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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比赛即将开始, 老师开始宣布接力赛比赛规则:“跑道为单向道,全长100米,爸爸妈妈分别负责跑完100后, 在终点把接力棒递给孩子, 最后由孩子从终点到起点, 独自完成100米的短跑。”

    朝简让眠眠先做一做热身,一边打开小水壶让她吸几口,“不用着急,咱们不拿第一也行, 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不好?”

    眠眠点头, “我会的,妈妈。”

    岳竟城把她外面的黑色羽绒服纽扣都扣上,说:“有句话怎么说的?友谊第一, 比赛第二。”

    眠眠应和:“对!”

    “接力棒就由我递给眠眠,亲家母,拜托你, 在起点给我们起个好头。”

    “这又让您给安排上了,”朝莉真笑了笑,缓声缓气地说:“您呢, 以前是大学教授,安排课业肯定您拿手,但这里既不是您的课堂, 咱俩也一般大。”

    “我跑得快,”岳老太太补充说明, “您要是在前面让人追上了,我后面能把您落下的距离拉近。”

    “这可说不准, 没准是我补您拉开的距离呢。”

    俩老太太又较上劲了,两人就“由谁在终点把接力棒递给眠眠”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争论。

    “眠眠——”

    眠眠“吓”一声,惊着了。

    岳老太太笑得春风化雪,“你说,你是想让奶奶给你接力棒,还是外婆给你?”

    朝莉真和蔼可亲,“眠眠,你来选,外婆和奶奶听你的。”

    眠眠惊慌失措,为难到原地抠手。

    “嗯……我、我不知道……妈妈啊啊啊!!”她一头撞入朝简怀里,实在不愿意面对。

    “别难为孩子了,在哪都一样。”段巍心下不舍,摸了摸眠眠的脑袋。

    “妈,”岳竟城终于出声制止,“你们猜拳吧。”

    于是两位老太太开始挺当回事地进行了一次剪刀石头布,最后,朝莉真女士以出拳胜了岳老太太的剪刀。

    朝莉真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岳老太太不情不愿收回剪刀,“在起跑点也不错,起个好头嘛,比什么都重要。”

    那嘴硬的样儿,那傲娇的劲儿,简直和岳竟城如出一辙。

    每个参赛者准备就位。

    朝简和岳竟城作为参赛者家属,被安排在赛场内圈。朝简说:“其他家庭都是正值壮年的年轻爸妈,咱们这两位太太都是老胳膊老腿了,跑得过么?”

    岳竟城说:“游戏而已,不妨事。”

    朝简看他一眼,“我是担心两位老太太争强好胜,铆足了劲往前冲,一心要拿第一,可别到时候勉强了自己,劝一劝吧,让她们尽力而为就可以了。”

    岳竟城低头思索着,两三步上前。

    “妈——”

    “放心,”岳老太太的眼神坚定,打断他,“有妈在,绝不允许咱家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岳竟城沉吟不语,抬头看向站在中段的他的岳母女士,她浑身全是干劲,已经摆好了火力全开的姿势,让人怀疑她助跑两下就忍不住要起飞。

    岳竟城很识相,默默归位。

    朝简蹦出一句感慨:“还有你办不到的事啊。”

    岳竟城淡淡瞥她,“那怎么?我还能跟她们干一架?”

    朝简说:“那不能,你打赢了也不光彩。”

    “……”

    老师逐一播报了参赛者的身份,特别交代了岳风眠这一组的成员,“陪同岳风眠小朋友参加比赛的,分别是她的奶奶周韵女士,以及她的外婆朝莉真女士,大家掌声鼓励——”

    延绵不绝的掌声中,朝莉真女士有点小意见,自己嘀咕:“这老师,凭什么把外婆放奶奶后面?”

    一个哨声下,比赛开始。

    周韵女士身子如同弹弓,缓慢不失优雅地弹射出去了……

    朝简沉思几秒,“这古典舞的气韵是一点也不能落下是么?”

    岳竟城舌尖润了润干燥的下唇,说:“别着急,一会儿看看你妈广场舞的威力。”

    周韵女士起步晚了点,但好在她属于进步快的那一类,慢慢慢慢的,就加快了速度,眼见就要和其他家长持平,让人感到意外。

    很快她抵达中段,胳膊伸出老长,准备把接力棒交给朝莉真。

    朝莉真一把抄走接力棒,她一鼓作气,猛跨了几个大步,但总感觉后边儿有一股力不死不休的力在拖住她,她回头猛一瞧!

    周韵还拽着接力棒放不开手。

    “亲家母你这是干什么?松手啊!”

    “我松不开呀,松不开!”

    “怎么会松不开?撒手不就完了?”

    “你停下别跑了。”

    “你快撒手!”

    “你别跑!”

    “你撒手!”

    眠眠:“加油!加油!加油!”

    周围:“……老人家有口气是真敢拼。”

    朝简都看傻了。

    岳竟城轻叹口气。

    段巍乐呵呵的,“这俩老太太真有意思。”

    结果两人一起抵达终点,把接力棒交给眠眠。

    朝莉真一个人承受了两人份的苦,上气不接下气的。

    眠眠已经落后别人一小节,她杀气腾腾,卯足吃奶的力气,哇哇哇叫就冲了出去,她跑起来虎虎生威,两条顺溜的麻花辫随着风,飞得高高翘起。

    眠眠埋头一个劲往前钻,钻着钻着就不对劲了,她不知不觉偏离了自己的轨道……

    朝简着急大喊:“眠眠,妈妈在这!”

    眠眠一抬头,“吓”了一声,赶紧跑回去,“妈妈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啊啊啊——”

    朝简蹲下来,张开双臂,做好迎接她的准备,眠眠最后一个冲刺,直直撞入妈妈的怀抱。

    朝简被撞得东倒西歪,整个身子即将要往后仰,她身后的岳竟城站得笔直,用膝盖撑住了她的后背,垂眼瞧见母女俩抱作一团,岳竟城弯下腰,摸着眠眠的后脑勺,对上朝简盈盈笑开的目光。

    他趁乱,凑近亲了她一口。

    “嘿嘿!!这回让我逮到你们亲亲了吧!!”男孩鬼鬼祟祟盯了许久,终于让他逮个现行,他指着这边哈哈大笑。

    朝简猛地抬手,推开岳竟城的脸。

    岳竟城被推得脸一偏,不咸不淡“啧”一声。

    “妈妈我第一嘛?妈妈我是第一嘛?!”眠眠还处于状况之外的兴奋当中,忽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朝简于心不忍,支吾两声,从私心方面去肯定她,“眠眠,你在妈妈的心里,永远都第一。”

    眠眠听不懂,只知道自己永远第一,她开始手舞足蹈,大声欢呼,“耶咦~~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朝简心想你记反了。

    难怪这么拼命。

    活动现场满是人,四周围此起彼伏的吵嚷声,大人小孩笑成一片。

    远处的争执声也在渐近,两位老太太的嗓门在一片吵闹当中,颇具贯穿力。

    “我让你撒手撒手,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我能不明白么?谁让你跑得太快,我跟不上!”

    “谁让你跟上了,我要你撒手!”

    “我知道要撒手,那我不是有惯性么?我身上有惯性!”

    “那你一开始就撒开不就完了么?”

    “我一开始撒得了不早就撒开了嘛?”

    朝简站起来,叹着气感慨一句:“这两人还真是冤家聚头了。”

    岳竟城说:“我妈平时不这样。”

    朝简看向他,好胜心起来,“我妈平时也不这样。”

    岳竟城补充,“她一直致力于给自己树立优雅小老太太的形象,这几年没有一次破功。”

    朝简同样做补充说明,“我妈心胸宽广,为人和善,跳广场舞的小老头个个围着她转——”

    旁边,段巍猛地一惊,一阵匪夷所思之后,他郁闷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妈到底瞒了我多少个小老头?”

    朝简嗫嚅着嘴皮子,“没有,爸,我这是夸张手法。”

    岳竟城冷笑,“你看,你一向这样,为了能吵赢我,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朝简说:“那你非得跟我才吵么?”

    岳竟城淡淡回:“是你非要跟我吵。”

    朝简提了声:“我是你老婆,希望你可以适当地让一让我。”

    岳竟城闻言,眯起眼盯着她,然后浅浅吐出一口气,心甘情愿让自己噤声,他低头一瞧,他家的傻妞还陷在拿了第一的绵长余韵里,转起圈圈,乐不可支,婆娑起舞。

    真是个傻丫头,真随她妈。

    两位老太太跑完100米,差点废去半条命,对于接下来几个互动项目的兴致也去了大半,两人找了个地方休息,段巍勤勤恳恳,跟上去听吩咐。

    下面几个游戏都是朝简偕同岳竟城一起完成,什么抓尾巴,躲避球,蒙眼捉迷藏,击鼓传花。

    太阳慢慢西斜,已经来到最后一个游戏。

    看字比划。

    老师拿着扩音器大声喊道:“现在请班上所有的小朋友到中间来,一字排开。”

    朝简想叫眠眠上去,低头发现眠眠抱着她的大腿,已经困得东倒西歪,她轻声喊:“眠眠,最后一个游戏了,要不要上去?”

    眠眠已经是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小脾气挺大,闭着眼摇晃着身子说不去不去,然后伸长胳膊要抱抱。

    朝简没办法,只好把她抱起来,抬头对孩子爸说:“要不,你去?”

    岳竟城作思索状,再回头看一眼那二十个还没他腿长的小豆丁,难得表现出了踌躇的一面。

    朝简说:“参加游戏是可以给眠眠攒积分的,她醒来后要是知道爸爸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肯定高兴坏了,小家伙平时最爱捧你的场了,这以后不得天天吹你马屁?”

    岳竟城:“……”

    朝简一阵耳边风,终于把岳竟城吹上了场。

    岳竟城混进了一行小豆丁里面,一抬头,就对上了对面一排惊诧的视线……他淡定自若,对老师说:“人齐了,麻烦早点开始。”

    最好下一秒就结束。

    老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很快恢复状态,说:“好的,现在咱们开始游戏,第一题,请看小黑板,请小朋友们对着爸爸妈妈做一个可爱的鬼脸。”

    场上每个小朋友的鬼脸都丑得别出心裁,非同凡响,对自己的脸精雕细琢起来,丝毫不手软。

    老师小心翼翼地提醒:“岳小朋友,你的鬼脸?”

    岳竟城:“没这方面的经验,不会。”

    老师:“好,那么下一题,小朋友们对着爸爸妈妈飞吻亲亲,要很用力的亲亲哦~~”

    每个小朋友果然隔空亲得不留余力,mua起来恨不得把嘴噘折过去。

    老师提醒岳小朋亲亲,“这个您应该有经验。”

    对面朝简耐心地鼓励他——你亲你快亲啊,平时不是挺会亲的嘛?我现在让你亲个够。

    岳竟城说:“弃权。”

    第三题:比一个充满爱的心心。

    岳竟城:手指关节僵硬,弃权。

    第四题:撒娇。

    岳竟城:不符人设,弃权。

    老师:“平时不跟老婆撒娇?”

    第五题:夸一夸爸爸或者妈妈。

    岳竟城一顿,看向了朝简,满腹心思认真想了几秒钟,刚要开口。

    老师:“好,弃权,下一题。”

    岳竟城:“……”

    “请小朋友们描述一下自己最擅长的一件事。”

    每个小朋友依次发言,基本都在正常人类范围内。

    到了岳竟城,他思考片刻,说:“赚钱吧。”

    老师斜过去一眼,“原来不是养鸡?”

    岳竟城忍了忍,问:“还有题目么?”

    老师一翻本子,说:“游戏结束了,请小朋友各自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别乱跑哦。”

    岳竟城狠狠松了口气,边走边拽了拽领带。

    朝简眼见他走很近,对他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岳竟城若无其事说:“不用这么看我,都是我不擅长的题目。”

    朝简说:“你该庆幸,眠眠睡着了。”

    “她醒着还用得着我上?”

    “那倒是。”

    回去的时候,几个人在幼儿园门口分道。

    朝莉真和段巍自己开车回家,岳老太太周韵则让自家司机送回去。

    岳竟城抱着还在睡梦中的眠眠,和朝简一起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刚上车,岳竟城就接到严铮的电话,他心情不好,约他出门喝酒。

    岳竟城请示朝简的意思,等朝简点头了,他才应了那边。

    朝简说:“去打听打听情况也好,不然他们两个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岳竟城先把老婆孩子送九号大院,再驱车前往约定的地点。

    朝简抱着眠眠上了楼,把她放在床上,出来后拿手机给桑聆打电话,走下楼。

    电话里,桑聆的声音很低迷,有气无力的。

    朝简问:“你一个人在家?要不要出来走走?”

    桑聆犹豫片刻,说:“我去你那吧。”

    孙姨刚把饭做好,桑聆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一袋啤酒,脸色仍是有点苍白,饭桌上,她光喝酒不吃东西。

    朝简给她夹菜,“我听师哥说,你们吵架是因为他前女友约你们吃了顿饭?”

    桑聆原本捏着罐装啤酒,愣愣的,听见这话眼神闪了闪,“那是他们约会过的地方。”

    朝简若有所思地开口:“只是约会过的话,也没什么。”

    桑聆忽然抬眼看了过去,“你知道她趁着严铮走开,跟我说了什么吗?”

    朝简一愣。

    “她跟我回忆,她跟严铮谈恋爱的时候有多轰轰烈烈,干了多少疯狂的事,她说那是独属于他们的青春印记,她说严铮身上永远有她的记忆。”

    “她跟我说,在那家餐厅的告白墙上,永远挂着一张木牌,刻着一句话,是严铮拿着小刻刀一笔一划刻下的字,诉说永远爱她……”

    朝简觉得呼吸有点压抑,“她想干什么?想和严铮重修旧好?”

    桑聆摇摇头,“她知道严铮不会跟她在一起,但她不甘心,不愿意严铮忘掉跟她的记忆,所以硬生生的,非要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

    “其实我没那么在意严铮和她的过去,我早就在高中的时候亲眼见证过”她做了个停顿,说:“让我伤心的是,那晚回到家以后,我气愤地告诉严铮,这女人不安好心,你猜严铮怎么说?”

