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1 章
◎刀最后还是扎自己身上了◎
顾明宇是在车祸后第十天彻底醒过来的,他之前有短暂清醒过,意识短暂清醒的时候他一睁眼就迷迷糊糊地找过妈妈和妹妹,但伤得太重撞击太狠,那几天一直不太能认清人。
好不容易彻底清醒了,他将面临的第一个打击是失去了双腿。
顾明宇有些无法接受,他明明还能感觉到双腿的存在,但他们却告诉他,他的双腿被截肢了,这怎么可能呢。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身上的伤很疼,身体多处骨折,每一口呼吸胸腔都火辣辣的疼,但最疼的还是双腿。
医生告诉他这是幻肢痛,差不多每个截肢病人都要走一遭的过程。
没办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残疾人的顾明宇暂时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没发现周遭环境的变化,直到公司人事来人跟他谈解约。
他是跳槽到如今公司的,薪资很高,但工作年限很短,所以哪怕被辞退,能得到的赔偿对他来说也是少得可怜,顾明宇没有跟他们谈解约赔偿的事,只问:“说我吃回扣调查的结果呢?”
人事知道他的意思,他可不是顾明宇的家人,看他伤那么重还要顾及他的情绪,因此直接道:“拿赔偿走人,这是公司对你最后的照顾,毕竟当初高薪挖你过来,你也的确为公司做了不少事,但现在你的个人形象已经影响到公司了,公司没有起诉你,这已经是看在你如今重伤未愈的份上了。”
顾明宇看了眼自己的腿:“个人形象?”
人事道:“别误会,我们不是歧视残疾人,是你当年霸凌的事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很抱歉,公司虽然需要人才,但如果品性不行,那我们也不会要。”
人事说完站了起来:“我回去替你准备离职的东西,三天后过来找你签字。”
人事离开的时候顾明熹端着水盆和毛巾进来了,她知道这人来找哥哥是谈工作解约的,也知道哥哥已经失去了工作,但她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沉默。
将水盆放到床边桌子上,刚拧了毛巾准备给顾明宇擦一擦身上,顾明宇一把抓住顾明熹的手:“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人尽皆知?”
这几天怕顾明宇情绪受不住,顾明熹和妈妈一直没敢说外面的情况,现在被他知道了,顾明熹也没再隐瞒,这种事本来也隐瞒不了多久。
放下毛巾,顾明熹看向哥哥:“你车祸的视频被人发到了网上,你之前高中的同学转载了视频还发了一条微博,说这就是报应,还将当年你是怎么举报,怎么引导霸凌的事都写了出来,很快好多你曾经的同学出来一边道歉,一边揭露批判你。”
顾明宇被冲击得脑子发懵,这比没了工作没了双腿还要让他感觉天塌,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双腿没了但他脑子还在,可是被网暴,他简直不敢想他的妈妈和妹妹,将会因为他而遭遇多可怕的事。
顾明宇紧紧抓着顾明熹的手,他苍白着脸看着消瘦不少的妹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顾明熹像是感觉不到手腕上的力道一样,她低着头继续道:“学校那边让我晚点再回去上课,他们都不太愿意跟我一个班,有的家长都找到学校想要让我退学,但老师抗住了那些家长的压力。”
“还有妈妈这几天都在医院陪床,我不敢让妈妈回家,我怕有些极端的人找去家里,现在街坊邻居都在谈论这事,哥,你之前买的房子不是交房了吗,要不然我们把老房子卖了,卖的钱还新房子的房贷,先住新房子那边去吧,那边没人认识我们,情况应该比老房子这边好一点。”
顾明宇慢慢松开了顾明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明熹,对不起。”
顾明熹笑了,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没关系,哥,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本就该一家人承担,回旋镖的报应,我们受着就是了,至少你还活着,哥,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郭寻家里也没人了,道歉补偿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都是空谈,以后多做好事吧,就当是给自己赎罪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明宇问:“是不是俞思行做的?”
顾明熹回头看他,看他双眼发红握紧拳头的样子,摇了摇头:“不是,是曾经被郭寻帮着补课过的女生。”
顾明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最开始在学校遭受的那些是谁做的,但她并不怪任何人,心里也生不出半点怨气来,更多的是心疼,是难过,是遗憾。
她翻找过以前的照片,那张全班大合照里,郭寻因为个子的原因站在靠中间的位子,笑容腼腆,看得出是一个性格很温和很好的人,俞思行站在他的身后,校服衬衣领口大开,一手搭在站在他前面的郭寻肩上,笑得飞扬。
可惜,这样的两人最终是阴阳相隔的结局。
知道顾明宇醒了,作为同学,俞思行于情于理都是要去看看的,去的路上还顺便在丧葬一条龙的小店里买了一朵白色的菊花,就一朵,多了没有。
到病房的时候,顾妈妈被医生喊去谈后续的治疗方案了,就剩顾明宇一个人。
看着俞思行,顾明宇的眼神戒备又怨恨。
俞思行将菊花放到了他的床旁边,路过床尾的时候还掀开了被子,看着里面空荡荡的裤管,没忍住笑出了声:“果然啊,报应才是最好的安排,比起直接弄死你,还是让你就这样活着更有意思。”
随手从他床头拿了一个橘子坐到一边剥着吃,俞思行道:“知道你当初那两个狗腿子是什么下场吗?”
顾明宇知道他说的是谁,一个瞿征,一个何榕,两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他们是从初中就开始的交情,因为那两人蠢笨好拿捏,很容易就被糊弄上头到称兄道弟,很多事情顾明宇不方便自己直接来,都是怂恿他们去做的。
包括查到郭寻退学少年班的原因,和拍下郭寻跟俞思行之间亲密的照片,只是高考结束后,这两人就被家里人送出国了。
因为明面上,是他们俩做的那些事一步步将郭寻逼死,尽管郭寻是自杀的,但道德的谴责怕是少不了,更不用说郭寻还是当年的高考状元,被霸凌的事一旦传开,等着他们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
加上那两人本来成绩就不行,高考两百多分,用老师的话说,撒一把米,鸡都能啄得比他们分高,所以郭寻出事后,他们家第一时间就把他们送出国了。
明面上导致郭寻被霸凌自杀的人走了,像顾明宇这种很懂得隐藏自己的,当年在这件事里面根本就不起眼,自然也没人关注他。
这些年他也极力避开一些高中的人和事,虽然有些话说得为时已晚,但他当初真的没有想过郭寻会自杀,他从未想过要人死。
正是因为没想过事情会变成那样一个结局,他才本能生出一些逃避的心思,从那两人出国后,他就再也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了,好像只要不联系,他就能把高中所发生的一切给抛开。
俞思行:“瞿征成了街头流浪汉,他那种人经不住外界一点引诱,我只是让人给他介绍了几个朋友,他就黄赌毒什么都来,何榕比他稍微聪明一点,但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他的下场跟你一样,被撞成了残疾,还是为了个女人被撞的。”
顾明宇死死盯着俞思行:“你找的?”
俞思行没看他,低头挑着橘瓣上的经络:“你知道他被撞之前经历过什么吗?”
俞思行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难看,就笑了:“他之前把阿寻堵在卫生间扯他衣服,说想看看同性恋跟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构造,好奇心这么重,光看有什么用,亲身体会一下不是更实在。”
顾明宇紧紧抓着被子:“你做了什么?”
俞思行笑着道:“我也没找太多,五六个吧,满大街的流浪汉给钱就行,只要不把人玩死,那就随便玩,我想同性恋是个什么构造,他现在应该比谁都清楚。”
顾明宇说不出话来,俞思行做的那些事对他来说是一种毫不隐藏的恶,是在他认知里触犯了法律的恶,这种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因为他们早已踏过那条最低的约束底线。
那么他自己呢,他隐藏在深处的恶跟俞思行相比,谁更坏呢。
顾明宇对比不出来,但他知道他怕了,他有牵挂,他有软肋,比起已经无所顾忌的俞思行,他不敢硬碰硬,而且也碰不过对方。
顾明宇闭了闭眼,似是放弃挣扎一般:“你想怎么对付我。”
俞思行:“当然是慢刀子一点点折磨你,喜欢校园霸凌?虽然你已经离开学校进入了社会,但没关系,你还有个妹妹,咱们慢慢玩。”
顾明宇嘶哑着嗓子怒吼:“你有什么事冲我来!明熹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
俞思行:“我说了,别跟我谈无辜,现在知道被人欺负的无力了?知道刀子扎在身上会疼了?顾明宇,都是报应,都是你的报应。”
顾明宇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他还没恢复,稍微动一下就浑身疼得厉害,就只是坐起来的动作,就已经满身都是汗了。
他看着俞思行的眼神有哀求,也有决绝:“你之前说一命还一命,我死,放过我家里人。”
俞思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命了,你现在这种烂命死不死的已经没有价值了,我觉得你还是活着吧,别想着死了,你要是死了,你今天死,我明天就送你全家下去陪你,顾明宇,好好活着接受你的报应吧。”
俞思行说完就走出了病房,顾明熹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进去,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顾明熹满脸的眼泪,她动了动嘴,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声无力的对不起。
俞思行抬脚就走,刚刚病房里那话他也只是刺激一下顾明宇,就顾明宇这种心虚的,他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他饱受身心折磨,随便吓唬一下就够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至于顾明熹,他并没有打算做什么,郭寻还在小天师手里捏着,让顾明宇活得生不如死也算是目的达成,他妹妹怎么样,俞思行也就不在意了。
第 202 章
◎悔时晚矣◎
天气渐凉,季南星他们去小破楼的次数也变多了一些,本来他们这个年纪就饿得快,课间操的时候,或者体育课后半节,过来烤个肠烤个年糕,中午时间多甚至还能烤个红薯,热热乎乎吃上一口别提多舒服了。
蒋棠棠一手牵着林艺一手牵着肖筱蹦跶着上楼,看到一段时间没来的小破楼变得干净整洁了,忍不住哇了一声:“这是谁清理的?还给装了窗,这后面还有货架诶,有好多煤炭啊,还有炉子!”
林艺和肖筱也有些诧异小破楼的变化,她们之前虽然也会清理,但只是将中间空地稍微清扫一下能有个地方坐,现在小破楼不说焕然一新,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荒废了,到处都是干净的,还给牵了一些小彩灯。
张沅环顾了一圈:“是俞老师弄的吧。”
因为季南星的关系,蒋棠棠她们知道的也比别人要稍微多一些,虽然中间那些报复之类的事情没有跟她们说过,但化学老师俞思行是郭寻当年男朋友这件事,她们是知道的,也知道俞老师回来就是为了郭寻。
蒋棠棠小心翼翼地靠向季南星:“学神,他在吗?”
季南星摇头:“不在,他很怕生,听到声音就躲起来了。”
蒋棠棠啊了一声:“鬼这么怕人的啊,不该是我们怕他吗?”
林艺左右看了看,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能来吗?俞老师会不会介意啊?”
宵野将烤炉拖了出来,又摆放木炭:“介意什么,这小破楼又不是他的,赶紧点火,不是说要吃烤红薯,再不动就来不及了。”
真要介意就不会给他们准备这些炉子炭了,估计俞思行也希望他们能经常来,有点人气,让郭寻没那么孤零零。
几个女生连忙撸袖子帮忙,陈十一把带来的食物拿出来摆放好,张沅站在一旁道:“俞思行要继续留下做老师?”
季南星点头:“为了郭寻,他也会留下。”
张沅往郭寻总是躲着的那截断墙方向看去,小声问道:“他一直留在这里没关系吗?”
季南星:“不害人自然就没关系。”
以前的郭寻忘记自己的执念是什么,忘记自己想要等的人谁是,被困在这里走不了。
现在他想起来了,也等到了想等的人,但依旧执念难消,不如就这样吧,他不害人,又不愿意离开,也许不需要他们做什么,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就想开了。
蒋棠棠拿着三根肠过来:“学神,我们可以拜祭一下他吗?”
季南星看着她手上的零食,点了点头:“可以吧。”
虽然就这样拜祭郭寻应该吃不到。
蒋棠棠笑着跑过去,将三根肠摆放在地上:“学长你好,我叫蒋棠棠,她们是我朋友,肖筱和林艺,之前不知道你在这儿,多有打扰请别怪罪,还有不知道学长能不能保佑我们考试顺利,每个月月考简直跟渡劫一样,学长学长,求求了,保佑我们能变得聪明一点。”
听着她在那边嘀嘀咕咕碎碎念,季南星笑了:“考试这种事是跟智商挂钩的,你求神拜佛都没用。”
躲在墙壁后面的郭寻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看了看地上的肠,又看了看跪在那边给他拜的三个女生,保佑考试?这要怎么保佑啊,他死了这么多年,也没人教他怎么保佑人啊。
看着那边的三个女生,宵野摇了摇头:“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说着伸手往季南星的身上轻轻摸了一下。
季南星看他,宵野一脸笑容灿烂的:“沾沾学神运气,年级第一,保佑我吧。”
季南星打掉宵野的爪子:“别磨蹭了,烤红薯去。”
宵野欢欢喜喜应道:“好咧!”
又是一场月考,蒋棠棠哭丧着脸趴在桌上:“我妈说了,至少每一科都要及格,不然今年冬天就不带我去旅游了。”
一旁的陈十一朝她不走心道:“你加油。”
铃声响起,老师发放试卷,蒋棠棠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开始答题都还挺顺利,直到后面有些复杂的选择题,她明明想要写a,但写字的笔突然感觉到一股阻力。
蒋棠棠先是疑惑,再次尝试后发现真的有一股阻力,她心里一惊,试探着写b,结果阻力没了,她刚刚就在ab两个答案之间犹豫来着。
蒋棠棠惊了,所以拜祭学长真的显灵了?
