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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 我要你开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

    喻穗岁清楚地看到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无意识地发抖, 她都握不住手机了。

    随后,她快速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光脚踩在瓷砖地板上, 一步一步地朝着窗户边走去。

    步子很慢, 因为她此刻很矛盾。

    害怕陈肆真的站在楼下, 又害怕他不在楼下。

    可床到窗户的距离也就短短五米,她最终还是站到了窗台边,双手扶住窗台,踮脚向下看去。

    果不其然的, 楼下的路灯旁多了一个身影。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 宽阔的过道两旁种着高大树木,以及排列有序的草丛带。

    此刻室外的冬风不停地吹吼,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刮来刮去, 绿化带也被狂风带着向一个方向摇曳。

    而路灯下的那个人似乎察觉不到冷一样。

    喻穗岁眼睫抖了又颤。

    倏地, 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她本来不想去看的, 但震动声一直没停过。

    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去拿手机。

    结果发现,是一通电话进来了。

    来电显示是:陈肆。

    她没有片刻犹豫,果断接通电话, 又快步走到窗户边站着, 透过明亮的玻璃看向窗外。

    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紧接着她注意到楼下那个男人仰起头向上看, 目光所对的方向和自己的房间重合。

    她忽然有种两人在对视的错觉。

    电话两头, 谁都没开口。

    任凭风声贯耳。

    一秒一秒。

    喻穗岁率先打破安静, 声音听着有些发闷:“你怎么还不睡,都凌晨三点了。”

    随后,她听到男人那惯有的语气, 不正经,“你这不也没睡?”

    喻穗岁鼻腔里发出一道闷哼,鼻音有些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感冒了。

    “我刚刚和我爸妈聊天来着。”

    陈肆单手插兜,另外一手扶着手机放在耳边,被风吹得发紫。

    可这人完全不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全放楼上立在窗边往下巴巴看的人影上了。

    “嗯,聊天聊的不开心了?”

    喻穗岁心底哗然,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陈肆轻笑,语气含混:“猜的。”

    喻穗岁垂下眼睫,哦了一声,“那你猜对了。”

    虽然她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发暖。

    毕竟对方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猜到她的心情低落。

    “猜对了有什么奖励?”

    电话那头的人又继续问。

    虽然喻穗岁在楼上看不清楼下他的神情,但猜也能猜到他此刻的混蛋样儿。

    她一手捏住手机机身,另外一手搭在窗台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敲击着窗台壁。

    又轻声细语地开口:“你想要什么?”

    也不知陈肆是忽略掉这句话,还是怎么回事。

    他没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现在站在窗边呢?”

    喻穗岁愣了下,忍不住又再次看了眼楼下那个人影,小声嘟囔:“干嘛明知故问,你又不是看不见。”

    陈肆啧了声,“喻穗岁,我耳朵还没聋。”

    喻穗岁眨眨眼,哦了一声,故意问:“所以呢?”

    陈肆笑了,胸腔都发出愉悦的震动,“所以,你刚刚吐槽我的坏话我能听到。”

    喻穗岁莞尔,但嘴硬道:“这就叫坏话了?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陈肆眯起双眼,隔着几米远盯着窗边那个小姑娘,语气带了几分危险,“我什么能力太差了?”

    喻穗岁吐舌,不想重复:“好话不说第二遍,你没听到就算了。”

    陈肆轻哼,戏谑道:“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喻穗岁。”

    小姑娘两眼弯弯,和他聊了几句之后,之前的坏心情一股脑儿地完全消失掉,“不可以吗?我胆子大点不好吗?”

    “谁说不可以了?”

    两人有来有回地瞎掰扯。

    喻穗岁故意发出一道雀跃轻笑,“那你刚刚那样讲。”

    陈肆轻哂,拢火给自己点了根烟,重重地抽了一口,才说:“这不是某个小姑娘心情不好,逗她玩玩。”

    这话一出,喻穗岁愣住了。

    她眼睛都忘了眨,呼吸速度放慢,心跳速度却在无形之中加快了不少。

    脸也微微发烫发红。

    然后,耳边又传来他吊儿郎当地一句:

    “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

    喻穗岁闷闷地嗯了一声。

    隐隐能猜出来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果不其然。

    “我要——你开心。”

    ……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形形色色。

    有人嫌你身为学生不好好读书跑去签约娱乐公司不务正业。

    但有人却只想让你开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参差不齐-

    元旦假期结束后,喻穗岁回学校领了接下来的各科试卷和教材,便前往京城。

    雾尚对待新人演员还不错,给她订的机票是商务舱。

    电影开机时间是一月十号,地点在京郊的影视基地上,附近有几座荒山,还没被开发成景区。

    她不是主演,属于客串角色,但戏份不少,所以有圈内口中的番位排名,只不过已经排到了二十番开外,忽略不计也正常。

    电影导演是业内的知名导演,拍出来的作品有国际大奖的提名,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气太高,圈子里出了名的心气高,不喜欢和流量演员合作,只找实力派演员。