    不知道哪来的一丝寒风,让朝简的身子缩了一下,她背抵住椅背,问:“他怎么说?”

    “他说,你别这么想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重新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桑聆有些要窒息,恨得眼睛赤红。

    深夜,孙姨把一楼客房收拾出来,铺上干净枕被,让桑聆进去休息。

    岳竟城回来的,上楼就看见朝简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花园的小喷泉发呆,他先敲一敲门板,发出点动静来,提醒她。

    朝简回头,看见他在门边立着。

    岳竟城走进去,“不睡觉发什么呆?”

    朝简正拿手挠着脚脖子。

    他蹲下拨开她的手,握住她脚踝瞧了一眼,她下手没轻没重,脚脖子被她挠出小血点了,他拇指轻蹭了蹭,说:“别抓了,擦点药。”

    朝简问:“我师哥有没有说什么?”

    岳竟城在房间的红木立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小药箱,翻了半天找出一瓶硬币大小的薄荷膏,回到朝简身边,指尖挖了点膏体,在她脚脖子抹开。

    顿时一股清凉的薄荷气味散开。

    他说:“没怎么聊,光喝酒了,醉得不省人事。”

    朝简有意见:“你就不能开口问嘛?”

    岳竟城抬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穿着浅色的吊带睡裙,两根细细的带子搭在她润白的肩上,显得那件裙子摇摇欲坠,裸露的锁骨像浅淡的月牙,像两撇漂亮的钩子。

    他说:“你……”

    朝简:“嗯?”

    他眼皮一压,低声:“大晚上浪给谁看?”

    朝简拳头紧握。

    他自问自答:“当然是给我看。”

    “不要脸。”

    “要脸能娶到你?”

    ==

    第 32 章

    岳竟城洗完澡出来, 发现朝简还在落地窗的地毯上坐着,昏黄的落地灯在她身上蒙了一层雾,她盘着腿, 低头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

    “看什么?”

    岳竟城走近, 发现她在翻一本老相册。

    大学时期, 朝简曾经还是摄影社的成员,当时她特地买了一部相机,有一段时间她对拍摄表现得无比狂热,天天举着相机记录生活片刻。

    这本相册里所以照片都是那时候她自己拍的, 有人, 有物, 有景。

    照片里有桑聆青涩灵动的脸庞,有严铮温柔和煦的笑容,后来也插入了23岁的岳竟城, 立在日暮繁灯的长街里修长峭直的侧影。

    她自己的照片不多,间隔地穿插其间,每一张都干净素淡, 笑容微憨,隔着镜头远远地瞧,又有些雨后清晨的缥缈。

    岳竟城坐下来, 直接拿走相册,翻到后面,基本就都是他的照片了, 要不就是两人的合影。

    朝简把相册抢回来,自己继续看。

    他伸手又抢过来。

    朝简瞪他一眼, 懒得跟他计较,把小茶几的水拿过来喝。

    岳竟城见她不理自己, 索然无味地扔下相册,说:“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在回顾自己的青春?”

    朝简说:“我只是想到今晚桑聆跟我说的那些,心情有点不太好,看看照片平复一下自己。”

    “桑聆说什么了?”

    朝简没回答,反问:“师哥跟她前女友的感情很深么?”

    岳竟城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谈了好几年,起码都用了真心。”

    朝简想了想,说:“你跟师哥认识这么多年,你印象中,他前女友是什么样的人?”

    岳竟城抻开长腿,惬意地靠着落地窗,思索片刻,说:“优秀,漂亮,为人处事挺恰当,其他的不了解。”

    “评价这么高?”她下意识说。

    “怎么?”岳竟城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

    朝简一股脑把桑聆的话转述给他。

    岳竟城没有多少意外,他这些年接触过太多类人,许多云淡风轻的表皮之下,在被触碰到核心利益之后,表现出了诡异的歇斯底里。

    他只淡淡回一句:“桑聆一时想不开也正常。”

    朝简觉得他惯会说过风凉话,于是问:“如果换作是你呢?”

    岳竟城略作沉思,然后才说:“不会,一直以来我只有你,没有后来者。”

    朝简一愣,说:“我的意思是,换你是桑聆,你接受得了我前任这样的做法么?你想得开?”

    岳竟城沉默了许久,说:“接受不了,但我最擅长的就是想得开。”

    “……”

    真有你的,什么时候擅长这种事了?

    朝简说:“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在那边找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谈一谈,最好是个高富帅,有钱,绅士,温柔,体贴。”

    岳竟城嗤笑一声,含着一股不痛快。

    朝简没理他,继续说:“最好是他先追求我,因为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骨子里比较矜持,然后在他坚持不懈挥霍无度的金钱攻势下,我慢慢地沦陷了。”

    她自娱自乐,陶醉得很。

    岳竟城私下里愤愤的,有点想不开,“只会花钱的傻大富。”

    朝简恍若未闻,进一步展开情节:“我们两个很快坠入了爱河,并且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就在我们蜜里调油的时候,突然有一天——”

    “突然有一天,他死了。”岳竟城冷冷开口。

    朝简:“……”

    “突然有一天,”朝简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出现了一位姓岳的拦路虎。”她把他拉进戏里当了反派。

    “很好,”岳竟城鼻子里蹦出一声冷笑,“看来是我的出现把他给气死的。”

    “你凭什么改我的剧情?还是以这么残酷的方式?”朝简忍无可忍。

    “不乐意?那被我气死还是让他病死,你选一个。”岳竟城自觉良心未泯,他心胸坦荡地改了口。

    朝简气沉沉地盯着他,考虑了一下,说:“那就病死吧,什么病?”

    “梅|毒。”

    朝简:“……”

    “你别太过分。”朝简咬牙切齿,“你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和健康么?他都有梅|毒了,传染给我了怎么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仅要跟那洋鬼子谈恋爱,还要跟他发生关系?”岳竟城当了真,眯起的狭长眼缝里流露寒意。

    朝简一愣,一开始她也没想得那么深入,她突然有点害羞,默默笑起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有什么关系嘛?”

    岳竟城语气寒森,“不准,我不同意。”

    朝简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好意思啊,那时候你还在国内,根本拦不住。”

    岳竟城倍感郁燥,彻底无话可说。

    一片朦胧的灯影下,两人面对面坐着,互相干瞪着眼。

    片刻后,岳竟城说:“无聊。”

    朝简也回过神来了,“你才无聊,假设的玩笑话的话你也当真。”

    岳竟城冷着脸,恼羞,“以后你少跟我聊这些假设来假设去的屁话。”

    朝简反驳:“谁要跟你聊?你也少管我!”

    岳竟城腾一下从地毯站起来,狠狠盯住她片刻,愤愤地走了。

    朝简回头问:“上哪去啊?”

    他郁郁的声音传来,“不用你管。”

    朝简无言,咂咂嘴。

    等了好一会儿,朝简没耐心了,只好跟出去,看见书房的灯亮着,她上前查看,一到门口就看见书房的大班桌上白花花的纸屑堆成一座小山。

    而他手上每一下都似在泄愤,不断地把纸撕成一块一块的小碎片,往上叠高高。

    什么臭毛病。

    朝简故意吭了一声。

    他动作一顿,充耳不闻,继续叠高高。

    朝简轻飘飘扬着嗓子,“哦,不理我?不会是因为吵不赢我才生气的吧?”

    岳竟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僵在那里。

    朝简说:“这么晚你不打算睡觉了?我一个人睡也行,这样倒也方便我梦中和我金发碧眼的前男友幽会。”

    她转身回屋。

    岳竟城一听,扔下纸片,心里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岳竟城回到屋里,朝简已经侧着身躺下,他上了床,身子挨上去,低声问:“睡着了?”

    朝简闭着眼,“在做梦。”

    他问:“梦见什么了?”

    她说:“金发碧眼。”

    岳竟城伸手捏住她两边脸颊,捏得她嘴巴高高撅着,“起来,重新睡。”

    朝简:“……”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岳竟城的手机响了。

    是严铮。

    朝简从床上坐起来。

    岳竟城摁了接听,严铮惊慌失措的声音立马从手机里传来。

    “阿城,你送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桑聆没有?我醒来她又不见了!”

    岳竟城看向朝简,悄声问:“你没跟他说?”

    朝简也悄声说:“我忘了。”

    岳竟城把手机贴到耳边,回道:“她在我这儿,今晚她过来找朝简聊了会儿,就直接在这边睡下了,刚刚你喝醉了,我们也就没有通知你。”

    严铮顿时怔怔的,反应迟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明天一早过去接她。”

    岳竟城扔下手机,“我看严铮这态度,也不像是会冲动说出那种糊涂话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朝简轻哼一声,“什么样的误会,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岳竟城沉吟,“没准,严铮向来挺拎得清的一个人,不至于到这会儿犯浑。”

    朝简也有些迟疑,“明天等他来了再说吧,睡觉。”

    “你等会儿。”他出声。

    “岳竟城你有完没完?没有金发碧眼,都说了是玩笑!”

    “晚上别抽我被子。”他说。

    “……”

    第二天,岳竟城先起,进卫生间洗漱后,出来把朝简叫醒。

    两人在卧室之前,朝简抬一下眼,说:“你等等。”她拉住岳竟城的胳膊,把他转过来,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小声说:“都翻起来了。”

    她两只手绕过他的脖子,从后衣领往前把领子一寸一寸抚顺。

    岳竟城垂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好了。”她对自己的手法很满意,眼睛弯起来,对他笑了笑。

    岳竟城神色一动,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朝简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低声说:“抱一会儿。”

    朝简忽然就对昨晚自己的胡言乱语感到内疚,宽慰道:“我以后不说金发碧眼了……”

    结果岳竟城听见这四个字,顿觉索然无味,松开她,转身走了。

    朝简跟上,在他身后一边下楼一边说:“干嘛这么小气?”

    岳竟城忽然转过来,“我给你报个班吧。”

    “什么班?”

    “高情商甜言蜜语进修班。”

    朝简:“谢谢你的好意,留给你自己吧。”

    两人到一楼,却看见严铮在客厅沙发坐着,失魂落魄,形容憔悴。

    “师哥?”朝简走上前,“你怎么来这么早?”

    严铮揉了揉脸,站起来,“我接桑聆,不过她还没起,我等会儿她。”

    岳竟城说:“过来一起吃早饭,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你昨晚没怎么休息吧?”

    严铮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到餐桌,手里的汤匙搅拌着碗里的粥,随意吃了几口就又回到客厅坐着。

    朝简和岳竟城对视一眼,她小声道:“一会儿不会吵起来吧?”

    岳竟城说:“劝着点吧,桑聆脾气挺暴的,要是打起来,你别凑太近。”

    朝简有点为难,“那我肯定要帮她啊。”

    岳竟城说:“她单方面揍人,你帮什么?”

    “哦。”

    ==

    第 33 章

    朝简早餐才吃到一半, 客厅右侧的过道就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是客房的方向。

    随着脚步声渐近,严铮有些坐不住, 索性站了起来, 望着隔断墙边上的拐口。

    桑聆拐出来时, 抬头一看见他,倒愣了一下,她面无表情瞥开了眼,直直往餐厅那边去。

    严铮眼看着她过来了, 才绕过沙发, 到了近前双脚堪堪停在她的身侧, 也不敢真拦住她的路,“桑聆……”

    他眉宇间满是疲惫,原本清扬的嗓子里混了几分抽烟过度的沧桑感。

    桑聆充耳不闻, 当他是空气,一阵风似的直接掠过去,到餐桌若无其事地坐下。

    孙姨把粥端上来, 笑着说:“鸡丝熬山药,养胃的,你脸色不太好, 多吃点。”

    桑聆温声道谢。

    严铮已经跟了过来,拉开她旁边的位置,也坐下来。

    桑聆在他坐下来的那一刻, 搁下汤匙,想挪椅子走人。

    严铮立马伸长了脚, 勾住她的椅子腿,不让她动弹半分, “你吃,我不打扰你,吃完咱们再谈。”

    桑聆没动,表情呆愣,像走了会儿神,问道:“谈什么呢?谈你为什么在我的面前维护你的前女友?还是谈你对我不如对她那么用心?”

    桑聆语气平和,出言尖锐。

    四下无声。

    朝简静静吃着粥,岳竟城装摸做样抽了份报纸,那是孙姨今早在门口信箱桶里刚取出来的新鲜晨报。

    他翻开刑事纠纷的版面,看见一条简洁的头版新闻。

    ——春隅市一男子连续一个月去尼姑痷偷了10个功德箱,只因菩萨回回冲他比OK。

    岳竟城唔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把你的脚松开。”桑聆说。

    “我们聊聊。”严铮很坚持。

    桑聆不再废话,抬起自己的脚,冲着他小腿毫不留情猛踹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干脆的闷响,严铮咬牙挤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朝简抬起头干巴巴问:“没事吧……”

    岳竟城说着风凉话,“有事言语一句,孙姨会接骨,老手艺了。”

    孙姨笑一笑,竖了个大拇指,“专业推拿二十年,家传的正骨手艺。”

    严铮忍痛的间隙里,对这一家子翻了个白眼。

    他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对着桑聆正经说道。

    “那晚,我本意不是在维护她。”严铮嗓子灰涩,像锈了的铁,“那天回来你情绪不太好,我以为你只是在说赌气话,对不起,我应该先考虑你心情,毕竟你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

    桑聆转头看向他,“那是你的第一反应,严铮,你知道第一反应说明了什么?”