这场考试最忙的人是郭寻,他在几个教室之间来回跑,时不时查看他们的试卷,看到他们答错了就伸手去挡。
直到所有的选择题,他能帮忙的都帮完了,后面那些填空题他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将试卷写完的季南星看到那跑来跑去忙碌的身影,一边笑着一边收起笔,桌子被拉开跟他隔了一条过道的宵野看他:“笑什么?”
季南星站起来瞥了他一眼:“好好写你的。”然后将试卷交了上去。
坐到操场小花坛没多久,郭寻也飘了下来,躲在晒不到阳光的阴影里,季南星朝他看了看:“你这样帮他们,等下一次月考不一样原形毕露。”
郭寻抿了抿唇:“至少让他们都高兴了一次,我是不是做错了?”
季南星:“没说你做错了,但不是他们自己真正考出来的成绩,分数再高也没用。”
郭寻点点头:“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小天师,谢谢你。”
季南星:“你谢过很多次了。”
郭寻:“我就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思行还不知道会走什么样的路,小天师,我真的好后悔呀。”
季南星:“跳楼自杀的人,多半都会后悔。”
郭寻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是后悔没有多相信他一点。”
他真的从未想过俞思行对他是这么认真,因为没有相信过,所以才觉得当时的自己无路可走,因为没有相信过,才会在自己害得俞思行没能高考而自责愧疚。
他一直把俞思行错过高考这件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觉得俞思行会恨他,怪他,就像那些人说的,要家世有家世,要条件有条件的俞思行,明明可以有个大好的未来,但因为他走上了歪路,还错过了人生这么重要的事,早晚有一天俞思行肯定会后悔。
那时候的他已经一无所有,他不敢想未来有一天俞思行对他说后悔认识他,责怪他毁了他美好的未来,种种压力之下,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郭寻看着季南星:“小天师,如果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相信他。”
当年他如果能多相信俞思行一点,今天就不会是这样了。
季南星笑了笑:“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郭寻蹭在他旁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他才再次开口:“顾明宇的妹妹,会怎么样啊?”
他不觉得顾明宇可怜,但他妹妹是真无辜,一想到她妹妹回来上课很有可能遭受到跟他当年一样的霸凌,郭寻就有些担心。
季南星:“不用担心,受些冷落排挤是肯定的,但她不会是一个人。”
也不会像当年的郭寻那样孤立无援。
听到这话郭寻就放心了,看着阳光明媚的天气,郭寻发出舒服地感叹:“天气真好啊。”
现在的他有朋友,有爱人,虽然已经阴阳相隔,等再过一年半朋友也要高中毕业,但此时此刻他是满足的。
他想的是再让他贪心一段时间吧,他活着的时候生活从未如他所愿,现在他死了,他想要自私一点,但他也没有打算自私太久,就一年,等一年后就让小天师超度自己,也让俞思行开始他自己的新生活。
这会儿的郭寻还不知道,有人年少时的承诺就是一辈子,俞思行在这里教了一辈子的书,小破楼后来推倒重建,扩建成老师的办公室,俞思行特意要了郭寻在的那间。
郭寻也没能被超度走,他放不下爱人,哪怕留在这里是一日日地消耗自己,他甚至已经不求来生了,下一辈子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他们就这么相互陪伴着,陪伴了彼此一生。
直到俞思行走到了生命的终点,看着他的魂魄从躯壳里飘出来,郭寻有些怯懦地不敢上前。
俞思行却笑着朝他一步步走去,每靠近一步,魂体就年轻一些,直到走到郭寻面前时,俞思行又回到了十八岁的年少模样,一如当年痞笑着,屈起食指轻敲在郭寻的脑袋上。
这一次,他的手没有穿过郭寻的身体,他牵起郭寻的手,两人一同走入轮回。
顾明熹艰难读完了高中,她没有继续选择走艺术生的路,反而刻苦学习,最后成了一名律师,专门帮人打校园霸凌的官司,她帮助了许多人重新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但是她自己,直到哥哥病逝,才真正放开了那道捆锁在身上的枷锁。
对于哥哥,顾明熹的感情很复杂,那是她最爱的亲人,从小最崇拜的人,偏偏又是家里痛苦的根源。
为了减轻生活负担,十多年都没有出去工作的妈妈找了个保洁的工作,赚得不多,至少能维持生活开销。
他们卖了老房子,因为都是认识的邻居,那种环境对他们家来说太折磨了,但老房子卖的钱根本不够还新房子的贷款,顾明宇没了工作双腿还残了,治疗费又昂贵。
最后他们只能连同新房子也一起卖了,一家人在外面租房子住,给顾明熹留了上学的钱,剩下的都给顾明宇治病用了。
被网暴的压力,儿子残疾的打击,要不是顾明熹还需要她,她早就撑不住了,等顾明熹大学毕业,顾妈妈也病了,就像那根一直绷紧的绳突然断了一样,人走得很快,死的时候还不到六十五岁。
顾明宇虽然很想把家庭的重担再支撑起来,可是生活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丢不开的轮椅,疲劳的妈妈,沉默的妹妹,顾明宇不止一次回想曾经,到底是为什么呢,凭他自己的能力一样能考上他想要的大学。
如果没有那封举报信,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曾经登上高峰,欣赏过上面的美景,品尝过成功的滋味,当他从高空坠落,越发无法忍受谷底的阴暗。
每一天,顾明宇都过得痛苦不堪,无数次想要了结一切,但他不敢轻生,他害怕俞思行那个疯子会说到做到。
他已经害了妹妹,看着她艰难地毕业、工作,他不忍再让她的未来因他而受阻,于是他选择继续熬着,痛苦地活着。
长时间的折磨让顾明宇瘦如柴,身心俱疲,他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每天靠各种药物维持生命,尽管如此,他最终也没有活过四十岁。
最后躺在医院的时候,他一方面感到解脱,另一方面又放不下唯一的妹妹,他们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他死了之后妹妹再没有负担,可也再无家人。
如果有来世,他绝对不再做伤害他人的事情,因为他深刻地体会到,有些报应比自己所受的痛苦还要折磨人。
他看着变得沉默而稳重的妹妹,他很想说对不起。
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本可以无忧无虑地成长,却因为他而承受了那么多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就好了。
第 203 章
◎有封建迷信需要可以找我◎
运动会过后,一场接一场的秋雨将夏季的余温彻底降了下去,冬天的来临只用了一个晚上,昨天还穿着短袖,今天恨不得穿羽绒服,那风衣刮,能冷到人骨子里。
宵野将从小超市抢来的一根甜心玉米塞到季南星的手里,天气突然冷下来之后,这种热乎乎的东西就格外抢手,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本来准备买巧克力奶的,但卖完了,我们明天还是从家里带吧,用保温杯装着,想喝的时候随时倒,快吃,冷不冷?”
宵野说着就去摸季南星的手,他的手还是凉,但又不是那种冰冰凉,宵野觉得这都是他的功劳,现在他每天给季南星暖床,晚上恨不得抱着过度阳气,他们接触得多了,季南星就没那么冷了。
“今年我就不跟我爷爷去海城了。”
季南星扭头看他:“为了我?”
宵野轻轻戳了戳他额头:“想得美!我为了我自己,这不是高二了,再不能随便混时间了,我得努力学习。”
要不然以后季闹闹看上的大学他考不上,那还怎么追媳妇,而且感觉今年好像特别冷,他还是留下吧,不然把季闹闹冻一个寒假,他哪里舍得。
季南星听他说要奋发图强地学习没忍住笑了一声,心道你最好是。
张沅缩成一团从教室外面跑进来,把书包随便丢到椅子上,搓了搓手,趁着宵野不注意,将冰凉的手往他衣领里一塞。
宵野瞬间跳了起来骂骂咧咧:“张小沅你是不是欠!”
张沅:“我妈早上让我穿羽绒服,我看着今天十多度,哪里就到穿羽绒服的程度了,结果一出门差点没把我吹得透心凉,果然还是得听妈妈的话。”
季南星早餐吃得挺饱,但也不是塞不下一根玉米,于是慢悠悠一颗颗揪着吃,看着宵野和张沅打闹,张沅的同桌董琦也冷嗖嗖地跑进来,忍不住抱怨:“这么冷怎么没开空调啊?”
董琦把作业翻出来交给小组长后,朝着张沅道:“我刚刚看到顾明熹来了,不知道是来上学的还是来退学的。”
距离顾明熹她哥哥那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网上的热搜都被别的新闻替代,家长这边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学校安抚的,好像再没有家长来说要把顾明熹换一个班,但就冲之前那情况看,顾明熹回来上课也是个挑战。
董琦还有点唏嘘:“好好一个校花,竟然变成这样。”
坐在过道旁边的同学听到董琦的话,冷哼了一声:“只能说她活该,谁让她哥做那些事,你可怜校花,怎么不可怜那个被霸凌死掉的同学。”
董琦也不是个爱跟人争辩的,闻言只是撇撇嘴:“我又没说可怜她。”
说完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拿出昨天老师没讲完的试卷眼巴巴看着季南星:“学神,求求!”
这试卷昨天老师让他们自己回去改错,今天要讲的,万一被点到让去讲台上写正确答案,写不出来那就完了,这时候近乎满分的学神试卷简直就是天赐!
季南星刚抬手,宵野就先一步把自己的试卷拿给了他,至于季南星的试卷,他才舍不得给别人,反正他的试卷错的也都改正了,没差。
董琦:“”行吧,有总比没有的好。
估计是老师之前叮嘱过,顾明熹回来上课后班上的同学除了无视她,或者说她还有脸来上学,杀人凶手的妹妹之类的话,并没有做过其他实质性的伤害,例如丢她书包扯她衣服。
来之前顾明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决定了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受着就是了,只要熬过了这三年,等高中毕业了就好了。
午休铃响,顾明熹慢吞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差不多等人都走了之后才出教室。
她一出教室就被一个女生搂住了脖子。
顾明熹心里一沉,几乎是瞬间就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却不想那女生笑着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顾明熹抬头看了眼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笑容灿烂的,看着很开朗活泼的样子,她旁边还有两个女生,一个看着文静,一个看着有点酷。
蒋棠棠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们不是来欺负你的,是学神让我们来陪你吃饭的。”
顾明熹有些疑惑:“学神?”
蒋棠棠:“嗯哼,季南星呀,从高一到高二,他从未掉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把第二名的分数拉开几十分,你说是不是学神,走啦走啦,吃饭去啦,学姐请你!”
顾明熹被她们拉着走,还有些茫然:“为什么要找我吃饭?”
蒋棠棠伸手摸着她的脸,一脸好色的表情:“当然是因为喜欢漂亮的小美人呀,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去高二找我,我们就去找野哥帮你找回场子!苦难终会过去,未来必然坦途光明!”
顾明熹慢下脚步,微微低了低头:“我家的事”
不等她说完,蒋棠棠再次用力揽住她的肩膀:“知道知道,但那是你哥哥又不是你,再说了,正主都原谅了。”
当然这个正主从一开始就没将怨恨转移到顾明熹的身上。
听到季南星让她们去陪顾明熹玩的时候,蒋棠棠是犹豫的,毕竟才被天才学长保佑考了个让她们能舒服度过周末的分数,她们要是去陪仇人的妹妹,这也太不是人了。
季南星告诉他们这是郭寻的意思,顾明宇有什么下场那是他自己的因果,对郭寻来说,祸不及家人,他也不希望有人因为他,被逼着走上他曾经走过的路,所以如果有人能拉顾明熹一把,也是他愿意看到的。
顾明熹红着眼睛落泪,所有人对她冷眼以对的时候她可以强撑,但这会儿有人朝她靠近一点,她就忍不住了。
蒋棠棠见状在一旁啧啧道:“怎么有人哭都哭得这么好看。”
林艺拍了一下蒋棠棠的脑袋:“乱说什么。”
肖筱递给顾明熹一张纸巾:“别哭了,再哭食堂就没吃的了。”
几个女生牵着手朝着食堂走去,看着旁边嬉闹的几人,顾明熹觉得这学校好像也没那么地狱了。
看到她们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季南星才朝宵野道:“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宵野一把将季南星冰冷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握住:“张沅他们菜都点好了。”
季南星:“你好好走路。”
宵野:“我好好在走啊。”
季南星:“那你放开我。”
宵野:“那不行,这么冷,你离我远了冻着了怎么办,哎呀,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给你取暖。”
现在已经不需要靠宵野阳气取暖的季南星:“”
算了,他高兴就好。
看着接下来一路下降的气温,一放学宵野就拉着季南星去了超市:“喝巧克力还是热可可?”
这两个东西看着差不多,实际上口味还是有区别的,天气越来越冷,还是自己带热饮比较好。
季南星太瘦了,浑身冰凉凉的,宵野知道他身体挺好的,但看着他又总觉得他身体不太好,总担心他气血不足低血糖,所以带点甜热的饮品,又能暖身又能补充糖分。
不等季南星回答,宵野将两袋子都丢进了推车里:“都要了吧,尝尝看哪种好喝,还想吃什么?再买点菜回去煮火锅吧,上次我爷爷让人送来的火锅底料你不是说好吃,我就又找那个大厨要了一些。”
季南星推着推车在后面,看着宵野各种零食往推车里丢:“太多了吧。”
宵野:“这多什么,随便吃吃就没了。”
看到那边好像有新鲜送来的活鱼,宵野刚要问季南星吃不吃烤鱼,就见他回头往后面看,宵野放下手里的零食:“怎么了,看到熟人了?”
季南星:“察觉到一股阴气。”
宵野接过季南星手里的推车:“从哪边来的,过去看看?”
