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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1 章

    ◎为她活着◎

    雪阳得了鬼面疮,这是连季南星都没想到的。

    雪阳因为身上长了脓包,又肿又疼,受不住了去医院看了皮肤科,医院根据她的症状直接当皮脂腺囊肿发炎来治疗。

    结果她身上原本一个脓包,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数都数不过来的程度。

    这一下对雪阳来说简直就是里里外外的折磨,塌房和网暴是心理折磨,身上的病痛是生理折磨。

    关键是那些治疗一点效果都没有,脓包不见消,肿痛也是丝毫没有缓解,又因为身上发了太多,不是一颗两颗手术能挖掉的,现在她的腿上手上,胸前后背,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几十个。

    躺不得坐不住,不小心碰到一下就疼到眼前发黑,折磨得雪阳痛不欲生。

    更雪上加霜的是之前一些代言,拍摄的剧,甚至还有她的经纪公司都起诉了她,要打解约赔偿。

    林林总总加起来如果全赔,好几个亿都打不住,她手里哪有这么多钱,就算这些年赚了不少,但花的花,投资的投资,流动资金没多少,名下倒是有两套房,却也是杯水车薪。

    走投无路之下,雪阳想要去找玄门老白,她觉得一定是玄门老白在帮溪江月才会害得她现在变成这样,但玫瑰园的别墅区安保极好,她根本进不去。

    就在她想要求一求圈内认识的人帮她从中间牵个线的时候,玄门老白发了一条微博。

    【玄门老白:听说有人在找我?别浪费时间了,外面度假呢!】

    之前有狗仔能蹲在郁未迟找白义隆的画面,现在自然也有狗仔蹲到了雪阳找白大师的视频和照片。

    只见视频中雪阳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车里探出头跟守在别墅区外的保安交涉什么,但保安根本没让她进,毫不留情地将人赶走了。

    如果只是这样网友也只是奚落看看热闹,但视频的最后竟然是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将雪阳带走了。

    网友都惊了。

    【是谁报警了吗?不是说没有证据吗?】

    【那天舒蕊的指控,雪阳那简直就像是默认一般的发言应该能当证据吧?】

    【楼上的,哪怕是自己认罪那都不是证据,要有实质性的证据才能判定,所以就算被带走,感觉也没什么用。】

    【我就想知道,雪阳是用那不可言说的办法害人的话,法律是不是就拿她没办法了?】

    【可能不止拿她没办法,还要堵网友的嘴,毕竟要破除封建迷信呢。】

    【没有证据就闭嘴,什么封建迷信的发言,我要是诅咒你不得好死,然后你死了,那是不是就要把我抓起来啊?】

    【哇,现在还有人给她洗啊,不管是不是真做了什么事,她那么恶毒地想要溪江月死,这种人就是品性问题,明星是公众人物,是具有引导意义的存在,品行不佳道德败坏比偷税漏税更严重好吗!】

    不管怎么样,关于雪阳做的事,哪怕没有明着说,不少人心里都是有点数的,圈里的人对于玄学方面接触得比普通人要多,自然也更为了解一些,真有人搞些暗害的小动作,那可不是随便诅咒两句的事。

    至于看热闹的网友,差不多也都心照不宣了,不能明着说,但暗地里一个个分析的帖子也不少,尤其是雪阳还曾去过泰国打胎,这么诡异的事本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

    网上对这种透着灵异的瓜可比一般塌房瓜要感兴趣得多,就算各种删帖限流,但热度依旧不减,而季南星就是通过狗仔拍到的视频看到雪阳身上的脓包。

    他知道雪阳去了医院,但也只当是压力太大生了一些普通的皮肤病,看到视频才发现那竟然不是普通的皮肤病,而是鬼面疮。

    宵野听着他脱口而出的鬼面疮也惊了:“真的假的?她那是鬼面疮?可是鬼面疮不是胸前或者后背,长出一个很大的人脸的东西吗?”

    这种不算多隐秘的东西他也是有了解的,甚至没事的时候还学着画了一些能驱散鬼面疮的符,说白了这东西就是怨气加身,只要把根子里的怨气驱散这病症也就好了。

    季南星:“鬼面疮也分几种,你说的是其中一种,那种鬼面疮是人死后冤魂不散,却又无法为自己报仇,恨到走投无路之下,直接寄身在了仇人的身上,那浓到化不开的怨气生成鬼面一般的疮,所以只有一个,且巨大。”

    宵野指着雪阳:“那她这种呢?”

    季南星:“这种又叫怨疮,同样是怨气聚集而生,但这怨气并非死者一人,你知道人是有愿力的,也可以称之为信仰力,古时候人们信奉神明,神明化信仰而生,现在人们更相信自己,所以神明不再,但愿力这个东西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有生灵便存在。”

    宵野:“所以有很多人怨恨着她,她才生了这么多的鬼面疮?”

    季南星点头,先是因果,后是报应,有多少人真心地替溪江月含怨含恨,这些都会体现在雪阳的身上。

    人的愿力有好自然也有坏,最浅显的感观便是所谓的红气养人,虽然这其中多少也有些妆造团队的打造,但被越多的人喜欢,那股从内里透出的自信,便是这股气养出来的。

    同样的,贬低厌恶的人多了,那便会败坏气运。

    而雪阳种种因果累积叠加在一起,这才生了怨疮。

    怨疮可比鬼面疮要难解,鬼面疮只用解决冤亲债主,这怨疮的怨气太杂,即便溪江月了解因果被超度离开,雪阳身上的怨疮恐怕也不会消多少。

    宵野:“这个雪阳会怎么样?”

    季南星:“法律判刑也只会以故意杀人罪判,但还不到死刑的程度,但她做的事实在是阴毒,故意拿掉原本可以存活的孩子养成阴童,又借以阴童害人,等活着受完该有的刑罚,死后的清算也少不了。”

    这事要说起来甚至都还没他之前处理的胡小蝶的案子严重,但影响这么大全因溪江月是公众人物,关注得太多了,上面怎么都会给出一个交代。

    溪江月的魂魄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虽然时隔数月,但随着雪阳的事情败露,再次祭奠她的人更多了,有好些是溪江月出道至今的支持者,溪江月于她们而言已经不只是明星和粉丝,还是一种精神寄托。

    悼念祝福的多了,溪江月的神魂自然也养得更快,当她彻底神志清醒后,季南星就把她送去了管理局,雪阳的案子,她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要出面的。

    雪阳那天被带走后人还算冷静,她知道自己干的事,所以也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找出她害人的证据的,因为根本不可能有证据,杀人的鬼,难道他们还能把鬼抓来吗?

    估计是网上的声音太大,有粉丝报了警,只要走个流程调查,查不到证据自然就会把她放了,所以她还算淡定。

    负责这件案子是何泷,这事虽然是季南星处理,但他只负责抓鬼,抓到了鬼娃,又将溪江月的神魂养好,后续的审问和判刑当然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但是这事的功德他肯定是要占很大一部分的。

    雪阳被带回管理局,关押了她大半天,就在她叫着要喊律师的时候,何泷就带着人来了。

    雪阳看着将她带回来的人道:“我要找我的律师,我知道你们是看到网上的一些事来调查,我也愿意配合你们调查,我只能说这件事根本不是网上传的那样,溪江月是自杀,她死的时候我根本不在玉兰市,你们不要被网上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误导了。”

    何泷:“在你自己交代之前,我先让你见两个人。”

    雪阳皱眉,何泷的手下抱着两个瓷坛走了进来,在旁边点燃了一根香之后,一大一小两个鬼就从瓷坛里飘了出来。

    雪阳满脸惊恐地后退,这怎么可能呢,都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能阴魂不散!

    她下意识捂住脸,她现在的脸上有多可怕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比起看到已经变成鬼的溪江月,她更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就好像自己狼狈的模样被溪江月看到就意味着她输了,方方面面都输了,她不甘心,这让她怎么甘心。

    溪江月看着雪阳,面色森冷带着鬼气:“雪阳,好久不见,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比起溪江月的冷气森森,小鬼对雪阳还是有着天性的依赖,这是他妈妈呀,虽然没能把他生下来,还会让他去做各种坏事,但在他的眼里,事情只分妈妈让做的,和妈妈不让做的,没有好坏之分。

    被关了这么久,每天都会被可怕的东西抽走鬼气,他自然也越来越虚弱,现在见到了妈妈,便急不可待想要往她那边扑。

    但何泷指尖一动,贴在瓷坛上的符纸红光乍现,小鬼更是吃痛地惨叫了一声,这段时间被彻底消磨了气性,他知道怕了,所以被符的威力一打,就不敢再乱动。

    何泷看向溪江月:“她就是害死你的人吗?”

    溪江月道:“是,我死后身上莫名其妙缠绕上来一些红线,我能隐约感觉到正在抽走我身上力量的人是她。”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雪阳,可是雪阳的身边有小鬼,还是害死她的小鬼,她的力量没有小鬼强大,而且靠近的时候她甚至有种直觉,小鬼完全可以吃了她。

    她好不容易逃走,回到家里后看到郁未迟想要自杀,求助无门找到舒蕊,结果也不知道郁未迟是哪里找来的半吊子师父,给他摆了个什么养魂阵,的确是把她找到了,但也将她困住,让她没有力气反抗雪阳从她身上吸气运。

    何泷看向雪阳:“你可以不说,也可以不承认,但任何事只要做过就必留痕迹。”

    雪阳这一下是真的急了,惊慌着往后躲:“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你们没有证据,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小鬼!谁杀的你们找谁去,别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无论雪阳如何惊恐,被她杀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被她做成阴童的小鬼也在这里,这些都是抵赖不掉的。

    在雪阳被审判的时候,郁未迟也接到电话,让他到管理局跟溪江月见最后一面。

    这是之前季南星让白观棋帮忙转告的,他让白观棋告诉郁未迟,不要轻易在网上发言,也不要做任何不理智的行为,等事情落定,自然会让他最后见溪江月一面。

    所以这段时间网上各种消息满天飞,不少人艾特郁未迟让他出来说句话露个面,甚至还有人骂他,说他连舒蕊都不如,舒蕊只是被溪江月资助了几年,就愿意为溪江月做这么多。

    而他身为溪江月的丈夫,从溪江月死后到现在都没出面吭过一声,实在是姐姐瞎了眼。

    外界那些谩骂声郁未迟不在乎,他只牢记大师交代的事,只希望大师真能让他跟阿月再见上一面。

    经纪人陪着郁未迟一起来的,他看着郁未迟洗了澡,剪了头发刮了胡子,甚至换上溪江月最喜欢看他穿的衣服,虽然消瘦了很多,精神气也差了不少,但那双眼睛却明显有了些鲜活气。

    下了车还在问他:“我衣服怎么样,来不及定做了,之前的都有些大了。”

    经纪人帮他理了理衣服:“很帅。”

    话是这么安慰的,但心里依旧有些存疑,所以这世上是真的有鬼吗?

    虽然疑惑着,但他还是陪郁未迟进去了。

    走进大厅,前台年轻的女孩就看了过来,朝着他们笑了笑:“是郁未迟吗?”

    郁未迟走上前:“你好,我是白大师通知,说让我过来。”

    女孩道:“跟我来吧,我带你们上楼。”

    郁未迟点了点头,心里莫名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期待,他真的能见到阿月吗,真的能见到已经死去的妻子吗。

    他想问问带他们上楼的女孩,可不知道该怎么问,于是一路沉默地跟着,直到进了一个像是会客室的房间。

    有一个头发扎着小揪揪的男人看到他们,笑了一声:“哪个是郁未迟?”

    郁未迟上前了一步:“我是,你好,请问你是?”

    何泷道:“我是谁不重要,进去之前有些话要提前跟你说清楚,阴阳相隔本不该死后再相见,但念在溪江月无辜枉死,执念心愿也是想要见你一面,这才让你过来,你和她只有十分钟,见完这一面我们就会将她超度送走,这也是为她好,也希望你能控制一下情绪,不要过多强求,强求了损害的也是她的福运。”

    何泷说完就替他打开了门,郁未迟一秒都不敢耽误地往里面走去,然后就看到站在窗边对着他笑的溪江月。

    隔着数步远的距离两人相望着,郁未迟有太多太多的话,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溪江月刚去世的时候,网上很多人都在骂他,说他劈腿导致溪江月抑郁症严重,说他拿着溪江月的遗产花死人钱,说他各种对不起溪江月,也不怕溪江月半夜来找他。

    看到那句话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心里想着如果阿月真的能来找他就好了,他有钱,有很多钱,他可以找专门的大师帮阿月把魂养着,只要能把阿月留下,哪怕跟鬼过一辈子他也愿意。

    甚至只要能和阿月在一起,他自杀再跟阿月做一对鬼夫妻都可以。

    没人知道阿月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曾是别人青春里的光,但阿月是他人生里唯一的光。

    他是家中长子,但母亲去世父亲另娶,他还有弟弟妹妹,但那都是继母生出来的,他们是一家人,自己只是个外人。

    他以前有多渴望一个家庭,和阿月在一起后就有多幸福,他从来就没有什么野心,这辈子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想要摘下那弯月亮。

    月亮被他摘下了,可他没能守住,只要一想到今后他的人生再无阿月,他就没有那个勇气和力气独自一人前行。

    看着面前的爱人,郁未迟想要扑抱上去,可惜只抱了个空。

    溪江月看着他笑:“我已经死啦,你再抱不到我了。”

    郁未迟泣不成声地看着她:“阿月,我的阿月,你别不要我,你不要我了,我以后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没人知道在外面清清冷冷的影帝,在家里是个黏人的哭包,惯会吃醋委屈,她还记得有一场比较亲密的戏,郁未迟不想她拍,但戏都定下了哪能她说不拍就不怕,被她拒绝后,这家伙躲在被子里哭,直把她给哭笑了。

    这样一个人,她怎么会相信他出轨呢,外界再多他们不匹配的言论,她又怎么会在意呢,没人知道她拥有一个怎样的宝藏。

    溪江月看着郁未迟道:“天师说我是枉死,今后会有福报的,老公,我会在下面等你,我们约定来生啊。”

    郁未迟摇头,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摇头。

    溪江月知道,他不是不约定来生,而是不愿意让她等,更甚至她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他不想独活。

    在这样一个浮躁的世界,她能得到这样一份爱情,溪江月觉得很值了,她看着面前的男人道:“大师还说,你我是夫妻,如果你多做善事,是能够为我积攒福报的,只要福报积攒得多,我下辈子会更加幸福美满,这辈子我没能有为我遮风挡雨的父母,我想下辈子能有,我也想感受一下被父母捧在掌心当个小公主的滋味,老公,你为我积福吧,帮我攒福报好不好?”

    郁未迟哭到抽噎,但还是摇头:“不好,我想陪你。”

    溪江月只是看着他笑,他们只有十分钟见面的时间,有很多生前不太好意思说的话,比如我爱你,比如很感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比如下辈子我还愿意嫁给你。

    十分钟过去了,郁未迟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但何泷感觉到溪江月已经走了,执念消散地离开了,她好像并不多憎恨害死她的雪阳,只是遗憾没能跟郁未迟相守白头。

    但既然已经约定了来生,也就不必再执念这一辈子了。

    又过了一会儿,何泷推门进去,就看到坐在地上的郁未迟怔怔地看着窗户,那是溪江月消散的地方。

    何泷道:“她执念已消,已经去阴间了。”

    郁未迟:“雪阳还没伏法,她执念怎么能消。”

    何泷:“因为她的执念从来只有你,她知道雪阳终会付出代价,但你才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郁未迟闭了闭眼,忍去了眼里的泪意,他不爱哭的,他的眼泪也只给阿月看过。

    郁未迟站了起来,朝着何泷鞠躬道谢:“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阿月的事还不知道有谁能帮她讨回公道。”

    如果是雪阳雇凶杀人,那他怎么都会找到证据,可这玄门灵异的事,真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人能处理的,所以当得知还有管理局这样灵异界执法部门的存在,郁未迟真的很感激。

    郁未迟道:“阿月说我如果做善事,是能帮她攒福报的?”

    何泷点头:“做好事肯定是有回报的,你如果为她祈福,以她之名多做好事,那她来生肯定会比今世圆满。”

    溪江月这辈子本就没做过坏事,甚至还资助了不少学生,遇到一些天灾人祸也会捐赠,再加上意外横死,来生多少都会有些补偿。

    郁未迟点头:“这样啊,谢谢你们,那位帮阿月的大师,我想出一千万感谢费,请您帮我转交,如果不是他,我的阿月真要死得不明不白,凶手还逍遥法外了。”

    他知道真正帮阿月找到凶手的不是那位白大师,但对方不愿意露面,他也就不强求了,可是感谢费是一定要给的。

    “另外我想给你们捐一千万,以后我会以阿月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我会好好做善事,希望阿月下辈子能得偿所愿。”

    他不会自杀,他也不能自杀,为了阿月他也要活着,既然这么活着很痛苦,那就给自己找点事做吧,以后他要多赚钱,把赚到的钱全都用来做慈善,他希望用这一辈子的善事,换一场和阿月来生的善终。

    第 172 章

    ◎鬼打墙◎

    雪阳被判刑了,对外给出的解释当然不是她打下都要七个月的孩子制作成阴童害人,而是购买违禁药物替换了溪江月正在服用的药物,借着时间差做出自己不在场证明,伪造溪江月自杀的假象。

    虽然不到死刑,但通过管理局的判刑刑罚从来就不轻,更不用说她现在满身肿痛的脓包,又可怖又痛不欲生,活着简直比死都还难受,但她又不敢死,只能继续活着受刑以及受罪。

    她名下所有的资产已经变卖,全部赔偿给解约都还不够,她家里人从头到尾都没出面,更不用说帮她承担这份债务了。

    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网友还以为这种事只能看雪阳如何被报应,但这个报应里面肯定没有法律的惩罚,因为法律是要讲实质性证据的,而不是神神鬼鬼的推断,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抓去坐牢了。

    不少人感叹,这个圈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乱,身为公众人物,一直被外界关注着,竟然还敢做一些杀人的事,杀了人还能面不改色出现在镜头前,被人提及死者时甚至还掉两颗鳄鱼的眼泪。

    这演技不比她在剧里演得好多了。

    郁未迟调整了一下自己后也露面了,他没有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只说他从来就不相信溪江月是会自杀的人,所以无法接受她的死亡,现在真凶伏法,他会以江月之名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并且立了遗嘱,以后他所有的财产都会捐赠给基金会。

    不管别人现在信不信,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一开始网友是质疑的,觉得他在作秀试图挽回名声,但一年年过去,江月基金会的名声越来越大,帮助的人越来越多,医疗的,教育的,哪里遭灾了就第一时间冲去哪里。

    就如他当年所说,为了早逝的妻子,他将会把自己一生奉献,只求能为她攒功德祈福,换一个平安顺遂的来世。

    这件事里面最令人想不到的是舒蕊,想不到她跟溪江月的关系,也想不到她会帮溪江月出头,塌房了一个小白花,舒蕊这种类型的女演员在圈里虽然不至于是独一份,但名气无疑是最大的。

    她也是个有野心并且愿意为了自己事业拼命的,很是把握住了时机,机会把握住了,那自然就轮到她飞升了。

    最后悔的则是舒蕊的经纪公司,谁能想到合约到期,前脚解约,后脚舒蕊就大爆了,许多溪江月的老粉对她爱屋及乌,觉得她就是溪江月培养出来的,也是个感恩的,所以对她有着天然的滤镜。

    再加上舒蕊不作妖,她知道只有谦卑才能在圈里走得长久,所以各方面都十分小心,言行举止尽量不让人拿住话柄,尽管黑她的也不少,还说她就是踩着溪江月上位,但这种言论发出来很快就被她的粉丝给喷走了。

    舒蕊的事业一步步上升,这也导致季南星的表哥一次又一次跟她求婚,却被她推后。

    刚尝到事业的快乐,谁又甘心被婚姻捆绑住。

    好在云树安也是真心喜欢舒蕊,也确实做到了放她去飞,自己镇守后方的话,就是一直没结婚,没少让家里惦记。

    好在他们感情稳定,总比家里那些个连谈恋爱对象都没找到的好,云家慢慢也就不说什么了。

    再说了,随着云树安豪门大少追爱女明星这种不少人爱看的桥段上演,他追得越久越真心,众人越磕,连带着云家的事业都随之上升不少。

    季南星的小姨妈没少跟她大嫂感慨,说小宝说了,舒蕊是个旺夫命,没想到虽然还没过门,但云家也确实有被她旺到。

    谁不喜欢能旺自己家族的人呢,她自己都还要拿公司分红享受人生呢,这一下云家对舒蕊也越发喜欢了。

    季南星无奈,他说舒蕊能旺表哥,是他们彼此契合,能做到一加一大于二,而不是拖累彼此,没有什么所谓的旺夫命,但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家庭和睦过得好就好。

    解决完溪江月的事,时间也差不多快到八月末了,还有三天就是鬼门关,鬼门一关整个鬼月也就过去了,但就是这最后几天会比较乱,因为难得来阳间看望亲人,不是所有阴魂都甘愿离去的。

    要是亲人在阳间过得好他们自然不会生出什么遗憾执念,但如果过得不好,哪怕明知道强行留下会受到很重的惩罚,他们只怕也要强留。

    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上来感受到了不同活着时的自由,抱着大不了魂飞魄散不去转世投胎的念头想要逃脱鬼门,这种如果不影响活人也就罢了,但他们往往心中有贪念,现在是贪自由,到时候就要贪生存了。

    当魂力逐渐消散,他们未必甘愿直接魂飞魄散,一旦贪念起,受到迫害的便是无辜活人。

    所以就连季南星都没那么空闲,他虽然不像管理局那些队员要被分配辖区,但每晚还是随机选个地方溜达溜达,帮着巡查巡查。

    因为宵野说想吃学校门口的炸鸡架了,季南星就干脆去学校周边转悠一下,那边很多民房矮楼,弯弯绕绕的巷道也多,人员杂乱,最容易滋生一些阴暗的东西,正好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去给学校里那个胆小鬼烧符了。

    放假之前他去给他贴了符,也烧了香,告知他暑假可能就不会过去了,等开学见,但现在溜达过去了,那就去看看胆小鬼怎么样了。

    但放假的学校一般是不让人进的,每天晚上还有守门的巡查,两人只好翻墙进去。

    宵野一个助力,脚一蹬墙就翻了上去,他蹲在墙上想要把季南星给拉上来,却不想季南星一个跑跳,比他姿势还丝滑地翻过了围墙,跳进了学校的后山。

    宵野蹲在墙上啧啧啧:“这要是让教导主任看到了,感觉一口大黑锅要朝我砸下来了,铁定说是我带坏你,连翻墙都学会了。”

    季南星仰头看着坐在墙上的宵野:“还不下来。”

    宵野嬉笑着道:“我下来了,快来接着我。”

    他说完就张开双手朝着季南星那边扑下去,却不想季南星这个郎心如铁的,一个侧身避开了,根本不接他。

    宵野靠着自己的核心力量站稳,然后一脸受伤地看着他:“我待你如初恋,你却虐我千百遍。”

    季南星懒得跟他耍贫嘴:“快走,烧了香就去吃你最爱的炸鸡架。”

    宵野:“明明是你最爱吃的。”

    两人打着手电筒走到小破楼,除了不知停歇的知了声,这里安静得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样,依旧破碎又废弃,甚至因为放假快两月了,没有人来过,那些杂草疯长到都快到人半身高了。

    宵野走在前面,将杂草从根子踩断,免得跟在后面的季南星被割了脚,别看这些草,划在腿上锋利得很,就他家小同桌那细皮嫩肉的,估计随便带一下就是一条血痕。

    看着前面给他开路的人,季南星伸手揪住他的衣摆。

    衣服被拉住的瞬间,宵野用力踩草的动作微微一顿,仗着背后的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脸上毫不掩饰地释放出笑意。

    季闹闹不会知道,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挠到他心上有多痒,那轻轻捏住的力道,像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脉一样。

    季闹闹到底知不知道,他有时候撩人不自知,究竟有多折磨人。

    走在他身后的季南星不知道,他只知道今晚没什么月光,就靠着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虽然不至于看不清,但到处都是杂草,还有破烂堆放的砖块,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并不是很好走。

    反正前面有个开路的,他也就偷懒省点力气了。

    宵野放慢了步子,将每一脚草都往下踩实了,一路走到小破楼,就这样踩出一条小道来。

    听到动静,胆小鬼从破窗那边冒头看了看,见到是季南星,便愉快地飘了出来:“小天师!”