    开机那天,剧组办了场浩大的开机仪式,拜四方,摆香炉,拉横幅,又用红布盖住镜头。仪式繁琐盛多,介绍出品方,导演,摄影师等各项部分主要负责人。

    这也是喻穗岁第一次瞧见这样盛大的仪式,以前见过的最大场面也就是学校开运动会,今天这次算是长见识了。但她不是主演,所以只拿了三炷香穿着剧组服装,乖巧地站在一旁。

    主创团队完成所有仪式后,才轮到大合影,喻穗岁也在其中。

    一切结束之后,差不多一天也就过去了。

    次日正式开拍。

    剧组专门为演员租了酒店,她和同剧组的一位同样是高中生的演员住在一间套房内,两人是相邻房间。

    那位高中生演员叫做宋靖,是本地人,一口老北京味儿十足。从小便是儿童演员出身,这不是她第一次拍戏。

    喻穗岁没有助理,只好自己去找场务拿明日通告。

    她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剧组搭建的房屋看起来格外逼真,她拿完通告便返回酒店。

    公司虽然没给她派助理,但派了商务车和司机,毕竟演员酒店和剧组相隔的距离足足有五六十公里。

    回到酒店后,刚打开房门,客厅里便飘来一阵香味,是火锅的辣香味。

    喻穗岁愣了下,换好鞋走进去,发现客厅坐满了人。

    有这部戏的男女主演,郭淳屹和姜清音,还有几个叫不上人名的演员,沙发上还坐着宋靖。

    她本想和众人打个招呼便回房间,但碍不过宋靖的热情,非要叫着她一起吃顿火锅,称先和剧组的演员打成一片,之后好开展工作。

    喻穗岁推脱不下,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虽说众人都围在火锅旁,但真正吃的只有宋靖和另外几个演员,毕竟男女主演明天都有通告,不可能在开拍前这样放肆吃的。

    喻穗岁安静坐着,忍不住看了几眼男女主演。

    这次的男一号和女一号都不是娱乐圈的大热演员,而是新生代演员,据说还没大学毕业,都是京城同一所戏剧学院的学生,还是同班同学。

    所以二人没什么架子,和平常人一样。

    她明天要去剧组走戏,所以坐下之后没拿筷子夹丸子

    吃,手上拿了根黄瓜慢慢嚼着。

    身边坐着宋靖,她正边刷手机边吃饭。

    倏地,也不知道她刷到什么刺激的新闻,突然尖叫起来。

    姜清音一个飞刀扔了过来,“叫唤什么呢?”

    喻穗岁一听这老北京口音,愣了下。

    后来才知道姜清音其实也是本地人,而且还是宋靖的表姐。

    宋靖把手机屏幕送到她面前,语气里的激动完全抑制不住,“我喜欢的那个车队最近在这附近训练呢!”

    听到车队两个字,喻穗岁竖起耳朵听着。

    咀嚼黄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姜清音随意瞥了眼,哦了一声,对其兴趣不高:“罡风330最近有比赛?”

    她这话是在问坐在单人沙发上打游戏的郭淳屹。

    郭淳屹眼神没离开过手机屏幕半秒,随口说:“车队官博没发过啊,假的吧,小宋你刷到假瓜了吧?”

    宋靖不容许别人侵害她的消息渠道:“怎么可能,那车队我男朋友也投资过的,他的消息不可能有错。”

    喻穗岁听到这,愣住了。

    原来表面上一副好学生模样的宋靖居然都有男朋友了。

    宋靖注意到她的眼神,啧了一声,“我比你大三岁,之前高一休学过两年,所以现在才读高二。小妹妹,我已经满二十了。”

    喻穗岁眨眨眼,点头,“哦。”

    宋靖是个比韩琳还要外向的姑娘,瞅见喻穗岁这乖模样心都软了,忍不住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叫姐姐,以后带你在剧组吃香的喝辣的。”

    喻穗岁乖乖叫了声姐姐,随口说:“你经纪人不管你吗?”

    一提到这个,宋靖就没了精气神,“我经纪人是我哥,大学毕业之后就来做我的执行经纪了,管我管得严死了。”

    喻穗岁疑惑道:“他同意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宋靖不解她的逻辑,“我是演员,又不是明星,我没接过代言,也没想过要走流量演员的路线,只需要拍我的戏就好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糊。”

    喻穗岁之前不常看娱乐圈的八卦,听到她口中的糊字,愣了下,“啊?糊?”

    “就是不火,我目前是个十八线小透明,有钱赚,没人黑,幸福指数很高了,我事业心也不强,一年拍一部主演戏两部配角戏就好啦。”

    喻穗岁眨眨眼,发现她很清醒,头脑也很清晰,知道自己未来要走什么路。

    宋靖朝她扬扬下巴,“你呢?”

    喻穗岁摇头,“我还没出道……”

    宋靖愣了下,随后继续问:“那你怎么在同龄人都上学的时候来混娱乐圈了?”

    喻穗岁沉默两秒。

    这点她从没对人讲过,包括韩琳。

    但现在宋靖对她讲了那么多,她也有了要抒发出来的倾诉欲。

    “我……其实是个留守儿童,今年读高中才去父母工作的城市读书。后来和老家的爷爷奶奶通电话,才得知一个老家的小妹妹遭到了不测,而她的父母都是在外务工,一年到头只有农历新年才会回家待一周,村子里这样的儿童有很多。”

    喻穗岁微微垂着头,语气渐渐微弱,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声音愈发变小。

    “我不想村子里再有留守儿童。”

    宋靖从小到大都是家中的小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没经历过这些事,也不明白喻穗岁不想村子里再有留守儿童和她进娱乐圈有什么关系。

    她唯一能接触到的非同阶层人士就是她的男朋友,她男朋友是白手起家的创一代,比他大五岁,早些年吃过不少苦。

    “岁岁,两者有什么关系?”