季南星顺着阴气的来源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好像是有人晕倒了。
顺着声音走过去,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超市的工作人员慌慌忙忙跑过来,但又不知道这人是什么问题,是低血糖还是身体有什么疾病,也不敢乱动他,只能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季南星看着地上脸上整个被黑怨之气笼罩住的人,上前走了过去:“我会点急救,麻烦让让。”
工作人员虽然看他年轻,但这种时候愿意站出来肯定是真的懂点的,不然事不关己谁愿意多管闲事,万一因为自己管了闲事摊上事了呢,所以也没阻拦,反而听话地让开了一点位子:“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
季南星点头,蹲下身解开青年的衣服,随手看似在他几个穴位上轻按了几下,实际上是将他脸上的黑气给打散了一些。
季南星收回手的瞬间,倒在地上的人就迷糊醒了过来。
围观的人顿时嚯了一声,这小年轻看着年轻,还真有几把刷子啊,随便按一按就把人给弄醒了。
只要人清醒,这后续的问题也就跟他们超市没什么关系了,工作人员把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我们帮你叫了救护车,等下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青年虚弱着声音道谢。
工作人员指着季南星他们道:“刚刚就是这位先生帮忙救你的。”
蔡言韬忙朝季南星他们虚弱笑了笑:“谢谢你们,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季南星:“没关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青年不想再给人添麻烦,虽然依旧觉得很不舒服,呼吸困难喘不过气,但他嘴上只道:“好多了,谢谢你们。”
季南星从手机壳抽出一张写了他电话的名片卡递给他:“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我说的是封建迷信那方面的需要。”
青年拿着电话怔住了,他看着离开的两人,心跳瞬间加快了许多,他这是遇到高人了吧,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问他这种需要。
看到去而复返的超市工作人员,青年将手机号收进口袋里,他很需要,非常需要,他觉得他撞鬼到已经快要没命了。
第 204 章
◎找不出原因◎
季南星和宵野前脚到家刚放下东西,蔡言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蔡言韬就是刚刚超市那人,要不是超市帮他叫了救护车,他都想直接跟着季南星走了,解决了救护车的事,蔡言韬等不及立刻联系了季南星。
季南星给他发了个地址,就在他家楼下一家烧烤店里,宵野从放学就嚷嚷着饿了,既然有人要过来解决事情,那肯定就没时间在家里吃东西了。
蔡言韬赶过来的时候,两人撸串都撸了一半了,季南星朝他笑了笑:“过来吃点吧,看你样子应该好些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蔡言韬坐了过去,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姓蔡,叫蔡言韬,今年二十五,本地人。”
宵野看了看他的脸:“二十五了?看着像个才刚上大学的。”
蔡言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脸比较有欺骗性。”说着侧头看向季南星:“你刚刚说如果有那方面的事,可以找你?”
季南星放下烤串,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你身上有一层黑气笼罩,怨气很强,你自己应该有感觉,你今天晕倒也不是身体原因导致,因为那股怨气已经快要将你整个覆盖住了,等怨气到头,你也就没命了。”
蔡言韬自己也是有感觉的,随着他身上的情况一天天加重,他真的觉得自己距离死亡也越来越近,可是撞鬼这种事谁会信呢,他说出来恐怕家里都觉得他是工作压力大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现在有人一眼看出他身上的情况,蔡言韬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你能救我吗?我工作了几年,积蓄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点的,你能看出我身上的问题,能不能帮帮我!”
一旁的宵野道:“你先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做了什么招惹了这怨气?”
蔡言韬摇头:“我不知道。”
宵野诧异道:“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难道这怨气还能是无缘无故缠上你的?都这时候了,就算你杀人放火了你也该说实话了,不然我们怎么救你?”
蔡言韬有些着急:“我不是怕做了坏事让人知道隐瞒,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家情况挺一般的,我爸是银行保安,早八晚六每周双休,我妈是在幼儿园给人做饭的,就做中午一餐,下午就打打牌,晚上跳跳广场舞,我就一普通大学毕业,毕业后陆陆续续找了一些工作,都做不长,最后找了个广告策划是做得最久的,做两年了,我不对外接触客户,我只负责项目优化,所以平时接触到的也都是一些同事,我跟同事也没发生什么矛盾摩擦,大家相处都挺和谐。”
蔡言韬将自己的生活大概讲了一遍,他的生活真的很普通,一般情况就是朝九晚五,偶尔加班,但加班的次数并不多,就算加班也是七八点就下班了,七八点他们那个办公楼都还有好多人在,也不存在什么走夜路撞鬼。
他年纪不算大,这两年好不容易稳定了工作,就想要攒攒钱,家里对他也没有太大的要求,也没催婚也没催相亲。
他身边的朋友就更简单了,高中的没了联系,大学是在外地,本地也没那种从小到大的发小,就时不时跟同事一起聚餐,差不多就是他所有的社交了。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撞鬼的,撞鬼的原因更加毫无头绪了。
宵野道:“那你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你应该有感觉吧。”
蔡言韬连忙道:“有的!就是那天摔跤之后,我家那边好多旧楼改造,就墙上会有一些脚手架,刷一刷外墙那种,就一个多星期以前,我下班回家,那时候大概八点多,感觉有点饿,所以绕路去了一下菜市场,买了半只烧鹅准备当宵夜,回家的路上我被脚手架绊了一下,摔在地上,脑袋磕到了架子上,但也没什么事,摔得也不重,可是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我撞鬼了。”
宵野道:“也就是说你摔这一下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
蔡言韬点头:“对,就是从那次摔了一下之后,我就开始觉得家里有东西在看着我,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床边站着,我睁开眼一看,什么都没有,但那种感觉又很强烈。”
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蔡言韬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那种感觉太真实了,而且不止一次,你们能理解吗,就是我家里没有一个人,但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一股视线,除了这种感觉,我还会突然莫名其妙全身一凉,然后鸡皮疙瘩爬满身。”
宵野:“除了这些之外呢?还有什么其他感觉吗?”
蔡言韬:“鬼压床,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被鬼压床。”
要不是四周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群给了他一些安全感,蔡言韬都不敢回想这几天:“我的意识很清醒,但整个身体都动不了,我能听到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很缓慢扭动门把锁,然后门被一点一点推开,压在我身上的东西很冰冷,就在我胸口,很沉重,我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我试了好多民间的办法,什么枕头下放把刀,骂脏话,戴金饰,甚至床上贴满人民币都没用,我以为是家里出了问题,我还给我爸妈报了旅游团,我自己去酒店住,可是那东西就好像缠上我了,不管我到哪里都逃脱不开它。”
白天他在公司,不知道是因为白天还是因为人多,情况稍微好一点,可他依旧能感觉到那股背后的视线,一到晚上蔡言韬就感到恐惧,尤其是把爸妈送出去旅游后,他一个人在家,这种恐惧越发被放大。
当好多民间的方法没用,他连家都不敢回,去找那种人多的网吧包夜,第一次在网吧包夜他睡了一个好觉,但后面就不管用了,后来除了鬼压床,他还不停地噩梦。
梦里他不是在学校就是在一些废弃的工厂,有哒哒哒的脚步声追他,他本能就开始跑,虽然他连追他的东西是什么都没看清,但他知道如果不跑被抓到了就会死,这些天他几乎每晚都在逃生。
这种折磨承受个两三天都够呛,蔡言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去过一些佛寺道观,还求了不少平安符,可是根本就没用。
这种神秘力量的东西从小就在蔡言韬认知里被打上封建迷信的标签,遇都没遇到过的事,发生了之后他连上哪儿求助都不知道,去报警他都怕自己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
季南星:“你家距离这边远不远?”
蔡言韬:“不远不远,就隔两条街!”
要是太远,他也不可能跟他们在超市遇到。
见宵野吃得差不多了,季南星道:“那就去你家看看吧,如果你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怨气不会无缘无故缠上你,问题可能出在你家里。”
蔡言韬连忙跟着站起来:“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你们!”
不管他们是否能帮他解决问题,至少蔡言韬觉得有人是相信他的,这些天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只要有人相信他说的,那他就不算孤立无援。
蔡言韬带着他们先去了那家烧鹅店,他指着超多人排队的那家店道:“那天下班我就是先在这里买了半只烧鹅,我之前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我吃的那只烧鹅冤魂不散所以缠着我了。”
季南星看了眼那家店,道:“这店没问题。”
宵野好笑道:“就算真是鹅的冤魂不散那也不至于跟着你啊,你又不是杀它的人,也不是把它做成菜的人。”
蔡言韬苦脸:“可我是吃它的人啊。”
就因为心里有这个怀疑,他这段时间连肉都不敢吃,甚至吃菜的时候都会疑神疑鬼地想,菜也是有生命的,他吃掉菜,那菜会不会也来找他复仇索命。
就因为各种疑神疑鬼,他这段时间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暴瘦到风一吹就倒,连公司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都强行要求他休年假,生怕他哪天在公司猝死了,让公司摊上责任。
看过那家烧鹅店,蔡言韬带着他们回了家,路过家楼下指了指其中一根脚手架的杆子:“我就是在这里摔跤的。”
季南星认真看了一眼,道:“过去好几天了,就算这里曾经残留着什么,被太阳一晒,现在也看不出东西来了,直接去你家看看吧。”
蔡言韬忙带他们上了楼。
一开门,不等季南星说什么,宵野便轻嘶了一声:“你家这也太阴了吧。”
他是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正常的室温和不正常的室温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这个蔡言韬家里简直就跟炎夏开了空调一样,一进门就能感觉到两极分化的温度,这室温低到不正常。
蔡言韬也觉得屋里很冷:“这两天我都是住酒店的,我也觉得房子有问题,太冷了。”
蔡言韬家里不大,就两室一厅,客厅只有一扇窗户,阳台在大卧室,整个朝向还是不错的,不是那种晒不到太阳的阴暗格局,一般这种算是南北通透的屋子,不太容易招惹脏东西。
但此时蔡言韬的家在季南星眼里是满布黑气,阴阴郁郁地笼罩着,连外面半点月光和路灯都照不进来。
季南星往屋内走去,随手抽出一张符,轻轻一抖符就烧了起来,他拿着符四处走了一圈。
蔡言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安慰的错觉,当那张符烧完之后,他真的有觉得整个屋子都好像明亮几分。
季南星将屋子简单查看了一遍之后,朝着蔡言韬道:“你家里没什么问题,你父母在外面好好旅游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的话,那问题只能是出在你的身上。”
蔡言韬脸色一白:“我的身上?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招惹了什么啊,我真的每天基本两点一线,我还特别注意了一下,看我家这边附近有没有谁家办丧事之类的,但都没有。”
他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公司就是家里,家附近也没谁家办丧事,他也不至于说些不敬的话招惹了谁,上班他是坐地铁的,来来去去都没什么特殊,也没跟谁发生过矛盾摩擦。
蔡言韬真的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是招惹了什么。
季南星道:“那今晚就等等吧,看看来压你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就跟平时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借用一下你父母的卧室。”
等在客厅显然不行,宵野身上的阳气重,他待在客厅目标太大了,在房间的话,他可以用符纸圈一个范围出来,将宵野的阳气都给挡住。
蔡言韬点头:“可以没问题,你们会一直注意我这边情况的吧,我被鬼压床的时候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连求救都没办法的。”
季南星:“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安排妥当后时间还早,估计是觉得有所指望,心里那块石头稍稍往下放了放,一直焦虑的蔡言韬这才觉得有点饿,他看向季南星和宵野:“你们要不要再吃点?”
宵野摆手:“不用了,你饿了你自己吃吧。”
蔡言韬到厨房下了一碗面,坐在茶几旁的地上一边吃一边好奇:“你们这是家学渊源吗,看你们年纪也不大的,所以这世上是真的有鬼吧。”
宵野:“你自己都经历过了,心里还有怀疑?”
蔡言韬:“不是怀疑,就是虽然亲身经历过了,但也没亲眼见过,你们之前处理过类似我这种情况的事情吗?我这问题严不严重啊。”
这问题宵野答不出来,他经验并没有季南星多,像蔡言韬这种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招惹了什么东西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季南星:“只要不是你答应了谁的诉求没办到,那这问题就不严重。”
蔡言韬边吃面边努力想,甚至连之前做的一些梦都好好回忆了一遍,他记忆里确定没有答应谁什么事。
刚吃饱没多久蔡言韬就困了,他已经熬了一个多星期了,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有人可以指望了,精神一放松人就熬不住了。
他脚步虚浮着往房间里走去,还不忘招呼他们俩:“冰箱里有吃的有喝的,我爸妈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是刚换的,你们随便,当自己家就好。”
话还没说完,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看着蔡言韬这样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样子,宵野笑了笑:“他也不怕我们把他家搬空了,这人也太没戒备心了。”
季南星:“我们也到房间去待着吧。”
宵野关了客厅的灯,还顺手把客厅的窗户打开,好方便那个鬼压床的东西进来,然后好奇地问道:“这家伙身上的问题,你看出点什么来吗?”