    他以前都是一个鬼,每天等天亮等天黑,那时候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安安静静的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好几天,学校上课的时候他听一听热闹,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就闭眼睡觉。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直到这小破楼里来了一个小天师。

    虽然他们也不常来,但偶尔过来烤点东西吃,煮点火锅,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他觉得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他还活着时那样愉快,更不用说每个星期都能吃到小天师的香。

    可是一个暑假,这么漫长的两个月,他孤独地守在这里,看着那些草一寸一寸高长,他才知道时间从来不是多难熬的东西,难熬的是热闹过后的人去楼空。

    季南星看着上面的鬼,朝宵野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烧了香我就下来。”

    宵野将手里的手电筒也递给了他:“上楼的时候小心点。”

    季南星嗯了一声,上到楼上,胆小鬼绕着他飘来飘去:“不是说好开学再来的吗,你别担心我,那么多年我都自己过来了,一两个月不吃香也没关系的。”

    季南星:“快要关鬼门了,最近有点乱,就过来巡查看看,学校这边没什么事吧?”

    学校虽然放假了,但还有高三的补课,只不过暑假中的高三不需要上晚自习,下午课程结束就直接放学了,晚上学校里没什么人,就怕有鬼飘进来搞事。

    不过一般外来鬼不太能进入学校,学校的磁场特殊,但凡事总有例外,既然来了那就问问。

    胆小鬼吸着香摇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啊不对,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天我看到一个没见过的老师在学校里飘荡,有点吓人,我没敢多看,但就见过那一次,后来就没看到了。”

    季南星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跟谢盼儿到底谁更怕鬼,明明自己就是个鬼:“大概什么时候看到的?”

    胆小鬼想了想:“七八天之前?”

    以前他是不记时间的,但他现在记了,因为记了就知道什么时候要开学了,开学了小天师他们就又都回来了。

    季南星点了点头,查看了一下墙上贴着的符,确定符还好生生贴着,就朝胆小鬼道:“就快开学了,到时候再来给你烧香。”

    胆小鬼嗯嗯着点头,也没说什么让他留下再陪他说说话,只朝他挥了挥手,他知道小天师很忙,自然不会再耽误他的时间。

    看着小天师下楼,趴在窗户口,看着就像来时那样,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胆小鬼又飘回楼内吃起了他的香。

    从破楼离开的时候宵野没让季南星抓他衣服,而是直接牵住了他的手。

    在季南星想要抽走的时候用力拽住了:“看路,黑漆漆的,牵着安全一些。”

    说着又挑了个话题试图转移季南星的注意力:“楼上那个鬼到底是谁啊,他就这么待在这里不超度可以吗?”

    季南星道:“我们学校曾经有过一个很有名的天才,你知道这事吗?”

    宵野脚步一顿:“是他?”

    那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学校当初有个天才,年纪不大,从小学到高中一路跳级,十四岁进了少年班,是他们这边有名的天才。

    玉兰除了高中,有附小和附中,郭寻就是从附小一路读上来的。

    这种天才一般只在网上新闻里看到,当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身边,那自然会流传得比网上看过就忘的新闻久得多。

    据说当年郭寻中途从少年班回来了,回来直接上的高三,打算跟所有人一样一起高考,谁也不知道他明明有更轻松的路走,为什么还要回来参加高考,问他也不说。

    结果谁也没想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跳楼自杀了,就是从后面那栋破楼上跳下来,脑袋砸在了石头尖尖上,当场人就没了。

    而那年的高考,郭寻是理科状元,当年他高考的分数是七百四十一,可想而知这分数这成绩有多可怕。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杀,有人说是跟感情有关,有人说是跟他家里有关,就像他为什么从少年班里回来一样,没人知道原因。

    宵野没有见过楼上那个鬼,但他有听季南星提过,他实在是无法将楼上那个胆小鬼跟当初的天才联想到一起。

    两人走到了围墙下,宵野才好奇道:“那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自杀吗?”

    季南星摇头:“不知道,没问过。”

    虽然他看到了一些画面,满地血泊中,郭寻死不瞑目流下眼泪的画面,一闪而逝,但季南星没有深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难,他既然想要守在这里,不管他在等谁,只要不害人,他就不会强行把人超度送走。

    宵野哦了一声,没再多问,爬上墙后朝着季南星伸手:“快我拉你上来,我这练的一身肌肉,好歹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嘛。”

    学校里面没有外面那么容易助跑,这边花草树木多,地方也不开阔,有个人在上面拉一把翻墙会更容易一些。

    季南星也没拒绝,伸手搭在了宵野的掌心里。

    一个借力,季南星被宵野拉上了墙。

    宵野也没急着下去,而是朝季南星道:“还记不记得这条路?”

    他们墙下是一条林荫小道,长长一条路,两边栽种着整排的树,春日绿芽,夏季阴凉,秋风落叶,冬天冰雪,每一季这里都有不同的风景,好多小情侣最喜欢放学后肩并肩来这里走一圈。

    宵野指着路口:“当初就是这里,不小心误入,看到有恶鬼冲向你,幸好那天我担心你出来找你了,不然想要走进你的世界,不知道有多难。”

    季南星:“很难吗,我从来没有把我的世界圈起来不让别人进。”

    宵野:“难啊,我那天要是没有意外误入,你会告诉我你是天师,你在抓鬼吗?”

    季南星转头看着宵野,路灯下宵野的轮廓一半都隐在阴影里,但另外一半明亮带着笑意,好像哪怕他说不会,他也会立刻笑嘻嘻接话道:看吧,我就知道你不会说。

    然后一点不在意地玩笑开,没心没肺地仿佛刚才那一问只是随口闲聊。

    季南星却笑了笑,道:“会,那时候其实就在想要怎么告诉你。”

    灯光下的宵野笑容敛了几分,眼神却更明亮了,目光灼灼地看了季南星片刻,后又笑着道:“哎呀,早知道我那天就不出去了,这样等你跟我坦白,我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少说也得拿捏你几顿饭,亏了亏了。”

    季南星看了眼旁边嬉皮笑脸的人,正准备从墙上跳下去,突然动作一顿,宵野连忙道:“怎么了?”

    季南星按住他:“别动。”

    宵野立刻戒备起来,然后就看到路口有五个年轻人一脸小心又惶恐地走了过来。

    三个男生两个女生,看着年纪不大像是学生,三个男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两个女生更是紧紧挽着彼此,左右看的时候神色很是戒备,似乎生怕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窜出来一样。

    宵野微微皱眉,靠近季南星小声道:“什么情况?”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十点了,这条路上也没几个人,但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而且前面就是学校的小吃街,人声鼎沸的,热闹声他们在这边都听见了,又不是荒郊野岭,干了什么事害怕成这样。

    季南星没说话,只是在墙上坐着并未急着下去。

    两人就这么看着下方的一群人像是生怕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一步又一步小心往前走,但走着走着他们就转弯了,明明再往前面一点就是十字路口,那边来来往往的都是车,他们却转弯又绕了回来。

    其中一个女生更是哭着抹眼泪:“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我们是遇到了鬼打墙吗?”

    五人中长得最壮的那个男生道:“我听说遇到鬼打墙骂脏话有用,我试试。”

    说完他就一顿脏话输出,宵野连忙双手捂住了季南星的耳朵:“太脏了,别听。”

    等那男生骂完,发现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变化,几人的心都凉了。

    女生害怕地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就说要回家要回家,你们说时间还早,都怪你们,要是刚刚回家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怎么办啊,我要回家呜呜呜。”

    男生被她哭得烦了,也没了一起玩时哄着捧着的耐心了,表情不善道:“哭什么哭!是你自己要跟我们出来的,又不是我们求着你出来的,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回家,你现在还怪起别人来了!说不定就是你哭哭哭地招惹来了脏东西!”

    旁边两个男生也是皱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也许是久久走不出去的急躁,也没那个耐心去哄了。

    另外一个稍微冷静一点的女生站了起来,看向那个朝她们大吼的男生:“杨立你吼什么吼!喊我们出来玩的时候就好话哄着,遇到事了就露真面目了?你有本事朝我们吼,有本事去找出路啊!”

    他们鬼打墙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了,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电话打不出去,路也走不出去,怎么走都是这一条路,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可始终走不出去。

    所有的耐心都消耗殆尽,刚开始因为身边有人壮胆的底气也一点点散光,传说中的鬼打墙只听过没遇到过,这会儿真遇到了才知道这其中的可怕。

    这不是一条路走不出去的无力,而是因为未知而不断吓自己的恐惧。

    在这样一点点加码的恐惧中,再听旁边闹闹哄哄的声音,杨立想都没想,扬手就想给跟他叫嚣的女生一巴掌。

    旁边另外两个男生见状连忙一左一右地拦住了。

    “别冲动啊!”

    “你干什么呢,怎么还动起手了!”

    坐在地上哭的女生也没想到杨立竟然是这样的脾气,她爬起来拉着同伴退后,突然觉得鬼打墙远没有眼前这几个男生可怕。

    就在这时,像是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下一秒,车流声,摊位热闹的烟火声好像穿过那层无形的膜透了进来,驱散了鬼打墙时不同寻常的安静。

    ?

    作者有话说:

    每天睁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不毁灭就要起来干活,求财神爷眷顾我吧,让我能早日躺平退休。

    第 173 章

    ◎那是外公呀◎

    一声不属于此时静谧场景该有的响声像是一个释放的信号,将他们从无止境的循环中释放了出来。

    看着明显比刚刚更亮堂的道路,两个女生心里瞬间迸发出欣喜和希望,毫不犹豫地手拉着手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跑了过去。

    当终于跑出了一直循环的路口,看着人声鼎沸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那股缠绕在身上的阴冷感好像也被热闹烟火气驱散,劫后重生的两人忍不住抱住彼此大哭起来。

    她们刚刚真的以为自己要被困死在鬼打墙里了,幸好身边有同伴,不然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简直不敢想这得有多可怕。

    三个男生也连忙跑了出去,发现鬼打墙没了,一个个都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一辈子都没遇过这么恐怖的事,突然遇到,刚刚还真的被吓得不轻。

    鬼打墙过去,又回到了热闹的夜市里,那些暴露的本性也随之被隐藏。

    其中一个还戳了一下两个女生,声音带着轻哄,似乎想把自己刚刚狰狞的模样给覆盖过去:“好了,这不是没事了,估计这条路树太多,没怎么被太阳晒过所以有点阴,以后不走这条路了。”

    但是已经见过杨立火爆脾气的样子,两个女生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他现在这副嘴脸,刚刚哭得最凶还差点被扇巴掌的张静握着同伴的手后退了两步:“我倒是很庆幸今天走了这条路,杨立,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以后不用联系了。”

    幸好遭遇了一次鬼打墙,看清了他们的嘴脸,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这话却让杨立不满了,一把拉住她道:“你什么意思!”

    现在到处都是人,张静可不怕他,直接甩开他的手道:“就是以后别联系的意思你是听不懂吗!”

    杨立对张静这态度这反应很生气,似乎还很不理解:“就为刚刚那点事你至于吗,人遇到事脾气难免急躁一些,你都哭天哭地呢,只准你自己哭,就不准别人不冷静啊!”

    张静怒道:“对!就是只准我哭,不许别人不冷静,我就这么双标怎么了,我自己的性格我了解,所以我谈恋爱找男朋友是想要找个能帮我担事的难道不对吗,你不符合我对外来另一半的要求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事情不行吗!还是你想说吃了你的花了你的都还给你?可以,你算一算几次吃饭花了你多少钱,扣除掉我给你买手机的钱,你是不是还要倒找我钱?”

    杨立很明显恼怒了起来:“张静,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

    张静:“那怎么叫有意思?我要跟你好聚好散你拉着我不让走又是什么意思?要么丁对丁卯对卯一笔笔算清楚互不相欠,要么现在就好聚好散以后互相拉黑!”

    如果说刚刚她还有几分冲动,现在张静是真的半点留恋都没有了,都说遇到事了才能知道自己身边人真实的嘴脸,她只庆幸还没跟这个杨立交往的多深入,还在彼此了解的阶段。

    看他现在这纠缠的样子,真是幸好遇到了鬼打墙,幸好他们还没结婚,不然她一辈子都完了。

    另外两个男生围过来劝道:“不至于吧,刚刚那情况多可怕啊,稍微有点不冷静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诶我说,你们有意思没啊?”

    一道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争执的几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大高个长得极帅的男生双手环胸地看着他们。

    杨立皱眉:“你谁啊,干你屁事!”

    宵野呵了一声:“我谁?刚走出鬼打墙就气焰嚣张起来了?刚刚绕着鬼打墙走不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这么硬气呢,信不信我再把你丢鬼打墙里去。”

    几人脸色微变,杨立甚至后退了半步:“你谁啊!”

    宵野:“你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谁把你们弄出鬼打墙的就行了,这两个女生都要跟你们好聚好散了你们还纠缠不休,非要把嘴脸闹得这么难看,这么舍不得放手,我看也不是多真爱,是有利可图吧?”

    宵野说着看向那个叫张静的女生:“你家是不是很有钱,你又是独生女?”

    张静吸着鼻子点了点头,有钱也不至于多有钱,但条件确实不错,也是个独生女,所以甚至关系都还没确定,只在相互了解的阶段,在男生请她吃了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见男生摔坏了手机,才能眼都不眨直接给他买新的。

    宵野笑了一声:“啧,下次找男朋友眼睛放亮一点,实在不行你就一开始装穷,把人试探好了再谈婚论嫁。”

    季南星从后面走了过来,拉扯了一下宵野:“胡乱教些什么。”

    什么试探不试探的,真要这么乱来,正缘也要被试探没了。

    他看向前面那群人:“劝你们别纠缠,不然这样纠缠女生也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也不知道是报警的威力大,还是刚刚宵野说把他们丢回鬼打墙的恐吓有用,三个男人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愤怒瞪了眼两个女生就跑掉了。

    两个女生看着这场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张静愣了一会儿才道:“谢谢你们,是你们帮我们破了鬼打墙吗?”

    宵野摆了摆手:“随手的事,这么晚了回去吧,这几天你们晚上还是不要出门了,最近鬼门关,外面乱得很。”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阵阴风扫过,像是呼应他的话一样。

    两个女生搓了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颤,以前她们只对这种事抱有敬畏之心,但没见过的东西要说多相信那肯定也不至于。

    但今天过后,她们是真的信了,信了这世上存在一些她们看不见的存在。

    两个女生道了谢,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他们要个微信,倒也不是看他们长得帅就有什么想法,这两个男生一看就比她们小,只是觉得他们好像不是一般人,留个微信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情况,好歹有个求助对象。

    但宵野可没这个想法,一手搭在季南星的肩膀上朝着她们挥手:“你们早点回去吧,拜。”

    张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们走掉了,只能叹一口气。

    她的好友也跟着叹了口气,挽着她的手道:“今晚真刺激,不过这种刺激我以后都不想再经历了,我就说那个杨立看着不太行。”

    张静也叹了口气:“这种事谁知道呢,之前表现得那么腼腆,果然男人都是会装的。”

    两个女生不敢再走没人的小道,于是顺着大路往家走去。

    宵野跟着季南星走到了学校那边的小吃街,宵野还以为季南星这是去买炸鸡架,正往鸡架摊上走,就见季南星转了个道,连忙追了上去:“还要巡查啊?不先吃点东西吗?”

    季南星:“看到一个鬼。”

    宵野哦了一声,问道:“什么样的,可不可怕?刚刚那个鬼打墙不会就是那个鬼搞出来的吧?”

    季南星点了一下头:“就是他。”

    宵野好奇:“什么样的鬼?长得可不可怕?”

    季南星看着对方那张比教导主任还要严肃的脸,点了点头:“可怕。”

    大概是那种即便进了社会,但见到了依旧会本能气弱三分的可怕,毕竟谁能不怕老师呢,更何况这还是个老教授。

    听季闹闹都说可怕,宵野顿时脑补出很多断胳膊断腿甚至断头的可怕画面,然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很可怕那我们就别看了,这一带是几队负责巡查的?我们跟他们联系,让他们过来处理。”

    反正他们巡查只是帮忙,也没工资更没加班费,倒也不必这么亲力亲为。

    季南星拉开他的手:“不是那种可怕,对方应该是个老教授,长得挺严厉。”

    这会儿严厉的老教授正跟在刚刚那三个青年的身边。

    刚才他们气呼呼离开后,又寻了个地喝酒,这会儿正在骂骂咧咧:“真是个贱人,自己可以双标,还不准别人有脾气了,家里有点小钱了不起啊,还好没结婚,这以后要是结婚,还不得仗着家底欺负人。”

    杨立说完喝了一口啤酒,但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也只是在朋友面前想要挽回一点颜面,心里也不是不后悔。

    张静独生女,本地户口,家里光房产就有五套,听说她外公外婆一套,爷爷奶奶一套,后来她父母结婚,两家出钱全款买了一套,住了几年,为了张静上学,又在学区房买了一套,再然后等张静上班,她家里给她在单位附近又买了套公寓。

    而张静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她爷爷奶奶倒是还在,但她家就她一个,以后那些老东西都死了,所有的房产家产不全都是她的。

    能够找个这样条件,还特别好哄骗的女孩子可不容易,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差别。

    谁知道偏偏今天遇到鬼打墙,他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点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多好的伪装机会啊,那时候要是表现一下,还不得把张静拿捏得死死的。

    怎么就没藏住自己的脾气呢。

    现在好了,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一想,杨立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闷酒,真是越想越后悔,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明明都被他抓住了。

    旁边两个男生见他不说话,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之前听说他谈了个小富婆,他们别提有多羡慕了,所以今晚才会让张静带她朋友出来,也是想要发展发展,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于是劝慰道:“算了,那么个娇小姐,这种脾气可不好伺候,找老婆还是要找个温柔懂事点的。”

    杨立跟他们碰了个杯:“可不是吗,张静那种,我看谁能忍受她。”

    话音都还没落下,杨立只觉得有一道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打得他一时不防,脑门重重磕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两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这才几口就醉了?”