    喻穗岁抬头,对上宋靖清澈的眼神之后,愣了下才明白。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既然有吃不饱穿不暖还遭受欺凌的儿童,就会有无忧无虑长大的人。

    她苦笑道:“我想进入娱乐圈,等自己有了知名度之后宣传家乡,让家乡的基础建设得到发展,让留守儿童进入大众视野范围之内。”

    她语气虽然很轻,但话里的分量很重:“以前我虽然学习成绩排名比较靠前,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也不清楚想考什么大学,学什么专业。好朋友都有自己的目标和理想,可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只会考高分的学习机器一样,我不喜欢这样,很麻木。“

    “但我后来想清楚了,我的家乡靠山,古建筑多,适合走旅游路线,可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家乡的无人知晓,一提到青桥村,没有人知道。所以我想宣传家乡,促进家乡的旅游业发展。”

    说着说着,她心中便充满了美好期待,大多是对家乡未来建设的期待。

    宋靖虽然无法与她舍身处地的共情,但被她散发的魅力吸引到了。

    她搂住喻穗岁的肩,“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喻穗岁敕然一笑,“谢谢你,靖姐。”-

    那天过后,宋靖算是彻底喜欢上了喻穗岁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高中生演员,去哪儿玩都带着她。

    剧组分成ab两组,a组的负责导演是总导演,b组导演是一位名不经传的小导演。今天喻穗岁的戏是在b组拍的,最近b组的拍摄进度相比较a组来说慢了不少,导演都忍不住发火了。

    配角的戏份足足拍了五场都没过,这还不算分镜头。

    喻穗岁刚到,便听到导演把对讲机朝着桌上一摔,劈头盖脸地骂下去:“你怎么搞的?都不如剧组的新人演员,你公司没给你安排表演课啊?拍得狗屁不是!”

    见状,她把步子放到最轻,走了过去,身上还穿着戏服,妆发都搞好了,在旁边待命。

    “行了行了,休息十分钟,演员调整一下。”

    导演助理适时出现,让艺人助理带艺人整理服装,补妆之类的。

    宋靖今天没通告,没给喻穗岁打招呼,直接杀过来了。

    自从上次之后,两人关系大大促进,和剧组其他艺人的同事关系并不同。

    喻穗岁是她拍了这么多年戏,第一个想和她在杀青后继续联系的。

    喻穗岁坐在大棚一角,靠着暖气,腿上搭了条毛毯,正低头认真看剧本。

    她没有房车,雾尚派给她的商务车也只在她开工收工后接送她。

    宋靖提着保温桶朝她走过去,站在她跟前,盯了她好一会儿。

    这姑娘做事太专注了,根本没发觉眼前站着个人。

    她故意咳了几声,喻穗岁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仰头看,模样又乖又呆。

    这小模样看得宋靖乐了,找了个椅子坐下,顺手把保温桶打开。

    喻穗岁眨眨眼,“你今天不是去喜欢的车队了吗?怎么来b组了啊。”

    宋靖边给她盛家里阿姨炖的冰糖雪梨,边说:“别提了,人家车队封了路。”

    喻穗岁不明所以,“啊?”

    “比赛有隐私性,还没完全公布之前不能让外人过去。”

    她闻言,点点头,注意力瞬间被冰糖雪梨吸引,“好香啊。”

    宋靖将瓷碗推到她面前,“你今天这场戏不是要用嗓子吗?我特地叫阿姨炖的。”

    喻穗岁心一暖,“谢谢你,靖靖。”

    “肉麻死了。”宋靖故意做出一脸嫌弃状。

    说实话,喻穗岁有点想哭。

    因为在家父母都没这样对过自己,现在一个人出门,在陌生地界,却能被人这样关心。

    她边小口喝着,边听着宋靖吐槽。

    眼框还有些湿润。

    “罡风车队的纪律出了名的严格,但队内的成绩确实牛,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这支车队的原因。其实我喜欢的并不是队长,而是里面最普通的一个小队员,虽然队长的名气是对内在赛车圈最高的。”

    说到这种娱乐八卦,宋靖的话题便向着一个方向滑坡。

    “这队长在里面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他虽然是个高中生,但却能用手段让底下人服他,我男朋友和这位赛车圈的大神见过一面,回家之后也对他赞不绝口,说什么他的车队扬名内外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我很喜欢这

    支车队吧,但只是把它当成国内的一匹黑马而已,没敢想过这车队牛逼成什么样子。”

    喻穗岁听到高中生几个字之后,明显愣住了。

    她舀汤的动作都停住了。

    高中生组建车队?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陈肆啊。

    “发什么呆呢,岁岁,赶紧喝啊。”

    宋靖见她愣住,催促道,“我可听说导演今天发飙了,你赶紧喝,别误了拍戏。”

    喻穗岁的注意全被刚刚的猜想拉过去,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她忍不住问:“你看过那支车队的比赛吗?”