季南星:“一开始不就说了,怨气。”
不是阴气也不是死气,而是怨气,就是不知道这是活人的怨,还是死魂的怨了。
第 205 章
◎背后的恶意◎
季南星对环境不怎么讲究,不确定晚上那东西什么时候来,也不浪费时间干等着,直接去床上躺着养神。
宵野没打算睡,又怕吵到季南星,就在季南星给他圈的范围里搬了个小板凳跟人静音开黑。
差不多凌晨两点多,一团黑色的影子从窗户外爬了进来,悄无声息地慢慢凝结成人形,但黑影哪怕站直了,整个也不到成年人小腿高。
哒哒哒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极其细微,但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色里,并没能逃过季南星异于常人的听觉。
他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看到宵野坐在一旁沉浸在手机上的游戏里。
小板凳是矮脚塑料的,宵野这么大个子坐着实在是有些憋屈,双腿曲着,时不时轮换着伸直一会儿,每动作一下还会格外放轻力道,怕吵醒床上的人。
季南星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宵野见他醒了连忙放下手机,刚要开口,季南星就朝他嘘了一下。
宵野立刻噤声。
等他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宵野这才听到像是门把手在被缓缓转动。
宵野看向季南星,季南星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那东西已经来了。
不过两人并没有立刻动作,季南星在等,等那个东西进房间。
原本睡得好好的蔡言韬突然一下又被拉入了梦魇中,这次他梦到自己在一片迷雾的森林里,有一道黑影躲在茂密的树林后,他能感觉到那黑影正一步步朝他逼近。
蔡言韬知道自己在做梦,他想都没想就往外逃去,不管逃向哪里都不能被那黑影抓到,直觉他要是被那黑影抓到,他真的会死。
地上拦路的枝杈太多,月亮被浓雾遮挡,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依靠着求生的本能向前跑,不时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每摔一次,他都能从余光里看到逐渐朝他逼近的黑影。
逃命的时候蔡言韬还想起了季南星他们,他想要大叫出声,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他们在隔壁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这里的情况,他还有没有命见到明天的太阳。
更甚至这么想的时候他还发散了一下思维,要是自己死了,家里还有两个陌生人,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还有自己买的保险,他要是横死在家里,也不知道会被判定什么死亡原因,他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应该会被判定成心脏暴毙,简称吓死,不知道保险理不理赔,他爸妈就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心里想七想八的时候,脚下再次被藤蔓缠住了,蔡言韬整个人不受控往前面扑了过去,浑身摔得火辣辣地疼,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那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黑影,已经抓到了他的脚踝。
他不知道抓到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像手又不像手,冰冷又坚硬,死死拽着他的脚腕试图把他往密林深处拖拽。
蔡言韬拼命抓着地上所有能抓的东西,抓得双手满是血,但拖拽他的东西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抵抗不了。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抓到了。”
话音还没落,蔡言韬突然感受到剧烈的失重感,像是从高空坠落下来,猛地一下将他从噩梦中拉扯了回来。
他连床边的人都没看清,就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落下来,当看清其中一人是宵野后,他紧紧抓着宵野的裤腿往他身后躲,整个人大汗淋漓,苍白着脸发着抖。
差一点点,真的差一点点他就要没命了。
宵野打开房间的灯,看到他的样子有些意外:“听到动静我们马上就过来了,你最多就被压了三十秒,怎么跟死过一次一样。”
蔡言韬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我在梦里差点真死一次。”
季南星道:“怨气对他影响比较大,所以这东西还没靠近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怨气影响了。”
听到他说这东西,蔡言韬壮着胆子抬头,然后看到季南星手里抓着的一团黑,顿时吓得连连往后退:“这是什么!”
宵野往季南星空空的手看去,又看向蔡言韬:“你能看到?”
蔡言韬神色惊恐地看着季南星手里的东西,之前他再怎么感觉撞鬼都没有亲眼见过一次,现在亲眼见到了这不科学的存在,只觉得他的世界彻底被颠覆了。
见到蔡言韬点头,宵野有些诧异。
季南星道:“他现在阳气很低,距离死亡就差临门一脚了,所以阴阳失衡,能看到这些东西很正常。”
蔡言韬忍住眼泪,他一点都不想看到,太可怕了。
宵野问蔡言韬:“你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蔡言韬壮着胆子往季南星手里的东西看了一眼:“一坨不规则的黑色,像是一团黑雾。”
季南星:“这是实质化的怨气,不过现在有点麻烦。”
一听这话蔡言韬头发都要竖起来了:“麻烦?是不好对付吗?现在不是把缠着我的东西抓到了吗?”
季南星:“这是怨气,是别人对你产生的恶意,而且背后那人应该是活人,如果是阴魂,那怨气上面就会沾染阴气,这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从中扯出一根线,通过这根线找到背后的阴魂不难,但如果是活人,情况就不太好办了。”
蔡言韬有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是活人就不好办了?”
季南星:“你可以回想一下你所有的人际关系,你能分辨出谁对你藏着恶意吗?”
蔡言韬摇头,他要是知道谁对他有恶意,也不会对自己被怨气缠身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季南星:“就是这个意思,人的意念不受控,有的人面上对你和善亲切,内心的阴暗你又怎么会察觉,意念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所以想要找到根源并不容易。”
蔡言韬已经从刚刚的噩梦里缓过来了,但季南星的话又令他如坠地狱,他求救一般地看着他们:“那我要怎么办啊?你们今天能帮我,不可能次次都能帮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谁对我这么怨恨。”
他都开始回忆职场上,他有没有抢了谁的项目得罪过谁,但他是技术工,别人拉单子他负责技术跟进,根本用不着个人抢项目,奖金都是各个组发的,要发就都有,也不存在谁抢谁。
而且他技术能力也就那样,也没多出众,不存在阻挡了谁的路,要不是日子过得太普通,他怎么会连个怀疑的目标都没有。
季南星:“当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符抵挡,人的力量可以无限大,但也有限,我这次把这团怨气打散,对方不一定还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再来一次,你带着符箓,在符力耗尽之前可保平安,符箓的威力如果消耗完了,再买新符就行,第二个办法,怨力反噬。”
蔡言韬双眼一亮:“你是说可以将这怨气反噬回去?”
季南星点头:“前提是你不欠对方,你跟他之间没有亏欠的因果关系。”
蔡言韬:“如果反噬回去了,会怎么样?”
季南星:“轻则生病,重则丧命,就看对方对你有多恨了。”
蔡言韬:“我选择第二个办法!”
他不想以后都活在未知的惶恐中,他这一辈子连架都没跟人吵过,他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亏欠别人的,甚至亏欠到对方恨不得杀了他,所以蔡言韬选择第二种,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恨他,为什么恨他。
季南星点头:“十万,可以分期付款,包售后。”
蔡言韬脸红了红,拿出手机就要给他转账:“你们天师这么厉害,连我有多少钱都知道吗,我先转你八万,剩下的两万等下季度奖金到账我再给,可以吗。”
季南星点头,收了钱之后,让蔡言韬去拿了个装了半碗清水的碗过来,然后用测血糖的针在他手指上扎了一针,挤出的血滴进了碗里,又将那团被他抓在手上的怨气卷吧卷吧捏成一团,卷着符纸烧成灰落在了混了血的水里。
等灰烬彻底融于水中,季南星折了一张符递给蔡言韬:“随身带着吧,如果再有怨气缠上你,这个可以抵挡一下。”
蔡言韬接过符贴身收好:“谢谢,那今晚是不是就没事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没事了,你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说完看向宵野:“走吧,回家了。”
蔡言韬还是有点不太敢一个人待着,试图挽留他们:“时间挺晚了,要不然就在我家过夜吧。”
宵野伸了个懒腰:“不用了,我们住的不远,回家了,有事再给我们打电话就行了。”
蔡言韬没办法,只好送他们出门,等再次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光亮才能给他安全感,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干脆找了几部喜剧片准备看到天亮。
季南星给的符箓更是不敢离手,死死握在手里,不时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一直到天亮,他家都没再出其他状况。
早自习的第一道铃声响起,季南星打着哈欠走在前面,宵野拎着两人的书包同样满脸瞌睡地跟在后面。
张沅看着他俩笑:“这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宵野:“抓鬼去了。”
这话让张沅瞬间精神了起来,连忙追问:“什么情况?谁家闹鬼?闹出人命没?”
宵野:“暂时还没闹出人命。”
张沅分析着他话里的意思:“暂时?”
宵野小声将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现在就看那家伙后面会不会联系我们,我还真挺好奇的,他做了什么让人对他怨气这么深重。”
宵野看季南星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扭开保温杯倒了一小杯热可可递给他,然后问道:“闹闹,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对我们说谎?”
说不定是表面装的纯良无害,实际上真干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才招惹了这么强烈的怨气。
季南星喝了一口热可可:“说没说谎跟我们又没关系,他要是欠了人,怨气不会反噬,对方对他的恨意不消,后面等符箓的威力消耗光了,我们不卖他符就是了。”
不过季南星觉得蔡言韬应该没有说谎,蔡言韬这人身上的气息很简单,就是挺普通的那种,没有干净到多纯净,也没脏到太阴暗,但是他印堂有一道折痕,这折痕是一种横死相,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在经历死劫,就看他能不能过去了。
如果背后的人跟他有因果关系,那这死劫就过不去,如果对方的恶意来得毫无根源,昨晚替他散掉的那团怨气,也差不多帮他度过了死劫。
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度过死劫的蔡言韬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实在是熬不住睡下了,但他不敢回自己房间睡,被折磨了这么多天实在是有阴影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蔡言韬吓得一个激灵,跑出房间看到是爸妈回来了这才大松一口气。
看到儿子从自己房间跑出来,蔡父还有点奇怪:“你在我们房间干什么?”
蔡言韬:“你们床大睡得舒服,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我给你们报的不是纯游玩团吗?”
蔡妈妈将一些食物往冰箱里塞:“出去一趟不给多买点特产回啊,邻居送一点,你姑妈家送一点,再给你姨妈舅舅寄一点,看我买的丝巾好不好看,说是纯蚕丝织的,你摸摸,是不是特别丝滑。”
蔡言韬不走心地摸了一下:“丝滑丝滑,这一趟玩得怎么样?”
蔡爸爸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略矜持:“还行吧。”
蔡妈妈嘁了一声:“他啊玩的都不想回了,一个团的还认识了两个鱼友,都约着下个星期去什么农家乐钓鱼。”
蔡言韬笑着道:“玩得高兴就好。”
把旅游买回来的各种特产,包括准备送人的那些都分类放好,蔡妈妈这才注意到儿子胡子拉碴的:“你这是多久没好好休息了?是不是我跟你爸不在家你就瞎胡闹!胡子也不刮,你就这样去上班?”
蔡言韬被妈妈不轻不重地在背上拍了几下,龇牙咧嘴道:“我放假呢,上什么班。”
蔡妈妈:“放假也不能昼夜颠倒,吃饭没?是不是整天外卖?我把米煮上,你要吃什么,妈去菜场买。”
被老妈数落的蔡言韬:“随便随便,买什么吃什么。”
刚整理完家里,蔡妈妈就风风火火跑出去买菜了,蔡爸爸又重新泡了一杯茶,看到楼下几个老伙计正在下棋,也拿着茶杯下楼去溜达了。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两荤一素,伴随着老妈站在窗户边喊楼下老爸上来吃饭的大嗓门。
蔡言韬之前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日常有什么,每天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也就不觉得稀奇,但现在,这种简单的幸福在他经历了一次生死后变得难能可贵起来。
在家休息了两天,这两天蔡言韬再也没有做噩梦,也没有那种被窥探的感觉,晚上更是没有鬼压床了,自觉逃过一劫的蔡言韬精神饱满地销假上班。
他注意着公司里的同事,看有没有谁突然请假或者生病的,但所有同事都在,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变化,所以那个怨恨着他的人,应该不是公司的人。
不是公司的人那还能是谁?总不能是他父母得罪了谁,人家想要他们死儿子来报复他父母吧。
连着观察了几天都没什么发现,身边的人都挺正常,就连他们家邻居蔡言韬都观察过了,没谁突然生病或者意外走了的。
就在他越来越一头雾水的时候,半夜一通电话打到了家里来,他的表妹,他亲姑姑的女儿进医院了。
第 206 章
◎日积月累的恨◎
蔡言韬一家三口赶到医院的时候路上都没几个人了,冷风呼呼地吹,还没入冬,风就已经刺骨的冷了。
看着父母着急忙慌朝着病房跑去,蔡言韬跟在后面心情格外复杂,一路上各种可能都想过,还试图说服自己,也许这就是凑巧,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也许表妹就是正巧这时候病了而已。
但是一旦把之前怨气缠身的事联想到表妹身上,在蔡言韬心里,这种说服好像也哄骗不了自己了。
他的表妹叫江芸芸,今年十七岁,正在上高二,他们两家的关系很好,但江芸芸跟他的关系很不好。
可是再不好,江芸芸在他心里那也是亲人,是妹妹,之前蔡言韬几乎把身边的人都怀疑了个遍,都没有想过那个恨到想让他死的,会是他的亲人。
江芸芸正在昏睡,姑姑一见到弟弟弟媳就开始抹眼泪,年近五十的女人,生活过得衣食无忧,精神富足,整个人看着比他妈妈还年轻,像三十多岁的,这会儿却哭的双眼红肿,一向打理精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蔡妈妈拍了拍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情况啊,医生怎么说?”
蔡丽华哭着道:“芸芸在家突然就晕倒了,送来医院做了一堆检查,今天结果刚出来,医生跟我说,说她脑子里有一团阴影,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个瘤子,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蔡丽华说完就哭到抽噎,她丈夫走得早,就剩这一个女儿,她简直不敢想要是女儿有个什么,她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蔡爸爸拍了拍姐姐的肩膀:“没事的姐,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具体情况等详细结果出来再商量,咱们这里的医院不行就去首都的,首都的医院不行就去全球权威的,咱卖房子也给芸芸治,不怕啊。”
坐在旁边的蔡言韬突然问道:“姑姑,芸芸这段时间生活作息都正常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蔡丽华摇头:“我哪里知道她作息正不正常,房门关着连进都不让我进,还反锁,这些天倒是乖了一些,有好好去上学,结果谁知道”
蔡言韬没再多问,一直陪到天亮才离开。
正在上早自习的季南星看到手表亮了一下,点开见到是蔡言韬的消息,这才从课桌摸出手机回了个时间。
宵野凑过来:“他找到怨气的来源了?”
季南星:“估计是的,约我们见面,我让他晚上八点过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众人托着被塞了一天知识的浑噩脑袋疲惫地往外走,张沅收拾好书包叮嘱宵野:“明天来记得告诉我结果啊,我还挺好奇那人的怨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宵野拎起季南星的书包,一边道:“这么好奇,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张沅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们处理事情我凑什么热闹,明天告诉我结果就行,我先走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啊。”
蔡言韬早早在约好的店里等着了,等看到季南星他们过来,眼睛瞬间就瞪大了,高中校服?高中生?
宵野把两个书包往椅子上一放,拿起餐单看着:“这么晚了就不吃太饱,随便吃点吧,再喝点热甜品?”