    杨立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往后看了看,但他们后面根本没有人:“刚刚有人在打我。”

    这话说得一旁的两人心里都毛毛的,毕竟刚经历过鬼打墙,又听到杨立这么说,两人互看了一眼道:“时间也不早了,那什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改天再约。”

    谁知道是不是杨立招惹了什么,毕竟只打了他又没打自己,所以还是远着点,免得被殃及了池鱼。

    酒还没喝完朋友就走了,杨立也心里怪慌的,想了想也决定回家了,都说现在是鬼月,万一真有什么脏东西呢。

    杨立结了账就走,老教授似乎还想要跟着他,季南星这才摇响了一声金铃。

    听到铃声,老教授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拉扯住了,但明显不带任何攻击性,他顿了一下才回头,就见不远处的季南星朝他道:“他跟你外孙女缘分已尽,老先生何必要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消耗自己的阴德。”

    老教授似乎有些惊讶:“你能看见我?对了,你们刚刚破了我的鬼打墙。”

    老教授说完又看着季南星笑着问:“你怎么知道那两女孩里有一个是我的外孙女。”

    季南星:“你们长得很像。”

    更不用说身上还有亲缘线牵着。

    亲缘线这东西只有父母和子女牵扯的会深,隔了一辈除非是感情好,不然多少都有些淡,但这位老教授对他外孙女的亲缘线是单方面的深,证明他很爱他外孙女,但外孙女对他的感情可能就没那么深了。

    老教授听季南星说他们长得像,心里一阵高兴:“是吧,静静从小鼻子和眼睛最像我,她妈妈也是鼻子和眼睛最像我,都说女生男相轮廓深长得漂亮,她跟她妈就是这样,特别漂亮。”

    说完老教授又叹了口气:“所以总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盯上,还好她妈有我和老伴儿帮着看着,女婿还不错,现在我跟我老伴儿都不在了,女婿忙工作,女儿又跟静静闹矛盾,这才没人管她,差点就被骗了。”

    季南星看着眼前的老教授道:“那您去学校是为了什么?”

    老教授道:“这里是我女儿读高中的地方,我也曾在这里教过书,马上就鬼门关了,就想在生前待过的地方再看看。”

    见他去学校没有其他的目的,季南星也不再多问,只道:“那你有什么心愿想在离开前完成吗?”

    看着面前的小年轻,老教授眼里亮出了些许光:“你可以帮我?”

    季南星点头:“如果不是很复杂的事,我可以帮你。”

    老教授看着他就笑了,那张脸上的严肃也好像随着这个笑容变得慈爱了几分。

    等季南星沟通完,宵野才道:“怎么样,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季南星:“不做什么,给老教授供点香,让他吃个饱饭就行了。”

    经历过鬼打墙,张静不敢一个人睡,所以强行把朋友留在了她的公寓,两个女生笑笑闹闹地驱散了一些晚上遭遇的害怕,又躺在床上聊了半天,实在是扛不住瞌睡了她才睡过去。

    当来到那栋熟悉的小洋楼时,张静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看到坐在一楼花园里的外公了。

    可她的外公外婆都走好几年了,外公是心梗走的,外婆第二年也走了,这栋小洋楼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看着戴着眼镜坐在那边看报纸的白发老人,张静眼睛红了,甚至有些瑟缩地不敢上前,她不是害怕死去的亲人,而是心里充满了愧疚。

    外公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他又闲不住,觉得在家里无所事事很寂寞,当时她还在上大学,寒暑假的时候爸妈就会把她送到外公外婆这边来,让她陪陪老人。

    可是她从小就怕外公,因为外公是老师,又很严肃的样子,一看到外公就有种回到学校老师眼皮子底下的拘束感,根本不敢造次,所以不愿意多待。

    哪怕住在这边,她每天也是跑出去找朋友玩。

    那天是很寻常的一天,她约了朋友吃饭逛街,看电影的时候手机静音放在了包里,等看完电影出来,才发现几十通未接电话。

    等她再打过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原来外公心梗倒在了家里外婆慌神给她打电话,可是没人接,老人年纪大,手机都拿不稳,对电子设备平时就不太会用,这一急连翻找电话都哆嗦半天翻不动。

    还好当时有个送快递的过来,见到这情况帮着叫了救护车,又联系了她妈妈,可是还是晚了,外公救不回来,外婆也着急到高血压进了ICU。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妈就一个巴掌抽了过来。

    那之后她跟家里的关系就有些僵了,外公的事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一根情感很复杂的刺,有埋怨,有愧疚,有后悔,还有被时光打上滤镜,被时间沉淀下来的思念。

    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梦到过去世的外公,这是她第一次梦到。

    张静踌躇着不敢上前,坐在花园里的老人却朝她招了招手:“静静,到外公这边来。”

    张静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去,小声喊了一句外公。

    老人握着她的手笑了笑,等她蹲下来,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静静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张静低垂着头没吭声。

    老人道:“人什么时候死都是命数,那天你妈妈也是气急才会打你,她其实很后悔,静静,别怪你妈妈好吗?”

    张静微微抬起头,看着他:“那外公怪我吗,如果那天我在家”

    老人笑着道:“说什么傻话呢,外公怎么会怪你,外公最喜欢的就是静静了,小时候你那么一点小,软乎乎一团,外公欢喜得抱着你都舍不得放下,人老了,总有一死,以前外公唯一的遗憾是没能见你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就不遗憾了。”

    张静低声啜泣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在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外婆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

    老人轻抚着她的头:“不是静静的错,外公外婆只有这寿数,是命中注定的,你呀,以后找男朋友多问一问长辈的意见,别谁对你好一点你就傻乎乎地觉得对方是好人,如果以后再有男朋友了,把他带外公坟上,让外公帮你看看,好不好的外公再给你托梦。”

    张静擦了擦眼泪:“外公,怎么连你也催婚啊。”

    老人道:“谁催婚了,只是让你别识人不清,今天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你看被外公一吓就现原形了吧。”

    张静啊了一声:“外公,我是在做梦吧,这梦怎么还能自己把剧情连贯上了呢。”

    老人朝她额头敲了一下:“外公可是好不容易找关系才能给你托个梦,你记住了啊,有空就回去看看你妈妈,你妈妈很想你的,你稍微跟她说说软话,给她个台阶让她下,这做长辈的有时候的确有些拉不下面子,虽然这样不对,但咱们静静大气,不跟你臭妈妈计较好不好。”

    张静点了点头,又哭又笑道:“好,不跟妈妈计较。”

    梦里他们说了许久的话,张静这才知道原来外公严肃的外表下对她有多疼爱,甚至还学着古人,在小洋房的那个花园角落了埋了酒,说等她结婚的时候再挖出来喝。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声鸡鸣,张静这才从梦里醒了过来。

    时间才刚六点,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好友在旁边熟睡着,张静抬手一摸,脸上都是眼泪。

    中午,张静回到家,因为爷爷奶奶都还在,她也会经常回来吃饭看看老人,她像是往常一般进门,眼神却不自觉往自家老妈的方向飘。

    她已经意识到昨天晚上可能不是简单的梦,有可能真的是外公托梦,甚至那场鬼打墙就是外公做的,为的就是帮她看清男人。

    既然答应了外公,那这个台阶怎么都是要给的,妈妈要是顺势下来,她们就和好,要是不,那她也不。

    就在她想着怎么假装很自然不经意开口的时候,她妈倒是先开口了:“给你房里放了东西,你自己去看吧。”

    张静哦了一声,进到房间,看到她的床上放了一个大礼盒,她走过去拆开,竟然是个包,虽然包不贵,几万块她自己也买得起,但自己买和家里人送那还是不一样的。

    正想着要不要说些感谢的话,软一软,她妈就进来了:“你之前不是说找到工作了,就当是祝贺礼物了,以后好好工作,不过要是做得不顺心那也不用勉强。”

    张静又是一声哦,就在她妈转身出去的时候,张静道:“谢谢妈。”

    张静她妈也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她们知道,有些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看着一个个金元宝被烧成灰,看着那张写着老教授名字和八字的符纸被丢进火盆,宵野道:“看样子我也得给家里过世的人多烧点东西了。”

    季南星:“你烧得够多了。”

    宵野摇头:“不够,得多给他们攒点,万一哪天他们想我了想要给我托梦结果没钱没力气怎么办。”

    看看那个老教授,连托梦都还要他家闹闹帮忙烧点纸钱供点香火呢,外面买的那些纸钱香烛只是形式主义,真正有用的还得靠他家闹闹亲手折。

    宵野说完又道:“我再跟我奶奶说说,我现在给她多烧点,让她攒一攒,等以后我死了下去了,那我依旧是富三代啊,阴间的富三代,多酷!”

    季南星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往他脸上砸去:“什么话都敢胡乱说。”

    宵野嘿嘿凑近:“那我只能努力抱紧小天师的大腿了,活着的时候我带你吃香喝辣,等以后,一百年之后,你带我逍遥飞升怎么样。”

    季南星:“不怎么样。”

    宵野往他身上蹭着撒娇:“别嘛,让我抱一下大腿嘛,闹闹,星星,媳妇?”

    最后一声媳妇带着欠欠地试探,换来的是季南星一记掐脖杀。

    第 174 章

    ◎孩子从来不是工具◎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桌上的书本用具全都被摔在了地上,似乎这般也不够解恨,气急败坏的男人还拿起一旁的乐器往墙上砸,砸得吉他琴弦崩断,琴身破碎。

    房间里宋以檀静静地站着,低垂着眼任由那个被她喊作父亲的男人疯狂发泄着。

    摔了琴还不够,还要将地上一些他看不上眼的所谓的闲书都撕了个粉碎,然后抓着满手的废纸片往她身上砸来:“你就是看这些东西,搞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才没好好练舞,那样一场小比赛你都只能拿第二,就你这样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还想当首席?你简直白日做梦!”

    宋母在一旁劝着:“檀檀那天是来了例假不舒服没发挥好,第二名已经很好了”

    不等宋母说完,宋父怒道:“好什么好!第二名叫好?你看看外面谁知道第二名叫什么?你去学校问问,问他们年级第一是谁,谁会不知道,问他们年级第二是谁,又能有几个人知道?我宋鹤鸣的女儿就永远不能拿第二!别说什么例假了,你看看那些能当上首席的,谁不是双脚泡在血里跳出来的,一个例假就发挥失常,我看她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女儿,我没她这种没用的女儿!”

    这种话估计在宋家没少说,宋母听了这话神色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皱眉不轻不重地瞪了丈夫一眼,然后轻抚着女儿的肩膀:“檀檀,跟爸爸道个歉,说下次一定好好努力。”

    安静的宋以这才檀睁开眼,转头看了眼妈妈,又看向那个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爸爸,笑了一声:“道歉?你为什么总向着他呢,我难道不是你女儿吗,你什么时候为我一次,哪怕一次。”

    宋以檀甩开妈妈的手,在宋母诧异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却又透着失望透顶的无力道:“从小到大,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们不允许我输给别人,我就努力拿第一,你们掐尖要强,我也努力听话,是不是我听的话多了,你们就习以为常了?我是人,我不是机器,我也会累也会疼,可你们呢,要我拿第一,要我当首席,为什么呀,因为你们自己没本事!你们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强行加在我身上!既然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拿第一,你怎么不去当国家首席啊?道歉?真是好笑,我道哪门子歉!”

    宋父没想到宋以檀竟然会说这种话,又似乎戳中了他的痛点,整个气急败坏,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宋母看到了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挡:“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跟女儿动手呢!”

    宋父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没她这种女儿!”

    宋以檀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只有说不出的累:“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宋以檀说完就推开父母直接跑了出去,站在角落围观了全程的谢盼儿想也没想跟着追了出去。

    她知道阴魂最好不要跟活人打交道,宋以檀还好,年轻,她离得远一些对她影响也会比较小,所以她从没有进过宋家,每次宋以檀跳完舞之后,她会跟着她,直到把她送回家自己才离开。

    只是上次宋以檀说她去比赛,去了好几天,她在那个地下室一直没有等到她来,再加上她定制的娃娃做好了,她想要送给她,但总要让宋以檀知道是谁送的,这才偷偷跑来宋家。

    来的路上她还想着,要是她写字给宋以檀,也不知道宋以檀是会惊喜还是会吓到,应该是惊喜吧,那样空无一人的地下室,知道她的存在,宋以檀依旧每天去跳舞给她看,一点都不怕。

    要是知道能和自己交流沟通的话,宋以檀应该也会高兴而不是害怕。

    结果刚来就看到宋以檀的爸爸把宋以檀的房间都给砸了,琴啊书啊,甚至还将宋以檀的舞蹈服丢在地上踩。

    也是这时候谢盼儿才知道,宋以檀的父亲是个腿脚不方便的,他一条腿是跛的。

    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不难想象宋家对于宋以檀有多高的要求,这就让谢盼儿很不高兴了,就像宋以檀说的,他自己都没那个本事,凭什么这么要求女儿。

    难道生孩子的目的就是强行让他们完成自己达不到的成就吗。

    谢盼儿跟在宋以檀的身后,看着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流,却觉得她这样简直比痛哭还要伤心。

    谢盼儿飘了过去,甚至伸手拉了一下宋以檀。

    手腕上突然生出的冰凉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实在是过于明显,宋以檀停下脚步,道:“你在吗?”

    谢盼儿在她手臂上轻轻戳了一下。

    宋以檀感受到了,笑了笑:“这次比赛我没发挥好,只拿了第二。”

    谢盼儿想说第二就很厉害了,特别厉害,可是她说话宋以檀听不见,这会儿也没纸笔给她写字,她只能摸一摸宋以檀的手背,希望宋以檀能理解她的意思。

    宋以檀道:“你是不是在告诉我第二名也很好,很厉害?”

    谢盼儿连忙又在她身上戳了一下:“是的是的,超级厉害的,别听你爸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宋以檀听不到谢盼儿的声音,但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她站在桥的中间,看着漆黑的江水,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我爸以前也是跳舞的,差点就进了国家歌舞剧院,之所以差一点,是因为他车祸了,一条腿差点截肢,虽然保下来了,可也只是保下来了。”

    一个跳舞的人,一条腿瘸了,残了,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

    宋以檀双手扶在桥头栏杆上,叹了一口气:“你知道那是多大的打击吗,说是灭顶之灾都不为过,更打击他的是以前输给他的人,替了他的名额,现在那人是著名的舞蹈家,而我爸,连走路都一瘸一拐,所以我有时候挺理解他的,可怜,但又可恨。”

    可怜同为跳舞的,她能理解再也无法跳舞的绝望,可恨他不止自己陷在过去,还试图将他未完成的人生强行加在她的身上。

    她喜欢跳舞,只是因为喜欢,她愿意为舞蹈流汗甚至流血,但她不想把自己舞蹈,变成满足别人的工具。

    可是她爸不懂,她妈也不懂,或者说他们懂,但他们不在乎。

    她还有个哥哥,小时候也被父亲培养,但他筋骨太硬了,哪怕从小就练,想要把身体打开,远比那些天生就有舞蹈天赋的难。

    但她哥聪明,很小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喜欢跳舞,也没那个天赋,所以他直接背着书包去到外公家,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跳舞,也不愿意再回家。

    外公外婆自然不会勉强哥哥,他们也没让她爸妈把哥哥带走,就让哥哥去选自己喜欢的。

    后来他们家又有了她,跟哥哥不一样的是她是喜欢跳舞的,从小就喜欢,也有天赋。

    她还记得妈妈从对她说,爸爸看到她跳舞的时候有多高兴,有多宝贝,甚至不惜倾尽资源地培养她,当哥哥大学时为了生活费还要自己打工时,她就上着几百块一节的舞蹈课,甚至请来大师给她专业一对一辅导。

    回想着小时候,宋以檀感慨道:“我以为大家都能如愿,我喜欢跳舞,可以满足爸爸的夙愿,哥哥不喜欢,他也不用再被家里人逼着做不喜欢的事,关系说不定也能有所缓和,可惜所有的问题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哥哥没有跟家里缓和关系,虽然不曾记恨她,但小时候对她也不亲近,现在长大了他们兄妹关系倒是亲近了,可她也感受到了那股窒息。

    他们家的事不是有一个热爱跳舞的女儿就能得到和平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爸爸的执念,他至今无法接受自己瘸了一条腿的事,但更无法接受的是输,是曾经输给他的人现在拿到荣光和成就,而他却只能默默无闻当个残废。

    所以他迫不及待培养她,恨不得她是个跳舞天才,恨不得她才十八岁,就能达到别人几十年拼搏下来的成就,然后将他曾经的对手狠狠压下去。

    感受到手背上冰凉的安抚,宋以檀笑着道:“小时候我真的挺傻的,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如愿开心,却忘了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跳舞对我来说不再是一件快乐的事,更像是一种任务,一种满足所有人唯独牺牲了自己的任务,可那是他的人生,是成功是失败,都不该由我来背负。”

    再喜欢一件事,当无法自由自在地进行,当变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那就失去了原本的快乐,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喜欢,为了自己想要的成功,甚至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一切。

    但不能是被谁强迫,变成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跳舞的意义都变得不一样了。

    谢盼儿陪在她身边,也叹了口气:“人的烦恼果然不一样,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你爸爸简直走火入魔了,而且我感觉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跳舞,他只是想要借着跳舞来功成名就,可能他早就因为现实的打击本末倒置了吧。”

    当看到宋以檀的爸爸把她的舞蹈服丢地上踩的时候,谢盼儿心里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真正热爱的,梦想的,追逐的东西,即便再也无法拥有,但谁又舍得那样放在脚底下去踩。

    这感觉就像是她以前看着她妈把她的舞蹈服撕烂,把她的舞鞋剪碎丢掉一样,因为他们不在意,所以他们可以随便毁去,如果宋以檀的爸爸真的那么在意舞蹈,他根本不会这样做。

    宋以檀站了一会儿,听到手机响了,看到是她哥这才接了电话,不一会儿,她哥就开着车过来了,看到副驾驶上的女生,宋以檀喊了一声:“慧慧姐。”

    宋家大哥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还敢离家出走啊,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去外公家,再不然直接来找我啊,要不是妈给我打电话,你今晚打算去哪儿?”

    宋以檀:“没想去哪儿,就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站在宋家大哥旁边的女孩牵起宋以檀的手:“先上车跟我们回家,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宋以檀哦了一声,乖乖上了车,他哥前段时间刚办了订婚宴,以后哥哥也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等哥哥结了婚,那就成了两家人。

    宋以檀看向车窗外,眼神透着迷茫,原本目标明确的未来,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见宋以檀被她哥接走,谢盼儿这才松了口气,飘飘荡荡跟在后面确认了地址后才回了家。

    看到已经包好的礼物,谢盼儿蹲那儿发呆,宵野从房间出来给季南星拿切好的果盘时,路过摄影机看到里面的身影,啧了一声:“你蹲那儿能看出一朵花来啊,什么时候把礼物送出去,我找人给你送。”

    谢盼儿回头看向宵野:“她和家里吵架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寄。”

    总归不是现在,估计宋以檀现在也没那个心情收礼物,收了也不再是纯粹的开心。

    宵野:“吵架?为什么吵架,你不是说她考上了心仪的舞蹈学院了,那还有什么好吵的。”

    谢盼儿本就是藏不住话的,叽叽呱呱一阵输出就把刚才看到的都说了,宵野道:“那你这个小姐妹还挺惨的,老爸把她当工具,老妈很明显心里只有老公根本没有儿女,她想要有出路啊,估计以后得跟她哥一样,跟家里断掉关系,自食其力,不过她应该比她哥要稍微好一点,她哥肯定也会给点经济上的支持。”

    谢盼儿猛地一下飘了起来:“我去找小天师,你别进来啊。”满身阳气的,气息烫得她老不舒服了。

    谢盼儿飘进了房里,看到书桌前正在看电脑的季南星,挤了过去,甚至直接挤进了桌子里,只在桌面露了个脑袋,她也不知道这么看有多可怕,还眼巴巴盯着人家道:“小天师,你说除了帮你写作业,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打工机会?”

    季南星在房间里也听到了他们在外面说话,所以头也不抬道:“想要赚钱养你的小姐妹?”

    谢盼儿嘿嘿一笑:“我觉得吧她还是脱离家里最好,她那个爸爸实在是个很极端的人,要是有妈妈护着那也还好,可她妈妈总是站在她爸那边,反正学校已经录取了,她很快就会离开了,只要不再依赖家里的经济,她就能得到想要的自由!”

    看着这个天真的傻姑娘,季南星也没打消她打工的热情,直接道:“那你去找章哥,你不用给自己赚香火,这赚来的香火可以换成阳间的钱。”

    谢盼儿欢呼道:“好诶!我这就去找章哥!”

    风风火火的进来,又风风火火的跑出去,看到她跑出去了,宵野这才进到房间,将果盘放到了季南星的手边,然后躺在了落地窗前的吊篮椅上,拿着手机呼叫着朋友排位。

    一边问道:“像谢盼儿这样,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季南星:“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特殊的能力,最多赚几顿饭钱吧。”

    所以大多数天师都挺穷,因为赚钱难啊,阴魂比较好的是他们吃一顿饭或者一根香,就能维持一段时间鬼气的消耗,只要能忍住口腹之欲,其实不太会感觉饿。

    又都是鬼了,远不如活着的时候那么自由,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开销,生存压力不大。

    像是章哥那种想要赚活人钱,那可就不容易了。

    宵野开始反思自己,看样子得趁活着的时候多学点技能啊,不然死后想要天天吃个饱饭都难。

    宵野想了想道:“闹闹,鬼有鬼的世界,活人有活人的世界,虽然同处在一个时空,但却是两个次元,那活人的世界能够发展得这么好,鬼的世界是不是也可以?”

    季南星:“怎么,你想去发展一下?”

    宵野放下手机看着他:“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有本事的可不少,他们都去投胎了吗,怎么也没给阴间牵个网线之类的?”

    季南星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阴间没有网?”

    宵野诧异地啊了一声:“阴间还有网线?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季南星道:“虽然不知道阴间是个什么样,毕竟我也没亲自去过,就是一些有真本事的下阴人也只是囫囵走一圈而已,但生活在阳间的鬼不需要网,因为他们可以用活人的网。”

    季南星点了点面前的电脑:“你来看看这个。”

    宵野凑了过去,看到像是小短文的页面:“这是什么,鬼故事?”