    宋靖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当然看过了,我每次去都买vip票的!而且还和喜欢的赛车手合过影呢。”

    喻穗岁不在意这些,哦了一声,继续问:“你刚刚说的那个赛车圈的大神,车队的队长是谁啊?”

    宋靖显然是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张口就来了:“陈肆。”

    她还以为喻穗岁对赛车感兴趣,补充道:“他的名字叫陈肆,我这里有他们车队的合照,你要看吗?”

    喻穗岁强压住疯狂跳动的心脏,点头。

    “我想看看。”

    第22章 22 意外

    这个世界太小了。

    喻穗岁心里正感叹着这句话。

    因为这些天, 宋靖给自己聊过许多关于这个车队的事情,包括一些参加过的赛事和娱乐八卦。这车队是赛车圈内的一匹黑马,起初并没有队长, 只有俱乐部的教练, 后来教练因为一些事情退圈, 陈肆是被迫顶上去的。

    他刚开始只是个玩赛车跑的不错的队员, 也不清楚车队附属的俱乐部为什么让他当队长,毕竟他那时候混蛋一个,完全没半点团体意识,更别提领导能力了。

    这些都是宋靖讲给自己听的原话。

    聊天的时候, 她问宋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宋靖递给她一个眼神, 仿佛在说你傻啊,当然是从我男朋友那打听来的。

    脑子里正车轱辘地来回扭转宋靖之前的话,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随后一张照片便送到面前。

    “喏, 最中间那个人就是陈肆。”

    视线从地面移动到手机屏幕上。

    那张照片大概是相机拍的, 很清晰,右下角写着日期,上面显示是2011年6月21日。合影里站在陈肆周围的几个人都挺面熟的。

    喻穗岁不是在之前跨年夜见过, 就是在还没签约经纪公司之前跟苏清淮一起去烧烤店见过。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间那个男人, 也就是陈肆。他身后是梧州的网红建筑,高楼耸立入云端, 队员身上都穿着赛车服, 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入镜, 更是多了几分纸醉金迷的氛围。

    陈肆站在c位,穿了简单的便服,纯黑短袖和深棕色裤子, 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那时候他的头发很短,不是寸头胜似寸头,贴着青皮,冷色调的小臂,稍稍扬起的下巴,凸起的喉结,手搭在身边人的肩上,目光直直地朝着镜头扫.射过来,处处彰显了张狂。

    据说这张照片被网友转载数次,最后短暂地登上了热搜。但在热搜上没呆多长时间就被撸了下来,因为陈肆那会儿比较低调,车队比较乱,也不想让车队过早地进入媒体视野。

    宋靖瞧她看得认真,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怎么样,被他迷住了?”

    喻穗岁收回目光,颇为平静的样子,“嗯。”

    宋靖多看了她两眼,“你倒挺淡定啊,我给我同学看,他们都以为是新出道的明星呢,争先恐后地要人家的联系方式。”

    喻穗岁愣了下,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当然没有,”宋靖把手机揣回兜里,“我怎么会有人家的联系方式。”

    喻穗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临近开拍,喻穗岁开始整理着装,调整状态,起身准备朝着摄影棚走,想起什么,回头冲宋靖说:“靖靖,你能把刚刚那张照片发我吗?”

    宋靖一脸茫然,早忘了:“什么照片?”

    喻穗岁目光顿了下,“陈肆的那张合影。”-

    进入剧组后,喻穗岁也没落下过功课,没通告的时候,就坐着公司派给她的商务车前往市区上文化课。

    她在剧组的日常每天就是这样,两点一线,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市区的补习机构。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便临近农历新年,剧组放了五天假期。正式放假前一天,导演请客吃饭,地点就在影视城边缘,怀柔逼格最高的一家饭店。

    喻穗岁本来是不够格去的,因为导演请的都是主演和配角,实在和她搭不上关系,但不知为何,b组导演却特地邀请了她。而她只是小配角,实在推脱不掉,所以答应了。

    宋靖的戏份早就杀青了,所以早早地回了市区,没参加这场饭局,两位主演倒是都给导演面子,都到了。

    喻穗岁到的时候,包厢里还没几个人,此刻都在沙发上坐着闲聊。

    她和场上人都不太熟,进入包厢之后便随意找了个角落安静待着。

    包厢的双开门大敞着,走廊里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热闹,来来往往地都人,有侍应生,也有一些看起来穿着某种特定服装的男人。

    喻穗岁瞥了两眼,莫名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没过多久,导演以及主创人员都到场了,大家纷纷落座。服务员上菜后,导演象征性地讲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大家放开吃,没再多说什么。

    但在场的人都是常年浸.淫娱乐圈的人物,都深啀圈子内的规则,所以除了喻穗岁,没人是正儿八经来吃饭的,都是来敬酒的。

    喻穗岁不懂这些,只是听说这次的饭局导演把这部戏的投资商也请了过来,此刻就坐在主位上。

    “陈总,要不是您,这项目就启动不了,我先敬您一杯。”副导率先举杯而起,正好对着的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而被他成为陈总的男人只是简单地瞥了副导一眼,没接他的敬酒,反而说了句不阴不阳的话,“小刘,主次有序。”

    在场人都懂了,这位陈总的话算是搬到了明面上,让刘副导不要越了规矩,他只是个小小的副导演,还没法越过导演。

    导演和陈总大概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了,他根本没给副导一个眼神,反而笑着同陈总唠起家常:“什么时候回梧州?”

