重新躺在枕头上。

    薄祁闻又说,“明天你可以找沈念辞借,她要是不成,还有明婶,陆可媛,总有一根适合你。”

    温燃本来都闭上眼了,直到听到陆可媛三个字,又睁开了眼。

    她不自禁地发出疑问,“……陆可媛是谁。”

    薄祁闻闭着眼,腔调慵懒又性感,“占用我两间客房的女人。”

    像是故意惹她在意。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女”字的发音。

    却又怕拿捏不好分寸,真让她吃醋,薄祁闻睁开困顿的双眸,于黑夜中再度朝温燃的方向望去。

    那姑娘大抵是真没有安全感。

    睡个觉也要把自己裹得像个鹌鹑,蜷缩成一小团。

    薄祁闻望着黑暗中那个一动不动,背对着他小山包,心里无端没底,又补充一句,“和傅北宸同一个辈分的,我侄女。”

    这次语气是明显的迫切。

    果不其然,“小山包”在听到这个解释后,稍微动了那么一下。

    紧跟着,是衣料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无限放大。

    温燃不由自主换了个放松的姿势。

    她知道,有些问题,不该问出口的,可人这一辈子,好像总是没有那么多选择和余地。

    温燃听到自己不由自主的声音,“那那天陪你在味全斋吃饭的……”

    后面那句“是谁”,还没有问出来,就没勇气地熄了火。

    薄祁闻却在这时稳稳接住话茬,“你说碰到你和茹姐的那次?”

    温燃哽了一下,有些诧异,“你知道我在?”

    薄祁闻很轻地笑了声,云淡风轻,“我什么不知道。”

    虽然不意外

    他会这么说,可那话里有话的调调,还是让温燃有些迷茫。

    转眼薄祁闻又说,“那天和我一起吃饭的女孩是沈念辞。”

    男人语调平直,没有半点遮掩,只有直抒胸臆的坦然。

    在温燃意想不到的,更诧异的沉默中。

    薄祁闻喉头轻滚,用一种温燃从未见识过的,恳切的语气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个坏男人?”

    第70章 为情所困 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被浓稠的夜色熏染, 薄祁闻声线暗哑,瞬间激起一阵酥麻的酸涩感,直冲温燃天灵盖。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样低头, 又什么时候开始自我讽刺与否定。

    她只知道心头堵得厉害。

    明明他是站在高处, 受众人仰望尊敬的贵重人物,如今却为了她,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偏偏薄祁闻自己并不在意。

    手臂抬高在头顶,他阖着长眸轻描淡,“不过这么想也正常, 我们这个圈子, 又有几个男人是好东西。”

    他不咸不淡地说完, 又峰回路转, 语意低柔, “可是燃燃,我不是他们。”

    薄祁闻从来没叫过温燃小名。

    那也不是温燃的小名,是在进圈后,胡雅米她们一直这样称呼她, 才有了“燃燃”这个称呼。

    平时听惯了。

    不觉得这两个字有多亲昵。

    直到这两个字从薄祁闻口中蹦出来, 味道一下就变了。

    下意识屏住呼吸,温燃心跳得很快。

    防止自己把自己闷死,她开口得很果断,“薄先生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薄祁闻慵懒又无赖地哦了声,“那跟你说什么?说你今晚喝醉后跟我说的那些吗?”

    “……”

    温燃被他生生一呛。

    翻过身,她在漆黑夜色里和薄祁闻拧巴地对视,“我说什么了。”

    离得有点儿远,她实在看不清这男人当下是个什么表情,也就分不清薄祁闻是在招惹她, 还是来真的。

    但其实,薄祁闻在某一瞬间的确是想告诉她的,告诉她这一晚上她到底吐露了多少心声。

    可他要真把她的老底都掀翻,她怕是会真恨上自己。

    再退一步讲。

    就算他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当下又能许诺给她什么?

    给她开空头支票吗?

    思来想去多少遍,都还是是时机不到。

    薄祁闻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又在哄骗她,他只想说到做到,想承诺完,就能把结果给她。

    柔肠百结好一阵,薄祁闻语气有点算了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自己都不记得,我怎么晓得。”

    “……”

    温燃受够了被他这么“折磨人”,深吸一口气翻身背对他,有些气闷地闭上眼,“不晓得就闭嘴,别打扰我睡觉。”

    本以为薄祁闻会被她怼出脾气。

    结果薄祁闻就只是沉默几秒,平声静气道,“嗯,早点睡,你不能再熬夜了。”

    前面的话还让温燃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挫败感,可后面的话,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深想。

    前阵子为了拍戏,温燃的确熬了好多通宵,心脏难受好几天,私下还去了趟医院检查,医生说别熬夜就没事。

    或许是导演良心发现,之后就把她的戏份改了时间段,她已经好久没熬了。

    联想起薄祁闻说的那句——“我什么不知道”,温燃心底禁不住荡起涟漪。

    ……又是他吗?