    说着他看到右上角作者的署名:夏莹。

    宵野一愣:“夏莹?是之前那个作者夏莹?”

    季南星点头:“对,她还在写故事,写她变成了鬼见到的一些事之后灵感爆发出来的故事,当你磁场同频,活人也可以见到鬼,网络也一样,像是谢盼儿她用电子设备就能很轻易见到一些活人看不到的网络世界,比如这种鬼作者写的小说。”

    像是一些鬼信号,只看过一次就消失不见再也搜不到的网页,或者一些阴气很重令人感到不适的网络平台,这些极有可能都是另一个磁场里有的东西。

    宵野忍不住摇头:“看样子热爱真的可以穿越生死啊,她现在是在管理局吗?”

    季南星点头:“最开始那场车祸我不是想要抓她但让她跑掉了,因为她身上系了一根结命绳,那是一种类似于祈福想要给病重之人续命的东西,估计是她死后帮她处理后事的人看只是一根普通不起眼的红绳,就给她一并烧了,这才让她死后也随身带着,所以她有好东西护身,行走于阳间的消耗比较小,现在待在管理局也算是混得如鱼得水。”

    因为夏莹长得漂亮,病死的身体也没个残缺,神魂又十分清醒,所以干脆白天在管理局帮忙处理一些文书工作,晚上就是她自由的创作时间,还能有一堆鬼友可以交流,比当初重病困在病房里好多了。

    宵野:“那要是活人误入了这种阴魂存在的网络地方,会怎么样?”

    季南星:“人总有运势高低,运势低的时候意外误入,最多就是小病一下,或者倒个小霉,问题不大。”

    宵野挤到季南星的旁边:“让我看看,这就是阴魂的网络世界吗,诶?怎么白屏没有了?”

    季南星把他推开:“都说你阳气重了,要不是我阴气驱化你根本就看不到,玩你的游戏去。”

    游戏里被他喊来开黑的几人看着泉水里傻站着不动的人,骂声简直要穿透手机了,人呢!喊他们来开黑的人呢!

    宋以檀没有跟哥哥回家,自从毕业之后,外公外婆就给他付了个首付,让他自己工作还贷款,现在他已经跟未来嫂嫂住一起了,她再住过去太别扭了,所以直接去了外公外婆家。

    看她们这么晚了过来,两个老人差不多心里也有点数了,把房间的被子床单一换,道:“檀檀几号开学?开学之前我跟你外公去那边帮你收拾东西,就别回家了,到时候直接去学校。”

    宋以檀坐在沙发上没吭声,外婆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自己女儿维护老公都不维护儿女,还是叹她的外孙外孙女怎么就摊上那样一个父亲。

    外公在厨房里煎了一盘饺子拿了出来:“吃点东西,别整天嚷着减肥,都瘦得一根线都能挂天上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闹的,估计晚饭都没怎么吃好。

    宋以檀的确是饿了,这几天因为她拿了第二名的事,家里阴沉沉的,根本就没胃口吃东西,现在到了外公外婆家,环境氛围不一样了,瞬间就让人有了食欲。

    宋家大哥也陪着妹妹吃了点,还夹了两个饺子给女朋友:“吃点,我外婆亲手包的,味道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慧慧笑着点点头。

    吃到一半的时候,宋以檀突然开口道:“我想休学。”

    她比赛拿第二不是什么生理期状态不好,而是她出问题了,长期积压的问题导致了她心理上的抗拒,她依旧是喜欢跳舞的,但跳舞对她来说变成了一件让人恐惧的事。

    这种心理状态她不知道要跟谁说,因为没有人可以说,但她知道她不能继续这样了,她想要休学,至少能有一年时间让她好好调整心态。

    可宋以檀也知道,家里是不会同意的,她甚至可以想象,当她爸听到她要休学,又会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宋家大哥还没开口,外公就道:“那就休!”

    说着看向大外孙:“你去学校问一问休学这事要怎么操作,需要什么申请材料,是要先报到再休学还是怎么样,问清楚,问清楚了就给你妹妹去办了。”

    宋家大哥点了点头:“好。”

    外婆摸了摸宋以檀的脑袋:“不想去就不去,不是非要上大学的,想做什么咱就做什么,想要有学历,以后出国镀个金也一样,你们上学的钱我们早就给你们留着了。”

    他们早就看出来,待在那个家里早晚要出问题,但孩子又喜欢跳舞,他们也只能顺着孩子来,现在孩子不想跳了,那就不跳了,多大点事。

    宋以檀朝着外公外婆笑了笑:“谢谢外婆,外婆真好。”

    外公哼哼一声:“外公就不好了?”

    宋以檀嬉笑着凑过去:“外公也好,外公最最好了!”

    一家人吃着宵夜,笑笑闹闹的,被爸爸砸了整个卧室神色都没变一下的宋以檀却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红了眼眶,还好,还好她还有个可以回的家。

    第 175 章

    ◎殃气◎

    宋以檀要休学的事是瞒着她父母的,外公外婆和哥哥一个字都没提,第二天她哥更是带着她未来嫂嫂去了宋家,然后把她的一些衣服用品都收拾了一下,满满两大行李箱。

    宋母看着儿子将行李箱从女儿房间推出来,微微皱着眉,看了眼一声不吭的丈夫,又叹气着看向儿子:“开学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不用这么早过去吧。”

    宋以承看着已经头发有了白丝的母亲,实在是忍不住说了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不然留在家里干什么,看着房间被砸,喜欢的东西被毁,拿了个第二没有庆祝,得到的却是各种谩骂贬低?”

    一旁的慧慧拉了拉男友的衣服,让他说话别这么不客气,毕竟是自己的妈妈。

    宋母不是不疼儿女,但她性格就是这样,再加上另一半的性格强势,她也就更加气弱了,被儿子这么说倒也没生气,就是觉得为什么想要一家人和和气气的那么难。

    宋母不说话,宋父却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往宋以承的脚下砸去:“这个家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让那个死丫头给我滚回来!说她两句就往外面跑,还说不得了!拿了个第二也不知道好好反省把自己关舞房里练一练,整天不知道往外面跑什么!就是一天天的往外跑,跑得心都野了!”

    慧慧紧紧抓着男友的手,拼命朝他摇头使眼色,今天的任务是拿走檀檀的东西,不是来吵架的。

    别说檀檀了,这个家她每次来每次都觉得无比窒息,幸好以承小时候是跟着他外公外婆的,否则要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还不知道会变得多扭曲。

    现在檀檀也要离开了,所以没必要争这一时的口快。

    宋以承拍了拍女友的手,没有理会宋父,而是看向宋母:“我和妹妹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是我还是妹妹,以后都会给你养老,不会让你老无所依,妈,你能不能也疼疼我们?”

    宋以承说完这话,拉起两个行李箱就往外走。

    宋母顿时就红了眼睛,她怎么会不疼呢,那都是她拼命生下来的孩子啊,但事情真的就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她甚至所求不多,一年到头能够一家人坐下吃一顿饭就够了。

    可是连这一点好像都办不到。

    先是儿子,才那么点小,四五岁的时候就自己背着包去找外公外婆,从那以后甚至再也没有回家住过一天。

    现在又是女儿。

    宋母知道问题是出在谁的身上,可是她也心疼,她也为难,宋鹤鸣也是她曾经向往过的青春啊。

    看着儿子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宋母并未阻拦,只想着将她攒的钱过两天拿去给檀檀,不管怎么样,在外面上学,手里的生活费多一点总会轻松些。

    倒是宋父,再次气急败坏,可他已经老了,儿子站直了甚至还高他大半个头,他们的力量变得悬殊,更重要的是他在这个儿子面前,从未有过所谓的父亲的威严。

    因此只能放一些对儿子来说无关紧要的狠话,例如走了以后就别回来。

    宋以承站在了大门口,听到这话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个什么好地方还让人稀罕回来?还有,你说檀檀拿了第二名很丢人?”

    宋以承说着往他那条瘸了的腿上看了一眼,眼神充满了嘲讽:“有本事你自己去跳个第一啊。”

    他向来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最狠,哪怕那是自己的父亲,但对于这个父亲,他心里只有怨恨。

    宋鹤鸣这人已经不只是严厉容不得第二,他是极端的扭曲,人都有一种摧毁弱小的本能,对于一些能被自己掌控住的东西,有时候甚至会恶意施加折磨来达到自己的掌控欲。

    宋鹤鸣就是这种人,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檀檀,宋鹤鸣不只是将自己未能完成的梦想附加在他们身上,他甚至对他们都带了一丝潜在的报复快感。

    他们双腿健全,能够好好跳舞这件事对宋鹤鸣来说就是一根刺,哪怕他们是他的儿女,所以一边拼命训练着他们,一边又将自己残缺的扭曲报复在他们身上,不着痕迹地打压和折磨。

    或许连宋鹤鸣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里附加了他深层意识里的本能,所以他那么理所当然,打着为你好的旗号,碾压折磨,敲碎骨头想要往你身上踩。

    他想要培养一个低到尘埃只在他面前臣服的舞蹈天才。

    宋以承很小的时候还理解得不这么深,但却懂得趋利避害地逃离,等他再大一点,能够剖析宋鹤鸣所有的阴暗面后,不止一次想要把妹妹也带走。

    可是宋以檀喜欢跳舞,她的性格甚至受了母亲的影响,还有点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想要换得一个圆满。

    宋以承没办法,他不能强行带走妹妹,因为那时候他自己都没能力独立,而且宋鹤鸣是不会愿意让外公外婆再带走一个他的孩子,还是一个已经被他打磨培养出来的满意作品。

    现在妹妹想通了,愿意离开了,那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妹妹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一处自建房的院子里,搭建的棚子,祭奠的花圈都还没撤下,一群人坐在屋外个个脸色阴沉。

    李子明,管理局三队之前收的一个新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差不多可以独立办理一些比较小的案件了,通常一些不太厉害的事件会让他们练练手,这会儿正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叙述整个事情。

    这户屋主姓吴,四天前吴老太过世,她有五个孩子,三儿两女,孙辈重孙辈的都有,享年96岁,人也是在睡梦中离开的,怎么都算是寿终正寝了,但偏偏就是吴老太死后闹出了一些事。

    根据吴家老一辈的规矩,死后遗体要在家里停灵三天,到了第三天才会吹奏着哀乐将遗体送走,送去殡仪馆火化后再由长子或者长孙将骨灰抱着去下葬。

    但是现在天气热,就算租来冰棺遗体也很难放住,再一个现在城市里没有把遗体放家里停灵三天这种习惯了,就算他们是自建房并不是高楼大厦影响不到别人,但旁边还有别的左邻右舍,社区也不止一次上门来做工作。

    吴家没办法,只好停灵了一晚上就把遗体送去火葬场,然后准备等到第三天再走送葬的流程仪式。

    可遗体被送走的第二天家里就开始闹出一些让人想想都发毛的动静。

    夜里要有人守长明灯,香火不能断,所以吴老太的儿女干脆搭了个麻将桌子,一边打牌一边守灵。

    大半夜的,人睡觉的睡觉,打牌的打牌,厨房根本没有人,但却传来碗盆砸地的声音。

    这种自建房本就房屋老旧,厨房在一楼,常常会有一些老鼠,所以基本家家户户都养了一些狸花胖橘的捉老鼠,之前他们家也有一只,但这两天没见着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在打牌听到动静的人也没在意,以为是猫在厨房找吃的,等去到厨房虽然也没见到猫,但把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就又坐回去继续打牌了。

    这么一点小事也没怎么放心上,但后半夜的事情就让人觉得有点不太多了。

    吴老太的大女儿神色惶惶道:“守灵就是要守香火,那个香不能断,就算我们打牌却也惦记着,看着烧到一半了就赶紧给点上新的,上半夜还好,都能点着,可下半夜的香要么点着了,烧一会儿就熄灭了,要么根本点不着,再就是插进去结果香断了!”

    上的香断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根两根可能是香次品或者潮了,但根根都这样那可不就问题大了。

    那天晚上他们不管换了谁来都没能把香点上,牌自然不敢打了,一个个跪在老母亲的遗像前道歉,说他们不敢再玩牌了,一定好好替妈诚心守灵。

    可是好话说尽,依旧点不燃香。

    李子明看着吴家众人:“你们没再去买新的?”

    吴家大儿子重重叹气:“买了,怎么没买,自己骑车出去买,点不燃香,我们又是跪地磕头又是烧纸钱,可还是没用。”

    李子明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

    吴家老大道:“是我儿子,他晚上没有留在这边,早上一大早就过来了,过来帮忙的时候结果流鼻血了,一直不停地流,流得止不住,后来去医院打针才好,这还不算,老三家的小孙子晚上是留这边的,第二天一早就发烧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退烧,还在医院里住着呢。”

    吴家老大老三老四是儿子,老二老五是姑娘,老三家的孙子是吴老太的重孙,今年才十岁,吴老太还在的时候最是疼爱家里几个重孙,想着再怎么闹也不至于闹到重孙身上把,自家老祖母,谁舍得。

    可偏偏孙子流鼻血,重孙子发烧,这叫怎么个事嘛。

    他们没办法,也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办,到处托关系,虽然来的这个大师看起来很年轻,但给他们牵线的那人说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他们也没别的门路,也只能信了。

    李子明:“那你们昨天上山下葬了吗?”

    一家子相互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能下葬成功这些东西也不会都堆这里了,这些都是要拿去烧掉的,可是昨天安排的车辆,一个破了胎,一个车子死活打不着,还有一个倒是能动,可是一开动就打滑撞到了路边牙子上,保险杠都给撞掉了。”

    这一下他们哪里还敢动,但又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妈生前的时候很好说话,对儿女的事也不会多加干涉,人很和气,儿女也算孝顺。

    家里孩子多,又都住得不算远,就算没有把老太接到身边住,但每周至少会去看个一两次。

    今天这家看一次,明天那家看一次,再或者孙子孙女们得空了也会去看一次,老太虽然自己住在这个自建房,可几乎天天都有人来,隔三岔五地送个汤,谁家来了就帮着洗一洗衣服做一下清洁,再做个饭。

    这种习惯延续了十多年了,老太太不愿意搬离这个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们也只能这样轮流着来了。

    可谁知道人死了,反倒是闹出事了。

    吴家最小的女儿朝着李子明道:“你能帮我们问问我们妈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别这么折腾我们了。”

    就算是亲妈,这么折腾也挺令人害怕的,而且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就家里他们这一辈最小的她也都快六十了。

    李子明看了眼手机,手机上是谢盼儿传来的消息,然后朝着众人道:“老太的魂魄不在,等晚上看看吧,看老太会不会来,如果来了,我再帮你们问一下老太是不是有什么事没交代或者有什么诉求。”

    众人闻言也只好这样了,有人忍不住朝着李子明问道:“你们真能看到死了的人的魂魄?”

    李子明笑着道:“我看不到,但我同事看得到。”

    那人闻言左右看了看:“你同事?人呢?”

    李子明:“阴间的同事。”

    众人轻嘶了一声,不管信没信,但这话确实有点降温。

    李子明阴间的同事这会儿正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谢盼儿晃悠着双腿看向一旁的章哥:“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这种房子,感觉很有家的气息,尤其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夕阳照进屋里,厨房里升腾起烟火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种自建房情有独钟,她也没住过,但就是喜欢。

    章哥看着都还没成年的小丫头,道:“季大师怎么让你出来干,之前你那个万青姐不是给你留了不少香火。”

    谢盼儿:“那又不一样,我早晚也是要赚钱养活自己的!”

    章哥好笑道:“人都死了,还养活什么。”

    又不像他,阳间还有放不下的亲人,只能日夜不停打工养家糊口。

    谢盼儿哥,各种兴奋好奇:“等晚上那个吴老太就出来了吗?都说她生前很和善,你说人死了之后就真的会变了吗?”

    章哥耸耸肩:“谁知道呢,等晚上再看吧。”

    吴家的自建房距离市中心并不远,甚至地段好得很,当初这里算是最繁华的地方,在到处都是筒子楼的时候,这种小两层甚至小三层的自建房只有有钱人家才住得起。

    但一个城市,最先发展的地方会随着时代变化越来越破旧,这一块区域就是。

    季南星绕着河道骑车过来,再往前就是一片弯弯绕绕的小矮楼。

    季南星看向骑在他旁边的宵野:“这附近你来过吗,有什么好吃的?”

    宵野趁着下坡滑行,双脚放开了脚踏板,一边芜呼着往下冲,一边迎着风道:“那你可就真问对人了,这里还真有好吃的!”

    等滑过了下坡,宵野这才放慢了速度:“这边有一家真正百年老字号的冰糖烤梨,这东西看着简单,原料也就那些,怎么做不说人人会,但随便琢磨一下也不难,这种东西能做出百年的名声,那就不一般了,待会儿带你去吃!”

    季南星:“还有呢?”

    宵野:“还有秘制铁板豆腐,外皮酥脆,内里鲜嫩,虽然有外卖,但现烤现吃才好吃,外卖送来外皮都软了。”

    季南星:“还有呢?”

    宵野想了想:“还有诶我说季闹闹,你这是不知道想要吃什么呢还是考我呢?不过你今天怎么想来这里骑车了?又热蚊子又多的。”

    季南星:“不是给你身上贴了个驱蚊符,这个符可不受阴气阳气的影响,贴你身上应该没蚊子咬。”

    宵野瞪着脚踏车在季南星旁边蛇行一般绕来绕去:“你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突然想要出来骑车,有问题。”

    季南星笑了笑:“是啊有问题,把你哄出来论斤卖。”

    又是一段下坡,季南星也双脚放在踏板上任由惯性带着前行,冲破一段亮起了路灯的山林,一个转弯便是广阔的湖道。

    夕阳洒下,湖面波光粼粼,那折射的光像是璀璨钻石一样反射在了季南星的身上,看得宵野一阵目眩,傻笑得合不拢嘴。

    脑子被迷糊涂了,身体本能朝着最吸引他的方向跑,等发现自己靠得太近的时候连忙哇呀呀地喊道:“闹闹快让!”

    季南星回头看了一眼,见宵野直直朝着他这边扑过来,直接长腿一落地,没管自行车,还顺手将扑过来的宵野衣领一抓。

    两辆车纠缠着撞到了一起,两个人倒是没事。

    看着还拎着自己衣服领的季南星,宵野朝他眉眼弯弯地笑眯了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季南星放开了他的衣领,走过去将两辆自行车扶了起来:“骑车也不专心,还是你想谋杀我?”

    宵野双手捧住季南星的脸,将他脸颊肉轻轻挤压了一下,看着他被迫微微嘟起的嘴,笑着道:“那必须不能,这不是看湖景看入了迷,一下子忘了神。”

    季南星拍开他的手,掌着自己那辆自行车,转头看向映照着夕阳的湖面,也笑了笑:“的确挺美。”

    季南星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也跟着笑道:“是吧。”

    有光折射的湖面不能长久凝视,实在是有些晃眼睛,两人再次骑上车,这次宵野让季南星跟他后面:“走喽,带我们家季大师去吃好吃的喽!”

    一转头看季南星落后了一些,连忙放慢了速度,喊道:“季闹闹!快点!”

    季南星笑了笑,加快了一点速度:“来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自建房外面也亮起了灯,原本外面小院没有灯的,因为要办丧事所以从屋里牵了一根电线出来装上了灯。

    这会儿吴家的人谁都不敢进屋,就算老太太是他们的亲妈亲祖母,但死了就是鬼,以前没见过还好,这几天闹出的动静,那是真让人害怕。

    谢盼儿跟在章哥的身后到处看着,但屋内依旧没有见吴老太的身影。

    谢盼儿小声道:“章哥,你说老太太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刚刚飘到隔壁去听了一耳朵,吴老太晚年的生活过得不错,虽然是一个人住这儿,但儿孙们几乎每天都会来,今天你家来,明天我家来,听说走得也挺安详,你说她闹什么呢?”

    章哥也四处查看着,但的确没有见到阴魂:“谁知道呢,看晚上出不出来吧,如果出来了可以问一问,说不定是老人睡梦中走,很多事没交代,例如钱放在了哪里,哪些东西要给谁,所以才这么闹。”

    谢盼儿哦了一声,点头道:“有道理。”

    两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屋里找一圈,可里里外外依旧没有老太的身影。

    吴家的人看李子明坐在外面一动不动的,有些急切道:“大师是在等什么?是时间没到吗?”

    李子明:“不是时间没到,是并没有见到你们家老太,你们再耐心等等。”

    李子明的话音刚落,厨房里又传出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的声音,他几乎立刻就站起来往厨房跑去。

    屋内正在巡查的谢盼儿和章哥也连忙跑向厨房,但阴魂没见到,却见到一只站在吴家冰箱上的猫。

    那猫双眼碧绿,身上的毛像鬣狗那样的花色,毛很短,还有些稀疏,看着跟豹猫又不搭边,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猫。

    但现在这只猫神情凶狠,龇着牙还滴着口水,更重要的是这只猫浑身冒着鬼气,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猫。

    谢盼儿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这猫怎么看着有点不太对劲。”

    章哥伸手将她护着:“这猫怕是吸了老太的殃气。”

    谢盼儿戒备着眼前那古怪的猫,一边又好奇:“殃气是什么啊?”