季南星:“你看着点吧。”
蔡言韬这时才从震惊中回神:“你们还是学生啊。”
季南星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蔡言韬:“有点超出预料的年轻。”
他还以为他们跟他一样,只是长得显小,没想到人家是真小。
宵野点好了吃的坐了回来,听到蔡言韬的感慨,笑着道:“年纪不大本事够大不就行了,你约我们过来,是找到那个仇恨你的人了?”
蔡言韬点了点头:“找到了,但我宁愿没找到。”
看他那表情,宵野猜测了一下:“看样子是你很意外的人,能这么意外,不是平时跟你关系特别好,那就是你身边的亲人。”
蔡言韬:“是我表妹,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医生说她脑袋里有阴影,怀疑是肿瘤,大师,那个怨气反噬会反噬出肿瘤吗?这个会不会是凑巧啊?她有没有可能不是怨气反噬?”
小吃很快就被店老板端了上来,热腾腾的串串锅,季南星用筷子将串串上的肉弄下来沾着辣椒粉:“是不是你自己心里不是有答案了。”
蔡言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就是有点不太能接受,大师,她会死吗?”
季南星:“不知道,没见到人就没办法判断,如果单以缠在你身上的怨气来看,会重病但不致命,但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问题,那就不好说了。”
宵野撸着串问道:“你表妹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怨,这么恨你?”
蔡言韬:“这事要从我们两家的关系说起了,我们家其实不是本地人,是我姑姑嫁给了姑父,然后把当时还在老家的我爸喊过来发展,我姑父人很好,并不介意姑姑帮衬弟弟,甚至还担心我爸不好意思开口,还会主动给他钱,我爸整个大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姑父给的。”
宵野:“这是给太多,你表妹不乐意了?”
蔡言韬:“可能吧,那时候表妹还没出生,我爸虽然比姑姑晚结婚,但一结婚就有了我,姑姑他们很多年都没孩子,一直把我当亲生的对待,就连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其实都是姑父给的。”
宵野忍不住道:“你姑父人也太好了吧。”
蔡言韬叹了口气:“好人命不长,我姑父病没的,胰腺癌,来得又凶又急,那年我表妹才十岁,姑父走了之后,我爸就把姑姑和表妹当成他的责任,但姑父留下的遗产不算少,其实也不太需要我爸怎么帮衬,反而是姑姑帮衬我们家更多。”
“因为姑父走得早,表妹早早没了爸,姑姑对表妹就格外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就养得我表妹挺任性的,学说不上就不上,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我姑姑舍不得说她,也说不动她,所以常常让我爸摆出大家长的姿态镇压她,也经常让我管着她。”
他们两家的关系很亲近,不是那种姐弟俩结了婚就成两家人了,有个那么好的姑父,他们两家的关系真的亲如一家,所以他爸妈也把芸芸当亲女儿看。
江芸芸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他们就轮流接送她上学放学,生怕她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男生给带坏了,她不想上学,他们就轮番去给她做思想工作,她成绩不好,那时候他自己都忙着毕业还要给她补课。
为了这个妹妹,他们真的没少操心,对待她青春期叛逆期,真的是全家上阵,因为江芸芸学习成绩不好,当初死活逼着她学习,把她拉扯进了高中就很不容易了,家里就没指望她能考上大学,高二了,次次月考两百多分,能指望上什么大学。
为了让她未来有保障,给她买房子,买店面,让她以后靠收租也能养活自己,除了这些,姑姑还给他也做了未来规划,甚至给他留了一笔创业基金。
蔡言韬知道这是姑姑对他的好,也知道这是姑姑为了江芸芸未来的投资,再怎么样江芸芸只有他这一个哥哥,他要是过得好,以后肯定也会帮衬妹妹,有他一口饭吃,总不会让妹妹饿着。
蔡言韬觉得大概是因为这,让江芸芸恨死了他,可能觉得他的存在就是跟她争家产的,甚至以前逼着她学习,让她断了跟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联系都是让她生恨的点。
站在江芸芸的角度,他的存在的确挺遭恨的,得了她家那么多好处,还要时刻被对比,什么向你哥哥学一学,能不能跟你哥一样有出息,要是有你哥一半听话,一半本事就好了。
这种话听多了,谁都会恨的吧。
蔡言韬叫了瓶啤酒,这个天气的常温足够刺激的人提神醒脑:“我是真的没想到,我知道表妹不喜欢我,但我以为她只是不喜欢,明明是家人啊。”
怎么就恨到想要他死呢。
季南星道:“吃完了去你表妹那边看看吧,一个小女孩,心里再怎么恨,也不至于恨出实质性的怨气来,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强大意念。”
蔡言韬一愣:“你是说这背后还有别的可能?”
季南星:“不排除这种可能,一切都要亲眼看过了才能确定。”
蔡言韬不再耽误,还主动买了单,不过到医院后他让宵野和季南星等他信号再去病房:“我表妹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我姑姑对跟表妹年纪差不多的异性特别敏感。”
尤其是这两人手上还挂着高中校服,实在是无法让人不多想。
季南星点头表示理解:“你先进去了,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
蔡言韬进了病房,看到表妹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地坐在病床上玩着平板,姑姑一见到他来就关心地问他吃没吃饭,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是不是加班了。
蔡言韬注意到当姑姑关心他的时候,表妹眼神不善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眉头皱起,戳平板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蔡言韬道:“我来陪一会儿,姑姑你回家休息,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换我。”
蔡丽华在医院待一天了,晚上还要陪床,的确需要回去洗漱一下了:“好,那你陪着吧,我回去炖个汤带过来。”
蔡言韬点头,看姑姑拿着东西走了,这才看向病床上的表妹,他把椅子拉过来坐到了床旁边:“芸芸。”
江芸芸冷着脸:“别跟我说话。”
蔡言韬:“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我不知道你恨我恨到想要我死。”
江芸芸这才看向蔡言韬,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神经病吧你,我做什么了你莫名其妙地指控我,我是讨厌你,也很恨你,那又怎么样,你还能管得着我想什么吗?”
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矛盾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除的,就算他再怎么保证自己不会要江家的钱,估计江芸芸都不会信,还会觉得他是在狡辩。
蔡言韬不想再多费口舌,发了消息给季南星他们告诉他们可以进来了。
两人推门进来,江芸芸愣了一下,眼神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太大的攻击性:“你们找谁啊?”
季南星:“找你。”
江芸芸闻言更加疑惑了:“找我?我们认识吗?”
这么帅的男生别说认识了,就算只是见过她也不会忘啊。
季南星:“给你看样东西。”
季南星伸手在江芸芸的眼前一挥,江芸芸只觉得一团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等她再睁眼,房间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她看到蔡言韬的身上像是缠绕了一层黑气,而自己身上也有黑气,并且他们两人身上的黑气正在慢慢交融。
江芸芸下意识伸手拍了拍那些黑气,试图将黑气拍走:“这什么啊!”
季南星:“我给你开了天眼,这是怨气,你对蔡言韬的怨恨已经化成了实质,他差一点就被你杀死了。”
江芸芸惊了:“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
蔡言韬:“但你确实是恨我恨到想要我死,对吗?”
江芸芸不吭声了,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不止一次想过蔡言韬死了就好了,每次被对比,被蔡言韬压着做她不想做的事,她都在想,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死了就好了。
可是她只是想一想,只是想想啊。
季南星看着江芸芸:“人的恶念是很可怕的,不只影响别人,还会影响自己,江芸芸,不要被你心里的恶念操控。”
思想是一种很隐私的东西,尤其是当想的东西不是那么光明,就更怕被人知道了。
现在这两个突然来她病房里的陌生人将她心里藏着的恶意都给揭露了出来,她整个人就好像赤裸裸地被看光了,立刻恼羞成怒道:“你们谁啊关你们什么事?!莫名其妙跑来说教,还有什么开天眼,神经病吧,知不知道我报警你这种招摇撞骗的神棍会被抓进去坐牢的!肯定是你们刚刚在我脸上喷了什么东西给我制造幻觉!你们以为随便忽悠两句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就显得很牛逼了?滚啊!我恶念善念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无关!”
宵野啧了一声,走上前挡在季南星的前面,刚准备开口就被季南星拉了一下:“走吧,没必要浪费口舌,当她自己感受到什么叫孽力回馈了,自然就知道怕了。”
十来岁的小女生,长期被拿来对比,又是单亲,在她眼里舅舅舅妈还有表哥恐怕都是吸着她家血的吸血鬼,无论蔡言韬如何表明心意态度都是没用的,很多东西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他们家的家长也有很大的责任。
所以现在说再多江芸芸都不会听,纯属浪费口舌。
蔡言韬把他们送出病房:“对不起啊,她真的被宠坏了。”
季南星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刚刚我已经把她身上的怨气打散了,她的病应该本来就有,只是反噬导致过早爆发,但是就她自身应该没办法让怨气实质化到能杀人的程度。”
蔡言韬也是这么觉得的,要是恨意这么简单就能够杀人,那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死不瞑目的人了。
“那我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有谁在背后帮她?”
这一瞬间蔡言韬甚至有点阴谋论,是不是她在外面认识了一些有这方面本事的人,目的是借着江芸芸谋财?
季南星:“可以的话最好去她家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了。”
蔡言韬道:“可以,我来安排,不过今天可能不行,姑姑刚回去,时间也这么晚了,你们也该回家了,等我明天给你们发消息。”
季南星点头,宵野揽着他往外走:“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季南星:“什么话?”
宵野:“子女不合,父母无德。”
季南星笑了一下:“那这话应该不适用他们家,只是有些人明明很爱自己的孩子,却偏偏不懂得怎么做一个好的父母,恨铁不成钢的对比,想要孩子自己努力上进,却不知道有时候看似一句简单的话,却让有些人拿一生去治愈。”
有的人将情绪收敛在心里,有的人选择将情绪都发泄出去,江芸芸显然是后者,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够让她的情绪实质化地释放了出来。
重新回到病房的蔡言韬沉默地看着江芸芸。
心里那些心思被人知道了,江芸芸有些心虚,但又不允许自己气弱:“看什么看!我就是你讨厌你!永远讨厌你!”
蔡言韬道:“我公司很快要调一批人去分公司,我会申请离开,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再管你。”
他没那么大度量,那几天生死一线的折磨真的让他心有余悸,既然江芸芸这么恨他,他离开就是了。
江芸芸的情绪是经年累月地积攒,他也一样,明知道江芸芸讨厌自己,他却不能表现出情绪,还不是因为他也是常常被念叨的那一个。
要不是姑父就没有他们家现在,他姑父当年多疼他,对他多好,他姑姑对他们家多帮衬,以后他要照顾姑姑,要照顾妹妹,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
甚至在他父母眼里,他们家对江家是亏欠的,是低一头的,江芸芸被压着做她不喜欢做的事,他又何尝不是呢,既然都累都不愿意,那就这样吧,离远一些,过好各自的生活。
第 207 章
◎娃娘◎
蔡言韬的父母现在都还在工作,他们白天没时间去换蔡丽华,只能等晚上下班,所以蔡言韬想要带季南星他们去姑姑家,那就只有白天。
几人商量好等中午学校放学,蔡言韬就带他们去姑姑家。
为了不耽误时间,蔡言韬还特意借了同事的车来接人。
姑姑家住的是自建房,一个小院子,三层楼,姑姑住在一楼,表妹住在二楼,整个二楼都是表妹的地盘。
蔡言韬带着他们上楼的时候说道:“二楼本来有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小时候我在这里也有个房间,后来姑父去世,表妹长大后吵着要属于她自己的空间,所以整个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
宵野:“装修后就没有你的房间了?”
蔡言韬:“也有,姑姑在一楼给我留了个房间,把整个二楼都给了表妹,三个房间扩建成了两个,一间表妹的卧室,一间她的衣帽间,对了,你们等下别吓到了,我表妹有很多娃娃。”
季南星:“娃娃?”
蔡言韬嗯了一声:“很多那种关节可以活动,还能换衣服换妆发的娃娃,表妹从小就很喜欢,买了特别特别多,整个衣帽间都是她的那种娃娃,她之前把娃娃还摆在二楼的客厅,把姑姑吓到好几次才给收进衣帽间里。”
等上到二楼他们就懂了蔡言韬说的吓到,虽然大部分的娃娃被收了起来,但二楼的沙发上,柜子上,还有不少娃娃,以及娃娃的衣服头发,甚至单独带妆或者不带妆的脑袋,对于不喜欢这种东西的来说,这种娃娃的确看着挺可怕的。
宵野没有被吓到,反而好奇地打量:“这个不就是放大的芭比娃娃?”
季南星:“这个比一般的芭比娃娃贵多了。”
宵野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就比芭比娃娃精致些,只不过这也太多了吧。”
蔡言韬叹气:“这才哪到哪,她房间衣帽间全都是,不夸张地说,她买的这些娃加起来,足够买一栋房子了。”
要不是姑父留下的资产够多,姑姑连班都没上过的人,还真养不起江芸芸这种消费。
蔡言韬自己对这些也不太懂,但姑姑跟他念叨过他记得,他走到一个单独摆放着娃娃脑袋的小瓷盘上指了指:“就这一个脑袋你们猜多少钱?”
宵野打量了一会儿:“四五百?”