    朝简想知道自己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岳竟城在干什么,于是悄悄侧过头,看见他垂着眼,手里拿着支铅笔在报纸上涂涂写写,神色冷淡不失严肃。

    她好奇凑上去瞧,随即后悔自己多余看了这一眼。

    他在给报纸上每个字的空白处逐个涂黑。

    “说明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好几年前,说明我对她的现状半分不了解,包括我对她这几年的变化一点也不关心。”

    “你继续诡辩。”桑聆一声冷嘲。

    “桑聆,你了解我,我说断了就是断了,她对我来说就是一段回忆,一段真实客观存在过的记忆,但我永远在往前走,并且我未来的路上只有你。”

    岳竟城:“嗤。”

    严铮:“……”

    岳竟城嗤的不是他,是他看见的另一则新文。

    ——本市一男子当街脱衣,袒胸露|乳调戏女人,民警将其抓捕后问其原因,为什么脱上衣,他声称自己还没有做好在街上脱裤子的准备。

    “分手后我一次也没有和她联系过,那晚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出现她。”

    “我想得是,你又跟我赌气了,就因为一个外人,可明明我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我承认,我犯糊涂,当时先考虑了自己,而忽略了你的心情,我甚至因为那两天你总为了她跟我生气,感觉有点……”

    他感觉有点委屈。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岳竟城莫名又“啧”一声。

    严铮忍无可忍,黑脸冲着他,“你能不出这死动静么?”

    岳竟城的视线越过报纸的上缘,和他对上,优哉游哉回道:“你说你的,我忙我的,你这半天出的动静可不小,我说你什么了?”

    严铮一时哑口,郁闷的愁绪无处宣泄,抬眼看见孙姨,道:“孙姨,我在解决家事呢,你听个大概就够了,就不要再继续八卦了吧?”

    孙姨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笑眯眯说:“我到厨房洗菜去。”

    朝简抽走岳竟城手里的报纸,省得他再作怪,结果抽得太快,打飞他右手的铅笔,铅笔在空中画了一道高高的抛物线,最后“咚”一下,掉落地面。

    那只铅笔断成了两截……

    朝简提醒,“那是眠眠的铅笔,她最喜欢的一支铅笔。”

    岳竟城说:“不关我的事。”

    朝简还原部分事实,“从你手上飞走的。”

    岳竟城还原另一部分事实,“你打飞的,你是第一责任人。”

    朝简鄙视他,“是不是男人?”

    岳竟城说:“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

    这边,严铮头疼地抓了抓脑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聊这些隐私。

    “桑聆……”

    “够了严铮。”桑聆的表情寂静,眼神有点悲伤,“有些事我需要想清楚,等我想明白了,我会通知你的。”

    “通知我什么?”严铮心里警铃大作,“你要想清楚什么?”

    朝简和岳竟城互相推卸之际,就听见楼梯“咚咚咚”,一阵欢快下楼的脚步声。

    岳竟城当机立断,上前把断成两截的铅笔拣起来,握在掌心里,打算掩埋事实……

    眠眠下来了,一路跑得飞快。

    “爸爸妈妈!”

    “小桑姐姐!”

    “老严伯伯!”

    岳竟城说:“一个姐姐,一个伯伯,你们夫妻俩差辈了。”

    严铮正陷入桑聆带给他的未知忧患里,没工夫搭理这茬,他皱着眉,薄唇绷成了直线。

    “眠眠找什么呢?”朝简问。

    眠眠已经爬上了椅子,趴在餐桌上翻来找去,“妈妈,我的铅笔呢?粉红色小白兔的铅笔呢?我好好放在这里的。”

    岳竟城语气平淡,“自己的东西不收拾好,丢了可别赖别人。”

    朝简再一次眼神鄙视,瞥他一眼,心真黑啊,对着自己女儿也使这种阴险手段。

    眠眠愁着脸,“没有不收拾好,我暂时放在这保管的。”

    岳竟城问:“放在这里,谁给你保管?”

    朝简趁机说:“对呀,你放在这里,要是被不安好心的大坏蛋拿走了,或者弄坏了偷偷藏起来了,那可怎么办?”

    岳竟城:“……”

    眠眠听得认真,有点着急了,“那怎么办?妈妈,是坏人偷走了嘛?”

    朝简“呃——”了一声,“如果被坏人偷走了,眠眠打算怎么办?”

    眠眠挥着拳头愤愤地说:“我打110!警察叔叔找他坐牢!我皮鞭抽他!”

    岳竟城赶紧出声制止,“不至于,爸爸给你买一支新的。”

    眠眠一口拒绝,学着朝简的口吻,说:“我不要新的,我对旧的东西有感情了。”

    岳竟城说:“你妈妈身上优点挺多的,你拣点好的学学。”

    朝简白他一眼,“你感谢我念旧吧,否则我的未来哪有你的一份?”

    上班时间差不多到了,严铮先把桑聆送去公司,自己再去学校。

    朝简陪着桑聆走在后面,她说:“桑聆,你们的事我不好随便插嘴,尤其涉及感情和婚姻,不过你对自己一向有主意的,只要你自己想得清楚,我都支持你。”

    今天又骤然降温,桑聆鼻子冻得通红,“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当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了,不会随便跟谁赌气的。”

    严铮已经在车上等着,等桑聆上了副驾,系好安全带,他冲着不远处的两人抬手示意,掉头离开了。

    车上桑聆一直歪着头,看窗外飞速成一道模糊屏障的绿化带。

    严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两边腮帮同样咬得吃力,他说:“桑聆,你生气了,对我怎样都行,或打或骂,随你便,但如果你想跟我分开,门都没有。”

    回应他的,是车内的一片死寂。

    过了很久,桑聆才转过来对他说:“严铮,你有没有设想过,那天晚上我听见你那么说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在回家的前不久,她刚得意洋洋地跟我炫耀你们精彩大胆的过去,后脚回到家,你就说了那样的话。”

    她停顿一下,继续说:“当时我觉得,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凭什么?!”

    严铮慌得一颗心脏直往下坠,瞬间白了脸。

    眠眠吃早餐时,还在惦记自己的粉红兔子铅笔,嘴里碎碎念,“妈妈。我们家里进贼了,我要写信报告警察叔叔。”

    岳竟城在餐桌监督她,说:“这件事交给爸爸处理,爸爸给你买支新的,你这么念旧,新的用几天也是旧的。”

    朝简撑着下巴,附和道:“爸爸说的是呢。”

    眠眠深思熟虑之后,点头,“好吧,我要买好多好多。”

    岳竟城松一口气,抬手戳一戳她的小小鼻尖,“同意了。”

    眠眠垂眼,“爸爸,你手里是什么?”

    岳竟城:“……”

    朝简无奈别开了脸。

    岳总为数不多的露马脚行为。

    ==

    第 34 章

    “爸爸, 你手里是什么?”

    眠眠用手指戳一戳,又上手想扒开。

    “爸爸,我看看是什么?这是什么?”

    岳竟城把手撤走, “没什么, 你幼儿园要迟到了, 抓紧把早餐吃了。”

    “爸爸我看看我要看看!”眠眠异常执着,几乎整个脑袋钻进他怀里去。

    岳竟城怕她摔了,只好将她抱到腿上,再把她的碗挪到眼前, 拿着小勺子喂, 说:“张嘴。”

    眠眠脸一扭避开了, 在他怀里扭来扭曲,专注找他藏东西的另一只手,“我要看看我要看看——”

    岳竟城无奈, 正准备把东西拿出来,碰巧手机响了,秘书来的电话, 他把眠眠给了朝简,自己起身到客厅去接。

    眠眠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啊”一声, 指着说:“那是我的小白兔铅笔,爸爸把它弄断了。”

    朝简也看见了,说:“爸爸是不小心的, 刚刚不拿出来,是怕你伤心, ”她想一想又觉得好笑,“哎呀, 你爸爸这辈子还没怕过什么,公司都能靠自己做起来,以前可是能在酒桌上跟投资商叫板的人……”

    她笑完了,问:“眠眠想原谅爸爸么?”

    中间那段话眠眠没有听懂,但“爸爸是不小心的”和“想原谅爸爸么”这两句她听得真真切切,她认真思考一下,说:“爸爸要先跟我道歉,我才能原谅。”

    岳竟城收了电话,阔步带起一阵风,“忘了跟你说了,今天下午我还得出一趟差,那边还有几分协议还没签定,现在我回开会,我把司机留给你,你出门也方便。”

    朝简应道:“好,你注意安全。”

    他利索交代完事情,一垂眼,发现眠眠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爸爸~~”

    两个字音情感充沛。

    可惜岳竟城一心想着工作没有品出来,他摸摸眠眠的脑袋,说:“在家听妈妈的话,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说完拿起西装就离开。

    朝简刚想起来,“诶,你——”

    岳竟城腿长步子大,已经疾疾拐出玄关。

    眠眠气哼哼的,用力抱起两条小胳膊,“我再也不要原谅爸爸!他把我小白兔铅笔弄坏了,我跟爸爸是敌人!”

    朝简抚着她的胸口说:“这么严重啊?”

    严铮把桑聆送到公司楼下,在她下车前,赶紧说:“下了班我来接你。”

    对于之前桑聆三番两次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外出,严铮已经吓出心理阴影,生怕她又一声不吭跑哪去自己冷静,让他满世界找。

    他实验室里忙,接手项目之后几乎天天加班,后面就等岳竟城把合同谈妥,再等后端公司的standard library到手,只会忙得更像一头驴。

    桑聆多少也了解诶这些事,知道他工作中有多分身乏术,但她没有吭声,他自己非要这么搞,怪不了她。

    严铮捉住她的手腕,“她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删除,她让我帮的忙我都推了,以后我跟她绝不会有任何联系。”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严铮继续道:“那句话我没有维护她的意思,我跟她多少年没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间也没有联系过,那天咱俩跟她见面,我对她有多生分多客气你都看见了。”

    桑聆忽然有点明白了,之前有件事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前女友会在严铮走开之后,这么心急地故意跟她分享那些所谓的过往?

    大概率是因为严铮疏离的态度刺激到她了。

    她无疑是骄傲的,也许是年少那段恋爱太美好,她自己时不时还在缅怀,结果严铮已经走出来了,脱离得很彻底,于是她那点想和旧友共同感慨珍贵回忆的热切之情,在那一刻被泼了一盆冷水。

    估计是不甘心了吧。

    桑聆听瞧不起这种做法的,但她又不愿意把难听的言语用在一个女性身上,所以她只能冲着严铮撒气。

    “我看她挺想找你复合的,”桑聆说:”但她要跟你复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巴巴地来跟我提什么过去?你和她那些珍贵的回忆,在我这里压根不值一提,甚至是我听了会做噩梦的程度。”

    这话有点不近人情。

    但严铮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些,他说:“我知道,这些原本不应该成为你的困扰,是我的问题,你怎么对我都行。”

    桑聆冷着脸,没有说话,拿上包包推门下车。

    严铮眼见着她进了公司大楼,才掉头会学校,他上楼抵达办公室门口时,赶巧朝简从里面拐出来。

    “师哥,”朝简倏地止步,“怎么样?没吵架吧?”

    严铮摇摇头,沉默地走进办公室,脱下外套,取了衣柜的白大褂套上。

    朝简转身跟进来,倚着桌沿说:“师哥,当我知道桑聆在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的时候,我曾经觉得她和你结婚是一件糊涂的事。”

    严铮拉开椅子坐下,叹着气,“你也来给我添堵?”

    朝简保持站立的姿势不动,说:“后来我发现她比谁都清醒,她愿意和你结婚,是因为她还喜欢你,我想,如果你值得,那她就会毫无芥蒂和你继续走下去,相反……”

    严铮有些颓唐地耷拉着肩膀。

    朝简冲了杯咖啡,放到他的面前。

    “师哥,我知道你对桑聆一直很好,什么事都愿意就她的脾气,但你对她的好,是出于对年下者的迁就,或者疼爱,可她是你的妻子,她值得一份尊重,起码在你前女友这件事上,她不应该受到这样难堪的对待。”

    严铮喝着咖啡,怔怔地说:“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层,不过那晚我这么对她说,其实也有点赌气的成分,以前她一跟我闹矛盾,就爱说一些赌气的话来惹我,我那晚也只是为了反驳而反驳而已,根本没有其他意思。”

    下午5点,严铮把实验室的工作交代清楚,然后驱车离开,接老婆去了。

    朝简还苦哈哈地在岗位坚持,天黑时她偷偷打电话问孙姨,眠眠的晚饭吃了多少,有没有挑食之类。

    第二天周六,朝简的休息日,她在家陪眠眠拼了会儿图,问:“眠眠怎么不给爸爸打视频电话了?”

    眠眠拿着一块碎片一边低头思索,一边说:“是妈妈想爸爸了嘛?”

    朝简支吾两声,“……眠眠还在生爸爸的气?”

    眠眠抬起头来,脸上流露些许茫然,她抓抓脑袋,眨眨眼,垂下脑袋继续玩拼图,玩着玩着她突然抬起头,认真强调了一遍:“妈妈,爸爸弄坏我的小白兔铅笔,我再也不理爸爸了。”

    “……”

    所以刚才没反应是因为忘记了昨天早上自己发表的要跟爸爸成为敌人的声明,被她提醒之后,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于是义正辞严地强调了一遍?

    孙姨忙进忙出,她从门外进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尼龙袋,沉甸甸的,她笑着说:“小简,我老家寄了点特产过来,挺多的,。你要不要拿一些回娘家?”

    朝简挺感兴趣,和孙姨合力把东西拎上餐桌,“孙姨,你老家哪里的?”

    “成阳的。”

    成阳?

    朝简记得,宋昔忱老家就是成阳的。

    “我娘家那边就不用了,孙姨,我能不能拿一些给我朋友?她老家也是你那边的。”

    “当然可以了,你等等,我找个密封盒装起来,好看些。”

    朝简给宋昔忱打了电话,说要给她拿一点特产,问她在医院还是在家。

    宋昔忱这会儿刚起,迷迷糊糊的,轻声说:“来吧,我今天休息,一天都在家。”

    “那我下午过去。”

    “嗯……”

    那边意识已经远去。

    下午2点钟,朝简把眠眠哄着睡午觉,然后回屋换了身衣服,拿上岳竟城留给她的车钥匙,自己驾车去了宋昔忱那里。

    宋昔忱住的地方是一片半新不旧的小区,离她工作的医院算近,主要是为了预防临时接到急诊通知,方便她及时赶到医院抢救室。

    朝简上了楼,正准备按门铃,门忽然就开了。

    伴随着宋昔忱怒气冲冲的一句:“你滚,滚出去!”

    接着就是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被推了出来,男人很高大,骨骼修长,肌肉结实,肩膀宽大光洁,他踉踉跄跄,手里还抓着自己的上衣。

    “你等会儿!我衣服没穿!”