    章哥:“人死前最后吐出的一口气,可以视为身体里最后一丝浊气,也可以看作是最后不甘的怨气,猫本就是有灵性的东西,所以一直都有停尸禁猫的说法,不让猫去触碰尸体,碰了容易诈尸。”

    谢盼儿:“那猫吸了殃气会怎么样?”

    章哥看着对他们表情不善慢慢走过来的那只猫,道:“会变成能吞吃死魂,吸取活人阳气的猫鬼。”

    但跟死后成鬼的猫鬼不一样,那是阴魂,再如何闹腾也在天师能对付的范畴,但现在这只猫是活猫。

    第 176 章

    ◎救场◎

    来处理事情的李子明经验自然没有章哥那么老到,不像章哥一眼就看出那猫是什么来头,虽然他没看出来,但他也不瞎,自然能发现那只猫的不对劲,尤其是那碧绿甚至还冒着光的眼睛。

    他觉得这个家里搞出那些事很可能跟这只猫有关,于是随手将沙发上的沙发布抽了下来裹在手上,试图去将那只看着就很凶的猫抓住。

    只听那猫凶狠斯哈一声,纵身一跳,人还没看清它的速度,只觉得一阵带着些许腥臭味的劲风袭来,李子明下意识抬手一挡,手上卷了几圈的沙发布已经被它挠破,要不是裹得厚,这一爪子下去怕是就要深可见骨了。

    李子明顿时心一沉,这种攻击力根本就不是一般猫能有的,就是老虎豹子一爪子下来也没锋利到这程度。

    章哥见状急了:“这是猫鬼!差不多相当于凶兽,哪里是能这样徒手抓的!”

    谢盼儿已经慌乱了,她什么时间见过这种场面,关键是那只猫似乎对他们这种阴魂也很垂涎,别的不说,能看得到她和章哥是肯定的,因为那充满贪婪欲望的猫瞳不止一次落在她和章哥身上。

    吴家的人听到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被撕碎的沙发布,一只带有强烈攻击性长得也很可怕的猫,虽然那只是一只猫,但发狂凶狠起来那也是兽,顿时吓得惊叫着往外跑。

    惊叫的声音和跑动的身影吸引了猫鬼的注意力,它转头朝着吴家人看去,眼神再次露出一丝凶相。

    尖锐的指甲从猫爪里伸出,微微伏低的身体调整成最适合狩猎姿势。

    李子明刚刚已经领教过它的厉害,见状就知道不好,连忙冲了过去,但他速度远没有一只猫快,他一定,那只猫几乎是以飞的速度极快地朝着吴家的人冲了过去。

    跑在最后的是吴家的老大,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慌乱之中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眼见着那只猫要伤到人了,李子明想都没想,一脚将地上的椅子踢了过去,将飞到半空中准备扑人的猫砸个正着。

    猫鬼挨了一下,尖利的嗓子发出凄厉又瘆人的猫叫,它微微弓起后背,尾巴直直竖了起来,看着李子明的眼睛里甚至冒着红光。

    有两个急脾气的随手捡了根木棍上前:“难道这两天就是这玩意儿闹出来的?”

    旁边有人害怕得往后退:“不管是不是,这猫看着也太吓人了,你们看它的眼神,一般的猫再凶狠也不会有这种眼神。”

    这只猫似乎知道现在这里最不好对付的是李子明,所以它只是淡淡看了眼吴家的人,转头就朝着李子明攻击了过去。

    猫的速度极快,尤其是这只吸了殃气的猫,更是快到超出寻常,几个闪身甚至不见身影,但下一秒它就出现在人的背后,伸出尖利的爪子挠了上去。

    李子明只是个天师,对付鬼怪还有一点办法,对付这种堪比野兽的东西自然就被动了许多,哪怕他反应很快地抵挡,但还是被猫挠到了。

    那伤口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异,从鲜红的血变成了黑色,剧烈的疼痛让他诧异,这挠一下竟然沾染上了尸毒。

    章哥拉着谢盼儿跑,可猫本就可以视阴阳之物,它能吞吃死魂才增长自己的力量,于是想也没想朝着那两个阴魂冲了过去。

    谢盼儿没想到哥将她甩开道:“快联系季大师!”

    看到那只猫张着大口朝着章哥扑咬过去,谢盼儿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想要把猫推开。

    在接触到猫身的瞬间,她身上的金铃印显现,那只凶狠的猫鬼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吃痛地扭身避开,发出的声音更加凶狠恼怒。

    李子明看不到阴魂,但那只猫半空中凄惨一叫又跌落下来的样子很明显是受到了攻击,他猜想可能是章哥和谢盼儿做了什么,当下也不再被动躲避,而是捡起地上刚刚被砸烂的椅子朝着猫鬼打砸了下去。

    这猫跟着吴老太十几年了,猫活得久了自然就成了精,再被殃气一冲,那可不是普通的凶兽,它有着不低于人类的智商,自然能分析当下的情况,它不再靠近那两个阴魂,转头朝着吴家人攻击起来。

    吴家的小孩女人尖叫着到处躲避,几个男人捡起地上所有能当武器或者能防护的东西防着那凶猫扑过来。

    可是一院子的人都斗不过那只猫,从猫出现到猫伤人,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看到有人在前面顶着,吴家的人忙跑去开院子门,既然是闹凶猫而不是闹鬼,那当然不要留在这里被动挨打,肯定要先跑为上。

    但那只凶猫显然没打算放他们走,见有人想要跑出去,再次龇着尖锐的猫牙警告地嘶吼了一声,一阵残影过后,吴家正在开门的老二一声惨叫,捂着被挠伤的手臂痛到在地上打滚。

    李子明也是脸色惨白,主要是伤口有尸毒,太疼了,他强撑着想要打电话摇人,一抬头看到那只猫朝着家里的小孩扑了过去,想都没想再次冲过去一把将小孩拉开。

    同时手臂上再次被挠开三道血痕。

    血气越发激发了猫鬼的凶性,它一双绿眼彻底变红,一转头,血红的猫瞳盯着正在哭闹小孩的咽喉,纵身一跃,这一口咬下去绝对能将小孩的脖子咬出两个血窟窿来。

    小孩的妈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她眼见着那凶猫扑向自己的儿子,绝望又无助地喊出声,可旁边的大人就算离得近的也都速度快不过那只猫,而且那般凶,恐惧大过想要救人的本能,下意识的举动是后退而不是上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砖头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正好砸在了猫的身上。

    小孩的妈几乎是立刻就扑过去将孩子护在怀里。

    那只凶猫身上翻涌着越来越澎湃的鬼气,爪子里的指甲更是疯长,它扭头看向朝它砸砖头的人,那双猫瞳里倒映着对方的模样,满心仇恨到想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蹲在墙上的宵野却不怕他,他的身手可不是李子明那种弱鸡,这猫再凶,只要不是他看不见的鬼,那就好对付多了。

    一板砖将凶猫砸开,宵野跳下院墙将门打开。

    他背身开门的时候那只猫直直朝他攻击过来,但还不等它的爪子挠到宵野的身上,一张黄符从院墙外飞了进来。

    这猫虽然是活猫,但吸了殃气,现在已经变成半鬼了,只要身上带着阴气,符箓就是克星。

    黄符触及到猫身几乎瞬间就燃了,火星子落在猫毛上,一下就点着了。

    猫吃痛惨叫,转身就在地上滚了几圈,将那火扑灭后,本就稀疏杂乱的猫毛又被烧秃了一块。

    院子门被打开,季南星从外面走进来,李子明见状仿佛见到了救星:“季大师救命!这玩意太凶了!”

    活人看不到的地方,谢盼儿也嘤嘤呜呜地朝着小天师扑过去:“救命啊小天师,这猫好可怕!章哥说它吸了什么殃气,还能吃鬼!刚刚章哥差点就被吃了,还好有你给我身上盖的戳。”

    季南星看了眼院子里的人人鬼鬼,两个鬼没什么事,人倒是伤了几个,伤口泛着黑气,流着黑血,一看就是沾染了尸毒,倒也不是多难处理的事,便没有管他们,而是道:“都让开。”

    李子明连忙让开,吴家的人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好像比他们找来的这个天师要厉害得多,这人还朝着进来的人求救呢。

    再看他一脸镇定的样子,吴家人只觉得有救了,于是听话让开道,一个个靠墙躲成一团。

    那只被符纸烧过的猫舔了舔自己没了毛的地方,扭头看向季南星时一双猫瞳里尽是凶狠的冷意。

    但它也知道这个新来的两脚兽不好对付,于是朝着躲在一起的吴家人的方向虚晃一招,想要趁着这人想要救人的间隙跑掉。

    但季南星并没有上当,看它朝着吴家人扑过去也没有太大的动作,而是抽出符纸掐动手诀,在猫鬼转身想跑的时候,一张黄符挡住了它的去路。

    那张符在没有任何东西的支撑下就这么悬在半空,见到这场景的吴家人小小惊呼出声,就连几个小孩都从被猫攻击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抓着自家大人的手哇了一声:“纸会飞!”

    大人连忙捂住小孩的嘴,生怕孩子打扰了大师做法。

    猫鬼被挡住了去路,但转头朝着季南星凶狠地斯哈了一声,季南星却并未看它,而是随着咒术落成,几张符陆续从他身上飞出,直接结成阵法牢笼。

    这猫鬼吞噬了殃气,已经是半鬼,对付这种东西自然少不了符箓。

    刚刚还仗着身形和天生敏捷能跑出残影的猫鬼瞬间进退不得,它看着渐渐缩小朝它逼近的黄符,逐渐将身体缩小压低,但依旧不断在哈气挣扎警告。

    季南星念完咒术轻轻一合掌,掌心的金铃被他放出,摇晃轻响中符文连接成网,死死压在了猫鬼的身上。

    谢盼儿哇呜了一声:“还得是小天师啊。”

    刚刚他们那么狼狈,就连李子明都被挠了两下,一屋子的人都打不过一只猫。

    李子明疼得龇牙咧嘴地朝着季南星走了过去:“季大师,这玩意儿是什么啊,怎么这么凶?”

    季南星:“吸食了人死前最后一口气的猫而已,用符箓就能对付。”

    李子明心道我的符箓跟你的符箓可不一样,至少这御符的本事他还没学会。

    别看就几张符,可操控着它们飞出,又悬在半空,几乎是指哪打哪儿的本事并不是所有天师都会,就他这悟性,大概学个十几年都未必能学会。

    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猫,季南星将手中的珠串抛了出去,珠串上的字符显现,凝结成一团光朝着猫的身上打了下去。

    凄厉地惨叫一声后,那只猫猛地拉直了身体,一张嘴,一股恶气从嘴里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又一张符纸飞了出去,将那团恶气在散溢之前包裹住,然后被季南星收进了瓶子里。

    少了那团气,那只猫身上的毛越发斑驳,尖利的指甲也在一点点缩小,身体微微抽动了两下就僵硬不动了。

    猫死了,一只本就该老死的猫,要不是那口殃气支撑着它,它也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现在季南星将殃气打散了出来,猫自然也活不了。

    章哥看了眼猫尸,又看向谢盼儿:“你什么时候找的季大师?”

    整个事情发生也就两三分钟,就是这两三分钟这只猫伤了几个人,差点咬死一个孩子,季大师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谢盼儿道:“我还没来得及摇人,不过我身上有小天师给的金铃印,刚刚金铃印亮过,所以小天师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来了。”

    章哥看了眼季南星,没再多问,就算察觉到金铃印亮了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赶过来,除非是离魂状态,能这么快,肯定是一早就在附近了。

    看着地上僵硬的猫尸,吴家人大松一口气,但被猫挠了一爪子的人实在是忍不得了,惨白着脸道:“大师救命,这伤口是黑色的,我们这会不会死啊?”

    季南星道:“不会死,去医院就行了。”

    这种尸毒,他们管理局专门的医院就能处理。

    有人道:“所以我们家的事都是这猫闹的?现在这猫死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季南星看了眼吴家的众人:“人不作恶,即便被那将死的猫吞了殃气,也不会闹得你们家宅不宁。”

    吴家众人面面相觑,吴家老大皱眉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季南星:“我想吴老太死前应该是有过嘱托,你们照办了?”

    李子明忍着疼看向吴家的人:“你们还有什么事没说?”

    吴家最小的女儿看了眼大哥,比起那不知真假是否能得成的财富,她显然更珍惜眼前的性命,于是直接道:“妈很早之前就说过,她不要跟我们的爸合葬。”

    但家里没听,一个是当年给父亲买的本就是双人墓,现在只需要把墓打开,把妈的骨灰放进去,换一个墓碑就行了,不需要再花钱买墓。

    再一个,不知道大哥从哪里听来的,说他们老妈是长寿之人,自带福气,夫妻同葬,以后能保佑吴家子孙,毕竟他们姓吴,但他们妈并不姓吴。

    所以才在人走了之后,没有按照老人以前说的话去办,还是想要合葬,想着人死都死了,葬哪儿不是葬,难不成死去的人还能知道不成。

    听着吴家有人这么小声嘟囔,跟在旁边的宵野笑了一声:“死去的人不知道自己被葬在哪儿,却能保佑你们发财?你们自己听听这话,自己不觉得离谱吗?”

    吴家的人说不出话来,吴老大家的儿媳妇这时站出来道:“那这事是长辈决定的,我们小辈也没说话的份儿,为什么老太要折腾我儿子?”

    吴老三也跟着道:“这件事我是反对的,我是想要尊重我妈意愿的,那我妈怎么还折腾她重孙子,那可是她宝贝的重孙子啊,她怎么舍得!”

    李子明怕季南星不知道其中一些过程,在旁边三言两句概括道:“吴大先生的儿子鼻血流不止,吴三先生的孙子高烧不退,我还没去看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太太。”

    季南星很干脆地给出答案:“不是。”

    李子明诧异了一下,吴家众人相互看了看:“不是,那他们怎么还有早上上山,车接连地坏,难道这些也是那恶猫做的?”

    可是恶猫最多就是伤人,怎么还能搞这种事?

    季南星:“因果而已,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问你儿子和你孙子,他们干了什么。”

    这种事他们还是想要个真相的,所以吴老大直接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电话一接通,吴老大沉声道:“你老实交代,你对你奶奶那只猫做过什么!”

    吴老大的儿子也是知道奶奶葬礼那些动静的,但他从未把这事跟什么猫联想到一起,这会儿被老爸提起,顿时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什么事啊爸?是奶奶那边找来的大师办的不顺利吗?”

    吴老大再次质问道:“你快说!你和涵涵一起对猫做过什么!你再不说你们俩的命我们都保不住了!”

    这话当然是恐吓,那位大师也没说过会要命的话,但他也怕儿子隐瞒真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挂了电话后,吴老大走回众人之中,吴老三神色焦急地看着他:“大哥?小杰有说什么吗?”

    吴老大看了眼面前几个年轻的大师,叹了口气道:“是那只猫年纪太大了,身上的毛又杂又脏,那天发现我们的妈走了,都忙着给换衣服准备后事,那只猫就在床底下,被涵涵拿棍子驱赶走了,猫太老了,毛也掉得稀稀拉拉的,走不了两步就走不动了。”

    李子明:“然后呢,如果只是驱赶,这猫对你们不会这么凶。”

    吴老大道:“我儿子看到的时候,见到涵涵正拿着木棍戳猫,那只猫像是快要死了一样,他怕犯什么忌讳,就把猫踢到屋外面去了。”

    又是木棍戳,又是用脚踢,而那只被吴老太养了一辈子的猫,只是想要陪着死去的主人一起死去而已。

    难怪那只猫这么凶,原本不会成为凶猫的,就因为满心不甘,怨恨助长了殃气,也难怪那只猫只是在家里闹腾,但真正受到影响的却是那一大一小。

    李子明看向季南星:“现在猫死了,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季南星:“化怨吧,把猫尸跟吴老太葬在一起,她们相互陪伴了一辈子,阴间的路也一起走吧,另外让你儿子和你孙子过来烧纸钱磕头,磕到香能点着插上去为止,点不着插不上去就一直磕,这怨化不掉,他俩这辈子将会灾病不断。”

    听了这话吴家的人哪敢不上心,连忙小心把猫的尸体装好,又跟办丧仪的人联系明天一早上山,只希望这一次能够顺利上山。

    李子明带着受伤的人去了医院,这尸毒还是要处理的,见这边没什么事了,季南星看了眼谢盼儿就走了。

    谢盼儿朝着章哥挥了挥手:“那我先走啦,章哥拜拜。”

    章哥朝她挥了挥手,先一步回了管理局,这案子是管理局下发的,但家人过世阴魂不散和吸了殃气成了猫鬼两个级别的东西,结案的奖金和收费标准都不一样,他自然要先回去报备更正。

    跟在季南星身后的谢盼儿叹了口气:“我大概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干衣食无忧,想要奋发图强就要倒赔钱的命吧。”

    这一单她也没出什么力,还不知道能赚几块钱,但却赔进去了一道金铃印,这么一想简直损失惨重啊。

    这么一想,她抬头看向季南星:“小天师,你是不是都算到了,要不然怎么刚好就来救命了。”

    季南星:“我又不是神算子未卜先知,只是算到你这一趟不会太顺,就顺便过来了。”

    谢盼儿哦了一声,然后把脑袋往他跟前伸。

    季南星伸手将面前的小女鬼推开:“干什么,讨打吗?”

    谢盼儿指了指眉心:“再给我盖个戳呗,你之前盖的好像没了。”

    季南星道:“今天消耗大了,盖不动了,过几天再给你盖。”

    谢盼儿闻言也就乖乖听了,并且决定这几天还是不要去打工好了,身上没戳,她心里没底气。

    出师未捷倒赔钱的谢盼儿像是被一团阴云笼罩住一样飘在旁边,宵野见季南星没再继续说话,知道他们聊完了,这才戳了戳季南星的脸颊:“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跟我出来玩呢,原来是打算好了来救场啊。”

    季南星:“出来玩和救场不冲突。”

    宵野笑:“是是是,咱们的小天师算无遗漏,还吃不吃烤梨和铁板豆腐?”

    季南星:“来都来了。”

    宵野将两辆停靠在墙边的自行车推了过来:“走着,带我们家小天师吃香喝辣去!”

    第 177 章

    ◎窒息的家庭◎

    这种普通的尸毒并不算难解,医院经验丰富,很快就给中毒的几个拔了毒,李子明带着一身伤回到管理局。

    屁股都还没坐下就迎来了队友不客气地嘲笑:“快让我看看尸毒的伤口是什么样的,进管理局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尸毒。”

    有人扒拉着李子明的衣服,然后被李子明拍开:“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差点就凉外面了。”

    因为章哥提前回来报备了这件案子,管理局的人都听说了这事,被猫吞殃气这种事并不常见,就算家里有人去世也有猫,那也不一定会被猫吞了殃气。

    吴家这件事完全是猫老成精,又本就快要死了,死前心有不甘满心怨气,种种条件加在了一起这才造成这次事故。

    有人摸着李子明的脑袋感叹:“哥借你撑场子想说真要吴家闹鬼,就替你跟阴魂沟通,本来挺简单一件事,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李子明也跟着叹气:“谁说不是呢,我也太倒霉了。”

    有人轻啧了一声:“你倒霉什么啊,你运气多好啊,要不是你看那个叫谢盼儿的小女鬼想要打工赚钱所以带上她,你这次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吞噬了殃气快要死的猫,可以称为猫鬼,也可以称为凶兽,一般的天师都未必对付得了,兽类本就凶,激发了死气的兽更是凶上加凶,普通人对付一只发狂的猫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这种带了邪气的。

    至于带上谢盼儿这件事,那真就是李子明好心了,从管理局接的案子什么等级赚多少钱都是有规定的,请一个章哥就差不多要将收益跟他分了,再带上一个谢盼儿,那这钱肯定不能损害章哥的利益,只能从李子明自己这一份里出。

    这种小案子本就赚钱少,这么一分李子明只怕连路费都要赔进去,完全就是不赚钱长经验。

    结果谁知道这案子会是这么个发展。

    “还好你带了谢盼儿,你说你这应该相当于挂了个实习生的号,结果实习生替你摇来大佬了吧,你这什么运气啊!”

    李子明露出身上的伤:“你们说我这是什么运气!”

    有人不客气在他伤口上拍了两下,疼得李子明龇牙咧嘴的,还笑着道:“果然做好事就会有好报,你这次经验可是涨得丰富,这一波不亏!”

    原本有些话只是玩笑感慨,但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还真有人动心思了。

    谢盼儿在家蹲了两天,突然消息就爆了,章哥既然吃着阳间饭,那肯定是有阳间的联系方式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阴阳眼,他也有手机,自然也能跟谢盼儿联系。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工作邀约,谢盼儿都惊了,连忙捧着手机去找季南星:“小天师你快看,好多人找我一起办案啊!我怎么突然这么受欢迎,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危急关头我不顾自身安危扑过去护住了章哥,所以他们肯定觉得我很可靠!”

    季南星笑了一声:“要不然你再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虽然你已经很多年没用脑子思考了,但脑子应该还在。”

    谢盼儿先是疑惑,努力思考小天师话里的意思,然后皱眉,过了一会儿有些恍然,最后是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他们把我当嫦娥啊?!”

    人家用嫦娥召唤后羿,管理局的这群家伙们,竟然想要利用她召唤小天师!

    这群活人的心眼子,比不过,真是比不过!

    宵野从卫生间里出来,穿着略微有些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裤,一边扒拉头发一边道:“谁的脑子还在?”