蔡言韬笑了一声:“手工定制款,四千八。”
不差钱的宵野都惊了一下,就这一个脑袋就要四千八,这一屋子的娃光是想想的确够天价的。
季南星:“我需要进她房间看看。”
蔡言韬点了点头,走过去把江芸芸房间的门打开,确定床上没什么女生贴身的衣服,这才让开身:“随便看吧。”
季南星一进房间就察觉到有一股视线朝他投射了过来,他环顾一圈,只看到江芸芸床上柜子上,飘窗上,只要能摆放东西的地方,都放满了各种娃,有男娃有女娃,有半人高的娃,有巴掌大的娃。
宵野跟在后面,见状忍不住朝蔡言韬道:“你妹妹真的很沉迷这些东西啊。”
看着就有点吓人,太多了,不止娃娃多,各种样子的头发,衣服,堆满了房间,显得这间带了点公主芭比风的房间格外拥挤。
这种拥挤让人有一种压抑感,不透气不开阔,宵野不懂什么风水布局,他只觉得这个房间待久了有种说不出的累。
蔡言韬道:“旁边还有个衣帽间,推开那个门就是了。”
季南星近衣帽间看了一圈,出来后再次打量了一圈,朝蔡言韬道:“你妹妹住院一定很寂寞,她这么喜欢娃娃,我们带一个过去陪她吧。”
蔡言韬傻乎乎地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季南星走到床边,拿起其中一个穿戴着古装面容清冷带了点仙气飘飘的女娃:“这个吧,这个被你妹妹放在床头,肯定是最近的新宠。”
季南星看着蔡言韬,蔡言韬虽然没懂季南星这举动的意思,但很配合地点头:“好,好啊。”
季南星拿起娃娃往屋外走,蔡言韬跟在后面:“不看其他地方了吗?”
季南星:“不看了,去医院吧。”
宵野已经意识到季南星手上拿的那个娃娃有问题了,但想不出是什么问题,总不能是因为娃娃太多了,成精了吧?
也就是蔡言韬先去病房,把姑姑哄走后才让季南星他们进来。
季南星拎着那只女娃进病房的时候,江芸芸瞬间就爆炸了:“你们拿我闺女干什么!你们去我家了?谁让你们动我东西的!还给我!”
季南星打量了手上的娃娃:“这东西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江芸芸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娃娃抢回来,却被宵野按住了肩膀死死压在了床上。
江芸芸看着他们直接动手明显有些害怕:“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叫人了!”
宵野:“那你信不信我能在你叫人之前再也开不了口!”
季南星坐到窗边的椅子上,拨弄了一下那个漂亮娃娃脑袋上的挂饰,晶亮仙气,的确漂亮:“你要是不说,我就把这玩意儿丢下去,住院部在七楼,你说这东西砸下去会怎么样?这是什么材质?泥土,还是树脂?”
江芸芸急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胡乱动我的东西,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
季南星伸手,那只娃娃悬空在了窗边,医院的窗户没办法全部打开,但能打开透气的缝隙刚好可以丢一只娃。
江芸芸生怕他真的把她的娃给丢了,连忙道:“我买的!我自己买的!我花钱买的!这娃娃是我定做的,三万多块,我告诉你,这价格你要是给我丢了,我可以报警立案的!”
季南星笑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你到底买了个什么东西。”
江芸芸听不懂他的话:“什么什么东西,这就是娃娃,BJD娃娃你懂不懂!”
季南星将娃娃往屋内一抛,随即一张符从他掌心飞了出去,贴在了娃娃身上后,只见那娃娃悬停在半空,甚至脑袋和手脚正在慢慢活动。
见到这场景直把蔡言韬吓得往宵野的身后躲,就连病床上的江芸芸都惊住了,抓着被子也往后面躲了躲:“这,这什么啊,你干什么了?”
悬停在半空,没人动它,但娃娃自己会动?就算她很爱自己的娃,可见到这场面还是有点被吓到。
季南星:“昨天跟你说,你对蔡言韬的怨恨差点杀了他,你不相信,就是这个东西,你对它一定很喜欢吧,常常抱着它诉说心事,你肯定对它说过要是蔡言韬死了就好了这种话,它听到了,所以差点就帮你把蔡言韬杀了。”
江芸芸看着娃娃转过脑袋,眼睛直愣愣地朝她看过来,整个人都惊了:“它就是个娃娃,怎么会它帮我杀人?”
季南星掐动手诀,贴在娃娃身上的符轻轻一抖,一团青绿色的火焰瞬间燃起,被火烧的娃娃也发出尖锐的哭声,甚至还在喊着妈咪,更可怕的是那娃娃流着眼泪,朝着江芸芸伸着双手,似乎还想要她抱一抱它。
江芸芸哪里敢抱啊,她吓都要被吓死了,一想到这东西这段时间一直陪着她,晚上睡觉她还抱着它,江芸芸对家里那一堆娃都有阴影了。
江芸芸的反应很明显不在娃娃的预料中,身上被烧得很疼,但它没再挣扎哭喊,而是愣愣地伸着手,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为什么妈咪不抱它了,为什么妈咪要退后,为什么妈咪不爱它了。
季南星一挥手,贴在娃娃身上的符纸仿佛失去了吸力一般飘落了下来,那只娃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但他手上的娃娃转动着眼珠子,一直朝着江芸芸看。
江芸芸要疯了,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
季南星顺了顺娃娃乱糟糟的头发:“爱能令万事万物生出血肉,任何东西都能被滋养出灵性,娃本无错,是你灌输的怨气让它成了你杀人的刀,江芸芸,不要让负面情绪彻底掌控你,你才十七岁,未来的路还很长,你真的要杀了你哥哥吗,你讨厌他,怨怪他,但你真的想要他死吗?”
江芸芸紧紧抓着被子说不出话,她之前根本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什么她的怨气可以杀人,这不是鬼扯吗。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信了,她是讨厌,是怨恨,无数次想要是没有蔡言韬就好了,可是真的想他死吗,江芸芸知道不是,她知道放在心里的恨伤不到别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恶意。
但当这股恶意真的能成为杀人的刀,她就不敢了。
看着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她却能看出渴望受伤眼神的娃娃:“你说爱能生出血肉,是我”
季南星:“不是,你看到它会动,会喊妈咪,你第一反应是害怕,你觉得你的爱能让它生出灵魂吗?”
江芸芸没吭声了。
季南星:“这娃娃你哪里买的?”
这次江芸芸很配合,将那家定制BJD娃的微信发给了蔡言韬,蔡言韬转发给了季南星。
季南星看了眼手里的娃,然后看向江芸芸:“这个你还要吗?”
江芸芸连连摇头,她喜欢娃娃,但不表示有胆量喜欢一个里面有灵魂的娃娃,尤其是这个娃娃曾经差点杀过人。
季南星:“它虽然已经生出了灵,但后续处理一下还是能复原的,我给你哥哥留个地址,后续你如果还要这个娃娃,让你哥哥去帮你拿回来。”
江芸芸再次摇头:“不了不了,我真的不要了,你别拿回来了。”
别说他手上那个了,就她家里那一堆娃娃她这会儿都有点阴影了。
大概猜到她心里所想,季南星道:“你家里其他的娃娃很干净,放心,只有这一只有问题。”
江芸芸干笑了一下,并没有被安慰到。
季南星拿着娃娃从医院出来,看向蔡言韬:“你家的事已经解决了,后续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蔡言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的确有些没想到真正朝他下杀手的竟然是一个娃娃,太离奇了。
“谢谢,这真的是救命之恩了,剩下的钱等我领了奖金一定第一时间打给你,我送你们回学校吧。”
季南星:“不用了,这娃娃需要处理,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宵野随手拦了一辆车,季南星没再跟蔡言韬多说,跟着宵野上了车。
宵野报了管理局的地址,等车开动,没忍住再次打量起季南星手里的娃娃,并且欠兮兮道:“你说我要是跟它说一句,你妈妈不爱你了,会怎么样。”
季南星还没说话,他手里那只娃就转动着眼珠子看向宵野,眼神有些凶狠,好像恨不得跳起来咬他一口。
季南星将娃娃的脑袋扭过来,这才看了宵野一眼:“别胡闹。”
宵野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季南星拿出手机,加了刚刚蔡言韬发过来的微信名片。
对方的微信名叫妮娘,看着是个手工制作BJD的娃娘。
估计对方在忙,挺长时间都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一家工作室里,一个看着还挺年轻的女人正低头一点点在娃脸上上妆,认真细致,眼神专注,等将妆容细致地描绘完,试着给娃头套上头发。
看着漂亮的娃娃脸,女人轻抚着娃娃的发丝道:“我的宝贝真漂亮,到了新家一定要乖乖听话,新妈咪才会喜欢你。”
女人将娃头装在了穿好衣服的身体上,妆发一致后,娃娃越发精致美丽,女人看着自己一点点塑造出来的娃娃,满眼慈爱,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第 208 章
◎找到原因了◎
一直到很晚何瑄才通过季南星的好友申请:【不好意思,刚忙完才看到,亲有什么需要,可根据要求做定制款哦。】
季南星靠在沙发上戳着手机回复:【有现娃吗,可以去店里看吗,接娃回家也要讲一个缘分。】
何瑄看到对方的回复笑了笑:【可以的哦,这里是地址,亲随时有空都可以过来。】
季南星回了个OK,这才微微低头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
宵野叼着嘴里的辣条一口口咬着,视线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不算远,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我们什么时候去?”
季南星动了动肩膀:“明天中午吧,你脑袋好重,压到我了。”
宵野立刻坐直了,还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膀:“一颗脑袋能有多重,娇气,吃不吃辣条?”
季南星偏过头:“不吃。”
“喝不喝雪梨水,我去热一下?”
“不喝。”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看他非要自己吃点东西样子,季南星只好道:“煎饺?”
宵野几乎从沙发上弹跳起:“好咧!吃猪肉白菜的还是吃猪肉泡菜的?要不然一样吃几个?”
季南星:“你看着弄吧,别弄太多。”
看着欢喜奔向厨房的背影,季南星笑了笑:“这么喜欢下厨?”
宵野从冰箱里拿出王妈亲手包的饺子,热锅倒油,然后抬头朝着沙发上的人看了一眼,又低头一笑:“喜欢,特别喜欢。”
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喜欢折腾厨房,以前最多煮个泡面,现在不说多复杂的东西,一些家常菜那是越做越熟练。
他就喜欢喂季南星吃东西,看他吃得高兴,比他自己吃到什么珍馐美味都还要令人满足。
小时候他挺不理解这种行为的,谁饿了不知道吃,还需要人追着喂,一天从早到晚恨不得被奶奶问十多遍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现在他理解了。
无论是哪种感情,爱是共通的,爱在哪儿,心里的惦记就在哪儿。
滋滋油声伴随着食物的焦香从厨房传出,明亮的暖光将整个空间染上温馨的颜色。
季南星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宵野倒好各种小料,端着还鼓着油泡的煎饺走过来,把筷子递到他手上:“小心烫。”
本来不饿的季南星立刻就被勾起了食欲,夹起一个煎饺沾了沾辣椒粉,微微有点烫,饺子底部的焦脆又刚刚好,混着辣椒粉的微辣咸香,一口咬下去还带着内里的汤汁。
看着宵野眼巴巴讨表扬的眼神,笑着道:“厨艺有进步,火候刚刚好。”
宵野顿时笑开了:“我也觉得我今天把火候掌控得刚刚好,再煎一下就焦煳了,早点起锅焦脆度又不够。”
季南星笑着道:“照这么发展下去,你大学该不会想要去新东方吧?”
宵野却认真想了想:“大学肯定不可能,但短期进修一下也不是不行。”
季南星被他逗笑了:“那你还不如跟着我家厨师学,我家各个派系的大厨都有。”
宵野眼睛一亮:“好啊,你有没有特别喜欢他们哪道菜的?我针对性地去学一学,以后做给你吃!”
季南星:“只做给我吃?”
宵野的脸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掌心麻麻的,心口也怦怦跳,眼神都不敢往季南星的身上落,但还是小小声给出回应:“做你喜欢的当然就只做给你吃,你慢慢吃我去洗澡了。”
说完就红着耳朵飞快跑掉了。
季南星再次没忍住笑,怎么有人把霸道稳重幼稚可爱成熟又纯情种种矛盾性格糅合得这么平衡,每天光是看着宵野就感觉小节目不断,生活都变得有意思了。
妮娘工作室的微信号上发了一些手作娃娃,骨架,服装,妆容等,季南星刷着朋友圈粗略看了一遍,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不过能生灵的娃娃肯定不可能满大街都是,还是得亲自去店里看一看这家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中午趁着午休两人去了那家名叫妮娘的娃店,店铺不大,在一条商业街最角落的位子,店门口错落摆放着坐在各种高低展示台上的娃娃,有男娃有女娃,有精致的公主装,也有绝美的古装。
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坐在工作台打磨娃娃肢体的女人,女人看着年纪不大,但发间夹杂些许白发,显示着女人实际年龄应该不算年轻。
两人进到店里,店门口的铃铛发出轻响。
女人下意识喊了一句欢迎光临,一抬头看到是两个男生,便朝他们笑了笑:“你们随便看,有什么需要随时问我。”
一般来逛娃店的都是女生,男孩子玩娃比较少,何瑄便将他们当成普通的游客,可能是在附近吃饭,闲着无聊到处逛过来了。
宵野直接跟老板聊开了:“你是这里的老板吗?这家店的娃娃都是你自己做的啊?”
何瑄笑着道:“是老板,大部分都是我做的,也有一小部分是别人送过来换妆保养的。”
宵野:“妆还能换啊,这个不是买回去玩就行了吗,还需要保养啊?”
何瑄也不介意他这种不懂的乱问,还很好脾气解释:“这些妆面都可以洗掉的,有的人喜欢洛丽塔风,有人喜欢古风,还有人喜欢暗黑系等等,根据每人喜好可以上不同的妆,这种树脂时间长了平时也不注意爱惜,都是有可能干裂的,所以有人会特地送来保养一下。”
宵野哦了一声,又问:“老板在这边开店几年了呀,怎么选在这么角落,都没什么人来。”
何瑄:“我这又不是多日常消耗的,门店开在最起眼的位子也不一定有生意,不如随便开在一个地方,等有缘人来就是了。”
宵野笑着道:“老板你也太佛性了吧,这娃娃卖不出去生意做不起来,那亏了怎么办?”