    里面宋昔忱说:“你脸都不要了,还怕没穿衣服?”

    朝简站在那里,不敢动,不敢吱声……

    男人急忙套上上衣,抬头对上朝简探来探去带着好奇的审视,他一顿,回头看一眼里边儿的人,又转过来问:“有事?”

    朝简“唔”了一声。

    他点点头,冲里边儿的人说:“你朋友来了。”

    说完走了。

    宋昔忱从门后面闪出来,小脸清丽素白,“小简?对不起啊,我忘了你要过来。”

    朝简还处于茫然与震惊当中,她拎着东西进屋,把一袋特产放茶几上,然后愣愣问:“刚才那个,就是你相亲完觉得还不错,尝试着在一起的男朋友?”

    宋昔忱倒了杯水给她,说:“不,不是他。”

    朝简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那他是谁呀?”

    宋昔忱坐下来,“他老板。”

    “……谁?”朝简疑惑起来,不自觉眯眼。

    宋昔忱看着她,“你坐吧,别站着了。”

    朝简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她依言坐下来,脑子云里雾里,“那他、为什么没穿衣服?”

    宋昔忱看她一眼,坦言:“因为他刚从我的床上起来。”

    “啊,原来如此……”

    朝简觉得最近自己周围的世界都疯了。

    朝简从宋昔忱那里出来,上了车,还没回过神来,就接到了桑聆的电话,她约朝简晚上出门走走,陪她散会儿心。

    朝简答应了,回到家,又陪着眠眠在客厅的地毯上画画.

    她自己搬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开始刷论文。

    晚上吃完饭,朝简先带眠眠上楼洗澡,洗完澡她才把眠眠交代给孙姨,让她给眠眠讲故事,她自己在眠眠的房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她乖乖在床上听故事,这才放心走人。

    朝简坐计程车出门,半路上桑聆电话里临时换地址,让她直接去以前他们老是光顾的那家酒吧。

    也是她和岳竟城第一次见面的那家。

    朝简只好通知司机改道。

    到了酒吧,朝简在老位置找到桑聆,她喝着小酒听台上的歌手唱摇滚,已经有点半醉。

    朝简坐下问:“你来这里,师哥知道么?”

    桑聆放下酒杯,“他不知道我来这里,但他知道我约了你。”

    朝简觉得周围的气氛闷闷的,她吸了口气,说:“你们怎么样?”

    两人正聊着,酒吧老板过来了。

    之前因为岳竟城和严铮这帮人老来这里喝酒放松,久而久之就跟老板相熟了。

    “是这样,今天客人多,卡座不够用了,能不能跟他们几个拼一下桌?这几个都是我朋友,行行好,今天酒水免单,你们行个方便?”

    两人对上一眼,犹豫一下,同意了。

    这几个人里面有男有女,一坐下来就开始打招呼,自我介绍,挺自来熟。

    桑聆和其中一个自称金融男的人聊开了,金融男装摸做样地端着,还没开口,突然先伸了一下胳膊,展示了他的百达翡丽手表。

    桑聆往后一靠,贴住了朝简小声说:“这男的够呛,胳膊差点拍我脸上。”

    朝简回:“你还喝不喝?不喝咱们走吧。”

    “不走,我正愁没人陪我喝呢。”

    “喝两口意思意思得了。”

    话虽这么说,结果朝简自己喝上了,她喝得正嗨,好巧不巧岳竟城打了视频过来,她举着杯连线,“嗨~~”

    岳竟城被手机里乌烟瘴气的背景音惊得一愣,“你在什么地方?”

    朝简神态微醺,口气不耐烦,“有话就说,正喝着呢,姓岳的别扫兴!”

    岳竟城:“……”

    岳竟城正觉得头疼,突然一个男人的脸闪入朝简的视频,伴随话音,“谁呀?你跟谁视频呢?”

    手机里朝简憨声笑了笑,“我老公~”

    岳竟城一愣,冷直的目光融入一点浅淡的愉悦。

    男人吓得酒醒了一半,“什么?你都有老公了?”

    朝简连红扑扑的,“嗯呢,厉害吧~~”

    岳竟城的表情多了几分温色,语气都柔和不少,问:“你跟谁喝酒?”

    朝简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机上,说:“很多男人,一堆男人,数不清的男人。”

    “……”

    岳竟城咬住后槽牙, “朝简,看来我没在家,少了个人收拾你,你很潇洒啊?”

    朝简目光直直盯着手机里的他,三秒,挂断。

    岳竟城彻底黑了脸,脑门上的雷暴霹雳作响。

    ==

    第 35 章

    严铮自从桑聆出门之后, 自己在家待不住,也开着车出来乱晃,准备等时间一到, 就给桑聆打电话接她回家。

    结果他先接到岳竟城的电话。

    岳竟城问他, 我老婆是不是跟你老婆一块儿上酒吧鬼混了?

    严铮对自己老婆的行踪也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她俩上酒吧了?哪家酒吧?”

    岳竟城说:“就她俩,还能认识哪家酒吧?”

    严铮明白了,结束通话,开着车直奔目的地, 逮人。

    路上他打了两人的电话, 不接。

    等严铮到了酒吧, 进去以后就逐个卡座逐个逐个地找,半天遍寻不着,只好往舞池里去, 果然在群魔乱舞的人群找到了她们两个。

    他上前拨开围着她们转的男人,再一手逮一个,拽着胳膊带出舞池。

    “诶诶诶, 干嘛干嘛?”桑聆撇头看他。随即白了他一眼。

    朝简有些醉态,但也还能保持清醒,她凶巴巴一扭头, 指着人刚要骂时,一下子看清来人的脸,赶紧把手缩回来, “师哥,你怎么来了?”

    严铮带着两人出了酒吧, 把人塞进车里,一边一个系好安全带, 先开车送朝简回家。

    到了九号大院小独栋门前,他下车开朝简开门,没想到另一边桑聆自己先下来,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严铮急忙过去看情况。

    朝简刚才回来的路上打了瞌睡,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忽然就听见附近有男女吵架的动静,听声音有点耳熟,她一激灵酒醒了,赶紧下车。

    她往边上一瞧,就正好看见原本坐在草坪上的桑聆猛地冲起来,一头扎向严铮。

    严铮被她撞得直往后仰,捂着下巴倒腾了几步才停下。

    朝简却吓着了,“师哥,你流血了!”

    “什么流血?”

    严铮一开口,血止不住往外喷……

    他自己都愣住,半晌才感觉到下嘴唇胀痛,一股暖流不断往嘴里冒。

    桑聆也吓得酒醒了大半,着急忙慌上前查看,“怎么办怎么办?”

    朝简说:“我进屋拿药箱!”

    她往屋里跑,在客厅立柜的抽屉里取出药箱,拎着跑出来,才一转眼的功夫,严铮下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了。

    原本挺帅的一张脸,顿时就有点不对味了。

    “师哥你还好吧……”

    严铮有些懊恼,拿着纸巾用力捂紧嘴巴,声音含糊,说:“药箱就不用了,我得上医院检查一下。”

    说完两人上车走了。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朝简独自站了一会儿,寒风呼呼一吹,她打了冷颤,拎着药箱回屋。

    第二天,严铮的嘴巴比昨晚有点消肿了,但下嘴唇依然比平时厚了小半寸,就像放大了几个倍数。

    诡异的是,他今天早上出奇地容光焕发,一到办公室就眉开眼笑,嘴巴一咧,朝简觉得他面相都变了。

    “师哥,你这么开心?跟桑聆和好了?”

    严铮哼着小曲儿,拿着花洒给窗口的小盆栽浇水,“差不多,她今天早上跟我多说了两句,还给我做了早餐。”

    “好事啊,”朝简笑着问:“她做了什么早餐?”

    严铮喜滋滋地,说:“她给我煮了一个鸡蛋。”

    “……”

    朝简想开口搭个腔,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嘴巴开了又闭,反复几次之后,只得干巴巴原地抠手。

    岳竟城是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回来的。

    这晚朝简睡着睡着,冷不丁醒过来,毫无来由和头绪,后面想再睡,就有点难以入眠。

    屋内一片昏暗,朝简开了床头的小灯,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下床想去一趟洗手间,经过落地窗她朝外一望,正正好看见楼下小院停着岳竟城的车。

    朝简脚风一转,出了房门。

    到一楼,发现客厅落地灯亮着,岳竟城就这么半靠着沙发扶手,两条长腿微敞支着地,大半个身子斜抵住沙发背。

    他安安静静闭着眼,不知道有没有睡过去。

    朝简轻着脚步过去,打量他两眼,用手指拨开他前额有些松乱的碎发。

    稍一动,岳竟城就睁开了眼,他半梦半醒,伸手抓了一下,顺势握住了她作怪的手,他嗓子低沉含混,“大半夜捣什么乱?”

    朝简说:“回来了也不上去睡觉,在这待着干嘛?”

    岳竟城没吱声,只觉得有点累,他抻直腰板,转了转脖子,结果一个不留神,他身子一滑就直挺挺往后翻倒,慌乱之中连带着把朝简一起拽下去,两人抱着摔在沙发上。

    朝简的脑门撞到了他的胸口,磕得晕头转向,她手忙脚乱撑起上半身,发现他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他这副模样,让她心里犯嘀咕,“你怎么了?回来怪怪的。”

    岳竟城一只手还紧紧搂着她的腰,感觉她要撤开时,手臂下意识使劲把她往怀里摁,随即垂眼看她,眼神晃了晃,他握住她的后颈,想亲上去。

    被朝简一掌拍在胳膊上,“上楼,洗澡,我要睡了。”

    岳竟城不高兴地僵持了片刻,把人松开,跟着她上楼去。

    楼梯半空,朝简在高处,忽然转过头来问他,“是不是……这次出差出了什么问题?”

    岳竟城身体微顿,转瞬间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小意外,我能处理。”他掌心撑住她的腰,推着她继续上楼。

    朝简坐在床边,看岳竟城洗澡前在屋里头忙活来忙活去,一会儿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一会儿把裤子落下,一会儿又重新出来,因为裤子和上衣不是一套,出来调换。

    最后什么都对了,却在他进浴室的时候,朝简听见“砰”一声,接着是他的闷哼。

    朝简连忙跑过去,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问:“真的没问题么?”

    岳竟城一只手捂着鼻子,“撞了一下,小事。”

    “我问的是你工作上的事。”

    岳竟城压着眼睫,神色平静,低声应道:“说了没事。”

    朝简点头,语气平静,“不想让我担心嘛,我理解,不过现在你不说,以后最好什么事都别告诉我。”

    她头一甩,回床上躺着。

    岳竟城倚着门框思索片刻,跟了上去,坐在她的床侧,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个老头要跟我抢生意。”

    朝简立时坐了起来,“对方什么来头?”

    “老牌企业,来头比我大点儿。”

    她忧心起来,“能对付么?”

    岳竟城沉吟,“棘手,但也能对付。”

    朝简瞧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面色淡淡的,又问:“你打算怎么对付?”

    “找个神婆……”岳竟城若有所思,煞有介事,“坏他公司的风水。”

    朝简盯了他半晌,说:“你烦不烦,能不能认真一点?”

    岳竟城干脆往床上一躺,像个无赖,“不管,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朝简伸手推他的肩膀,“你别耍混。”

    岳竟城一翻身,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入她的柔软的小腹,久久不语。朝简抬起掌心压了压他翘起来的一撮短发,捋顺了,也想了许久。

    最后,朝简心有戚戚地说:“算了,要是真打不过,咱把车子房子卖了,我还有小电驴,我养你和眠眠。”

    她说完,把人一推。

    岳竟城被她掀起来滚出老远,她看也不看,扯着被子重新睡下。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岳竟城就起了。

    朝简不知怎么的这一整晚都睡得浅,一下子也清醒。

    岳竟城已经穿戴整齐,打着领结过来,说:“公司还有事,我得早点过去,今天不能送你了,司机你用。”

    他临走前,手撑着床头,俯身亲了她的额头,停留好久。

    朝简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房门口。

    岳竟城刚抵达的公司,秘书就迎上来,跟着他进办公室。

    “岳总,UM那边的负责人对于咱们这次的合作似乎有了动摇的倾向,阳昌集团给出的条件确实更为便利,预算和成本皆优于我们,资源和经验也有一定优势。”

    岳竟城往大班椅一坐,说:“对方老牌企业了,能走到今时今日,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周秘书一顿,沉住气息回道:“不过咱们技术过硬,人才调配方面更为灵活,这就要看UM方合作意向的侧重点了。”

    岳竟城垂着眼思忖。

    “岳总,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打探一下阳昌集团的消息?”

    “不用,对方冲我来的,迟早自己找上门来,这事你不用管。”

    周秘书留意着时间,适时地提醒道:“岳总,今天上午9点钟,还有各部门每个季度的述职会议,是不是现在发会前提醒的通知?”

    岳竟城说:“延迟半个钟。”

    周秘书出去后,岳竟城登了自己的邮箱账号,给UM总裁办发了一封关于新的合作方案的正式函。

    眠眠吃早餐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客厅的沙发瞟去,那里搭着一件西装,“妈妈,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朝简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嘴,轻声说:“是啊,爸爸昨晚回来的,爸爸有点忙,所以今天很早很早就出门工作了,眠眠想爸爸的话,等他忙完好不好?”

    今天起了点风,且天光阴沉,远处的云层黑压压的互相拥挤,像是要下雨。

    朝简端着一杯热茶,站在实验室外面的走廊看远处的风景,这会儿已经下课,楼下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回宿舍。

    她手机一响,岳竟城发了短信。

    岳:今天降温,记得多穿点衣服

    朝简拿着手机,正准备回复,结果他又来了一条。

    岳:别臭美

    朝简回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接起来。

    她问:“忙不忙?”

    他回:“忙。”

    朝简:“再见。”

    她挂电话。

    下一秒岳竟城又打回来,“朝简,你上酒吧找男人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呢,少给我装神弄鬼,你等我忙完这阵。”

    朝简回他两个字:“呵呵。”

    ==

    第 36 章

    晚上朝简在哄眠眠睡觉, 小家伙精神头很足,怎么哄都不睡,只管直眉楞眼地看着朝简。

    朝简有些无奈, “宝宝为什么不睡?不困么?”