    季南星偏头看去,黑白色的正装永远是最安全的,但也是最能显一个男人身材的。

    宵野现在虽然还只能算是男孩,可身高体格已经堪比成年人了,稍微穿一点成熟的衣服,就将那满身的青春气息给压了下去,看着越发沉稳可靠,即便是那一头微卷的头发,依旧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

    只要他不笑,看着还是挺能唬人的,可惜一笑就破功,笑起来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了。

    从镜子里看到季南星的视线,宵野轻咳了一声,立刻站直了身体,甚至还用力绷了绷身上的肌肉,像个求偶的公孔雀,一边整着衣领一边道:“怎么样,被哥帅住了吧?”

    季南星只是朝他轻轻一笑,道:“你拉链没拉。”

    正在开屏的宵野立刻慌乱背过身去检查,看到好生生的拉链,气笑着转头:“季闹闹!你真的是学坏了!你以前多乖啊,现在都学会捉弄人了,都跟谁学的啊。”

    季南星:“跟谁在一起时间最长就是跟谁学的。”

    宵野扑过去将季南星夹在臂弯里撸脑袋:“臭闹闹,不跟你疯了,中午在家好好吃饭,我吃完酒就回来了。”

    他表姐之前生了个小孩,今天做满月,虽然实际离满月还有几天,但真满月那天是工作日,所以就选在周末先办酒了,反正也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季南星朝他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

    宵野拿着一早买好的满月礼就出门了,他给小侄女买了个金锁,小巧可爱寓意也好,这比直接送红包要更有意义些。

    宵野出门后季南星将谢盼儿之前给宋以檀准备的礼物替她包装好:“确定现在送去了?”

    谢盼儿点了点头:“寄快递过去吧,寄她外公家,我还给她写了一封信,差不多刚好在她去学校之前能送到。”

    所有的分离都是令人难过的,她这几个月虽然从未跟宋以檀交流过,但她知道,当看到这个定制的娃娃后,宋以檀一定能明白她的心情,和想要表达的感情。

    有些东西重要的是当下,当宋以檀离开这里去了新的地方,她会有新的朋友,会有志同道合的知己,这个夏天,那间地下室,在她的心里或许慢慢会变成不那么重要的回忆。

    所以谢盼儿从不期盼未来,她只需要在宋以檀收到礼物时,能跟她有那么片刻的情感共鸣就够了。

    季南星顶着大太阳下楼帮谢盼儿帮这个快递寄了出去,上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

    对方长得不是那么令人惊艳的帅,但看着很舒服,戴着无边框的眼镜,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跟他视线对上的时候还朝他浅浅露了个笑意。

    季南星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电梯门开,一个打扮精致的贵妇在电梯里,一看到年轻人就笑着道:“俞老师是吗。”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周太太。”

    被唤作周太太的贵妇招呼着对方上了电梯,然后转头便看向季南星道:“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你了,上个月在时装周,我还看了你哥哥的秀,帅的哟,我侄女还问我能不能弄到你哥的联系方式。”

    季南星笑着道:“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我哥了,现在也不知道他飞哪里去了。”

    周太太:“夏季盛典多,你哥一场接一场高定秀的办,只怕比你大哥还忙。”

    季南星闻言只是笑笑,住在这边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尤其是他们家一口气买下那么多层,住在这一栋的很少有不知道季家的,只是知道归知道,未必认识。

    这个周太太家里是做珠宝的,跟他姐闺蜜的向家常有合作,连带着跟他们也认识了,一些商圈的场合遇到了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这会儿电梯碰上了,闲聊两句也算是一种交际。

    周家住在楼下,电梯先到,周太太笑着跟季南星道别,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季南星还听到周太太在跟一旁的那位俞老师抱怨儿子的成绩有多磨人。

    至于那位俞老师,一直神色淡淡保持礼貌得体,没有丝毫好奇,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季南星有种预感,他会跟这个俞老师产生交集,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交集。

    上次谢盼儿有跟着宋以檀回她外公家,所以她才知道寄送地址,几天没去找她了,谢盼儿打算看看宋以檀开学前的准备都弄好没有,于是闲来无事就飘了过去。

    结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刚飘到楼下就听到上面的争吵声。

    谢盼儿记得这声音,这是宋以檀她爸的声音,那天她爸在宋以檀的卧室又砸又骂可是闹得凶,让她记忆深刻。

    怕楼上出什么事,谢盼儿连忙跑了上去,就见宋母在拉扯宋父,宋父死死抓着宋以檀,宋以檀的外公外婆更是又急又气地朝着宋父的身上捶打:“你还想把檀檀逼成什么样!她跳舞不跳舞都是她的自由,就算你是她爸,你也没资格去左右她的人生!”

    宋鹤鸣一把将岳母推开,手里死死抓着宋以檀:“我是她爸我就有资格!翅膀都还没硬就想学你哥飞出去,宋以檀我告诉你不可能!那是做梦!”

    外公指着女儿,气得脸都白了:“这就是你找的男人,曾燕,你还是个做人妈的!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你女儿啊!”

    宋母哭着摇头,她紧紧抓着丈夫的手道:“鹤鸣你放手吧,你让檀檀自己做选择好不好?”

    宋鹤鸣:“她自己选择,她知道什么路是对的什么路是错的?跳舞本来也只有这么几年的青春,她这一休学浪费的就是一年光阴,到时候人家甩她十条八条街,她追都追不上来!得了个第二就连学都不想上了,心理这么脆弱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宋以檀听到这话,猛地挣脱开父亲的钳制,哪怕双手用力到快要拉伤了:“我不要出息!我不跳舞了行不行!有你这种爸,我对跳舞只会越来越厌恶!”

    宋父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宋以檀的脸上:“不行!我宋鹤鸣的女儿,就是死也要死在舞台上!”

    见到外孙女被打,宋以檀的外婆再次朝着宋鹤鸣扑打过去:“你凭什么打我檀檀!你简直不是个东西!滚,你从我家滚出去!滚啊!”

    宋鹤鸣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了,当他知道宋以檀打算休学的时候,他真的是气到冒火,今天他说什么都要把宋以檀带走,这两个老东西一味地纵容溺爱,只会害了他女儿!

    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但下了力气打在身上力道还是挺重的,宋鹤鸣想都没想伸手就将一直纠缠着不让他把女儿带走的岳母再次用力推开。

    宋以檀看到外婆被推倒在地,顿时急了,对着宋鹤鸣又踢又打:“你放开我!我有我自己的人生和自由,我上不上学都跟你没关系!宋鹤鸣我不会再做你的傀儡任你摆布,你把我带回去了又能怎么样,我不跳就是不跳!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十几年的培养,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承载着自己所有的希望,宋以檀一句不跳,可以说是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这让宋鹤鸣如何能忍。

    他反手就掐住了宋以檀的脖子:“好啊!那我现在就掐死你!我花那么多心血培养你,就是培养得你一身反骨来跟我唱反调的吗!我是你老子,我的话你就必须听!”

    看宋鹤鸣疯了一下真下力气了,宋母原本的拉扯也变成推打:“宋鹤鸣你干什么!那是女儿啊!你快放开她!”

    谢盼儿见状也连忙扑了过去,可是她是鬼,宋鹤鸣现在气血上头血气旺盛得很,她就算耗尽了鬼气也碰不到他身上,更别说把他掐着宋以檀脖子的手扒拉开了。

    宋鹤鸣本就气性上头,再被宋以檀那番话一刺激,哪里还管什么女儿不女儿,他只知道有人不让他如愿,那他就毁了所有人,在宋母扑过来拉扯的时候更是用力一推,宋母整个人被她推的狠狠砸在了门上。

    看到外孙女被掐着脖子,看到女儿被推得撞门,外公气急败坏,拿起茶杯就猛地朝着宋鹤鸣的头上砸了下去。

    那一茶杯砸下去瞬间就见了红,血顺着宋鹤鸣的额头往下流,一滴滴落在地上。

    外公一把拉过孙女,一脚踹在宋鹤鸣瘸了的那条腿上:“你个畜生!今天有我在,你别想带走我孙女!檀檀以后要过什么样的人生都是她的自由,你是她爸你也管不得她!”

    宋以檀好不容易被放开,窒息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能够呼吸到空气,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耳朵里更是像被罩了一层东西一般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她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余光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是外婆。

    宋以檀猛地扑过去:“外婆!你怎么了外婆!”

    宋以檀的外公这才发现老伴儿躺地上半天没能起来,也瞬间慌了神。

    谢盼儿飘在旁边着急地大喊道:“救护车!你们快叫救护车啊!”

    曾燕忍着背上的疼也扑过去查看妈妈的情况,见到妈妈意识模糊了,整个人是又慌又怕。

    她向来是个没注意的人,遇到这种事直接乱了阵脚,还是宋以檀慌忙找手机,打了120之后又找出急救的药塞了一颗在外婆的嘴里。

    她不敢去动躺在地上的外婆,只跪坐在一旁哭着道:“外婆你别吓我啊,你不能有事,外婆你醒醒,你要有事我怎么办啊,以后谁还护着我啊,外婆求求你醒醒!”

    宋鹤鸣被砸那一下后似乎从暴怒中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一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似乎不知道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很快救护车来了,宋以承接到电话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让女友开车载着妈妈外公和妹妹去医院,自己跟着救护车,怕他们着急慌神不能冷静处理事情。

    至于宋鹤鸣,没人管他,就连他老婆曾燕都没多看他一眼。

    他摸了摸头上的伤,自己打了一辆车跟着去了医院。

    谢盼儿跟在宋以檀的旁边,陪着她一路跟到抢救室,很快宋鹤鸣也过来了,慧慧担心男友冲动,连忙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冷静别动手。

    但宋以承很冷静,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宋鹤鸣,只要外婆没事,如果外婆有什么事,他绝对不会放过宋鹤鸣。

    宋以檀靠墙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哭,看宋以承不会跟他爸打起来,慧慧这才走过去擦了擦她的眼泪:“会没事的,外婆身体一向很好,一定会没事的。”

    宋以檀往她身上靠了靠:“嫂嫂,都是我的错。”

    宋鹤鸣坐在一旁冷声道:“可不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家里怎么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外公闻言直接站起来,一巴掌打在宋鹤鸣的脸上:“闹事的是谁!要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被闹得家宅不宁!”

    宋鹤鸣一下子站起身,还不等他说什么,宋以承就走了过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然后拉着外公到另一边坐下:“别生气外公,外婆还在里面呢,我们别吵到抢救的医生了。”

    外公忍了又忍,才将恨不得撕了宋鹤鸣的脾气给忍了下来。

    谢盼儿陪在宋以檀的旁边,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还是跟着安慰道:“没事的檀檀,你外婆肯定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里面的医生护士出来,虽然没有朝着他们摇头,但情况也就不太乐观,人直接被送去了重症,他们甚至都没能见上一面。

    这一闹家里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就连外公那直板的身体都好像佝偻了几分,人年纪大了,实在是经不得这些。

    宋以檀简直不敢想,如果外婆没了,这个家要怎么办。

    宋以承让慧慧把人先送回家,刚刚闹那么一场,这会儿估计都累了,先让他们去休息,自己在这边守着,等妈妈他们休息好了再来换他。

    至于宋鹤鸣,依旧没能得到他一个眼神。

    曾燕是跟着回了娘家,宋以檀的外公看着这个女儿,也是满心失望,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宋以檀也神色苍白地往房间走,曾燕伸手拉住她:“檀檀。”

    宋以檀抽出自己的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在你心里是不是对我也有埋怨,是不是想着如果我好好跳舞,家里就不会闹这么多事?”

    曾燕微微顿了顿才摇头:“不是的檀檀。”

    那微顿的一下彻底伤了宋以檀的心,她对这个妈再也不抱任何期待道:“你就是,你永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要阖家团圆,你迁就他,顺从他,在你心里只有他,我和哥哥,甚至外公外婆那都不重要,我累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自己的性格里多多少少也有点被母亲影响,她也曾经想着让爸爸高兴了,这个家里就一切都好了。

    可是她真的好累啊,她做不到让所有人高兴,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被生出来过。

    为什么那些做父母的要那样自以为是,为什么要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摆布着他们的人生,为什么偏偏是她来承受所有的一切。

    曾燕看着父亲和女儿都关上的卧室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了许久,真的是她错了吗。

    睡梦里,宋以檀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上,推开门,她看到的是盖着白布的外婆,还不等她心里生出惊慌恐惧,一道光打了下来,四周变得空空荡荡,宋鹤鸣拿着拐杖站在她的旁边,表情严厉地看着她:“跳啊!站着干什么,快跳!”

    “一天不练舞你的身体就会僵硬退化,快跳!每天不练满八小时不准睡觉!”

    “你是我宋鹤鸣的女儿,生来就该站在鲜花和掌声里,我决不允许你的人生有任何失败的地方!”

    “都是你!好好跳舞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是你害死了你的外婆,是你弄得家无宁日!”

    “宋以檀!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舞台上!”

    在一阵窒息的恐惧中宋以檀猛然惊醒,身上的汗湿透了睡衣,看着还没大亮的天空,宋以檀坐在床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声哭着。

    谢盼儿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身上轻抚了一下:“会没事的,我去找小天师要个祈福的平安符,一定会没事的。”

    第 178 章

    ◎跳了◎

    八月底,在高三已经上了大半个月课之后,高一高二也开始报名报到了。

    高二文理科分班,学理科的比学文科的多,原本十七个班,前十个班都是理科,十一到十七是文科班。

    分班是随机打乱的,他们这个学校教育质量分布得比较平均,没搞那什么尖子班给学生压力,所以每个班上都有几个原班同学,在不熟悉其他人的情况下,自然跟自己认识的抱团了。

    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好奇心往季南星那边看,年级第一,长得也好看,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似的,以前不是一个班的时候只能从他们班前路过的时候偷看两眼,现在分到一个班了,近距离一看感觉更帅了。

    至于坐在他旁边的宵野,不熟悉的新同学畏惧的比好奇的多。

    有人小声朝旁边的朋友道:“听说那个宵野霸道得很,以前他们班的都怕他,只要他开口,所有人必须听从。”

    有人附和道:“我还看到他们班经常有人给宵野上供,之前那个高三的,跟宵野打架的那个,都被他打成了跑腿小弟了。”

    压低声音讨论的几人悄摸地回头瞄了一眼,看宵野在那儿绷着他那感觉一拳可以打死人的肱二头肌,又低声轻嘶了一声,连忙不敢再看,生怕把人看烦了拳头就挥自己脸上了。

    坐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叫梁桥的男生也回头看了眼,微微抿唇,眼里闪过犹豫和挣扎。

    习惯坐在窗户后排的几人依旧选择了熟悉的位子,季南星靠窗坐,宵野坐他旁边,张沅坐他们后面,但这次他之前的同桌郭灿虽然也选了理科,却没分到一班,现在暂时还没同桌,旁边空着在。

    而张沅正在捏宵野的手臂肌肉:“你这是想要朝着健美先生发展啊。”

    宵野展示了一下自己暑假锻炼出来的成果后,松开了手臂上绷紧的力道:“肌肉这东西也是讲基因的,想要练得那么发达可不容易。”

    反正要是正常锻炼,不搞什么特殊,什么喝蛋白|粉增肌之类的,是练不到那种程度的。

    宵野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不会太夸张,但也练出了男人该有的力量,单手抱起一个季闹闹绰绰有余就够了,太夸张的肌肉其实并不好看。

    宵野看向夏天过去好像白了一点的张沅:“喊你出来都喊不动,在家坐月子呢,怎么还养白了呢。”

    张沅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都说了我在实习了。”

    宵野:“哪里实习?跟着你爸当片警去了?”

    季南星动了动鼻子,笑着道:“跟尸体打交道去了?”

    张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算出来的?”

    季南星摇头:“闻出来的,虽然不重,但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张沅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就连宵野都揪着他的衣服闻了两下:“没有啊,我只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季南星:“一般人是闻不到的,天师对阴气死气都比较敏感,所以才能闻到。”

    张沅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身上真有味道呢。”

    宵野:“所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沅:“法医部实习啊,一开始就是做一些跑腿打杂,记录一下不重要的案件资料,反正也不发工资,把我当免费的劳动力用,后来带我的人见我胆子大,不怕尸体,就把我带进去学着做记录。”

    所以他虽然没有实际接触过,那人家的遗体也肯定不会愿意被随便什么人触碰,但这段时间也算是收获满满,至少学了不少真东西,关于法医鉴定这块也有了一个更加系统的认知。

    宵野给他竖起了大拇指:“牛!”

    张沅:“你们呢?假期都干什么了?有没有遇到一些比较特别的案子?”

    宵野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案子,就是八月不是鬼门开的鬼月,一些小纠纷比较多,遇到个别上来了不想走的,就强行送走了。”

    还有鬼门关的仪式,很盛大,倒角佛教都有,他跟着季南星去的自然是道教那边,大型的祈福送魂现场,几个道士穿着纹路复杂的道袍在那儿做法。

    要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把那些场面当娱乐看,但现在知道魂魄是真实存在的,再看那做法,顿时也跟着心怀敬畏,更不用说每次法事之后,他是真的能感觉到整个环境都好像晴朗清新了。

    唯一的遗憾是这次他们家好像没有祖宗上来,之前闹闹还说,到时候如果他家有人上来了,就给他开天眼看看。

    可惜他一个亲人都没见到。

    但听说爷爷又梦到奶奶了,看样子烧下去的东西还是能打点一些的,只是有条件托梦了。

    这样也行吧,虽然自己没见到,但能让爷爷梦到奶奶,多少也算是一点慰藉。

    不等同学们再叽叽喳喳地吵,一班的班主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站到了讲台上,敲了一下讲台:“安静!”

    班主任的威严还是有点可怕的,闹腾腾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班主任这才转身往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道:“我姓茅,以后就是你们未来两年的班主任了,你们当中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现在就一起重新认识一下,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安安生生平安健康就好,书是给你们自己读的,自己的未来自己不在乎,别人拿着鞭子追在后面赶都没用。”

    “两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这人从不要求你们读死书,死读书,未来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但是如果你还没找到未来想要走什么路,那现在能走的只有高考,我很欢迎你们去追逐梦想,很简单,喜欢玩游戏的,只要你打进电竞圈,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喜欢看小说的,你要是有本事写一本出版,你想看什么书我就让你看什么书,还有那些喜欢追星的,只要你有能力别花家里的钱靠自己的本事去追,你追出圈了我都不管你,但是,没那个本事做各个圈子的顶层,那就好好给我读书!”

    茅玉龙环视着整个班级,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那些苦口婆心你们怕是耳朵都要听烂了,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要是没本事当那个状元,就给我把尾巴夹好了!为了掌握你们的真实水平,为了让你们习惯考试机制,以后每月都会一考,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找我们班最后一名谈谈心。”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哀嚎出声,尤其是那些吊车尾的,想要前进不容易,但想要拿最后一名那可太容易了,再严重点要是蝉联到需要请家长,光是想想就绝望。

    班主任在讲台上给众人上发条,宵野往季南星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待会儿放学了想去哪儿?”

    他可以根据季闹闹想去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他们最晚差不多十点多就能走了,今天是报名领书,并不是正式开学,星期一开学,他们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好好玩。

    季南星:“去医院,给人送东西。”

    宵野点了点头,也没问给谁送,送什么,低头就拿着手机搜,打算看看午餐去哪儿解决。

    至于班主任每个月跟最后一名谈心的恐吓,吓不着他,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是最后一名,上学期期末,他的成绩已经能进全年级前三十了。

    虽然跟季闹闹隔了几十个人的距离,但这不还有两年吗,不着急,他不是没脑子,只是不用心,为了能跟季闹闹上同一所大学,这两年他必须用心了。

    等班主任的发条总算是上完了,开始做大扫除的时候,陈十一就从隔壁班跑了过来:“南星!”

    季南星朝他笑了笑:“你在几班?”

    陈十一指了指隔壁:“十一班,就在你们旁边。”

    他们学校的人不多,班级少,不像有的学校一个年级有二三十个班,据说早前是有这么多的,但后来家家户户孩子少了,生源也少了,好多学校一个年级十个班都凑不到。

    他们高二在三楼,理科一班和文科十一班刚好在楼梯口,一左一右侧对着门挨得近。

    陈十一和蒋棠棠还有林艺在一个班,肖筱上了理科,在理科二班,隔得也不算远,但肯定是没有以前在一个班那么亲近了。

    陈十一叹着气道:“还是我不争气,理科稀烂,不然好歹冲一冲理科也可以继续跟你们一个班了。”

    蒋棠棠和林艺挽着手走过来:“怎么滴,跟我们一个班委屈你了?”

    陈十一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个酒窝:“哪敢哪敢,能跟两位公主一个人,是小的荣幸!”

    蒋棠棠哼了一声,看向大半个暑假没见的学神:“中午要一起吃饭吗,好久没有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暑假打了工,赚钱了,我请客!”

    张沅不客气笑道:“不是我小看你,是你打工一个月赚的钱够我们一顿吃吗?”

    蒋棠棠不满道:“怎么不够!给你下一碗兰州拉面不就行了,有的吃还挑。”

    季南星道:“我们等下还有事,就不一起吃饭了。”

    学神不去宵野肯定也不会去,所以蒋棠棠看都没往宵野那儿看,转头看向张沅和陈十一。

    陈十一摇头:“我也得回去了,还要给家里看店。”

    张沅则是不客气道:“再给你点时间攒攒钱,就算吃兰州拉面,那也得有钱给我点双份牛肉。”

    蒋棠棠:“我呸,就给你一碗素面。”

    季南星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快十一点了,在路边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宋以檀拎着饭盒从公交车上下来。

    他在宋以檀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等她快要从旁边路过的时候才开口喊道:“宋以檀。”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宋以檀转头,便看到树荫下两个外形过分出众的男生,顿时有些疑惑:“叫我?”