    喻穗岁听到这儿,愣了下。

    这位陈总不是北京的吗?居然是梧州人?

    刘副导闻言,目光瞥向喻穗岁,“小喻,你也是梧州人吧?”

    喻穗岁实话实说,“我只是在梧州读高中,不是梧州人。”

    刘副导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喻穗岁这般实诚,把他接下来要灌酒的话都堵死了。

    这部电影的女主演姜清音看到这一幕,无声地笑了。

    之前宋靖还拜托她帮忙看着点喻穗岁,别让她在这水深的娱乐圈内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现在看来,这位小朋友根本就是个清流的存在,应该不会被怎样。

    但事情的发展与她的想象有些出入。

    这位刘副导并没有被喻穗岁的直白弄退,而是继续问:“小喻,你不给导演敬酒吗?”

    喻穗岁蹙眉,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敬酒,也不是很理解酒桌文化。

    她没动弹,但身边的人一个个极其上道,举着酒杯就开始各种敬酒,给导演敬酒,给投资商陈总敬酒,给刘副导演敬酒。

    看着包厢内充斥着各种近似萎靡的氛围,喻穗岁有些呆不下去了,找了个理由溜出包厢。

    她去了趟洗手间,将手打湿,太阳穴突突地难受,用凉水泼在眼睛上。

    水池和隔间是分开的,洗手区域是男女共用。她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忽然发现刘副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对方就站在她身后,盯着镜中她的脸,轻笑一声:“小喻,你刚进入娱乐圈,还是不太适应这种饭局吧?”

    喻穗岁快速洗完手,抽了张纸擦干,“还好。”

    刘副导演向前走了一

    步,挡住她要离开的身影,话语有些奇怪:“这种饭局以后多的是,你不适应也没关系,待会儿结束后可以跟我回去,我教你怎么说一些漂亮的场面话。”

    若是刚刚她看不懂这位刘副导演什么意思那还情有可原,可这话一出,她立马就懂了。

    宋靖和她讲过一些关于这位副导的八卦事,话里话外都是鄙夷他,形容他完全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仗着在艺术院校镀了个金就这种哄骗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生活作风有很大的问题。

    想到这,喻穗岁立刻拒绝,半点儿面子都没留。

    “还是不用了,导演,我可以自己学习。”

    刘副导啧了声,装得像个关心新人的老前辈一样,“我知道你学习能力强,但小喻啊,有些事儿不能靠自己悟,那是悟不出来的。”

    边说着,他的手便作势要搭上喻穗岁的肩膀。

    可手还没完全放过去,便被一只大掌在空中控制住。

    喻穗岁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忍不住偏头。

    在看清帮她的人是谁之后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这人的手劲儿着实不小,弄得刘副导龇牙咧嘴,“你谁啊,赶紧给我放手。”

    话音刚落,那人又加重了力道,刘副导的哀嚎声便更大了,“小喻,这是你朋友吗?赶紧让他放手,我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

    和宋靖说得完全相同,这位刘副导演就是个纸老虎,没有后台。

    之前哄骗过的女孩子反应过来之后,就找人打了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进了医院,他都不敢报警。

    喻穗岁没吭声,目光都落在来人身上了,根本不在意刘副导的哀嚎和求饶。

    他的声音有些大,闹得走廊有人过来看热闹,侍应生都过来了,但没人敢上前拦。

    刘副导疼得受不了了,大喊大叫:“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

    扯住他手腕的人倏地笑了,“好啊,我看是警察先到,还是你的手先废了。”

    这话说得极为狂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喻穗岁在人群中看到原本坐在包厢中的导演,还有那位投资商。

    忽然那位投资商看清这一切之后,拨开人群走进来,蹙眉训斥道:“陈肆!给我放手。”

    喻穗岁听到这话,愣住了。

    原本因为陈肆突然出现在这儿的惊讶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那就是为什么这位投资商认识陈肆,而且看起来关系颇深。

    可陈肆根本没看那位陈总一眼,反而把目光放在喻穗岁身上,旁若无人地问她:“这混蛋之前有没有骚扰过你?”

    第23章 23 摸什么呢?

    原本还算宽敞的走廊经此事情后, 顿时变得有些狭窄逼仄。

    陈肆那态度太嚣张了,根本没管在场所有人,只关心喻穗岁有没有被这混蛋骚扰过。

    喻穗岁有些反应不过来, 心里的问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陈肆也这样巧合地出现在这儿。

    比如那位投资商陈总为什么对陈肆是一种很耐人寻味的态度。

    正当她还发愣的时候, 走廊拐角处来了一群人, 闹闹哄哄的, 聊天声都没避开人。

    她下意识看过去。

    三五成群的男人身上穿着的服装是刚刚她在包厢内瞥见走廊外面一闪而过的眼熟衣服,现在仔细一看,是车队的队服。

    而站在前面的也是几个眼熟的面孔,有苏清淮, 烧烤店老板刘崎, 还有酒吧老板。

    陈肆的目光还放在她身上,见她不回答,还以为是自己抓住的这人以前没少骚扰过她, 手上的力道便再次加重。

    一道骨头错位声出现, 让刘副导猝不及防地发出惨叫。

    由此, 喻穗岁的思绪被拽回现实。

    她仰头,甫一撩起眼皮便对上男人暗含关切的目光,心里倏地一暖, 摇头:“以前没有过。”

    陈肆轻前额, 对他的力道减轻了不少,最后松开手, 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将人踹到墙角。

    在场人都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特别是那位投资商陈总,他怒目瞪着陈肆,指着他说道:“你在外面就是这副形象?”