    眠眠说:“妈妈,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朝简闻言, 怔怔地走着神。

    朝简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岳竟城自从出差回来,每天早出晚归的,她也就在深夜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有个人才知道他在,然而第二天起来他就已经出了门。

    眠眠都小半个月没见到爸爸了。

    这晚岳竟城照样深夜回来, 上楼就先往眠眠的房间来, 一开门发现母女俩搂着睡着了, 他在床边站了会儿,上身越过朝简,胳膊撑着床, 亲了一下眠眠的脸蛋。

    朝简让他这动静给弄醒,一睁眼看见上方一团高大的影子,吓得她平地一激灵, 平复后她悄声咬出几个字:“你吓我一跳。”

    岳竟城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一边低声回:“胆子这么小,什么都能吓你一跳。”

    她一靠近, 岳竟城就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暖调气息,悠悠绕绕的。

    回到卧室,岳竟城一进屋就问:“大晚上你用什么香水?”

    朝简却莫名, “我没用香水。”

    他欺身上前,贴近她的后背, 低着头鼻尖凑近她的脖子,仔细地又蹭又闻, 沿着她的颈子往上一点一点游走。

    朝简忍着痒,说:“我妈以前养过一只阿拉斯加犬,它也喜欢这么闻来闻去。”

    岳竟城闻言停顿了,慢慢直起身子,压着眼皮看她,居高临下的样子颇有几分寡情的意味,淡而薄的唇也显出冷冷的釉面质感。

    朝简心思一动,说:“你这样子,更像它了。”

    岳竟城:“……”

    他一副开不起玩笑的样子,面无表情,眉梢都不带动一下。

    她微微笑起来,“好吧好吧不逗你,不是香水,是换了新的洗发水。”她带笑的时候,露出上齿门牙一点莹白的边缘,圆润可爱。

    岳竟城的眼神不由自主落在她半开半合的嘴唇,喉结一滚,就吻下去。

    他顺势将她揽到身前,修长的指掌牢牢握住她的后劲,迫使她微仰着脸,方便他一低头就能轻松吻住她。

    湿热的呼吸缠绕过来,朝简抵住他胸口的右掌心一寸一寸往上攀,最后勾住他的脖子,正好他将她托起来,压在墙上。

    他一边解开裤腰纽扣,一边又紧又密地吻着她,没给她一点换气的空间。

    岳竟城抱着她想回床上,半路想起她之前定下没洗澡不准上床的规矩,脚风一转,到落地窗的那块地毯上。

    朝简还是不愿意,“这张地毯不好清洗,而且明天孙姨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岳竟城微微带着点喘,膝盖敞开低着地毯,两只胳膊托住她,说:“孙姨多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你当着她的面来,估计她都面不改色。”

    “……”

    他说完手稍稍一松,让她冷不丁陷下去。

    朝简字音含糊泄露了一声。

    他得逞轻笑,身子往下一压,彻底刹不住。

    接连几日,朝简身子懒懒,逮着机会就打瞌睡,原因是岳竟城索取太多,快把她吸干了。

    傍晚她从实验室出来,手里一份作废的数据报告,她正叹着气,还没进办公室就接到孙姨的电话。

    孙姨声音发紧,问:“小简,眠眠是不是让她外公接走了?”

    朝简脚步倏地一收,“我爸?”

    孙姨说:“对啊,我到幼儿园来接眠眠放学,但她老师说,眠眠被她爷爷接走了,但是眠眠哪有爷爷?我就想着是不是她外公来接了。”

    朝简眉头一皱,“孙姨你别急,我打电话问一下我妈。”她挂了通话,转而给朝莉真打过去。

    那边接起来。

    她立时问:“妈,今天你和爸去接眠眠放学了?”

    朝莉真却满脸疑惑,“没有啊,这无端端地也没打声招呼,我接眠眠放学干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朝简神思惶惶起来,事情没搞清楚,未免大家受惊扰,她也没多说,“没事,可能我搞错了。”

    她快步进了办公室,和严铮请了假,收拾东西下楼。

    这几天都是司机接送,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司机没来,她在校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前往眠眠的幼儿园。

    她到了之后,直接去眠眠的教室,老师和孙姨都在,老师有些惊慌无措,孙姨则一脸火烧眉毛的情状。

    孙姨见到朝简,赶紧过去,“怎么样?这边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简安抚了一下孙姨,走到老师跟前,她担心女儿,所以语气严肃了点,问:“接走眠眠的是她爷爷,你怎么确定?平时学校不是管得很严么?你们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把孩子接走?”

    老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因为眠眠认识他,还喊他爷爷……”

    朝简顿时哑口,“不可能啊。”

    岳竟城他爸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

    而且岳老太太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婚。

    朝简实在没办法,一边让孙姨报警,一边自己联系岳竟城,但是电话拨了好几个,岳竟城始终没接。

    十万火急,朝简决定直接去公司找人。

    市区中心高达五十几层的办公大楼,朝简刷卡入内,这是之前岳竟城给她的。

    岳竟城公司的办公区在28楼,占了整整一层的面积。

    她上了楼,到前台询问,说找你们岳总。

    前台瞧着她面生,问道:“请问有预约么?”

    朝简无话,电话都没打通,更谈不上预约,她说:“麻烦你进去请示一下他,就说,他老婆来找他。”

    前台猛一愣,不太相信地上下来回打量,“你说你是……”

    朝简四处看了看,实在磨唧不得,她急急忙忙翻出微信,直接举到前台眼前,“你看,这是我和他的聊天记录。”

    两个前台一起凑过来,脑袋互相挨着,抻直了脖子,仔细浏览。

    最新三条是岳竟城今天中午发给她的。

    ——今晚我早点回来

    ——记得把自己洗干净

    ——别偷偷翻我白眼,我看见了

    前台觉得这三句半骚气半傻气的句子,不太像他们平时冷肃寡言精明利落的老总能说出来的话……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默默打了内线电话,也没接,她说:“我们岳总可能在开会,您要不先到接待室等一等?”

    朝简点头感谢。

    前台领着她到会议室,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才出去。

    朝简压根坐不住,在接待室来来回回踱步,手心满是冷汗。

    好在岳竟城来得很快,他推门而入,朝简倏地转过身,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刹那间溃散,努力收敛的惧怕情绪也在顷刻间崩溃。

    她红了眼眶。

    岳竟城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快步过去,“怎么了?”

    朝简的情绪有些收不住,前言不搭后语,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眠眠、眠眠不在教室里,她让人带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岳竟城面色一紧,说:“先冷静一点,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朝简默了默,努力冷静下来说:“老师说眠眠让她爷爷带走了,可是——”

    岳竟城听见“爷爷”两个字时,眼神有了变化,他拿手机拨了个号码,那边接得很快,他问:“你把我女儿带走了?”

    朝简急忙抬头,看着他。

    那边不知道回了句什么。

    岳竟城紧绷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说:“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响把她带走,我们有多担心?”

    那边又叽里咕噜一通话。

    岳竟城说:“一个小时内,把她送回家。”

    朝简有点懵,“谁带走的?”

    岳竟城放松表情,“我爸。”

    朝简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她陷入了一阵迷雾般的思考,然后期期艾艾地开口,“你爸……不是死了么?”

    这回换岳竟城陷入沉思,然后平淡地问:“谁告诉他死了?”

    “你妈。”

    “……”

    岳竟城沉了一口气,“她什么时候说的?”

    朝简回忆道:“当年你带我回你家,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天我在她房间的床头柜上看见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的黑白照片,跟你有几分像。”

    岳竟城道:“然后呢?”

    朝简沉吟,“我好奇问了一下,她说是她死了多年的老公。”

    岳竟城的表情几乎要绷不住。

    朝简仍是云里雾里:“如果不是的话,那她为什么要跟我这么说?”

    岳竟城说:“他们早年就离婚了,因为我爸花心,风流,爱招小姑娘。”

    朝简忽然想起来什么,“难怪,她跟我说的时候,笑眯眯的,咬牙切齿。”

    岳竟城和朝简一起回了家,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客厅一阵欢笑声,进屋看见里面老爷子把眠眠抱着举高高。

    “宝贝,下 次还跟不跟爷爷出去?”

    “爸爸!!”

    眠眠喊了一声,扭着身子要下来。

    老爷子赶紧把她放下,眠眠兔子似的蹦着过去。

    朝简好奇打量着这位“不在人世多年”的老爷子,精神饱满,腰背挺拔,眉目英朗,脸上几分岁月的痕迹,单论长相还是十分有魅力的。

    岳竟城把眠眠抱起来,他不知道眠眠什么时候跟老头认识的,在他的记忆当中,他没让眠眠和老头见过一次面。

    老爷子笑着说:“体谅一下我,毕竟年纪大了,忍不住想孙女。”

    岳竟城说:“你外面那些儿子没给你生个孙子?”

    老爷子严肃道:“说过多少次了,我就你一个儿子,外边儿没有!我是花心了点,但分得清轻重,这还在外面搞出私生子来,那不是畜生么?”

    岳竟城淡淡道:“难道你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朝简连忙打圆场,“不是,那个,他说话比较——”

    老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朝简:“……”

    老爷子:“真不愧是我儿子,跟你妈一样说话那么难听。”

    朝简狠狠吐出一口气。

    这一天天的。

    ==

    第 37 章

    老爷子离开后, 一家三口坐沙发上歇口气。

    岳竟城靠着沙发沉默不语。

    朝简还没从刚才眠眠被人带走的惊恐中回过神,她把小家伙抱过来,说:“眠眠刚才跟爷爷去哪里了?”

    “我跟爷爷去鸡场了, ”她一脸陶醉, 心生神往, “好多好多鸡~~爷爷太厉害啦!”

    岳竟城淡说:“几只鸡你就跟人跑了?”

    “不是几只鸡!”眠眠竖起食指凶巴巴强调,“是好多好多鸡!全部都是鸡!全世界都是鸡,我浑身上下头发都是鸡——”

    朝简赶紧给她顺顺气,“好了好了, 你这小句子造得怪吓人的, 这几天不是一直说想爸爸么?怎么还跟爸爸生气了?”

    “我不想爸爸了!”小家伙直接翻脸, “爸爸弄坏了我的铅笔!”

    朝简笑,“呀,真会记仇, 跟爸爸真像。”

    岳竟城睨她,“凭什么记仇跟我像?你生的像你。”

    朝简瞥他,“我才不记仇呢, 以前吵架我哪次不是一哄就好?我跟你翻过旧账么?哪像你?我前阵子就上一回酒吧你电话里还念念叨叨的。”

    岳竟城冷笑,“你那是单纯上酒吧?你上酒吧不是身边一堆男人?好多男人?数不清的男人?”

    “妈妈,你身边的男人跟我的鸡一样多嘛?”

    “……”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吊诡的静默。

    朝简接起来。

    朝莉真声音急切, “小简,怎么回事?眠眠让谁接走了?”

    朝简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这茬,害爸妈操心了, “没事的妈,一个误会, 眠眠回来了,过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回来了是吧?那行, 那就好,”朝莉真又问:“对了,过几天冬至,你们来不来这边过节?来的话,我跟你爸提早准备准备。”

    朝简一时不好拿主意,说:“我们商量商量。”

    朝简挂了电话,问岳竟城的意思。

    岳竟城一想,说:“别忙了,我让助理找个饭店订位置。”

    第二天一大早,朝简下楼又看见了老爷子。

    岳竟城正好也下楼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客厅里他家老头正陪着眠眠遛小鸡。

    朝简回头问:“我怎么称呼你爸?”

    岳竟城:“老头。”

    朝简:“……”

    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

    朝简谨慎想了想,过去时还是叫了声,“爸。”

    岳良平“诶”了一声,笑呵呵的,“我过来看看孩子,一会儿我送她去上学。”

    岳竟城对此不置可否,老头看起来成天乐呵呵的,其实也是头倔驴,决定的事情不轻易改主意,硬碰硬没意思,所以只能由着他去了。

    谁知岳良平跟孙女相处上了瘾,不仅早上上学送,傍晚放学也亲自接,每天雷打不动,早晚准时抵达。

    早上岳竟城下楼,看见他趴在地上,给眠眠当马骑。

    “小鸡,驾~~”

    “小鸡,驾驾~~”

    当小鸡骑……

    “眠眠,骑5分钟就让爷爷休息一会儿,你看着时间。”

    “好!”过了会儿,“爷爷,5分钟到了嘛?”

    “没呢,还早。”

    “那5分钟是多久?我手指头数得过来嘛?啊?”

    岳竟城揉了揉鼻梁,老头还真是年纪大了,趣味越来越惊人了。

    几天后,岳竟城实在忍不住,问一大早就在陪眠眠做自创早操的老爷子,“你一天到晚往我这边跑,公司不管了?”

    岳良平大腿一迈,双臂向上一展,说:“我一把年纪了,公司还要我亲自管,这么些年我不是白干了?”

    眠眠一起伸小胳膊,“白干了爷爷白干了!哼哼鸡!”

    岳良平抬脚换了个金鸡独立,“原本我还想着将来把公司托付给你,现在看来你是指望不上了,就等眠眠长大了继承我的公司。”

    眠眠抡胳膊做一个雏鸡起飞,“等眠眠长大了鸡鸡爷爷的公鸡!母鸡!眠眠鸡——”

    “哈哈哈哈哈哈——”老爷子仰天长笑。

    朝简下楼就听见满屋子的“鸡”,她都要应激了。

    今年冬至这没赶上周末,所以各地都不放假。

    朝简照样在实验室里忙,好在这天早上严铮发了通知,让大家提前下班。

    岳竟城说好今天来接朝简下班,于是早早就抵达他们学校科研楼的楼下,没一会儿就看见朝简和严铮有说有笑下来。

    他下车,等人过来,他严铮:“今天什么安排?”

    严铮满是期待地搓搓掌心,“也没什么,跟桑聆吃一顿烛光晚餐,她不老嫌我不浪漫么?我准备吃到一半的时候,给她个惊喜。”

    朝简好奇,“师哥准备了什么惊喜?”