    季南星点头,走上前道:“有人托我给你送个东西。”

    宋以檀闻言更加疑惑了:“谁啊,什么东西?”

    季南星取出两个小福袋递给她:“平安符,她说地下室,跳舞,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宋以檀先是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之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你,不对,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

    她想说她不是鬼吗,怎么还能托人给她送平安符,难不成是托梦?

    季南星看出了她的惊讶和疑惑,笑着道:“我是天师,能见鬼。”

    宋以檀再次惊讶地微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不过也是,她自己都是敏感体质,也的确曾经真真实实感受过鬼魂的存在,现在再出现一个能见鬼的天师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以檀接过那平安符,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笑着道:“谢谢,你能帮我转告她,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去地下室跳舞了,让她以后别等我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好。”

    宋以檀摩挲着掌心里的平安符,又道:“还有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谢谢她那段时间的陪伴,我能知道她叫什么吗?”

    季南星:“她叫谢盼儿,她说这个平安符一个是给你外婆,一个是给你,她希望你能找回自己真正喜欢的,不要轻易受到外界影响而放弃。”

    宋以檀抿唇没说什么,只是再次道谢。

    等宋以檀走了之后,宵野轻叹了一声:“以后谢盼儿的小姐妹就没有了。”

    季南星抬头看了眼灿烂的太阳,暑假结束,夏天也要过去了啊。

    宋以檀的外婆已经从重症出来了,幸好送医及时抢救过来了,但人年纪大了,重病一次身体机能就会下滑,各种老年病只要发一次那就断不了根,以后不能劳累不能动气。

    宋以承决定给外公外婆请个保姆,每天也不做什么,就打扫一下卫生给两个老人做做饭。

    他还给了宋以檀一笔钱:“休学的事情我肯定会给你办下来,你看看准备去哪里散散心,或者干脆出国报个短期游学增长一下见识,至于家里,有我呢。”

    宋以檀看着哥哥,道:“哥,你以前离开家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宋以承笑着道:“能这么想,不过是想要以后的日子皆随我心而已,檀檀,我们不是没有退路,以前我有外公外婆,现在你有我。”

    话是这么说,但现实哪里又是说得那么简单的。

    尤其是当宋鹤鸣找到她。

    这一次宋鹤鸣没有气急败坏,神色冷静中甚至能看出他平静表面下的决绝:“跟我走,好好去读书,别想着什么休学,我不是在警告你,我是在通知你,你外婆还在医院,你如果还想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你要是想生生气死你外婆,你就闹吧。”

    宋以檀紧紧握着拳头,艰难挣扎道:“我不想跳舞,我跳不起来了,我上不了舞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鹤鸣一巴掌给打断了。

    那一巴掌毫不留情,打得宋以檀耳中嗡嗡响,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但这一巴掌再狠,都狠不过宋鹤鸣话里的意思。

    要么乖乖听话回去继续做他掌心的傀儡,要么他就让这个家里谁都别好过。

    宋鹤鸣看着她:“做我宋鹤鸣的女儿,就由不得你想不想!”

    宋以檀被强行带了回去,她不是不能挣扎,可是挣扎之后呢,闹,把事情闹大,得到的结果又会是什么,旁人对宋鹤鸣的指责,对她的同情,甚至无法理解她的人说不定还会站出来批判两句。

    花那么多钱培养,竟然培养出一个白眼狼?

    闹到远亲近邻都知道她家的事,气死她外公外婆,逼得哥哥跟家里彻底反目,甚至还要被母亲指责为什么不乖一点不懂事一点。

    她要怎么闹,她能怎么闹,一走了之跟家里彻底断绝,那外公外婆怎么办,宋鹤鸣这种人一旦破罐子破摔,真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们家又要怎么办。

    一回到那个哪怕只是站进去就窒息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家,宋以檀只觉得连呼吸都是一件要耗费所有力气才能办到的事。

    谢盼儿晚上去找宋以檀的时候竟然没找到人,医院没人,家里没人,她茫然站在路边,想了想暗道不会吧,但她还是跑到了宋以檀父母的家里,结果就看到坐在卧室床上的宋以檀。

    谢盼儿连忙跑了过去:“檀檀,你怎么被抓回来了?怎么办啊,你别怕啊,我想办法帮你跑出去!”

    谢盼儿跑去看她爸妈,一个正在做家务,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明显气氛低沉得很,跟电视里欢快的音乐声完全是两个氛围。

    谢盼儿跑回宋以檀的房间,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想要告诉她自己来了。

    但宋以檀没有反应,整个人呆滞无神,显得有些麻木。

    谢盼儿想了想,打算去找小天师,虽然宋以檀是活人,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宋以檀的妈妈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果盘,她把果盘放到了桌上,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妈妈知道你很难受,但学还是要上的,檀檀,等你上了大学,你的人生就属于你了,你爸爸老了,他管不了你多久了。”

    宋以檀看向妈妈:“我连现在自己的人生都没得选择,还谈什么以后,你知道爸今天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外婆重病还在医院,受不得气,问我是不是还要再闹,是不是不管他们死活。”

    宋母微微皱了皱眉:“他那是气话,你休学这件事实在是把他气到了。”

    宋以檀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你也觉得我该听话是不是?”

    宋母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把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吃点吧,晚上都没吃饭。”

    宋以檀笑了,她突然觉得人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累,这种疲累感其实已经很久很久了,有时候她在练舞房一坐坐一天,但时间对她来说像是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有时候她明明只是走神了一会儿,一天就过去了。

    舞台让她恐惧,甚至心生抗拒,她只能逃到那个无人的地下室,躲避开了所有的目光才能肆无忌惮地跳舞。

    她已经很努力在排解自己的情绪了,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

    就像有的人,很容易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的人情绪一点就着。

    有的人能够轻而易举舍弃家庭脱离苦海,有的人明知道自己被压榨被吸血,却只能艰难前行无法离开。

    宋以檀知道自己出问题了,她很努力想要把自己从情绪的泥沼里拉出来,可是有人朝她伸手,但拽着她腿的力量却更大。

    宋以檀等妈妈出去之后,又安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书桌前铺开白纸,写上遗书两字。

    或许是她脆弱吧,或许是她胆小懦弱,可是真的好累啊,累到她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累到哪怕哥哥说她的未来有他,她却无力再往前踏出那一步。

    谢盼儿看着她写的东西怔住了,她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宋以檀,为什么会那么希望宋以檀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因为那就是以前的自己啊,只是那时候没有人来拉她一把,而现在的宋以檀,被窒息的生活压了十几年,随着外婆倒下,连最后一丝挣扎抵抗的力气也被消磨光了。

    将写好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谢盼儿焦急地想要拉住她:“不可以,不要做傻事,檀檀,活着才有希望,你还有外公外婆,你还有你哥哥呢,你比我当年要幸运多了,至少还有人爱你啊。”

    可惜宋以檀听不见,她走出房间,看着客厅里的父母,宋母连忙起身:“檀檀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妈妈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宋以檀看着宋鹤鸣:“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你从未把我当你的女儿。”

    宋鹤鸣冷脸道:“你又想闹了!”

    宋以檀笑了笑:“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跟你闹了。”

    宋鹤鸣这才道:“那是最好,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是把你的腿打断也不会放你出去!”

    宋母责备地看了一眼丈夫,但却没敢多说什么,好不容易家里平静下来了,她实在是不想再发生争执。

    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她想着等檀檀以后去了学校就能自由了,没几天了,熬过去就好了,宋鹤鸣年纪也大了,又能强硬管她多久呢。

    宋以檀却笑着走向阳台,他们家的阳台并未封闭,阳台的护栏玻璃也只到胸口高,对于跳舞的人来说抬个腿就能轻松跨越过去。

    看到她的动作,宋母急了:“檀檀你干什么!”

    宋以檀看着她:“都是你们逼的!你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又不爱我!你就只爱他!哥哥被你们逼走了,我以为我至少爱跳舞,好好跳舞这个家里就能好好的,可是他呢,他永远是打压批判,不管我怎么做都是不满意,我永远达不到你们的要求,你们在我身上索求情绪索求回报的时候,谁来问过我啊,问我高不高兴,快不快乐,想要的是什么!”

    宋鹤鸣气急败坏:“好好好,你现在学会用自杀威胁人了是吧!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妥协?你有本事你就跳!你看我怕不怕!”

    宋母直接扑上来猛地推开宋鹤鸣:“你给我闭嘴闭嘴!檀檀别听他的,你下来,你说什么妈妈都答应,你想休学妈妈也答应,以后没有谁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你下来好不好,妈妈求求你了。”

    宋以檀笑了一声:“威胁?有用的东西才叫威胁,如果有下辈子,我宁愿不做人也不想再做你们的女儿。”

    宋以檀说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外面跳了下去。

    第 179 章

    ◎谢盼儿的执念◎

    在宋以檀的身影翻过阳台的瞬间,宋母双腿一软,想要扑过去将女儿拉住,可是双腿像是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整个人尖叫着跪坐在了地上,连女儿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没想到宋以檀真的会跳,宋鹤鸣整个人惊慌地后退了两步,满眼不可置信和手足无措。

    一直拼命拉拽着宋以檀的谢盼儿从未如此急切过,看到宋以檀不顾一切的时候,她在阳台外张开双手。

    拼尽满身的鬼气也想要把宋以檀推进屋里去:“不要檀檀,不要跳啊!活着才有希望,檀檀不要跳,不要自杀!”

    可是宋以檀听不见她,她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翻过了阳台,就像她当年那样,毫不犹豫地站在顶楼跨出了那一步。

    谢盼儿不想宋以檀重蹈她的覆辙,作为阴魂,她除了做过鬼迷眼和吓唬人的事以外,就没做过任何实际接触到活人的事,但既然她用鬼气的时候可以触碰到物体,那么当她释放出所有鬼气,是不是也可以真真实实接触到人?

    谢盼儿来不及想那么多,一切都是本能,就在她张开手抱住宋以檀的瞬间,那张季南星给宋以檀的平安符发出了热意,原本没有实质的魂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实。

    谢盼儿在半空中浮现,一把抱着已经从阳台上跳出去的宋以檀,两人再次摔回到了阳台上。

    宋以檀茫然地睁开眼,她看着压在她身上的陌生女孩,看着她朝着自己露出的笑脸,那一瞬间辛酸和委屈将她整个包裹住,宋以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现出这样的情绪。

    宋鹤鸣和宋母看着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女孩,整个人都傻了,他们家住在十几楼,这女孩是哪来的,甚至还把他们跳楼的女儿给救回来了?

    宋母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正想扑过去,就见那个女孩拍了拍女儿的脸:“别做傻事,我带你逃跑!”

    谢盼儿说完一把拉起还呆愣在地上的宋以檀,拉着她推开已经傻掉的宋鹤鸣,开门跑了出去。

    宋母想要追,可是宋鹤鸣却比她更快一步,但他不是心疼女儿,而是气急败坏道:“这个死丫头,她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跟谁合起伙来搞这一出吓人?!”

    宋母想都没想扑过去给了宋鹤鸣一巴掌:“你还有没有心!那是你的女儿,你一定要逼死她吗!”

    宋鹤鸣怒道:“我这都是为她好!”

    这一瞬间宋母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宋鹤鸣的问题,只不过从她认识他的时候,他的性格就很强势,她自己软弱,一直想要找一个能帮她顶起一片天的另一半,可是人可以强势,但不能固执。

    她总想着尽量让所有的事情都大事化小,可是当女儿真的毫不犹豫往下跳,宋母才惊觉自己这样无作为的放任,害得是她自己的孩子啊。

    她看着宋鹤鸣,看他依旧不知悔改,看他还觉得檀檀刚刚想要跳楼只是威胁,甚至还跑阳台上去看是不是有什么装置机关,不然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孩把女儿从外面推进来。

    那个冒出的女孩是谁宋母不在意,她只要确定女儿还活着就好。

    看着这个她迁就了一辈子的男人,宋母回到房间收拾了行李箱出来。

    宋鹤鸣看着她的举动,再次被挑拨了神经,怒道:“你又想干什么!”

    宋母心灰意冷:“离婚吧,跟你过日子太累了。”

    宋鹤鸣气极反笑:“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要往外飞了是吧,你走,你走了以后就永远别再回来!”

    在他心里,妻子无能软弱,什么事都办不好,毫无独立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她爱他,所以根本没想过她真的会走,他以为像以前那样吼一吼,发个脾气,所有人都会乖乖听话。

    可惜这次要让他失望了,那个在他身边软弱了多年的女人,拎着行李箱走得头都不回。

    跑出去的谢盼儿一手拉着宋以檀,抬着头迎着风,感受着夏天的热意,感受着夜间还带着炽热余温的夏风,感受着发丝扫过脸颊的感觉,越跑越兴奋。

    她从不知道有些日常所见,很普通的三餐四季,当阔别已久后再次感受到,竟然是这么的幸福。

    久违了,活着的感觉。

    大概是受到她情绪的影响,又或者是她带着自己逃离的举动,宋以檀觉得此刻的心情不再是之前深深沉进海水里无望的挣扎,而是破出水面看到灿烂天光的明亮。

    看着谢盼儿笑得那般灿烂,奔跑时长发在风中飞扬,宋以檀也跟着笑了起来,不再任由她拉扯着,而是主动迈开脚步追上她的速度。

    两人跑出了小区,跑到了大马路上,确定宋家的人没有追上来,谢盼儿这才喘着气地停下:“啊!好爽!”

    宋以檀也跟着笑,虽然她常年跳舞体能还不错,但这样疯狂放肆的奔跑还是让她气息不稳地急促换气着。

    谢盼儿看了看自己的手,朝着宋以檀确认道:“你能看到我吗?”

    宋以檀点头:“能。”

    谢盼儿看着地上的倒影,拎着裙摆转了个圈,甚至用脚在地上用力踩了两下:“檀檀!你看我有影子!”

    宋以檀只是看着她笑,虽然之前她从未见过谢盼儿,但她对她好像一点都不陌生,哪怕是第一次见,她们也有一种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谢盼儿试探着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旁边的树,她触摸到了树干,她的手没有从树身上穿过去,证明她是有实体的。

    谢盼儿立刻欢呼了一声:“檀檀我们去玩吧!我好久好久没有像个活人一样脚踏实地了!”

    宋以檀知道她是鬼,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又像个活人了,但她没有问,而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去玩。”

    两个女生手拉着手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谢盼儿朝着宋以檀道:“你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我跟你说我就是跳楼死的,死得可惨了,一点都不漂亮,你看你还有哥哥,还有外公外婆,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你别听宋鹤鸣威胁,他一个瘸了腿的家伙又能怎么样,你哥一拳就能打死他!”

    宋以檀:“不会了,大概也算是死过一次,突然觉得他的存在也没那么可怕了。”

    谢盼儿:“是吧,一点都不可怕,我把小天师的联系方式给你,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就找他,小天师可厉害了,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宋以檀:“小天师,该不会是那天给我平安符的人吧?”

    谢盼儿连连点头:“就是他!我跟你说哦,自杀死的要去地府受刑还债才能转世,你要是不想转世,那就只能灰飞烟灭了,可惨了。”

    宋以檀再次保证:“真的不会了,突然就觉得活着还挺好。”

    谢盼儿嘿嘿笑着,两人来到热闹的街区,谢盼儿看向娃娃机,便拉着宋以檀跑了过去。

    宋以檀摸了摸口袋,她并没有带手机,自然是一分钱都没有。

    谢盼儿见到她的动作,将随身一个小包打开:“这个是早上小天师给我的,说我晚上肯定能用得上,我看看。”

    那巴掌大的包一打开,里面是一沓钱币,活人用的钱币。

    谢盼儿怔住了,这一瞬间她彻底意识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宋以檀:“檀檀,我们今天在外面玩个通宵吧!”

    宋以檀也意识到了什么,闻言点了点头:“好。”

    谢盼儿哈哈笑着,兴冲冲跑去兑游戏币,她老早就想玩了,可惜每次只能看着小天师玩。

    宋以檀也没玩过夹娃娃,总觉得一百块买的币未必能夹起来几个,直接买娃娃能买一堆。

    但等她上手才体会到那心提起,随着夹子夹起紧绷住,夹到了的欢呼喜悦,没夹到的不甘再来。

    宋以檀指着那个分红的星黛露:“这个好,这个就在边缘,看稳了。”

    谢盼儿嘿嘿笑着:“看我的!”

    拍下按钮,夹子落下,将娃娃准确无误夹了起来,随着它颤颤悠悠收拢,最后一抖,星黛露掉了下来,谢盼儿和宋以檀哎呀一声,结果没想到峰回路转,掉下去的星黛露弹了两下,正好滚进了出娃口。

    谢盼儿和宋以檀立刻欢呼了一声。

    谢盼儿将娃娃从下面的小门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宋以檀:“送你了!”

    宋以檀接过娃娃,笑着将娃娃系到了自己衣服的扣子上:“走走,继续!”

    大夏天吃什么最爽,当然是撸着辣辣的烤串喝着冰爽的饮料。

    谢盼儿拉着宋以檀去了夜市,她看到什么都想吃,一双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虽然香火也很好吃,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但到底没有真正的食物来得美味。”

    就算是供给她的那些东西她能尝到味道,但哪有实实在在满口食物咽下肚来的有满足感。

    宋以檀:“为了保持身材,这些东西我几乎没怎么吃过。”

    宋鹤鸣对她要求极高,几乎是从小就限制她的饮食,高油高热高糖的东西从来不给她吃,就算饭菜也要限制她吃个五分饱,晚餐过后连水都很少让她喝,更别说宵夜了。

    更甚至她都十八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深夜在外逛夜市。

    一个当了这么多年吃不到喝不着的鬼,一个被家里压迫着没有丝毫自由的人,两人从小吃街头吃到小吃街尾,撑着肚子豪放地坐在马路牙子上。

    谢盼儿打了个饱嗝:“好爽啊,活着真好啊。”

    宋以檀也伸长着腿坐着:“是啊,活着真好。”

    谢盼儿扭头朝她笑着:“我给你寄了个礼物,想着你开学之前应该能收到,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你家这几天都忙着照顾你外婆,估计家里没人,怕放驿站给忘了,你到时候记得去拿啊。”

    宋以檀也看着谢盼儿:“那我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吗?”

    谢盼儿晃动着脚丫子努力地想,直到听到河岸边有一群人正在放着音乐跳舞,顿时眼睛一亮:“我们去跳舞吧,跳舞给我看!”

    谢盼儿拉着宋以檀跑了过去,看着像是高中大学的年纪,穿着嘻哈的衣服,跳着街舞,热闹又张扬。

    谢盼儿朝宋以檀问道:“会跳街舞吗?”

    宋以檀:“有学过,但不精通。”

    这个学自然不是宋鹤鸣找老师教,而是宋以檀有点兴趣,跟着自己班上会跳街舞的同学学过一点。

    谢盼儿拉着宋以檀跑进了跳舞的圈子里:“我们也想跳,可以教教我们吗?”

    两个漂亮的女生提要求,几个跳舞的男生哪里会拒绝,一个个无比欢迎地拉着她们入场。

    激昂充满了节奏的音乐,夏夜的凉风,黑色的江面倒映着万家的灯火,谢盼儿拉着宋以檀笑着闹着,随着音乐节奏放肆舞动着,看着她们似乎有点舞蹈基础,还有人鼓着掌闹着让她们好好跳一个。

    谢盼儿跑去他们的音乐播放器,找到一首名为双花的古典舞曲,然后朝着宋以檀伸出手:“我能有幸邀你跳一支舞吗?”

    宋以檀也伸出手,用力回握了过去。

    有不少人记得这个夜晚,有两个明媚的少女迎着风舞动着,每一个跳跃,每一个对视,每一个相互之间的托举,仿佛令人看到了青春最美的模样,那样肆意,那么张扬,就像那支曲名双花,就像那飞扬的裙摆,正盛开着,绽放着。

    凌晨五点多的岸边,天光微亮,太阳还没出来,两个女生相互依偎着彼此。

    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谢盼儿道:“我看过很多次日出,都记不清多少次了,我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只能看那么一会儿,因为太阳出来了,我就要藏起来了。”

    宋以檀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

    谢盼儿笑了笑:“后来我遇到了小天师,他把我带回去了,像是养女儿一样把我养了一遍,明明我比他还大,我原生家庭没有给过我的东西,他都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偏爱,他也给了。”

    “可惜啊。”

    宋以檀:“可惜什么?可惜没能在生前遇到他?”

    谢盼儿摇头,小声在她耳边道:“可惜他太小了,要不然我还真想投胎当她女儿。”

    话音刚落,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砸到了她的头上。

    谢盼儿捂着脑袋回头,看到距离她们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人,红着眼睛笑了。

    宵野一边吃着手里的小番茄一边道:“想当我们女儿,美得你!”

    谢盼儿站起来叉腰:“什么你们女儿,我说的是小天师!”

    宵野哼了一声:“他的就是我的!”

    谢盼儿指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宵野一伸手就往她嘴里塞了一把番茄,阻止了她那些没说完的话,还低声威胁:“我买的那么多蛋糕都喂狗了是吧?”