    陈肆眼神这次舍得递给他一个了, 但依旧是丝毫不屑,“和你有关系?”

    投资商陈总气得脖子涨红,“我是你爹,你说和我有关系吗?”

    此话一出,惊呆了所有人。

    这其中包括喻穗岁,包括陈总旁边的电影总导演,但最震惊的还是瘫坐在地上的刘副导演。

    他后背冒出了层层冷汗。

    这人原来是陈总的儿子,怪不得那么嚣张。就目前这个情形看,喻穗岁和这人的关系属实是不一般。若是陈总知道自己是想骚扰他儿子关系匪浅的朋友,会不会对电影拍摄有影响?

    就在众人都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陈肆忽然开口了。

    他不紧不慢地当着他老子的面点燃一根烟,任由烟雾蒸腾上升,在浓浓烟雾中,目光冷炬含刀:“我爹早死了,请问你是哪位?”

    众人哗然。

    陈肆没再多看他一眼,牵上身边这位还在愣神的小姑娘,拨开人群走了。

    留下这么一滩烂摊子-

    另外一包厢内。

    这间包房和刚刚的剧组包间有很大出入,明显是此刻这间更胜一筹。事实上两个包厢没法比,因为都不在同一片区域。

    虽然都处在顶楼,但剧组的那个包厢位置在整层楼的最外面,挨着电梯和安全通道。而这间却是在最内里的位置,单独的一片区域开辟的地位。

    室内各种娱乐设施样样齐全,因着是顶楼,还有个阳台,阳台外是无边泳池。每当夜晚降临,远处钢铁森林般的高楼大厦霓虹灯打在水面上。风一吹,水面波光粼粼。

    喻穗岁被带进来之后,在陈肆身边落座。

    饭桌是圆弧型的,围满了人。包厢内的气氛很好,和之前那个虚伪场面相比,此刻倒显得有几分真挚。

    而且不止有喻穗岁一个女孩,其他队员有带着女朋友来的。

    陈肆偏头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多点了份这饭店的招牌面,等服务员把面端上来的时候,喻穗岁才看他一眼。

    陈肆把面推到她面前,语气稀松平常,“不用管刚刚那人,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喻穗岁静静地盯着他,忽然发觉这人很有能力,他能不动声色地摆平所有的事情,根本不用她费一点心思。

    今天在洗手间门口闹了那么一出,之后在剧组的工作可能不好展开,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给导演道歉的时候,这人居然说已经打好招呼了。

    明明他一直在自己身边,根本抽不出空去处理事情。

    陈肆仿佛能猜到这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懒散地陷入椅子中,靠近她的那条手臂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上,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像是将她揽入怀中般。

    “想问我怎么处理的?”

    喻穗岁点头,手上拿着筷子,面的香气都飘进鼻子里,但她不着急吃。

    陈肆指尖微微屈起,没有节奏地敲打在椅子的木制上,轻笑:“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记住,没有你陈肆哥哥摆不平的事情。”

    令人羞耻的称呼又出现了。

    喻穗岁尽量忽视掉他的这个称呼,但不受控制地被影响了。

    和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了,他没怎么变化,只是头发好像长了点,额前都有碎发了。

    一旁的刘崎听到陈肆那话,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夹了一筷子菜,递给他一个眼神:“冷淡了一个月,现在又开始骚了?”

    苏清淮接话,“真够了你陈肆,别逗我妹了成不成?”

    喻穗岁将自己摘出来,开始低头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因为有女孩在,包厢里没抽烟的,喝酒的人也不多。

    陈肆根本没看他俩,嘲讽道:“你俩懂个屁,滚远点。”

    苏清淮抛过来一个开瓶器,扔在陈肆身上,“我再不懂也能看出来你什么心思。”

    这话算是将喻穗岁和陈

    肆的关系挑明了,放在光底下说了。

    陈肆没羞没臊,轻哼道:“刚看出来?那你该去看看眼睛了。”

    随后,他轻哂,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确实是在追喻穗岁。”

    这话一出,起哄声和口哨声齐齐出现,震响在包厢中。

    喻穗岁听到这些动静,头扎地更低了。

    陈肆注意到这点,他把原本搭在喻穗岁椅背上的手收了回去,在空中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声音也暗含警告:“行了啊,别发怪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马戏团搬怀柔来了。”

    他的话很有威慑力,众人看出他的意思,纷纷收了声,也没再胡乱起哄。

    喻穗岁没再听到那些之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殊不知被陈肆看得一清二楚。

    一碗面下肚,原本空荡荡的胃此刻好受多了,暖意占满了身子。

    她刚放下筷子,一块草莓味软糖递了过来。

    顺着草莓软糖往上看,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掌心半向上,生命线深深地印在上面。除此之外还有薄薄的茧。

    “我的手很好看?”