    严铮未语先笑,“给她来一束999 朵玫瑰花,真特么感动死了。”

    朝简张张嘴,无话可说。

    岳竟城说:“别把自己感动死了吧?”

    严铮瞥他一眼,“你可别说我了,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朝简看了岳竟城一眼。

    岳竟城手抄入兜里,不语。

    时间还早,岳竟城饶了一段路,到4s店给车做个定期保养。

    车内安静许久,他忽然问:“你想要花?”

    朝简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说:“不想,我要花干什么?”

    这一点是岳竟城对她最束手无策的地方,早年的时候朝简还有点少女情怀,一点小浪漫小仪式感就很容易让她开心,现在她就跟老僧入定了似的,没有太多少女心了。

    岳竟城若有所思,“那你要什么?”

    朝简还真仔细想了一想,说:“金子吧,金条?金砖?或者浪漫一点,有点小惊喜,比如,纯金做的玫瑰?”

    岳竟城干脆说:“别想了,回头我给你塑个金身。”

    朝简定住了,死寂了几秒钟,回:“也好,塑你的金身吧。”

    岳竟城正想问为什么。

    她直接说:“你体量比我大,用的料多,我划算,你出远门不在家的时候,我还能睹金思人。”

    岳竟城实在说不下去,有些没好气,“那我得出多远的门,才能让你想我想到这种地步?”

    朝简严肃沉思,脸上几分惆怅几分不忍,“那得很远了,回不回得来都两说,可能,大概,十有八|九……”

    她欲言又止,深深叹一口气。

    岳竟城听得后脖子冒凉气,“你的浪漫小惊喜被取消了。”

    朝简一听,百般不愿意,“啊?凭什么?”

    抵达4s店,店员过来把岳竟城的车开进去,另外有人领他们到休闲区等待,这里的消费一律免单。

    休闲区里面还有家小商场,朝简感兴趣,过去转了转。

    岳竟城百无聊赖,跟在她身后,陪她慢慢挑小零食。

    朝简看看这边国产的,又看看那边进口的,然后她看中了一套中式瓷器,做工很精美,整个造型参考了徽派建筑的马头墙,广泛留白。

    朝简上网一搜,居然还是出自名家之手,她被迷住了。

    结果一看价格,6位数,好几十万,她清醒了。

    但她清醒得不多,执迷不悟转头问岳竟城,“你觉得怎么样?”

    岳竟城对这些新派艺术家的手艺不太感兴趣,价高不说,还不保值,不值得投资或者花钱,他说:“喜欢就买。”

    朝简优柔寡断,“……也太贵了。”

    岳竟城说:“金身我都给你打了,还差你这点钱?”

    朝简吓得差点没拿稳整套瓷器,她吃惊地问:“真要打金身?”

    岳竟城说:“你不觉得吓人的话。”

    朝简直说:“我觉得吓人。”

    岳竟城笑话她,“你也就剩嘴巴厉害。”

    两人说了半天,这时岳老太太来了电话,跟岳竟城说今天她去接眠放学,已经快到眠眠学校了,岳竟城没多想,回了句知道了。

    等挂了电话,他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

    “遭了。”

    朝简还在看瓷器,闻言抬头,“怎么了?”

    岳竟城牙齿磕着唇线,说:“妈去接眠眠了,老头估计也去了。”

    朝简虽然不知道她的婆婆和她的公公之间闹到什么地步,但看岳竟城的表情,她直觉事态不妙,她放下瓷器,说:“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岳竟城临走前,还看一眼被放回原位的那套东西,招了个店员过来。

    朝简已经先走出小商场,回头发现岳竟城没跟上,她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他,“快点,这会儿又慢吞吞的。”

    岳竟城快步过去,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算了,现在过去来不及了。先到饭店吧,我妈一会儿带着眠眠过去。”

    岳竟城和朝简先抵达吃饭的饭店包厢,进去时,朝简的娘家人已经到了,难得段楚则也抽空出席家庭聚餐。

    他坐着,单手操作手机,不知道在搞什么,见人来了才站起来。

    朝莉真说:“我乖孙女呢?没一起来?”

    岳竟城把几袋礼品搁在茶几上,提醒段楚则聚餐结束时一起拿走,然后才回答:“我妈一会儿带她过来。”

    话刚说完,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周韵冷着脸,抱着眠眠进来,见到众人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又漾开笑容,“来晚了,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说完她身后出现一个人。

    “哟,”朝莉真打量道:“这是哪位?”

    “癞皮狗。”周韵回答。

    朝简听得好笑,这口气和那天早上岳竟城那句“老头”如出一辙。

    岳良平一点不见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乐呵呵跟大家打招呼,逐个打照面。

    眠眠挣扎一下,从周韵身上滑下来,摇头晃脑晃到段楚则跟前,“舅舅,你收到我短信了嘛?你看见小鸡长成大胖鸡了嘛?”

    段楚则忙着回工作信息,敷衍了一声,“嗯。”

    眠眠围着他的腿边转,“舅舅我给你带了礼物。”

    她抱着书包蹲下来,从小书包里一直往外掏东西,一条小众牌领带,一支珍藏版钢笔,两粒夜空星钻袖扣,一块积家手表……

    段楚则不自觉挑眉,蹲下来小声说:“你哪来这些东西?”

    心里已经猜到这些东西的来路。

    下一秒,岳竟城就黑着脸过来了,“岳风眠,你最好给爸爸解释一下,爸爸的私人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小书包里。”

    眠眠仰着脑袋,“嘻~”一下笑了出来。

    “少给我装神弄鬼。”

    ==

    第 38 章

    岳良平当惯了老板, 当即拿出一副大家长的架势,招呼大家入座。“别站着了,大家都坐, 一家人别客气。”

    他边上的周韵不冷不热地说:“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少给我拿老板架子。”

    岳良平被下了面子, 也不生气,仍是笑呵呵的,“这不是站久了怕你饿得慌?”

    周韵口气轻轻“嗤”了一声,先行入座, 她今天穿了条旗袍, 收腰的设计, 衬得她显出几分年轻时的款款风韵。

    岳良平主动坐到她身边的位置。

    周韵没搭理他,开口道:“眠眠,到奶奶这儿来。”

    眠眠正在岳竟城的监督下收拾刚才摆了一地的贵重物品, 她闻言,摇着头有几分惆怅:“眠眠现在走不开了,哪里也去不了了……”

    岳竟城说:“别磨蹭, 动作快点,还吃不吃饭了?”

    眠眠一股脑把东西全部塞进小书包,再慢吞吞地背起来。

    朝简从位置起身, 走过来说:“眠眠,背着书包不能吃饭哦,来, 书包给妈妈。”

    眠眠眼珠子滴溜溜转,说:“书包给舅舅。”

    段楚则可不敢接这块烫手山芋, 坐着没吱声。

    “算盘快蹦我脸上了,”岳竟城手指轻摁一下她的脑门,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算了,背着吧,”朝简帮眠眠调整歪掉的小衬衫领子,说:“也不重。”

    那边,段巍和朝莉真已经安排了菜色,朝莉真说:“行了,都过来,上桌了。眠眠,到外婆这里来——”

    周韵同时开口:“眠眠,来奶奶这儿——”

    一转头,眠眠已经惊慌失措爬到了段楚则身上。

    “我要跟舅舅坐在一起,舅舅会好好照顾我的。”

    段楚则垂眼看她,指尖弹了一下她的耳垂,“你挺会挑人啊。”

    朝简打趣道:“你舅舅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倒先多了半个女儿。”

    岳竟城歪着身子挨近她,不咸不淡地低语:“我当年才是单身养了三年的女儿,很写实的三年。”

    朝简感动地回一句:“你劳苦功高,我永生难忘。”

    岳竟城:“……”

    俩老太太抢孙女没抢得过年轻人,只得作罢。

    不过这会儿周韵也没多余的时间理这茬,因为她快被岳良平烦死。餐桌上但凡他夹到自己觉得好吃的,就得给她夹一筷子。

    这个好吃,你尝尝。

    那个味道不错,你试试。

    这个咸淡适中,你喜欢的口味。

    周韵忍无可忍,用跟那盘菜一样咸淡适中的口吻,说:“算我求求你了,能不要搭理我么?把我当空气也行。”

    岳良平讪讪一笑,“好好好,你自己吃。”

    结果他转头和段巍聊上时,周韵又要故意膈应他,呛白两句。

    岳良平举着酒杯,说:“这酒可以。”

    周韵笑了笑,“又呛又火辣,很上头吧?”

    岳良平顿时哑口,回都不敢回一句,赶紧换了果汁,“我喝这个。”

    周韵又笑了,“甜美可口,滋味也不错。”

    岳良平又搁下果汁,干巴巴说:“我血糖高,喝白开水。”

    周韵笑吟吟的,又来一句:“纯洁,清甜,有生命力,最擅长滋润身心呢。”

    “你能不能少说我两句?他无奈,。

    “不能,”周韵瞥他,“除非你离我远一点。”

    段巍和朝莉真互相看了一眼。

    朝莉真也不明状况,眼神询问桌子对面的朝简。

    朝简轻轻摇头,示意她别管闲事。

    包厢里一时间静下来。

    “大公鸡睡觉会抠脚丫,小鸡鸡睡觉会咕咕叫。”

    “咕嘎嘎,嘎嘎咕——”

    “舅舅,我要吃红红的虾!”

    段楚则任劳任怨,给她剥虾皮。

    段巍率先反应过来,干笑道:“亲家母这词汇量真丰富,哈哈,哈哈哈——”

    周韵勉强陪着弯了弯嘴角。

    朝莉真觉得自家老头像个傻子,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岳良平应道:“是啊,以前读书的时候她最擅长写小作文,每回考试把阅卷老师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后来也是文科教授。”

    朝简偷偷问岳竟城,“你爸当年是怎么追到你妈的?”

    “跟我一样,”岳竟城说:“靠脸皮厚吧。”

    朝简惊叹地端详着他,“已经很少有人愿意这么诚恳地评价自己了。”

    “是你说我不要脸的,”岳竟城闲适地靠着椅背,一边喝着水,语气平淡,“我当年可不就是靠着不要脸才追到你的?”

    朝简哑口半天,无话可说,不着力地往他胸口意思意思打了一下,却整只手落到岳竟城掌心里,被他握着。

    “呜哕——”

    眠眠扯着嗓子吐了一口。

    “你个笨蛋,”段楚则急忙抽几张纸巾,连着手一起接住眠眠吐出来的东西,“嘴巴里塞那么多吃得下么你?谁跟你抢了?”

    朝简赶紧过去,拍一拍眠眠的后背,倒了杯水让她喝两口,等她缓过劲来,问道:“眠眠,爸爸说过吃饭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眠眠刚才吐了一口,恍恍惚惚答非所问,“爸爸要打屁股了。”

    “没跟你说这个。”岳竟城一顿,随即改口:“下次吃饭,你还是这么不文明的话,那就打你舅舅的屁股。”

    段楚则猛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关我什么事,搞什么连坐……”

    朝简没忍住笑出声,搭着段楚则的肩膀说:“哎呀,大小伙儿害什么羞?你小的时候还光着屁股满屋子跑呢。”

    段楚则应道:“对,正好是我不记事的那两年,你就随便造谣吧。”

    朝莉真也笑出了声,“行啦,正经是个帅小伙儿,给点面子。”

    段巍转头对着旁边的人说:“两位亲家,她们说话向来没遮没拦的,不要见怪。”

    岳良平挺高兴的,“这算什么?我儿子,也就是你女婿,他三岁的时候还——”

    “爸,”岳竟城适时把话抢过来,“这种事也不是非得拿出来比较不可。”

    “就是,”朝简说:“三岁的时候谁还没尿过床?”

    岳竟城:“……”

    这事还是当初岳竟城亲口告诉她的。

    眠眠吐了一身,岳竟城只好带她去清洗,这包厢什么都好,居然没有卫生间,岳竟城带她到饭店的公共卫生间。

    结果走廊里,眠眠看着前面兴奋得“嘎嘎”叫,激动得直跺脚,“爸爸,爸爸!大公鸡!有大公鸡!”

    岳竟城看见了,那是一个穿着大公鸡玩偶服的小孩。

    眠眠一松手就跑过去,对着大公鸡十分崇敬崇仰,“好大的公鸡,你是大公鸡对不对?”她说着差点要拜下去。

    幸好岳竟城及时赶过来,一把拎起她,“看见公鸡就走不动道的你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一顿饭结束,准备回去了。

    所有人轮流跟眠眠话别。

    周韵抱了抱眠眠,有些舍不得松手,她蹲着身子说:“眠眠记得给奶奶打电话发短信,不能让奶奶等太久。”

    眠眠满口答应:“好!拉钩钩。”

    下一个轮到朝莉真,“眠眠记得想外婆,外婆可是每天都想你一遍。”

    眠眠说:“外婆想我的时候,我也想外婆。”

    段巍蹲了下来,“眠眠啊。”

    结果刚开了个口,就被朝莉真推开,“我帮你说,你听着就行。”

    段巍:“行吧。”

    朝莉真:“眠眠下次来外婆家里,外婆给你买好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就打电话跟外婆说,外婆什么都给你买。”

    岳良平拍拍朝莉真,“亲家,超时了,该我说了。”

    朝莉真不情不愿,让开位置。

    岳良平拉着眠眠的手,可惜还没开口,周韵就一把搂过眠眠,亲了一口,说:“好了,跟你舅舅说两句就回去吧。”

    段楚则无话,一抬下巴,“回吧。”

    眠眠想了想,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一把塞进段楚则的手里,“舅舅快跑!我把小书包送给你!”

    岳竟城:“……你还挺忠诚,不要命了?”

    回到家的时候,眠眠已经很困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结果在看见茶几上摆着的东西的时候,瞬间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嘎嘎”叫,满地转。

    那是一套公鸡玩偶服。

    刚才吃饭的时候,岳竟城又出去了一趟,随后就让饭店把玩偶服送到家里。

    朝简原本站着笑,笑着笑着就注意到玩偶服旁边的东西,她过去一看,那是一套精美的瓷器,她今天下午看中的那一套。

    眠眠捧着玩偶服,对岳竟城展现了她的崇拜之情,她跪下来朝拜,“爸爸,我爱你。”

    朝简抱着瓷器,十分感动地看着岳竟城,张张嘴想说点什么。

    岳竟城也看着她,等半天她还在酝酿,他问:“不准备说点什么?”