    温燃想来想去,都没敢问。

    却不知这会儿,薄祁闻偏过头,在静谧的黑夜中朝她的方向眷恋地望来,很轻地扯了下唇。

    他想,他们有的是时间,他们来日方长-

    在酒精和困意的作用下,温燃很快就陷入深眠。

    也许是太久没在有薄祁闻气息的房间里入睡,这一夜温燃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醒来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明婶进来叫温燃起床吃饭。

    许久没听到明婶的声音了,温燃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意识回笼后,才恍然眼前是现实。

    这个时间,薄祁闻早就回集团工作去了。

    他这一段时间都非常忙。

    明婶一副很欢迎温燃的样子。

    笑着催她快去洗澡收拾,说饭菜都给她准备好了。

    再懒在别人家里也不好拖延,温燃揉眼从床上坐起来,第一眼便看向昨晚薄祁闻睡过的沙发。

    沙发上瘫着一条薄薄的空调被,尽头扶手上搭着薄祁闻的一件衬衫。

    的的确确,这个有那么多套房产的男人,昨晚就可怜巴巴地躺在这儿,陪她在这间房里待了一晚。

    然而在此之前,温燃设想薄祁闻和她分手后的生活,都是他带着新欢四处纸醉金迷,柔情蜜意,甚至这间卧室,也早已被别的女人占据。

    结果呢。

    这间卧室不止没有别的女人,关于她的痕迹也一点都没被抹去。

    就好像立了个贞节牌坊,跟她宣誓。

    莫名想到这个比喻。

    温燃禁不住扯了下嘴角。

    洗完澡穿戴好从卧室出来,就看到客厅里摆着的那副拼图——是蒋雅和送给她的那副,如今却被薄祁闻拼的完完整整,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甚至下楼吃饭的时候,明婶还告诉她,说她的衣帽间薄祁闻都给她空着,她没带走的奢侈品,各种礼物,他一下都没挪,就放在那儿,连沈念辞都不许碰。

    温燃沉默着吃明婶特意给她做的酒酿汤圆。

    明婶夸张地哦呦一声,“就连你的那几盆君子兰他都给你找人养活了,被他放在书房里每日盯着呢,紧要得很,有次念辞新养的小猫偷跑去咬叶子,他发了好大的火。”

    眼眶无端酸胀。

    温燃轻吸了口气,抬眸看向明婶,笑笑说,“不过是几片叶子,瞧他夸张的。”

    明婶却是一副含糊不得的神情,嗔她,“他待你的事,向来紧要得夸张,你又不是不知道。”

    “……”

    温燃忽然不知如何作答。

    生恐眼泪没出息地掉下来,只能重新埋头吃酒酿。

    还好这时楼上下来个人,明婶才把注意力从温燃身上挪走,她笑呵呵地打招呼,“可媛小姐下来啦,过来吃点酒酿汤圆啊。”

    听到这个名字,温燃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到病弱清瘦的陆可媛从楼梯处走过来。

    这阵子陆可媛一直在接受心理辅导,却抵不住一日复一日的消瘦。

    她本没什么胃口,打算去画室待会儿的,是因为看到温燃,才忍不住驻足。

    她诧异地看着温燃说,“是温小姐?”

    温燃不认识陆可媛也没见过,被她这么一叫自然有些意外,但也友好笑笑,“您好,我是温燃。”

    陆可媛笑了,说,“我知道,我最近还和舅舅看了你的电影,你演得好棒。”

    那时《沉默的谎言》下映已经很久,各大视频平台也相继把片源上线。

    网络上对这部悬疑反转的犯罪类片子好评如潮,某瓣评分极高,温燃也成了备受瞩目的小花之一。

    从前温燃只知道薄祁闻当初为了支持他,包了好几场电影给薄氏集团上下的员工当做福利,却从没想过,薄祁闻有天也会认真看她的电影。

    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她说,“他……也看了?”

    陆可媛笑得很真诚,“当然了,还看过好多遍,有时候没事做,他就去影音房。他夸你有天分,没经过科班训练,就能演成这样,说你很勇敢,这部电影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他都没帮上什么忙。”

    ……哪里是没帮上什么忙。

    当初他没气到和她分手,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想到畴昔种种。

    温燃恍然

    发现,薄祁闻对她的纵容,远比她想象中要多,原来她也曾被薄祁闻那么真心实意地赞赏过,肯定过。

    原来,她不只是他一时情迷的露水红颜,也不是他兴头上做慈善的笼中雀。

    她有名有姓。

    在他心底有过滚烫的烙痕。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温燃落寞一笑,“他夸张了。”