何瑄:“线上经常会有老顾客介绍生意,亏不了的,能糊口就行。”
宵野点点头:“那老板,你这儿卖得最好的是哪种娃娃啊?”
何瑄指了几个四分和六分娃:“这种体型的买得比较多,具体看顾客的喜好再上妆配衣服,你们该不会是来给女朋友买礼物的吧?”
季南星指着上面一个展示柜里穿着田园风短裤背心的小女娃问道:“这个多少钱?”
何瑄笑容微顿,然后朝他摇了摇头:“抱歉,这个非卖品。”
季南星:“这也是你亲手做的吗?”
何瑄回头看了看展示柜上的娃娃,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了几分:“嗯,也是我做的,刚开始接触娃的时候做的,手艺不太好。”
季南星递给她一张照片,就是江芸芸买的那个娃娃的照片:“这个也是你做的吗?”
何瑄看了看照片,一眼认出这就是她做出去的娃娃,这才认真看了眼面前的两个男生:“是啊,这个是定制款。”
季南星:“那这个定制款有什么特别的吗?我觉得这个娃娃你做得比其他娃娃都要用心得多。”
何瑄有些诧异:“我每一个娃娃都做得很用心的。”
季南星指了指照片:“这个格外用心,你知道有一种人天生比较敏感,尤其是对一些在别人眼里没有生命的东西,就像你这里的娃娃,我甚至能感知到一些娃娃的情绪,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何瑄连连点头:“能的!我也能,我经常能感觉到这些娃娃的情绪,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我对旁人这么说,他们只觉得我是做娃入魔了。”
季南星笑了笑:“我能感觉到这个娃娃跟你其他的娃娃都不太一样,所以有些好奇,这个娃娃是有什么特别的?”
何瑄看着照片,看着自己亲手送出去的娃娃,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小朋友一样:“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就是这个女生说想要送一个宝贝给自己,当做十八岁的礼物,十八岁啊,多鲜活美好的年纪,我不想让那孩子在那么重要的生日失望,所以做得格外用心细致了一些。”
季南星点头:“这样啊,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定制同款,可能也做不出这种效果了是吗?”
何瑄有点不太好意思:“感觉上可能的确会有些不太一样,毕竟当时的心境情绪很难复制。”
季南星没再多说,收回了照片:“好吧,打扰了。”
说完看了宵野一眼,两人走出了娃店。
等上了车宵野才开口:“怎么走了,那个橱窗里的娃娃是不是有问题?”
季南星:“嗯,也是个有灵的娃娃,但那家店主并不像江芸芸对某人有着仇恨的情绪,所以那个娃娃只是有灵,但很安静,气息也很干净。”
宵野:“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处理吗?”
季南星:“肯定要处理,现在干净不代表以后能一直干净,只要是人,情绪总会有阴暗面,那只灵跟着那家店主很久了,万一哪天那店主对谁有阴暗的情绪,那这只灵就是大杀伤性武器。”
一个刚生出的灵因为力量不够,只能通过怨气的影响在睡梦中杀人,那家店里的娃灵可就不一样了,所以肯定不可能放任不管,但也不能直接管。
宵野很快就明白了季南星的意思:“要管,但也不能直接说开了管,你说是爱让没有生命的娃娃生出了灵,她自己也说江芸芸那个娃娃她投入了很多的心血,如果被她知道她自己做出的娃娃能生出灵性,我们解决了一个,她完全可以再做一个,这种能力实在是有点可怕。”
不过宵野有些想不通:“她是普通人吗,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
季南星:“普通但也不算普通,有种人天生灵感比较强,就像有的人阳气重有的人阴气重,她那样的放在以前,很适合走通灵的路子,当她对某样事物投入了极大的心血和爱意,那个东西便会沾染上她的执念,任何东西生出执念,就有了灵性。”
宵野:“那她的执念会是什么?做出全世界最好的娃娃?”
季南星猜测道:“可能是孩子吧,那个被她放在橱窗里的小女孩,江芸芸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也许都是她某些感情的映射,我先找人查查她。”
第 209 章
◎生事◎
何瑄的资料很快就到了季南星的手上,简简单单几页纸,却含泪带血。
何瑄今年四十二岁,离异,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而她女儿在高考刚结束,距离满十八岁还差三天的时候,因为救一个落水的小孩死了。
何瑄二十岁结的婚,同年就生了女儿,婚后做了几年全职太太,等到女儿上小学开始对娃娃有兴趣后,何瑄才开始接触BJD娃娃这一行。
最开始她是为了陪女儿,随着孩子越来越大,母女之间的话题也越来越少,何瑄不是那种一味挤压孩子时间逼迫她学习的妈妈,她自己童年没享受到的快乐,会很愿意花时间让女儿去享受。
后来倒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些在一些人眼里可能没有半点意义的东西,反倒因为真心喜欢,跟女儿又多了一些共同话题,母女俩相处得像是好闺蜜一般和谐。
她的女儿叫妮妮,虽然父亲很忙,但因为何瑄的陪伴,妮妮的精神世界相当富足,被爱意包裹长大的孩子不但没有被溺爱长歪,还成长得特别优秀,单纯善良,成绩优异,长得还漂亮。
何瑄把女儿当花朵一般滋养着养大,为了给女儿独一无二的爱,何瑄顶着男方家里的压力一直没要二胎。
可惜花一般年纪的妮妮,还没见过更远的世界,就因为救人,生命定格在了十八岁之前。
看着何瑄的资料,宵野大概能理解她对那些娃娃的爱了,不过是感情转移,将对女儿的爱延续了过去。
翻看着后面的资料,宵野叹气道:“要是她前夫能对她不离不弃,她也许用不着将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娃娃的身上。”
女儿没了之后,何瑄的前夫说再要一个,那时候何瑄才38,虽然高龄,但也不是不能生。
但何瑄不同意,宁可离婚也不再生。
宵野将资料放回季南星的手里:“能理解,看上面写的,妮妮的爸爸总是忙于工作,根本不怎么陪伴女儿,想起来就问一句成绩,其他万事不管,女儿没了,他伤痛一下,但想的更多的还是尽快生一个,这种人就是为了老有所依,而不是真正的爱孩子,何瑄才是受创伤最重的,从小陪伴着长大的孩子没了,就算是养一条狗,怕是也没办法在狗狗去世很快就再买一条回来替代吧。”
那么爱女儿的母亲,为了女儿甚至都不愿意再生一个分走该给她的爱,这样的妈妈怎么可能在女儿去世后马上再要一个。
季南星看着资料没吭声,为阴魂消除执念是他做惯了的事,但为活人消除,而活人执念的阴魂恐怕早就轮回投胎了,这要怎么办他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
偏偏他又没办法将事情告诉何瑄,何瑄如果知道她做的娃娃会因为她对女儿的执念生出灵来,恐怕会为了感情寄托,亲手为自己做出一个女儿来。
宵野扒拉了一下那些资料:“这里面没有关于何瑄前夫的吗?”
季南星将其中一张抽了出来:“写了,再婚,儿子今年都三岁了。”
宵野嫌弃地啧了一声,妮妮死了也才四年,果然男人这种生物,真不是个东西。
季南星扭头看他:“我们都是男的。”
宵野捂嘴:“呀,不小心说出心声了。”
知道这事不太好办,宵野出主意道:“我们先把她店里那只解决了,以后就盯着她,她也不是每做一个都能生出灵来的,只要发现有娃灵的,我们就提前处理掉。”
季南星:“那你怎么知道她做的哪个有娃灵哪个没有,她除了实体店,还接受线上定制,难不成以后她所有卖出去的都要先在我这里过一遍吗。”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不太行,宵野摸着下巴:“没事我们再想想,你说她这种能力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她封住,不是阴阳眼都能给封住变成普通的眼睛吗。”
季南星:“可以啊,抽掉她的伏矢,也就是命魄。”
宵野:“命魄那不是没命了?”
季南星:“命魄主意识,当她失去了意识,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宵野将脑袋搁在沙发扶手上:“这也不行,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像何瑄这种手工定制的,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三个月才能出一个,季南星并不太担心短期内会出什么问题,那天他在店里看了一圈,除了柜子里的那只,其他娃娃都挺干净。
在想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之前,他并不打算做什么,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小破楼里,一群人排排坐。
蒋棠棠双手捧脸:“这的确很难办啊,她女儿的魂魄真的不在了吗?没有因为舍不得妈妈而执念留下?”
季南星:“不在了。”
张沅:“小学姐也不在。”
陈十一扭头看他:“小学姐在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让小学姐守在那个店里吗?”
张沅:“小学姐在的话,可以假扮她女儿帮她消除执念啊。”
蒋棠棠不客气笑道:“你这是什么歪主意,这种事怎么可能假扮,哪有妈妈认不出自己女儿的。”
林艺小声朝季南星问道:“不能让那个娃灵就陪在她身边吗,这么多年那个娃灵也没惹过事。”
季南星:“现在没出事,不代表以后不会出事。”
明知道有一只不受控的娃灵在,作为天师,肯定不能不管,但他又没办法强硬地管,那毕竟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妈妈的寄托。
真要强硬一点,随便找个由头查封店铺,没收机器,封掉微信账号等,可是这对何瑄来说太不公平了,季南星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郭寻从断墙后面冒出一个脑袋,小声朝着季南星道:“你可以收服那只娃灵压。”
季南星:“收服?”
他一出声,旁人几人都朝他看了过去,但见他目光对着一片空地,这才意识到是在跟那个天才学长说话。
郭寻嗯嗯点头:“一山不容二虎,你把最厉害的那个收服了,让她帮你看着那家店,一旦出现新的娃灵就告诉你,做你的眼线。”
季南星笑了笑:“哪有这么简单。”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办法,但娃灵因何瑄的爱意而存在,它对何瑄的爱远超常人所想,就连江芸芸家的那只,也只是因为何瑄叮嘱它去了新家要听新妈妈的话,才会为江芸芸做尽一切,究其根本它们爱意的核心还是何瑄。
所以娃灵是不可能被他收服的,何瑄造出的娃灵对那只娃来说,都是它的兄弟姐妹,因为何瑄爱它们,所以它也会护着它们,绝对不可能被威胁到对他臣服做他眼线的。
能打服,他早就动手了。
办法不是一天能想出来的,哪怕集思广益,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一个好的解决办法,季南星看着众人:“没事,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慢慢解决就是了。”
娃灵都存在这么多年了,一直安安稳稳,想来就算出事也不会是现在,只要娃灵不伤人,多留它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结果有时候,有些事越是觉得不会怎么样,就越是会发生。
正上着语文课的时候,季南星手上戴着的金铃微微震动了一下。
自从谢盼儿没了执念离开之后,季南星几乎没给哪个阴魂盖过戳,只有上次在那家娃店,怕那只娃灵哪天不受控地出来伤人了,便在店里展示柜的玻璃上留下了印记。
一旦娃灵有所动作,他留下的印记就能暂时将娃灵控制住,这也方便他监控娃灵的动静。
这会儿金铃微震,证明是有东西触动到它了,能触动到它的,要么是有新的娃灵被何瑄造出来了,要么就是展示柜里的那只娃出来伤人了。
现在赶去那家店显然来不及,季南星朝着一旁的宵野戳了一下:“娃店有动静,我离魂去看一下。”
宵野:“现在?”
季南星点了点头:“我很快回来。”
说完就将衣服的帽子往脑袋上一罩,趴在桌子上装睡,反正老师们看他睡着的话一般不会叫他。
顺着自己留下的印记,季南星离魂出来后,一个意念就到了娃店。
这会儿娃店已经闹开了,一堆娃娃被人推到地上,那些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配饰也砸得满地都是,除了这满地狼藉,最可怕的是那只之前摆放着穿着田园衣服女娃的展示柜破了,像是被什么打砸开的。
而里面那只差不多到人小腿高的女娃,现在正压在一个老婆婆的身上,那双漂亮纤细的小手正死死掐着老人的脖子。
店里除了老人就只剩何瑄了,何瑄跌坐在地上,苍白着脸色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震惊的回不了神,见到被掐的人快要窒息到翻白眼了,何瑄这才爬过去想要把女娃拉开。
娃娃原本漂亮的像是星辰大海一般的蓝眼睛这会儿整个变红,尤其是何瑄手上的血染到它的身上之后,女娃掐人的力气再次变大,恨不得将手下的脖子给生生捏碎。
季南星立刻上前,他现在是魂体,身上并没有符箓,于是只能打出阴气想要将女娃从老人的身上分离开。
可这只娃灵也不知道究竟被什么刺激的,也许是被何瑄流出的血,整个娃灵疯狂暴走,察觉到季南星在阻拦他,又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跟之前试图将它封控在展示柜里的气息一致,于是转移了目标,朝着季南星攻击了过去。
季南星自然不怕它,掐出手诀,身上一缕缕阴气飞出凝结成绳索将朝他攻击过来的女娃死死缠住。
女娃奋力挣扎,蓄积着力量一个爆发,生生将困锁住它的阴气给冲散开了。
随着两股力量的冲击,周围的东西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体给冲撞开,包括距离他们不远的何瑄,都被这股冲击力给震得往后面狠狠摔了过去。
女娃见状忙朝着何瑄飞扑过去。
季南星立即再次结出阵网,阻挡了女娃的去路:“这是你妈妈心爱的店,你真的要毁了这里吗?”