    眠眠还在虔诚朝拜,“爸爸,我爱你~~”

    岳竟城:“你学学女儿。”

    “爸爸,我爱你~~”

    朝简:“我正在努力学。”

    “爸爸,我爱你~~”

    岳竟城:“这不难学,几个字而已。”

    “爸爸,我爱你~~”

    朝简酝酿了片刻,张嘴:“老……”

    “爸爸快扶住我我快要晕啦~~”

    眠眠磕头磕得眼冒金星。

    两人一惊,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差点把小家伙给忘了。

    岳竟城心疼之余,还有点不甘心。

    第二天一早,朝简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岳竟城还没醒,她站在床边,故意趁他睡得无知无觉,俯身说一句:“老公,谢谢你啊。”

    岳竟城还在睡梦中,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但他还没辨认清楚,忽然就被一声尖叫给吓醒,他立时坐起来,反应过来那是朝简的声音,他疾步到房门口。

    朝简低着头正看着什么。

    岳竟城走进一瞧,冷不丁也吓得一愣。

    房门口出现一只大公鸡。

    眠眠抬起头来,“咕咕鸡。”

    岳竟城一把将她拎起来,“再胡闹,衣服我送回去。”

    眠眠胆大妄为,挥出乱拳,“公鸡攻击——”

    根本打不到,因为胳膊短。

    ==

    第 39 章

    眠眠被拎着吊在半空中晃荡, 一顿乱拳输出,“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朝简把她抱过来,带回房间换衣服。

    玩偶服里, 眠眠赤条条的身子只穿一条小裤衩, 天气冷, 她一下子冻得吱哇乱叫。

    “妈妈快点妈妈快点!”

    朝简赶紧把她塞进棉被里,取了她的幼儿园制服过来,手忙脚乱给她穿上,一边说:“现在知道冷了?一大早自己起来换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会冷?要是感冒了你小鼻子里都是鼻涕。”

    眠眠换上衬衫小裙子, 穿上外套, 从被子里爬出来, 叉着腰说:“妈妈,我还要穿公鸡,我要把公鸡带去教室里给小朋友们看。”

    朝简整理着她的衬衣领子, 温柔的语气不容置喙,“不行。”

    “公鸡一天见不到我,会很悲伤的。”

    “它不会的, 把它留在家里,让孙奶奶替你照顾。”

    “我也会照顾好它,妈妈, 它看着我呢,它想跟我去学校。”

    赶巧岳竟城走进来。

    朝简脑子灵光一闪,说:“那你问问它, 它要是跟你说想去,妈妈就同意你带过去。”

    眠眠连忙跪倒在床上, 对着鸡头拜了拜,说:“公鸡, 公鸡,你想跟我去学校嘛?”

    朝简抬脚碰了碰岳竟城的腿。

    岳竟城对上她的眼神,一下子意会,他无奈背过身,夹着嗓子回:“我不想。”

    眠眠再接再厉,“公鸡,公鸡,学校里有好多好多小朋友,你想跟我去嘛?”

    岳竟城:“不想去。”

    眠眠:“公鸡,公鸡……”

    岳竟城:“不去不去。”

    眠眠忍无可忍,严肃:“爸爸,你不要说话。”

    岳竟城:“……”

    朝简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岳竟城板着脸找回面子,“说了不准带就是不准带,幼儿园有幼儿园的任务,你好好上课,它会在家里乖乖等你回来的。”

    眠眠认真思考,抬起头说:“就像以前的爸爸,一直在等妈妈回来,对不对?”

    朝简一愣,看了岳竟城一眼。

    岳竟城也转头和她对视着,嗯了一声。

    吃完早餐,朝简拿了一把梳子,给眠眠梳了两条饱满的麻花辫,乌溜顺直地垂在胸前,“好了,照照镜子,这样子多好看。”

    眠眠对着镜子拱了拱小巧的鼻子,“大公鸡也好看。”

    朝简斜着上身,问旁边的岳竟城,“她这样的审美,会不会影响她以后找男朋友?”

    岳竟城沉吟半秒,说:“不会。”

    朝简道:“难说哦,都说三岁看老,这时候审美差不多定型了。”

    岳竟城说:“太差的男人过不了我这一关。”

    朝简应:“哇呜~”

    岳竟城先把眠眠送去幼儿园,到了地方,朝简和他一起带着眠眠进教室。

    幼儿园的生活老师就在教室门口迎接。

    眠眠老远就开始问候——

    “老师早上好~~”

    “眠眠早上好。”

    到了跟前,眠眠特别指正一句:“今天不是眠眠,今天是眠眠鸡哦。”

    老师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呃?”

    朝简见状,笑了笑,“今天麻烦你了,黄老师。”

    黄老师接过眠眠的手,说:“应该的,慢走。”

    在送朝简去科研楼的路上,岳竟城接到了秘书的电话。

    “岳总,阳昌集团发了封私人邮件,说,他们老董事长想跟您见个面。”

    “阳昌?”

    “对,”秘书猜测道:“是不是UM那边没有给他们确切的答复,所以他们打算到咱们这儿来打探底细?”

    岳竟城无所表示,只说:“跟他们约时间。”

    朝简见他表情冷淡,眉睫沉沉压着,问道:“怎么了?”

    等红灯跳转绿灯,岳竟城才意识过来她问的话,回答:“之前跟你说的,来抢生意的那家老牌企业,他们老董要私下跟我见面。”

    朝简感到意外,“私下跟你见面?该不是……专门冲着你来的吧?你们有私人恩怨?”

    岳竟城有点惊讶她的敏锐,“越峰科技跟他们属于同行竞争关系,我跟他们私底下没打过交道,更别提什么私人恩怨了。”

    “我也不懂,但是你们目前处于激烈竞争的关键期,一般来说,关键时期,不管明面上还是私底下,你们都不太适合产生交集,但是对方不仅约你私下见面,而且还是他们的老董出面,不大可能是为了谈判。”

    岳竟城笑了笑,没搭腔。

    把朝简送到地方,岳竟城说:“这几天可能会有点晚,不用等我了。”

    朝简点点头,下车转身进了楼,刚进楼梯间准备上去,她不知怎么的停下来,回头看,发现他的车还在原地,似乎隔着墨色车窗玻璃,和她遥遥相望。

    她笑了一下,上楼了。

    岳竟城等到她的身影彻底隐入楼梯间,这才驱车离开。

    岳竟城根对方约的时间就定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在一个高尔夫球场上,他姗姗来迟,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球场上挥了好几杆。

    岳竟城坐着观光电瓶车过去,上了果岭,远远瞧见一个矫健硬朗的身影,岳竟城这一天身边没有带秘书助理,司机在车里等他。

    “庄董。”

    老庄董转过头来,看见他时,略略一笑,“来了?”他把球杆递过去,“来,你打一杆。”

    岳竟城脱下西装,递给球童,再接过球杆,他瞄准右侧沙池的左沿,放松身体,挥了十分标准的一杆,球立即飞驰而出。

    老庄董笑开,似乎很满意,说:“阿城,有时间的话,过来陪我多打几场。”

    岳竟城装作听不懂,微微笑道:“老庄董身边能人辈出,哪轮得上我?您身边打下手的人多得是,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老庄董收了收笑容,把球杆掉转,抵着草坪,道:“我说能,你就能。”

    岳竟城只说:“庄董太看得起我,。”

    老庄董把球杆递给球童,边走边说:“这几天忙不过来了吧?”

    岳竟城略后他半步,“您雷厉风行,我谈得差不多的生意,您说截就截,我只能多花点时间,多下功夫。”

    “挺沉得住气,”老庄董一笑,“不怪我?”

    “生意场上,各凭能耐。”岳竟城说。

    老庄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不用那么费劲,我老庄家虽谈不上什么龙头企业,但也是百年根基,你那小公司要奋斗几年才能有我这样的规模?”

    岳竟城虽然心气高傲,但也学会张弛有度,言语不骄不矜,“我脚踏实地,身边所有全靠自己双手拼来,只要能够保证老婆孩子吃得饱穿得暖,已经心满意足。”

    老庄董眼神审视他数秒,说:“可你不像是这么没有野心的人。”

    岳竟城似笑非笑,“有野心,不代表要走非常规的捷径。”

    老庄董略变了脸色,说:“我就直言了,小菲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就真的没有一点为她感到心动?”

    岳竟城说:“承蒙庄大小姐厚爱,我有老婆,也有女儿,目前的生活我很满意,所以并不允许让我的生活产生任何不必要的变动。”

    话谈到这里,老庄董觉得他不识好歹。

    “岳竟城,这世上也许会有男人能忍得住美色的诱惑,但没有一个男人拒绝得了钱权的吸引力,有些话别说得太早,听说你刚把老婆等回来?正是上头的时候,你年纪轻轻,已经取得一番成就,大概没怎么吃过苦,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我也年轻过,我理解现在的你,但总有一天,你会理解现在的我。”

    头顶的云层很厚,遮天蔽日,无风,似的空气阴潮。

    老庄董的话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

    岳竟城说:“庄董何必为难人,我结过婚,生过孩子,这样的条件实在比不过同等身份的其他单身男士。”

    老庄董望了望天,叹着气,“谁让我的女儿喜欢你?自从她知道你结了婚,就整天在家愁眉苦脸,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哪舍得她难过?你也有女儿,你应该理解我的感受才对。”

    岳竟城冷冷道:“你舍不得自己女儿,我就舍得自己老婆孩子?”

    老庄董慈眉善目,笑开了,“人生总有取舍,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现在拿不定主意,迟早你会有决断。”

    岳竟城无言,接过门童手里的西装,转身离开。

    晚上回到家,岳竟城在楼下沙发坐了好一会儿才上楼,到卧室没看见朝简,他转了几圈,去了眠眠房间,一推门,果然看见母女俩躺在床上说话。

    他倚着门,“这么晚还不睡?”

    眠眠立马坐起来,“爸爸今天又回来晚了。”

    朝简也撑着床起身,“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的,精神头很足,怎么哄都不睡。”岳竟城走了过来,朝简一瞧,说:“还没洗澡?那不用你了,你先去把澡洗了。”

    朝简伸手推他,他正好握住,攥得紧紧的,半天也不说话。

    朝简奇怪,“怎么了?”

    眠眠哼声哼气,“爸爸想妈妈了,眠眠也想爸爸了,爸爸也想奶奶,奶奶明天就来啦!”

    岳竟城说:“玩词语接龙呢你?”

    朝简笑道:“小家伙最近小词儿整得一套一套的,可会说了。”

    两人合力把小家伙哄睡,这才静悄悄回房去。

    屋里,朝简看了他几眼,问:“是不是有事啊?闷闷不乐的。”

    岳竟城把她挤到墙角,一低头,脑袋搁在她肩上。他身高体长,后背弯成修长有力的弧,“没有,就是有点累。”

    朝简说:“我都看出来你不开心了。”

    岳竟城低声,“看出来了也没有。”

    朝简也不逼他,“好吧好吧,忍一忍就能过去的话,那你就自己忍着吧。”

    岳竟城凡事向来沉得住,唯独受不住她口头两句刺激,他抬起头,“你老公就快没了,趁我还在你多说风凉话。”

    朝简一惊,“你病了?”

    岳竟城:“……”

    朝简是真的担心,拍他胳膊,“现在是嘴硬的时候么?什么事你快说啊!”

    岳竟城说:“我要是跟别人跑了——”

    “拿我刀来。”

    “……”

    ==

    第 40 章

    岳竟城一整晚都有点深沉。

    洗完澡后,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言不发,

    朝简觉得他这样怪吓人的,她坐起来, “到底怎么了嘛, 问几次了也不说。”

    岳竟城目光虚虚望着天花板的吊灯, “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和眠眠就行了。”

    他口吻平淡,言辞却十分郑重。

    朝简对此思索片刻,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岳竟城转头和她对视, “你看我像是会做对不起你事情的那种人?”

    朝简端详他, 发出肯定。

    “长得是挺招摇的。”

    “我没招谁也没惹谁。”岳竟城闭上眼睡觉。

    “是是是, 狂蜂浪蝶不请自来。”

    朝简回想起以前,她和岳竟城谈恋爱的时候,经常会有年轻的或者成熟的女人跑过来搭讪, 哪怕当时她就坐在他的身边,有的人不以为意,丝毫没有避讳。

    当时甚至有富婆跑过来明里暗里开出条件表示要包养他。

    岳竟城一脸玩味和冷淡, 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当着我女朋友的面说这种话,不怕她扇你?”

    美女富婆当即脸色一变, 上下打量着朝简,最后悻悻离开。

    朝简想到这里,挪着屁股挨近岳竟城, 有些好奇,“不会到这个年纪了, 还有人要包你吧?”

    岳竟城睁开眼,“我什么年纪?”

    朝简顿时一脸了然, “避重就轻,所以是有人要包养你?”

    她合计了上下文,复盘他刚才说的,什么“你老公就要没了”,什么“我不会离开你和眠眠”之类的话,心里多几分笃定。

    岳竟城掀开被子翻身起来,脱掉上衣,脑袋上几缕短毛支楞八叉,他说:“长夜漫漫,与其你浮想联翩,不如来点实际的消遣。”

    朝简退开一些距离,“欲盖弥彰了,你妥妥的啊——”

    岳竟城伸手将她一拽,欺身而上。

    次日一早,夫妻俩面对面在餐桌吃早餐。

    眠眠比平时起得早,穿着小鸡仔睡衣自己跑下楼来,站在餐桌一侧,冲着爸爸妈妈一顿呱噪,“咕叽咕叽,咕叽叽。”

    岳竟城莫名,下意识看向老婆。

    朝简略作思考,道:“她说,爸爸妈妈,早上好。”

    眠眠爬上了椅子,两只手撑着桌面,面色肯定,“咕叽咕叽!”