    陆可媛却摇头,“他这人从不喜欢夸张。”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温燃,眼神透着破碎感,却努力挤出一丝笑。

    明明没说什么,却又好像诉说了千言万语。

    当天下午,胡雅米和茹姐过来接她去机场的路上,温燃终于了解到陆可媛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被联姻,逼婚,与挚爱分手,再失去挚爱。

    不过短短半年,就磨光了女孩眼里的所有神采。

    她不再顾及任何人,也不再惧怕流言蜚语和没有依托的未来。

    她悔婚,与父母决裂,差点跳楼随对方去,即便后来被拦了下来,一颗心也随着对方死去。

    或许是足够天崩地裂。

    陆可媛的事就这么从上流圈传播到了各大平台的营销号。

    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酸词儿。

    胡雅米文绉绉地说,“我觉得老舍说得忒对了,情种还真就出生在这种富室大家里,一般人活着都够费劲了,哪儿懂什么是真爱。”

    她说的这段,是老舍先生在《骆驼祥子》里的写的。

    原文那句话是——“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不同的是,还处在少女时期的温燃,并不能听懂这句话里深刻的涵义。

    她只觉爱是人类的本能,只要有灵魂,有心,就会爱。

    可事实上,会爱,和给不给得起,愿不愿意给。

    从头到尾就是两件事。

    ……

    又是一场春雨。

    雨过之后,气温才日渐回升。

    三月末,温燃在武汉录制完为期两天的《再战巅峰峡谷》,连夜就辗到电影《山河夜宴图》的路演宣传中。

    因为是大IP大导演华丽阵容的电影。

    那阵子网络上都是铺天盖地的宣传,温燃本来挺默默无闻的,茹姐也没打算在这个敏感时期给她砸通稿——毕竟不想抢阮青黛的风头。

    奈何温燃粉丝群体日益壮大,又能打,她本身对人物的贴合程度又极高,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一波热潮。

    片方一看温燃这边更容易造势。

    就在她这边砸了很多营销。

    阮青黛那边知道后,相当不爽,私下里还找导演唐义康据理力争过,说当初这电影可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凭什么要为温燃做嫁衣,温燃也没了靠山。

    唐义康怎么给阮青黛交代的。

    温燃这边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一切行程照旧,她并没有被开除在电影宣传之外,甚至在路演时,还被安排站在阮青黛身旁最显眼的位置。

    路演的那些天,薄氏集团送来的定制精品花篮,也从没缺席过。

    温燃本来关注不到这些。

    直到某次在化妆间备场,她听其他工作人员议论,说那套淡紫色配黑纱的花篮太洋气漂亮了,不愧是薄氏集团,应援都这么有牌面。

    淡紫色。

    那是温燃最喜欢的颜色。

    脑中不自禁闪过某个男人的脸,温燃恍惚间意识到什么,叫来胡雅米,问她,“这些天的花篮不是博林和后援会送的吗?”

    胡雅米点头说,“是啊。”

    说着想到什么,她哦了声,补充道,“淡紫色配黑纱的那套不是,那是薄氏送的。”

    薄氏这两个字对温燃来说,和薄祁闻没有任何区别。

    温燃心口突地一下。

    自从上次她从绿意居离开,她和薄祁闻就很有默契地再没联系过。

    就好像那一晚,只是一次阴差阳错的碰巧。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温燃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想这些事,也以为薄祁闻不会再出现。

    结果呢,这男人有的是办法见缝插针。

    见温燃失神,胡雅米犹豫一会儿,凑过去和她小声说,“其实我早该跟你说的,这花篮是周擎那边安排人送来的,说专门给你撑腰,决不能让阮青黛欺负你。”

    温燃正被化妆师画着眉毛,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中漂亮光鲜的自己。

    化妆师本就是自己人。

    于是胡雅米又凑过去,小声和温燃说,“微博上刚爆出个新闻,关于薄祁闻的,你知道吗?”

    “……”

    温燃心口发紧,情不自禁地看向胡雅米。

    胡雅米眼里有股暗戳戳的兴奋,用气音道,“其实也不是跟薄祁闻有关,是他那未婚妻,就蔡艺敏。”

    “之前圈子里不是都传蔡艺敏和一个小男模搞上吗?这回完蛋了,被狗仔曝光了。”

    “连俩人约会照片都拍出来了,说是在度假别墅里热吻,还厮混了三天三夜!”

    “最主要的是,那小男模是台湾的,据说那啥……你懂的,立场很有问题,和她一个奥运冠军搞在一起,就很讽刺。”

    “现在微博上都闹翻天,说这婚八成结不上了,哪个豪门愿意要个这么不守规矩的女人,薄家选蔡艺敏本就是看中她身家清白。”

    “啧啧,这还清白啥啊,这就差给薄祁闻戴绿帽子啦。”

    ……

    后面胡雅米和化妆师还说了许多关于蔡艺敏的八卦,温燃没能再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薄祁闻。

    她忍不住想,他现在在哪儿。

    会是什么心情。

    他要怎么处理这些事?这些事会不会对薄氏股票有影响?