    头顶忽然落下一道声音,端得是不羁。

    喻穗岁点头,但没讲话,两指无声地去捏那块软糖。

    动作间,指尖部分不小心触碰到男人掌心的薄茧。

    娇嫩细腻的肌肤被粗粝浅浅地摩挲着,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啧,”他垂眼,语气不正经地调侃,“摸什么呢?占我便宜啊?”

    这话吓得喻穗岁睫毛乱颤,软糖没拿稳,重新掉到他手里,塑料外衣相互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定住心神,既然他都这样讲了,那她也就不去管那么多了。

    最后,她干脆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掌心上,捏住那颗软糖之后没有及时移走自己的手,反而是故意屈起食指,用指尖连带着指甲尖划在他掌心。

    这细小的声音微乎其微,在吵闹的包厢中根本不显眼,但却清清楚楚地同时落在两人耳中。

    小动作会搞得人掌心发痒,陈肆也不例外。

    但他此刻却觉得,掌心的痒根本比不上心尖痒。

    相比起掌心,更痒的是——

    他的心。

    喻穗岁抬头,目光边和他近距离的撞上,指尖又无距离地同他相接触。

    偏偏面上一副最无辜的表情,眼睛眨呀眨,一双水眸无比动人。

    男人哼笑,侧脸上凸起又放下,喻穗岁知道他是咬紧了后槽牙。

    看到这一幕,她得逞地笑了,眼尾荡出了无限笑意,“就占你便宜了,不可以吗?陈肆哥哥。”

    她反将一军,将那个令人羞耻的称呼又重新抛给他。

    正当她还笑容满面的时候,陈肆单挑眉,手下动作利落,五指聚拢到一起,共同包住她的软拳。

    只是稍稍用了些力道,便让她动弹不得。

    喻穗岁心一颤,手背满是他掌心的温热,那些薄茧的存在更明显了,此刻正在一点一点的与她摩挲。

    细软碰上粗粝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求饶。

    她沉默两秒,缓慢开口:“你犯规。”

    嘴硬得很。

    陈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另外一手托着下巴,“我哪儿犯规了?只许你占我便宜,不能我占你的?”

    这话说得很有他本人的气质,流氓渣男又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喻穗岁轻哼,“我没有握住你的手,而且还是这么用力。”

    她眼神快速扫了下两人无距离在一起接触的手,像是把“证据”摊在了面前。

    陈肆笑了下,“都进入娱乐圈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喻穗岁不明所以,疑惑地问:“这有什么联系?”

    陈肆嘴角轻扯,“没什么联系,夸你可爱呢。”

    话题忽然转到这种风格上,让喻穗岁愣了下。

    随后脸倏地红了一大片,连同着脖颈。

    包厢内的其他人都在聊天,要不就是在打游戏,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完全变了。

    时间不早了,饭局散场后,因为陈肆喝了酒,所以是苏清淮把喻穗岁送回剧组酒店的。

    她从苏清淮的口中得知,前几天车队刚结束一场小规模的赛事,今天这顿饭算是庆功宴,因为他们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岁岁,明天你是要回青桥村对吗?”苏清淮问道。

    喻穗岁点头。

    “车票买了吗?没买的话也别买了,我明天也打算回去一趟,正好开车带你,高速也就三.四个小时,不算久。”

    都已经安排好了,喻穗岁便答应了。

    等到次日一早,她收拾好东西之后,刚准备给苏清淮打电话,他的消息就进来了。

    苏清淮:【下楼吧。】

    等她拎着行李箱刚走到酒店大厅,便看到外面正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大G。

    走出门,才发现大G旁站着一个身影,鼻梁上撑着墨镜,穿了一身黑,利落帅气。

    这人正是陈肆。

    苏清淮没下车,坐在副驾驶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她解释道:“陈肆也去青桥,他有点事要去那边办。”

    喻穗岁不解,青桥村比较落后,他能有什么事儿去那里办。

    陈肆刚把她行李箱搬上后备箱,一扭头,对上她疑惑的表情,啧了声,“怎么,不欢迎我?”

    喻穗岁下意识摇头,刚想问什么,就被他截断。

    “那就上车。”

    第24章 24 极度病态的爱。

    撂下这四个字之后, 陈肆越过她,走向副驾驶座,手摸上门把手一拉, 把副驾车门打开了。

    苏清淮当时正靠着车门, 经他这一操作之后, 差点没稳住身子摔下来。

    “谋杀啊?”

    他利落地跳下车, 站在地面上。

    陈肆根本没多和他废话的意思,下巴朝着后座点了下,言简意赅,“你坐后边。”

    苏清淮瞥了眼喻穗岁, 之后又看回面前的男人, 气极反笑,给他束了个大拇指,“刘崎那话算是对的, 你这狗东西真不是人。”

    陈肆根本没生气, 反而点了下头, 大大方方承认了:“我不做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刚知道?”