    谢盼儿往小天师那边看了一眼,表情恶狠狠道:“你以后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小天师的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宵野一把将她脑袋推开:“你都已经是鬼了,还做什么鬼。”

    张沅和陈十一很快也坐着车过来了,看到那边的谢盼儿都诧异了一下,他们现在没有贴天眼符,竟然也能看到对方。

    昨天季南星联系他们,说今天谢盼儿会离开,问他们要不要来送。

    毕竟认识一场,会离开证明心里的执念已消,他们自然是想要来送一送的。

    看到他们也都来了,谢盼儿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怎么都来了。”

    张沅:“小学姐要走了,我们当然要送一送啊。”

    谢盼儿朝着宋以檀道:“他们都是我朋友,小天师和宵野你见过了,这个张沅,他旁边的是陈十一。”

    陈十一是他们几个里跟她接触最少的,因为小天师说陈十一天生也比较阴,如果接触阴魂多了,对他的影响会比较大。

    但陈十一也是除了宵野之外给她买最多零食的,人可好了,长得还可爱。

    宋以檀朝着众人笑了笑:“你们好。”

    说着看向季南星,神色也跟着复杂了几分:“谢谢你,谢谢你那天给的护身符。”

    季南星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和谢盼儿之间看了一眼,道:“彼此成全而已。”

    日出破开云层,他们所在的方位正是朝东,刚好第一缕太阳斜落下来。

    谢盼儿看了眼大家,心里充满了不舍,她还记得她想要带着全家一起死的那个晚上,小天师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来到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带着威胁地道:你是想魂飞魄散还是超度。

    谁会知道她的生活从此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看着这些死后才认识的人,回忆着死后才有的新生,谢盼儿笑了笑,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再有一步的距离,她就要站在阳光下了。

    她以为她的执念是结束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否有来世,都不想再为人。

    昨天看到宋以檀跳楼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的执念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有人也能这样救她一次。

    原来她其实只是想要被爱一次,只一次就好。

    谢盼儿伸手抱了抱宋以檀:“谢谢你,看着你就像是看着从前的我,以前没人来救我,但昨晚,我救了我自己,檀檀,我要走了,很高兴能认识你,我曾经最大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发光发亮,以前我许愿不想要下一世,但现在我希望能有来世,下辈子,我想要按照我自己的心愿再活一次。”

    宋以檀紧紧回抱住她:“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谢盼儿松开宋以檀,阳光一点点爬过来,慢慢将谢盼儿笼罩住,她看着对面同样看着她的小天师,笑着道:“小天师,你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天师!谢谢你由着我任性了这么久,以后我再也不能陪你打游戏了,你记得登录我的游戏账号,跟我账号里的好友说一声再见啊,还有帮我跟章哥道别,还有还有我之前还说去找夏莹玩的,你记得帮我跟她说我走了啊。”

    季南星点了点头:“嗯,都会帮你带到的。”

    谢盼儿笑了,她还有很多感谢,但她没再多说,因为她知道季南星会懂的,他比谁都懂。

    谢盼儿微微抬起头,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整个置身在初升的阳光下,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迎来了她真正的解脱。

    直到对方彻底消失不见,宋以檀才蹲下来捂着脸哭出声,张沅也放下了挥舞道再见的手,长叹一声,似乎想要将胸腔里那一丝酸涩给叹出来。

    共情能力向来比较强的陈十一也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就这样走了啊。”

    张沅:“能这样走很幸运了。”

    宵野将手搭在季南星的肩膀上:“别难过了,她彻底放下执念,该为她高兴。”

    季南星面无表情:“我没有难过。”

    他送走的阴魂无数,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知道能放下执念自行离开是好事,而且他早就算到了这些,又怎么会难过。

    宵野双手捧住季南星的脸搓揉了一下:“心软的神,心这么软,怎么会不难过,更何况为她感到高兴和难过地送她离开并不冲突。”

    季南星拍开他的手,最后朝着谢盼儿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低头看向蹲着的宋以檀:“生命没有第二次,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宋以檀擦了擦眼泪,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我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

    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谢盼儿来救她了。

    季南星:“她之前就说过,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宋以檀点了点头,虽然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求到这位小天师的头上,但这是谢盼儿替她准备的退路,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四个男生朝她摆了摆手就走了,走远了她还听到那个个子最高的在问小天师想要吃什么。

    宋以檀回头,看着大亮的天光,看着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已经拿着大扫帚出来扫街的环卫工,一些也不知道是下夜班还是上早班的路人,新的一天开始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第 180 章

    ◎保护费◎

    经过这一夜,宋以檀突然觉得宋鹤鸣一点都不可怕了,只要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再控制她。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的妈妈竟然跟宋鹤鸣提出离婚,为了他奉献了自己一辈子的女人,竟然要跟他离婚。

    看到她回来,曾燕心疼地扑过去抱住女儿,连声道歉,一边看一边在她身上摸着,似乎想要确定她是真的还活着。

    宋以檀对母亲早已不抱期待了,只是淡淡道:“你不用跟他离婚的,你们离不离婚都影响不到我,以前是我执拗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神,只要我不愿意,他就没办法再控制我。”

    曾燕最后坚持跟宋鹤鸣离了婚,他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是她用滤镜遮住了眼睛,但她也知道,自己作为母亲一直都是失职的,她也不奢望儿女能够原谅她,她只希望断掉那个男人再次伤害她孩子的可能。

    宋以檀已经十八岁了,他们离婚也不需要她再选择跟谁,宋鹤鸣自然不同意离婚,但他是否同意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铁了心,一纸起诉等法院判离就是了。

    宋鹤鸣想要去闹,想要像以前那样发个脾气后让一切归为原位,但以前宋以承是顾及着母亲和妹妹,现在无所顾忌了,宋鹤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瘸了腿毫无威慑力的没用男人而已。

    经过这次病重,外婆的身体变差了许多,但知道女儿离婚了,孙女也终于不再被父亲影响,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做父母的哪里能狠心舍弃,只要她不再糊涂,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两个老人也重新接受了女儿,毕竟他们年纪大了,陪不了两个孩子多久了,如果他们妈能够清醒,这自然是好事。

    为了两个老人的身体着想,也为了摆脱宋鹤鸣的纠缠,宋以承选了个气候适宜的地方把母亲和外公外婆都送走了,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至于宋以檀,她依旧选择了休学,但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调整自己的心态,而是想要花一年的时间好好感受一下真正的自由,等她攒够了力量,一定会重新出发。

    宋鹤鸣的偏执在他们那个小区是出了名的,对于老婆离婚,儿女跟他断绝关系这件事,没人觉得不可理解,都觉得他活该。

    没人做家务,他就请保姆,可他的生活习惯哪里是外人了解的,人家拿钱办事,自然也不会像前妻那么费心摸索,一个不高兴直接甩手走人,后来名声传开后就没人愿意给他上门当保姆了,都觉得他脾气怪得离谱。

    无人照顾那他就只能自己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心气不顺的时候依旧会砸东西,但不再有人听他骂,也不再有人安慰劝解。

    他还活在被人追捧的过去,接受不了妻儿断绝的当下,他甚至都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妻子为什么要跟他离婚,还觉得儿女都是白眼狼,他培养了他们,享受着他给的资源,却又怨恨着他。

    但不管他是否能理解,也是否能意识到问题真正的所在,都无所谓了,曾燕回到了曾经的家里,做回了女儿孝顺父母,她也有努力好好当一个母亲,想要弥补这些年的过失。

    哪怕有些感情始终有裂痕,但没关系,她还有时间也有机会填补。

    宋鹤鸣意识不到这一点,当他越来越苍老,那条瘸腿也越来越行动不便,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走在外面谁要是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别人在嘲笑他,都会忍不住脾气对他破口大骂。

    有的人直接莫名其妙面露嫌弃地走开,有的人则会骂回去,怎么戳人心窝子怎么骂。

    慢慢地宋鹤鸣也变成了一个不爱出门的怪老头,乱糟糟的白发,杂乱无章的居住环境,就连生病住院花钱都请不来护工,因为都嫌他脾气大。

    妻儿离开后他所遭受的冷眼比一辈子都多,曾经最听不得的瘸子两个字更是恨不得被人贴在脑门上骂,以前他脾气再大,家里都会顺着他,当没人再顺着他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多有病的存在。

    有一天他坐在家里,电视播放着一则新闻采访,被采访的是近期因为拿了几项国际赛事大奖而名气正盛的舞蹈家曾以檀,采访者笑着问她能取得如今的成就,最感谢谁。

    想到那个奇幻的夜晚,还有她床头摆放的跳舞娃娃,曾以檀笑着道:“最感谢我外公外婆,他们给了我很大的支持,还有我妈和哥哥嫂嫂,每一次演出和比赛,他们永远都会空出时间来陪我,还有一个我很好但已经不在的朋友,没有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是他们给了我站在舞台上的力量和勇气。”

    采访者道:“那您父亲呢?”

    已经随外公姓的曾以檀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父亲。”

    永不原谅,永不和解,无论她现在是否已经看开了,她都不能代表现在的自己去原谅曾经无助绝望到跳楼的那个曾经。

    看着已经成长得优秀出色的女儿,宋鹤鸣拿起遥控器愤怒地砸向电视,白眼狼,通通都是白眼狼!

    气性上头的宋鹤鸣直接心梗地倒在地上,他挣扎着去够手机,可是仅仅一拳的距离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尤其是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手机的时候,他恍然意识到,他好像已经没有可以拨打求救电话的人了。

    等再被人发现已经是三四天之后了,天气热,他屋里散发出异味,邻居闻到了直接报警,破开门才看到,人倒在家里尸体都烂了。

    有人感叹怪老头可怜,但知道一些内情的只是接话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已。”

    在热意还没升起来的清晨,难得起了个早床的几人送走了谢盼儿之后就一起去吃了个早餐,一想到要开学了,陈十一就觉得自己有开学恐惧症。

    张沅笑着道:“别说你了,我都有了,最后两年了,咬咬牙,熬过去就好了。”

    宵野给季南星调辣椒醋,闻言笑了一声:“应该说好好珍惜这最后一年,等到高三,什么寒暑假都要减半,那才是真的熬。”

    张沅看向季南星和宵野:“等下你们要去哪儿,有安排吗?”

    季南星将虾饺放到辣椒醋里蘸着吃:“回去收拾东西,谢盼儿的衣服娃娃都要烧给她。”

    人虽然已经去了阴间,但想要投胎估计没那么快,给她烧点东西下去,那些她靠给他们写作业打工赚来的漂亮裙子留着也没用,都给她烧下去,免得她惦记。

    张沅:“那我跟你们一起吧,也算是送到底了。”

    陈十一也跟着举手:“我也要!反正起了个早床,回家也是被压着看店,最后两天能放肆了,不想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可惜时间这东西,越是抓得紧越是流得快,两天几乎眨眼就过了,到了周一,大家上学的心情简直比上坟还要痛苦。

    星期一,高一穿着军训的衣服,高二高三也全员到齐开大会,原本作为年级代表,季南星是要上台讲话的,但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事,老师之前来问他的时候他就拒绝了。

    好在这次替他上去的年级第二不像之前那个何展飞,他还特意跑过来朝季南星道谢。

    明明分了班但还是跟在他们后面混的陈十一满脸不解:“他谢什么啊,这该不会是变相挑衅吧?”

    张沅:“他谢谢季南星让出的机会,要知道这种代表讲话也是一种锻炼,以后进入了职场经验丰富大大方方的跟从未锻炼畏畏缩缩的,那可是两种不同的发展结果。”

    陈十一哦了一声,然后朝季南星小声道:“换我大概会吓死,我这辈子估计都大方不起来了。”

    季南星笑了笑:“不行就不行吧,又不是所有的职业都需要这种大大方方,你不是在练手工吗,以后做自媒体不露脸,也就不需要这种大大方方了。”

    陈十一嘿嘿笑着道:“等你明年生日,我给你做个天师造型的娃娃,今年还不太行,手残还没学太会。”

    今年季南星的生日已经过完了,他的生日在暑假,季南星不喜欢太闹腾,中午回家陪家人吃了个饭,收了一堆礼物和卡,晚上宵野单独帮他庆生,简简单单地过了。

    生日过得简单,但礼物收得不简单,除开哥哥姐姐小爸小妈给的那些,宵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把五帝钱,给他用红绳捆绑成一柄小剑。

    很多天师买不到法器,就会用炼制过的红绳和五帝钱当武器,宵野弄到的虽然不到法器的程度,但成色也不差,其中一枚五帝钱上甚至还有气晕,能生成气晕的东西都是有灵的。

    这会儿那把五帝钱正挂在他的书包上。

    结束了开学早会,新生军训的军训,高二高三上课的上课。

    三楼的走廊,不少学生嬉笑打闹,宵野买了两袋棒棒冰,一袋子丢给了张沅,另外一袋从中间用力一掰,一半给了季南星。

    然后陪他一起看向楼下的操场正在军训的高一新生:“感觉我们军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下子就高二了,明年就高三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人独享完整一根棒棒冰的张沅道:“有听过一个说法吗?”

    季南星和宵野齐齐看向张沅:“什么说法?”

    张沅:“听说只有脑子空空的人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

    宵野一把掐住他的后脖颈:“你敢说我脑子空空?我年级排名可是比你靠前!”

    张沅轻啧了一声打开了宵野的手:“这是有科学根据的,人只有不断吸收知识的时候脑细胞才会活跃,当脑细胞不活跃了,对于时间的感知就会迟钝,就会有种什么都没干时间一晃眼就过去的感觉,所以你看你去年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所以才觉得时间过得快。”

    季南星:“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什么事?”

    宵野扑过去手动捂嘴:“张小沅,你活不耐烦了是不是,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上路!”

    看着宵野这疯狂捂嘴手动闭麦的举动,季南星笑了笑,没有戳破他,只是咬着他那一半棒棒冰看着楼下军训的新生笑意更深。

    上课铃响,走廊上吵吵闹闹的学生各回各班,季南星他们班稍微等了一会儿才等来老师,那是一个生面孔,之前在学校里从未见过的新老师。

    新来的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看向班上的学生,那双在无边框眼镜后的双眼带着些许冷静淡漠,虽然新来的老师有点小帅,但学生们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这个新老师好像不太好惹。

    等班上都安静下来后,俞思行才开口道:“我姓俞,以后你们班和三班的化学都是我来教,我不会拿你们两个班来比较,但我会拿你们和其他班来比较,只要你们学得好,在我这里什么都好说,学得不好,那就别怪我格外严格,我看你们班之前有个化学课代表,何胜?”

    名叫何胜的同学站了起来,是个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看着就是那种一心读书没太多花花心思的好学生,俞思行道:“那你继续做化学课代表吧。”

    何胜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

    俞思行道:“我先念个名字,认认脸,年级第一在我们班啊,季南星?”

    季南星抬眸看着他,回了个到。

    俞思行点了点头,又继续往下念,心里却有些意外,那天见到的少年竟然是他的学生,就是这眼神气质,实在是不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俞思行也没多想,有钱人的精英教育从小就带着小孩去放眼看世界,跟普通人家的孩子肯定是有区别的。

    差不多将班上的同学都认识了一遍,俞思行这才开始上课。

    宵野将胳膊跟季南星贴贴,看老师去写板书了,这才小声道:“这人有问题?”

    季南星:“怎么了,怎么会这么问?”

    宵野:“你对他的反应不太一样。”

    季南星有些疑惑:“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宵野想了想:“眼神不一样,说不上来,就是直觉你对他反应不太一样。”

    季南星笑了笑:“他跟小破楼的郭寻有关。”

    刚刚他开了灵眼,对方的身上很干净,应该没做什么坏事,但有个画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郭寻鲜血淋淋地躺在地上,落下眼里最后一滴泪,但他睁着眼看着的方向,是这个俞思行在楼顶绝望伸出的手。

    宵野又往季南星那边凑了凑,放低了声音:“凶手?”

    季南星摇头:“应该跟感情有关。”

    宵野抬头看着戴着眼镜,穿着短袖衬衣,整个人干净又清爽的新化学老师,感情纠纷啊,那他又回来这里教书是为什么,是因为放不下吗。

    宵野没忍住在课桌下握住了季南星的手,自从动了心之后,他好像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又或者说因为懂得了感情,所以共情力更强了。

    还好他家里和季南星家里应该都很开明,而且现在也不像十多年前了,同性可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好多人即便是依旧不理解,但也不会露出什么歧视的目光。

    可是十多年前正是同性婚姻最争议的时候,有人提案,有人反对,支持的游行,不支持的也游行,还有一些蹭热度的专家各种批判。

    再就是一些老顽固们简直像被激发了仇恨值,明明跟他们无关,却叫嚣得好像通过同性婚姻法就要世界毁灭一样。

    所以那段时间特别混乱,一些原本各自心照不宣互不打扰的平衡被打破了,彻底形成了对立,可想而知,如果那时候一对还是高中生的同性恋人,又是早恋又是同性,将会面对如何可怕的现实。

    宵野再一次感叹,幸好他们生在当下,那些艰难过往已经被前辈们用血泪蹚平了。

    坐在他们后面的,张沅的新同桌原本正在抄板书,一偏头就看到他们紧握的手,顿时整个人都惊了。

    天呐,校霸和学神竟然是这种关系!难怪他们形影不离呢!

    新同桌震惊到看了看那交握的双手,又看了看同桌,一脸欲言又止。

    张沅平静到连个眼神都没给:“淡定,多大点事,以后你就习惯了。”

    咋咋呼呼的,还没以前他老同桌郭灿见的世面多。

    新同桌往前看看,往右看看,总觉得未来的生活可能会很精彩。

    第一天开学,除了高三还有晚自习,连高二都放学得早,五点就放学了。

    为了早上能多睡,季南星在开学前就搬回了这边的房子,之前他们就商量好,开学分班第一天晚上一定要聚一聚,所以干脆约在季南星的家里吃火锅。

    蒋棠棠和肖筱林艺负责买菜,张沅和陈十一去买奶茶饮料,宵野和季南星先一步回家处理肉。

    自从吃了原产地直送的羊肉,宵野就有些看不上那些商超里一般的速冻品了,正好家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干脆就投喂那些家伙了。

    昨天晚上才把最后一点行李搬过来,家里也没什么水果零食,趁着他们去买菜买饮料的,宵野打算就在楼下随便买点水果零食。

    结果走到半路感觉身后一直有奇怪的动静。

    宵野转头往后看了看,都是很正常的行人,这才朝季南星道:“有没有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在?”

    季南星直接点头:“是有个尾巴。”

    宵野冷笑了一声:“好家伙,新开学第一天,这是谁想不开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你待会儿站一边去,不动动筋骨,真当我是泥捏的。”

    宵野带着季南星往前走,当再次听到动静后,他一个闪现往后跑去,然后将一直偷偷摸摸跟在他们后面的小老鼠死死抵在墙上:“就你吧,跟着我干什么?想打架?”

    一边说着一边还打量跟着他们的家伙,瘦瘦小小的,跟发育不良似的,都高二了,这身高怕是连一米七都没有,他还要弯腰低头才能看着他。

    被宵野抓了个显形的梁桥脸色瞬间就白了,身上的冷汗像是喷了水一样往外冒,嗦嗦哆哆地道歉,对不起三个字简直像要把舌头打结一样说不清楚。

    看他这样连自己一根手指头都扛不过,宵野将人放开:“说吧,干什么跟着我们,别说这是你放学回家的路啊,好好走路跟偷偷摸摸尾随还是不一样的,别把人当傻子哄。”

    梁桥闻言脸色再次一白,他抖着手打开书包,将钱包拿了出来递给宵野。

    宵野挑眉:“干什么,买路财啊?”

    站在一旁的季南星笑了一下,但没有出声插手。

    梁桥打开钱包,里面是一沓钱,粗粗一看至少有一千。

    梁桥吞了吞口水,眼神带着惶恐不安,但还是努力开口道:“保,保护费。”

    宵野这一下更是疑惑了,试探着解读他的意思:“你是说你把钱给我,上交保护费,让我保护你?”

    梁桥紧张地点了点头。

    宵野冷笑了一声:“做什么美梦呢,还保护你,一边玩去!”

    莫名其妙,他怎么可能去保护别人,他只会保护他家季闹闹,其他人算哪根葱,他又不缺钱。

    宵野说完转身握住季南星的手腕就想带他走开,那个梁桥倒是也没纠缠,只是紧紧抱着书包抓着钱包无声哭着。

    季南星拍了拍宵野,看向梁桥:“是有谁在找你勒索欺负你吗?”不然的话一般人谁会莫名其妙找人上交什么保护费。

    梁桥抬起头,看向季南星,余光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宵野,点了点头。

    宵野顿时惊了:“你刚看我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勒索你了?”

    梁桥连忙摇了摇头:“不,不是。”

    季南星按住宵野:“有人勒索你,欺负你,所以你想找宵野,主动给他交保护费,让他保护你不被勒索你的人欺负,是这样吗?”

    梁桥点了点头,手里还抓着钱包,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他能想到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他一直都有听说过宵野,听说他很厉害,很会打架,但也不会随便欺负人,如果宵野愿意帮他,那勒索他的于学林肯定不是宵野的对手。

    但宵野不收他的保护费。

    季南星道:“欺负你的人在一班吗?”

    梁桥点了点头:“在,他叫于学林。”

    宵野皱眉:“你被他勒索多久了,跟老师家长说过吗?”

    梁桥摇头:“以前说过,但没用。”

    他跟于学林是初中同学,从初中就开始了,他跟家里说过,也跟老师说过,但家里不管,还说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他,老师倒是管了,但又不可能一直管,警告于学林两句,于学林安分了一段时间后又变本加厉。

    他以为上了高中就好了,结果他们竟然在一个高中,之前还好,他跟于学林不是一个班,只要小心避着走,每个星期老实给钱也就没事了。

    但现在他们被分到了一个班,梁桥简直不敢想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他想要找个更厉害的,他宁愿每周上交保护费给宵野,也不想把钱给于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