女娃眼神充满恨意地看向季南星,季南星一层层阴气加码了上去,防止女娃再次爆发:“今天发生的事我替她解决,你不要再伤人,一旦你伤了人,我也留不得你。”
女娃陪伴了何瑄许多年,它不是刚生出的灵智,每天在店里陪着她,见到的人并不少,心智上虽然还不到正常人类那么聪明,但也能听懂季南星的意思。
看了眼摔在地上明显很难受的何瑄,还有满地的血,女娃慢慢放下准备反抗的手。
它不想妈妈受伤的,可它也知道,许多人类可以解决的事情它都办不到,它想杀了所有欺负妈妈的人,但更想留下来,陪着妈妈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 210 章
◎等它杀了人我再管◎
失控发疯的娃娃安静了下来,只剩老太太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何瑄满脸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堆烂摊子,店被砸了没关系,摆放在外面的娃娃大部分都是展示品并不是客订,损失肯定是不小,但并不会太影响到交付问题。
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挑战认知常识。
前婆婆突然找上门,想要把这个店面要回去。
这个店面是她跟前夫离婚分得的财产,她结婚很早,二十岁就结婚了,婚后也没有出去工作过,一直都是前夫赚钱。
当年他们从出租房奋斗到在这座城市买了属于自己的家,至于这个店面,是前公公的遗产,小小一间二十来平。
她离婚的时候正是房价居高不下的时候,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那样一套大三居室有些人拼搏一辈子都买不下来,为了不让她分走一半房子,当年就说好,把这个店面补偿给她,房子就跟她无关了。
这些东西都是写在离婚协议里的。
这几年她过她的生活,从来不去打扰前夫,虽然比起一半房子,这个店面肯定不值那么多,但对何瑄来说也算是一个能安身的地方,她觉得很满足了。
前不久这一条街的拆迁文件下来了,店面拆迁的补偿款肯定比房屋拆迁要高一点,算上一些间接补偿款,这一间小店面就能拿两百多万近三百万。
得知这一消息,可把前婆婆气得不行,于是动了心思想要把店面要回来,还说这是她丈夫,何瑄公公的遗产,是何瑄跟她儿子结婚之前就已经到他儿子名下的东西,不属于婚后财产,想要让何瑄无条件归还。
何瑄也不是人人可欺的软包子,听到这话直接道:“这是离婚补偿,不是婚后财产分割,你要这么说,那你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有我一半,这离婚财产分割我可要重新评估一下了。”
一听这话金梅立刻就炸了:“有你什么一半!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你跟我儿子结婚之后你上过一天班,赚过一分钱吗!就有你一半!我儿子养了你那么多年,离婚没要你给补偿都是好的,你还有脸要东西!我警告你,这店面你给我还回来,否则我就去法院告你!”
何瑄可不怕她:“你去啊,我等着你的法院传票。”
金梅也不是完全不懂,她知道自己的话站不住脚,虽然她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个没上过一天班的何瑄被她儿子养了那么多年,离婚就该净身出户,还给她东西?没要她给这么多年的生活费都是好的!
但她清楚她这种想法法律是不认的,他们婚后买的房子在法律上的确有何瑄的一半,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无法接受。
自己儿子辛辛苦苦工作养了她快二十年,生了个不带把的也就算了,死活不愿意生二胎,儿子愿意顺着他媳妇,她自己生生气慢慢也就放开了,毕竟孙女的确很优秀,走哪儿都被夸奖说他们家真会养孩子,让她挺有面子的。
但谁知道那个赔钱货竟然是个短命鬼,养那么大,等上完大学就能养家了,竟然为了救人把自己命也搭进去了,关键是被救的那孩子家里穷得很,连赔偿都没给他们家一分,真的是赔钱货!
自从儿子跟何瑄离婚之后就迎来了好运,找了个更年轻漂亮的媳妇,还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早知道这个赔钱货会拖累他们家,她早就该要儿子跟她离婚的。
何瑄过得越不好她就越爽,何瑄过得好她才会气得心肝疼。
得知这个十天半月都来不了一个客人的偏僻门店要拆了,还能拿不少钱,金梅那是一刻都忍不得,让何瑄拿几百万的赔偿款,简直比割她肉还让她难受。
于是两人争执之后,金梅气上头,随手抓起东西就在店里打砸起来。
店里这些东西在她眼里跟超市那种九块九买糖还送你一个芭比娃娃的玩意儿没什么区别,在她眼里都是不值钱的便宜货,所以砸了也就砸了,这何瑄还敢拿她怎么样不成。
在何瑄上来阻拦的时候,金梅下了死力气地将她推开,看她撞到展示柜上,还拿起桌上的工具朝她打了过去。
何瑄本能地躲开了,但金梅却收不住力道,一把将展示柜的玻璃给打破了。
季南星之前就在这个展示柜上下了封印,能够放着里面的娃灵出来伤人,现在被打破了,这一处的封印自然也就没了。
在里面的娃灵见到何瑄受伤,家里的店面也被砸了,整个暴怒飞出来想要杀人。
何瑄看不到离魂过来的季南星,但她能看到自己宝贝了多年的娃娃像是活了一样,护着她,想要掐死她前婆婆。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娃娃是时空还是有什么别的她看不见的东西,娃娃跟空气打了起来。
现在娃娃冷静下来,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何瑄也从震惊中回神,她看着站着不动的娃娃,心里没多少恐惧,更多的反而是心疼,这个她和女儿亲手制作的第一个娃娃,虽然站着一动不动,但何瑄依旧从它身上感受到一股委屈和小心翼翼。
就好像一个犯错生怕被妈妈责骂的小孩。
何瑄鼻尖一酸,朝着娃娃伸出手:“宝宝?”
女娃轻轻转动脖子,慢慢朝着何瑄看去,它害怕从何瑄的眼里看到对它的恐惧和害怕。
但何瑄没有。
看着娃娃停下来不再充满攻击性,何瑄试着朝它靠近:“宝宝?是你吗宝宝?”
女娃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喊道:“妈妈。”
这一声妈妈让何瑄的心瞬间碎一地,她一把将娃娃抱在怀里放声大哭,自从女儿没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人喊她妈妈了,有时候走在路上听到别的孩子喊妈妈,那一瞬间的心痛没有失去过孩子的人永远不会懂。
她不知道她做的娃娃怎么活了,会动会喊妈妈,但她一点都不害怕,这是女儿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更甚至对她来说,这更像是女儿换了一种方式留在她身边。
何瑄抱着娃娃伤心的时候,金梅已经缓过了劲,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也有点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这家店有古怪,看何瑄疯了一样抱着那个娃娃哭,那个娃娃甚至转动眼珠朝她看了一眼。
金梅瞬间就吓疯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何瑄早已没心思去管前婆婆了,她看着怀里的娃娃,见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见它朝着自己笑,还伸着手拉着她的衣服喊妈妈,何瑄整个人都陷在对女儿失而复得的情绪里。
更是抱着怀里的娃娃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是过了最开始的震惊,理智回神后,何瑄却不能再做自欺欺人的事。
她轻抚着娃娃的发丝,眼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冷静:“你是谁?”
女娃抬头看着妈妈,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我是宝宝啊。”
它是宝宝,妈妈一直这么喊它的,所以它的名字就叫宝宝。
何瑄放轻了声音:“你别怕,我不会找人来处理你的,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寄身到我娃娃的身体里的吗?你是有什么遗憾未消吗?今天谢谢你保护我。”
娃灵虽然聪明,但还是有点听不懂何瑄的意思,它只本能地重复:“我是宝宝呀,妈妈。”
何瑄以为它是害怕自己找大师来处理它,想了想决定不再强行问它,只是有个阴魂寄身的娃娃,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季南星从门外走了进来:“它不是被阴魂寄身。”
何瑄扭头看去,见到是那天来她店里的少年,有些诧异:“什么?”
季南星看了眼她怀里抱着的娃娃:“是你的爱让它有了灵魂,它不是被什么阴魂寄身。”
何瑄满眼震惊,再次看向怀里的娃娃,尽是不可思议。
宵野跟在后面进来,看到这里的情况有些诧异:“怎么都给砸了。”
那么多漂亮精致的娃娃,现在乱糟糟地躺在地上。
季南星简单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宵野一脸的可惜。
何瑄闻言忍不住看向季南星:“你怎么知道?”
季南星:“刚刚它差点杀人,是我过来拦的,我是天师,来你店里的那天,就是为了它。”
这一下事情好像就能说通了,原本正掐着她前婆婆脖子的娃娃突然换了攻击方向,她还以为是娃娃失控了,原来真的是有一股她看不见的力量在这里。
何瑄看着紧紧抱着她的娃娃,朝季南星问道:“你刚说,我的爱让它有了灵魂?”
季南星嗯了一声,找了个还能坐的沙发坐下:“你卖给江芸芸的那个娃娃,因为你投注进去的爱意也跟它一样有了娃灵,但那只娃被江芸芸心里滋生出的恨意污染差点杀人,所以留不得已经处理了,我一路调查,查到那只娃娃出自你这里,找来之后发现你这里还有一个。”
何瑄稍微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像做梦一样离奇,可事情真真实实发生在她眼前,再震惊也得在短短的时间里捋清这些事,接受这些事。
何瑄:“所以你们现在来,也是要把宝宝处理掉,它也差点杀人了。”
女娃听到妈妈的话,忍不住抓了抓她的衣服,朝她靠近了一些。
这小小的举动再次戳到了何瑄的心上,这样依赖的神态,再一想到它是因为自己的爱而存在,这跟她亲身孕育出来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何瑄把娃娃抱紧了几分,神色不自觉带了几分哀求地看着季南星。
季南星:“别这么看我,怎么处理它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鉴于刚刚它能控制住自己及时收手,我也不会对它过于强硬,还有你,你天生灵感比较强,所以你专注爱意的时候,它们就有了灵魂,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些东西都是不可控的,就比如今天,它就差点杀人了,虽然我很想建议你以后不要再制作娃娃,但这是你的自由,我也无法强行干预。”
何瑄再次冷静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事,我能留下宝宝吗?如果我能保证它不再伤人?”
季南星:“你拿什么保证,它伤人的时候你有能力制止吗?”
何瑄抿唇,她的确没有这种能力。
众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刚刚连滚带爬跑走的金梅再次回来,还带着警察,她指着被一通打砸的店铺道:“就是她!你们看我的脖子,都是被她身上那个娃娃掐出来的!”
警察有些难以理解:“你说是她掐的,还是她怀里娃娃掐的?”
季南星看了眼女娃,女娃立刻不动了,就像一个普通没有生命任人摆弄的BJD娃。
金梅:“她这店有问题!我差点死在她店里!”
季南星走上前,朝着警察出示一下管理局的证件:“抱歉,这家店的事被特管部接手,这里有特管部电话,或者你们可以联系总局询问特管部。”
被金梅报警来的是片警,权限自然没那么大,闻言带着怀疑地跟上面联系去了,结果真的还有个特管部,便将证件换给了季南星,还朝着报警的金梅道:“这位女士,您报案的这件事有专门部门负责,你可以直接跟这位联系。”
警察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一脸疑惑又不解的金梅。
季南星看着她道:“你的目的我知道,为了这家店的拆迁钱,但你也知道,你胡搅蛮缠是没有用的,以及你现在伤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伤你的你该清楚,金女士,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离开,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以后不要再来胡缠,这件事就算了。”
金梅怒道:“算了!我凭什么算了!”
季南星:“国家破除封建迷信多年,你该不会以为所有的事真能被科学解释不是封建迷信吧。”
季南星看了眼女娃,女娃瞬间领会了它的意思,它从何瑄的怀里出来,慢慢飞到半空中。
看着金梅惊恐的眼神,季南星:“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孙子想,我们道家讲究的可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有仇报仇,你伤了它妈妈,它能让你全家死得悄无声息,你确定你还要来纠缠吗?”
宵野在一旁道:“你胆子可真大,敢跟灵异力量叫板,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梅刚刚一片混乱中被娃娃掐脖子,虽然也觉得可怕,但有时候人的气血上头会屏蔽掉很多恐惧感,这会儿再看到这闹鬼的娃娃,金梅才意识到她究竟在纠缠一个什么东西。
金梅结结巴巴看着季南星:“你,你不是管这个吗?你不管吗?”
季南星:“它还没杀人我管什么,等它杀了人我肯定会管。”
金梅你你你了半天,发现他们真不是她挠一下就妥协的人,而且那娃娃竟然慢慢朝她飞了过来,顿时吓得惨叫一声,慌乱跑走了。
金梅一跑,女娃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然后跑回了何瑄的身边。
虽然因为各处关节的原因,跑动起来一卡一卡的,但看在何瑄眼里怎么看怎么可爱,这是她和女儿当年一点点亲手做出来的,是她这些年抱着怀念女儿的慰藉,她又怎么会害怕。
但一想到旁边的天师,何瑄神色再次紧张起来。
季南星也没说立刻处理,他在娃娃脑门上戳了一道金铃的封印:“明天你带着娃娃来管理局商量后续的事情,以及,它若是再伤人,这道封印足以将它顷刻间销毁。”
见他没有立刻带走娃娃,这里面还能有商量的余地,何瑄就已经很感激了,她抱着女娃连声感谢保证:“我一定不会让它再伤人,明天我会带它去管理局的。”
虽然她还不知道管理局是个什么地方,感觉应该是个专门处理这种灵异事件的地方吧,希望他们能让她留下它,哪怕让她以后不再做娃娃她也愿意。
这边的事情暂时有了安排,两人没有再多留,车子停在路口,宵野跟在季南星的身后讨好地喊着:“闹闹?你生气了?你看这不是来得刚好吗?”
季南星停下脚步看着他:“我谢谢你让我的人设又再次巩固。”
趁他离魂之后,抱着‘昏迷’的他说要送医院,等他回魂后,他的身体已经在来这边的路上了。
虽然节约了一些时间成本,但问题是这样当众抱着他从教室里离开,把上课的老师吓一跳,又让他病弱人设再创新高,他简直可以想象等他回去上课,每个人都过来关心一句,他得有多尴尬。
宵野嘿嘿笑着道:“大家都知道咱们学神大大的身体不好,多正常啊。”
在季南星一脸你完了的视线中,宵野心虚地嗷呜一声,撒丫子往路口跑去,生怕被季南星逮着揪耳朵。
看着那欢脱的背影,季南星没忍住笑了一声,真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