    朝简又解码:“妈妈说得对。”

    眠眠吃饭从来不坐儿童餐椅,所以饭厅里有一张专门给她定做的高脚椅子,带小踏板,让她自己踩着踏板上去。

    眠眠拿着勺子吃一口粥,嗯嗯两声,“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岳竟城沉声,“好好说话。”

    眠眠支起上身,一本正经对他又是一顿“咕叽咕叽”。

    对于眠眠的发言,岳竟城眼前显示满屏的乱码,只能求助朝简。

    朝简秒速翻译,“她今天是眠眠鸡,眠眠鸡是不会说人话的。”

    眠眠满脸赞许,“咕叽~~”

    “妈妈真棒。”朝简说。

    岳竟城默不作声,起身拐去了花厅,没一会儿他回到座位,手里举着个东西说:“今天早上只母鸡下了蛋,现在摸还热乎乎的。”

    眠眠根据蹿起来,伸着胳膊,“咕叽。”

    岳竟城看她,“你想吃了它?”

    眠眠着急:“咕叽咕叽。”

    “别急,一会儿爸爸就拿给孙奶奶。”

    “咕叽咕叽咕叽——”

    “不用感谢,孵化箱里还有好多,只给眠眠吃。”

    “不吃不吃!”眠眠急起来恢复了常规语言系统,“爸爸我不吃!我要摸摸鸡蛋。”

    “眠眠回来了?”岳竟城挑着眉故作惊奇,“不是眠眠鸡了?”

    眠眠顿时破了功,上下举着胳膊恼怒抗议,“咕叽——!”

    岳竟城听不懂,看向朝简。

    朝简无语,“爸爸大笨蛋。”

    去幼儿园的路上,眠眠生着闷气,一路也没理爸爸。

    岳竟城把小家伙惹生气了,反倒觉得好笑,在车上都乐了。

    朝简回头哄了几句,转过来说:“你无不无聊?以后她都不理你了,看你怎么办。”

    到了幼儿园,朝简牵着眠眠去教室,看她闷闷不乐的,赶紧说几句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今天天气是不是不错,眠眠喜欢阳光么?”

    眠眠抬起头,阳光下明媚笑开,一个“喜”字下意识冒出口,她就顿时反应过来了,回:咕叽~”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对不对?”

    眠眠变着声调拉着长音,“咕叽~”【鼓及】

    阳光投落树梢的间隙,地面斑驳了一片,

    岳竟城就落在后边几步远,他的眼前是浅淡光晕下母女俩手牵手言笑的画面,微光晴晴,小风盈盈,整个冬日忽然陷入一种清柔,绵长,无限好的氛围里。

    下午,幼儿园老师把所有小朋友安排出了教室,费了好一番功夫让小朋友们乖乖排好列队,两纵列队从校园门口一路延伸到操场。

    园长催促所有老师抓紧。

    今天幼儿园的老股东要亲自下来视察,美其名曰关注幼儿的教育和成长,实则就是为了公司树立关爱儿童的良好形象,届时身边将有一大堆媒体跟着报道。

    兹事体大,不容有半分差池。

    否则他位置保不住。

    所有小朋友懵里懵懂,被安排来安排去。

    在等待的将近一个小时里,所有小朋友手上举着各色小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蛋让风吹得红扑扑的。

    眠眠鼻子发痒,爽利地抬手揉了揉。

    黄老师招她到眼前,耐心地再三叮嘱,“等一下你上去献花的时候,要叫庄爷爷,”她一顿,忧愁且郑重补一句,“你乖乖的,千万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多嘴。”

    这孩子不像其他小朋友,她不太好控制。

    眠眠:“那我能唱小鸡歌嘛?”

    黄老师满脸黑线,“不行。”

    眠眠:“我能抱着小鸡上去嘛?”

    黄老师额头青筋突显,“不行。”

    眠眠:“那……”

    黄老师:“好了,都不行,少说话,不,别说话了。”

    她原本不打算让眠眠上的,架不住园长很坚持。

    因为那么多小朋友当中,她长得最漂亮,毕竟是要上镜的,某种程度上,小朋友的面貌也代表了幼儿园的形象。

    对于大人世界里的纷扰和世情,眠眠一概不知,她谨记老师交代的事情——

    “不要说话,不要多嘴。”

    空旷的操场已经挤满人,媒体的长枪短炮准备就绪,人群簇拥之中,眠眠捧着一束花献上去。

    她眉目清灵,神态乖巧,十分惹人喜爱。

    老庄董蹲下来,慈眉善目问她,“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眠眠抿抿嘴,憋了半天,茫然四顾,寻找老师。

    人群之中老师火烧屁股似的,一直冲她挤眉弄眼。

    眠眠顿时明白过来,她忍着鼻子痒痒,结果一开口,一个喷嚏打得惊天动地,直接打在了老庄董脸上。

    所有人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爷爷,眠眠鼻子里痒,眠眠今天是小鸡。”

    现场一片死寂。

    老庄董身旁的特助连忙抽出手帕,俯身擦拭时,一边低声提醒:“庄董,这位小朋友就是越峰科技岳总的女儿,今年三岁。”

    老庄董神色一悟,多瞧了眠眠几眼,端看她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岳竟城的影子,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满目好奇和他对视,

    “一会儿活动结束,把她带到休息室。”

    放学了,黄老师在教室门口一边送孩子,一边忐忑加焦急,眠眠被带到休息室,已经差不多有30分钟了,期间除了老庄董的特助出来吩咐她拿一些小甜品和水果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出。

    总不至于,小孩子一个喷嚏就把人惹怒了吧?

    她自然是担心眠眠的,但也怕孩子在她手里出了事,更况且眠眠的父母身份不一般,尤其她想到眠眠小朋友那一大家子什么奶奶外婆,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黄老师有一种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心酸。

    她在教室门口惆怅着,直到看见眠眠妈妈的身影,她担忧之余,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

    因为工作原因,朝简很少来接眠眠放学,今天有时间,也是因为最近实验室为了每一位科研人士的身心健康,特地弄了一张轮班表出来。

    按照轮班表的安排,朝简今天下班早了点。

    “黄老师,我来接眠眠。”

    黄老师踌躇道:“眠眠妈妈……”

    朝简听完事情经过,立马让黄老师带路。

    黄老师带着她加紧脚步,来到院办的接待室门前,“在里面,一直没出来,快半个小时了。”

    朝简二话不说,抬手敲门,又重又稳。

    门一开,一个年轻人的面孔,问:“有事么?”

    朝简面容严肃,说:“你好,我是岳风眠的妈妈,来接她放学,听说她在里面?”

    年轻人回头。

    朝简趁他不注意,直接闯进去,“眠眠!”

    眠眠听见声音,立即从沙发跳下来,“妈妈!”

    朝简见她飞奔过来,蹲下去接住她,眼睛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再观察小家伙的神情,她脸上没有异常,甚至带着笑容。

    “你是这孩子的母亲?”

    不远处,老庄董坐着问道。

    朝简惶恐的情绪淡去,心里只剩下满腔的愤怒,她忍住了,站起来冷静道:“听说,我的孩子在活动现场,因为举止不当得罪了您?我向您道歉。”

    老庄董疏离地笑了笑。

    “但是,”朝简换了一副严肃冷淡的口吻,一字一句说:“你没有资格,在未经她父母的允许且没有第三方监护的情况下,将一个孩子带到密闭的空间,和她单独相处,且超过了30分钟。”

    “你不用担心,我的特助也在场。你的女儿很可爱,我就是有点好奇,没对她做什么。”

    老庄董有点讶异于她这一刻的凌厉,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年轻人敢对他做出这样一幅情状。

    “特助是你的人,不属于第三方。”朝简不买他的账。

    老庄董不怕惹事,但目前也不想招惹麻烦,他指一指房间天花板角落,“这里有监控,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找学校的人调取。”

    朝简瞥了一眼墙角,说:“我当然会。”

    说完她牵着眠眠离开。

    出来就让黄老师帮忙带她到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

    从眠眠被带进房间开始,到她闯进去,前因一共30分钟,朝简一眼不错盯着监控回放的画面。

    画面里从头到尾确实没有异常,眠眠坐在沙发上和老头聊天,时不时吃点东西,期间眠眠甚至下来手舞足蹈向他描述着什么。

    但因为画面没有声音,所以聊天内容不详。

    既然没有出事,朝简也不想去追究老师的责任,毕竟这老头是幼儿园的股东,而她给人家打工的,确实有心无力。

    但这样的幼儿园,她已经不放心眠眠再待下去,也该换一所学校了。

    至于追不追究校方的责任,这事她得和岳竟城商量。

    回去的路上,朝简轻声细语地问:“眠眠跟那位爷爷在聊什么呢?”

    眠眠歪着脑袋想了想,“聊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还有小鸡。”

    “就这些?”

    “就是这些了。”

    朝简仍是不放心,“他问爸爸妈妈什么?”

    内容杂乱琐碎,眠眠努力回忆,“问妈妈没有回来的时候,爸爸在把眠眠养大的时候,有没有别的阿姨,问眠眠,如果爸爸妈妈分开,要跟爸爸还是妈妈。”

    朝简觉得这老头简直有病,她没有回家,心里始终有些不安,让司机开车回了娘家。

    一进屋,眠眠就大喊外公外婆。

    朝莉真从房间里出来,惊喜把眠眠抱紧怀里,亲了又亲,问朝简,“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没有?”

    段巍从厨房端着菜出来,搁餐桌上,“正好,饭快做好了。”

    朝简带着眠眠在娘家吃了饭,也不着急回去,赖在沙发陪老两口看老掉牙的电视。

    眠眠一晚上紧紧跟在段楚则的屁股后面转,连他进浴室洗澡都不愿意分离,段楚则拎起她的后脖颈,放远一点,结果刚一转身她又黏上来。

    “舅舅,我不要离开你太久……”她缠缠绵绵,抱住舅舅的大长腿。

    “朝简,你还管不管了?”段楚则无奈之下,冲着客厅喊。

    朝简在沙发嗑瓜子,闻言道:“没大没小!你做舅舅的,可别把外甥女教坏了。”

    话刚说完,段楚则就把眠眠抱出来看,丢回给朝简,他一溜烟跑进浴室。

    眠眠挣扎着要跟上。

    朝简说:“舅舅要洗澡,你也要看?不害臊。”

    眠眠说:“我不看,我去门口等,我不放心舅舅一个人。”

    她挣脱朝简的怀抱跑了,蹲在浴室门口。

    蹲守了5分钟,她思念成疾,拿电话手表给段楚则打了个视频过去,里面段楚则看一眼,没理,于是手机没完没了地响。

    伴随门外眠眠无限依恋的高歌。

    “舅舅,小鸡,舅舅和小鸡~~”

    “聪明,帅气,洗澡澡洗屁屁~~”

    她说:“舅舅,你让大魔王抓走了嘛?”

    段楚则穿好衣服开门,弯腰将地上的小家伙一把捞进怀里,“玩吧,把我玩没了让外公外婆再给你生个小舅舅。”

    段巍笑骂道:“臭小子瞎说什么呢?”

    岳竟城是晚上11点钟到的,深夜带着一身寒气,来接老婆和孩子。

    “时间不早了,就在这睡吧,”朝莉真说:“你们从这回去都12点多了。我让阿则还给你拿套换洗的衣服,你俩身高也差不多,眠眠呢,她上次来这里住了两天,衣服都留在这。”

    岳竟城无可无不可,主要看朝简的意思。

    朝简倒是无所谓,毕竟是自己家。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

    晚上眠眠跟着外公外婆睡,朝莉真带她回房的时候,她扒着段楚则的房门,“舅舅一个人睡,晚上做噩梦怎么办?我不放过舅舅……”

    段楚则过来,无情地扒开她抓住门框的手,说:“那叫不放心,明天见。”

    他关门。

    朝简在自己房间里收拾抽屉里的一些小物件,时不时走一下神,岳竟城洗完澡进来了她都没察觉,直到她感觉后背有一副温热的身躯贴近,带着沐浴露的潮气,她猛回过神来。

    岳竟城往桌沿一靠,擦着头发,“想什么?”

    朝简关上抽屉,今天眠眠在幼儿园发生的事,她仍耿耿于怀,像个秤砣压住心口,她深吸一口气,把事情告诉了岳竟城。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无缘无故把眠眠带进屋子里,问了些有的没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岳竟城喜怒不形于色,尤其在朝简面前,他不能表露太大,免得她更加担心,“这事我来处理,别想太多。”

    朝简却不好糊弄,“这个老庄董行事怪异,莫名其妙的,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他是冲着你来的?”

    岳竟城沉思过后,也不再瞒她,拉了把椅子坐下,“你还记不记得庄霏?”

    朝简当然忘不了,“那位追了你很多年的庄大小姐?怎么了?”

    “老庄董就是她爸,前阵子她爸找我谈了点话。”

    “谈什么?”

    岳竟城看着她,语气低沉,“为了他女儿的幸福,他想招我当上门女婿。”

    朝简听完都愣住了,干巴巴道:“……啊这,荒唐了吧?”

    岳竟城拉着她坐到腿上,拥着她,说:“老头一向把女儿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现在自己年纪大了,估计疼女儿疼得可能有点偏执。”

    朝简声气不满道:“就他有女儿?那你还有妻女呢?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效仿古时候的榜下捉婿吧?”

    岳竟城却看着她,笑了下,“那老头来头可不小,如果有一天,我真被他抓去当了女婿,你说该怎么办?”

    朝简审视他,半是调侃半是质问:“你还有心思笑?很开心吧?有个女人对你痴心一片,到了枉顾伦理的地步,你心里很得意?”

    她一手搭住他的脖子,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

    “别酸了,”他说:“我心里只有你。”

    朝简羞起来当即就反驳,“谁酸了?我当然知道你思想端正,品德高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有本事,有责任感,有道德操守,不会做出……”

    “我说的是,我心里只有你。”他重复一遍。

    朝简一下噤声,过了会儿,她声音微弱,“我当然知道……”

    “当然,”他补充,“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优点,我确实也有。”

    朝简微哼了一口气,“臭不要脸啊。”

    岳竟城瞟她,掌心捏紧她的腰身,“嘀嘀咕咕骂谁呢?”

    朝简识相得很,“我骂那老头。”

    岳竟城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