    乱七八糟的思绪,像缠绕的线把温燃一颗心裹紧,殊不知薄祁闻那边的真实情况,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就在路演火热进行中的当天,薄祁闻与一位合作方,约在苏城的崇明寺相见。

    崇明寺正是十年前薄家出重金捐助的寺院,这些年香客不断,寺庙香火越来越旺,很多人都说这里很灵。

    作为最早也捐款做多的捐助方,每年薄家老太太过来上香,每次她来,寺庙都会对外封锁,住持和寺院最高管理人员亲自接待。

    薄祁闻也不例外。

    只是相对于薄老太太。

    薄祁闻这些年几乎没再来过,仅在当初资助贫困生时,带着那群孩子上山礼过一次佛。

    今年之所以来,是因为薄老太太身体不好,薄祁闻主动提出替她为薄家祈福,也刚好借着这个时机,从薄家那群人眼中腾出时间与地方,与合作方见面。

    正午时分。

    薄祁闻与身穿行政夹克气场沉稳的中年男人并肩从大雄宝殿出来,身穿僧袍的住持在侧,与二人言笑晏晏。

    周擎恭候在门外。

    直到中年男人与薄祁闻洽谈完毕,笑着作别,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朝缆车方向走去,他才上前,小声对薄祁闻说了什么。

    在听到薄老太太气到拒接蔡家电话时,薄祁闻嘴角浮起一抹尘埃落定,又意味深长的笑。

    周擎顿了顿,说,“秘书室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蔡小姐过来找过您,见你没在,把你收藏的瓷器砸了。”

    鸟叫声穿透丛林,在天高云阔中回荡。

    他眸光淡淡,望着连绵起伏的青山,语调沉缓,“砸吧,当对她的一点补偿。”

    毕竟她蔡艺敏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的好名声,都被他亲手毁了。

    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住持就过来,笑着对薄祁闻说,“正事谈完了,要不要随我再去其他殿看看,很多殿都重新修缮过,灵气充沛,顺便带你祈个福?”

    外界都传薄祁闻信佛。

    实际上,薄祁闻不怎么信,是薄老太太信。

    可来都来了。

    倒不如走一遭,说不定哪位佛祖菩萨心善,还真给他加持一场。

    于是薄祁闻点头,“行啊。”

    住持笑容如春风一般,“那薄小先生,今日想求什么?”

    薄祁闻眸光微敛。

    几乎是下意识的,脑中浮现出某人清丽倔强的脸庞,想到他在超话里看到

    站姐给她拍的照片,他忍不住想,她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嘴角无端勾起一丝笑,薄祁闻看向住持,说,“姻缘,行吗?”

    住持笑出了声,“看不出来啊,薄小先生一表人才,也为情所困。”

    薄祁闻承下揶揄,苦笑摇头,“困得还不轻呢。”

    话都至此,住持也没什么好说,直接带他和周擎朝月老庙那边走。

    边走边想到什么,住持说,“说到这个,有件事,不知你清不清楚。”

    薄祁闻嗯了声,“您说。”

    住持说,“七年前,你第一次来这儿,带了一群孩子,记得吧。”

    薄祁闻拾阶而上,说记得。

    住持说,“那些孩子中,有个女孩子,不知你记不记得。”

    薄祁闻笑,“恐怕不记得。”

    那么多面孔,他能认清的并不多。

    可话说完,他就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能认清的的确不多,除了温燃。

    脚步堪堪一顿,薄祁闻说,“那个女孩叫什么。”

    住持认真回想,“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但她每年来这儿系祈福带从不写自己名字,不求自己的事,就连捐款的施主名也不是她的。”

    薄祁闻眉梢轻蹙,“不是她的,那是谁的。”

    终于问到巧妙处。

    住持笑了,他说,“那自然是您的,薄小先生您的。”

    听到这话,薄祁闻心头一凛。

    住持又说,“这姑娘,大概二十岁出头吧,很漂亮的一张脸,气质也好,据说是在北城念大学,去年见她的时候,她说,她很快就要毕业了。”

    “我问她,你为什么每年都给薄小先生祈福啊。”

    “她就说,薄小先生是她的恩人,当年在她最难的时候,资助过她一段时间,这份恩情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哦对,我好像想起来了,她好像说过一次,叫什么燃……什么燃来着?”

    就是这一瞬,心脏仿佛被子/弹精准狙击,薄祁闻眼睫轻颤,脱口而出,“温燃,燃烧的燃。”

    住持一抬眼,很是笃定,“哦对!就是她!”

    “她跟我说过,说这你给取的名字,她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