    苏清淮算是被他的厚脸皮惊到了,边点头边打开后座的门, 临上车前, 还不忘操着一种劝告的语气对喻穗岁讲:“岁岁,像这种狗东西, 你趁早远离吧, 哥哥可是提前给你打过预防针了。”

    喻穗岁身上只有一个斜挎包, 她站在原地没动。

    陈肆听到这话,走到她面前,动作自然地接了她的包, 拎在手上。

    那斜挎包是毛茸茸的卡通包,在他身上倒也没违和感,增加了几分人夫的气质。

    男人经过副驾驶的时候,把卡通斜挎包放在中控台上,转身逆着光看她,墨镜也没摘下来。

    他侧头歪了下,意思是让她上车。

    身后清晨的阳光铺在他身后,将他整个人都完全包裹在阳光中。

    那种氛围感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不是喻穗岁第一次坐他的车,上车后轻车熟路地系上安全带,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知道青桥村在哪里吗?需不需要导航。”

    后排的苏清淮扯了个笑,语调不阴不阳,“这你不用担心了岁岁,陈少爷之前去过好几次了,那叫一个轻车熟路。”

    陈肆居然去过青桥村?

    她怎么不知道。

    陈肆已经发动车子上路了,目视前方,单手帅气地打了一圈方向盘,感受到她的目光了,“好奇我什么时候去过你老家啊?”

    他这话带了几分逗弄小孩的调调,随后继续说:“那你其实应该要好奇的事情有好多。”

    苏清淮显然是受不了陈肆在喻穗岁面前的这模样了,嗤笑一声:“谁问你了。差不多得了啊,没人对你好奇。”

    前方刚巧是个红灯,车辆缓缓停下。

    陈肆啧了声,随手捞起中控台上的一瓶水,头也不回地朝后排抛过去,“非得让我把

    你名字在俱乐部里划走是吧?”

    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因为苏清淮打算高考结束后正式加入赛车俱乐部。

    有些人生下来就对赛车感兴趣,他就是其中之一。而陈肆是俱乐部中赛车玩得最溜的。

    所以听到这话后,他没再开口,只是双手合十地求饶。

    陈肆从后视镜看到他那模样,扯了个笑,“这就怕了,想不让我把你划走也行,接下来到青桥村的路上,把嘴闭紧就行。”

    苏清淮急忙表忠心,两指捏起,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之后,没有了苏清淮的聒噪,车内倒显得十分静。

    一个拐弯,大G上了通往高速的公路,经过etc之后,喻穗岁明显察觉到车速提高了不少。

    她下意识抬手,握紧车顶的扶手,后背紧紧地贴上车的椅背。

    陈肆余光注意到这点,脚尖微微抬起,把车速慢慢降下来了。

    他轻咳一声,“现在这个速度还适应吗?”

    车内安静的气氛被他骤然打破,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喻穗岁不明所以,茫然地啊了一下。

    毕竟刚刚那话听着意思蛮多的。

    有好几层意思。

    陈肆没看她,只留给她侧脸,“我是说,车速能适应吗?”

    喻穗岁哦了下,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便及时说道:“能适应。”

    “嗯。”

    她讲话间,目光都看向驾驶座,余光注意到后排的苏清淮正带着耳机打游戏,倒是很安静。

    汽车发动机的噪音很低,这样显得车内更安静了。

    陈肆目视前方,忽然摁了下车载音响,“想听什么歌?”

    喻穗岁正发呆,思绪被拽回,“什么都可以。”

    陈肆笑了下,“那你随便找首歌放着。”

    “哦。”

    她起身,后背脱离椅背,向着屏幕倾身。

    指尖在上面滑了几下,发现都是些英文歌,最后没多想,干脆点了第一首,让它顺序播放。

    这首歌的前奏像是卡碟一样,又有一种武侠片中,捉妖师收妖怪时候的音效感。

    车辆进入长隧道,再出来的时候群山环绕,天气一般,阳光被乌云挡住,山与山之前的缝隙从车内看很近,道路越走越狭窄。

    越往北走,天气越恶劣,分明是晌午时分,阳光却看不到几缕,还有小范围的雾气。

    车内的鼓点都打在节拍上,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的音乐十分炸耳。

    “Something lately drives me crazy,

    最近我有点抓狂。

    Has to do with how you make me,

    估计和你脱不了关系,

    Struggle to get your attention,

    费力地吸引你的注意,

    Calling you brings apprehension,

    打给你电话还徒增烦恼,”

    不仅是音乐炸裂,接下来的歌词更是不堪入耳。

    “Texts from you and sex from you,

    你的短信,与你鱼水之欢。

    Are things that are not so uncommon,

    却感觉你都是那么敷衍,

    Flirt with you youre all about it,

    与你调情,而你却也只喜欢调情,

    Tell me why I feel unwanted

    告诉我为何我却没有一点被需要的感觉。”

    喻穗岁英语水平还算可以,反应过来这歌词是什么之后,脸腾得一下红了。

    她的手碰上屏幕,想要换首歌。

    动作却被一道声音喊停,“干嘛呢?”

    喻穗岁手顿了下,若无其事地说:“我不喜欢这首歌,太吵了,换一首。”

    陈肆笑了下,“开车就得听这种,不然容易睡着。”

    喻穗岁愣了两秒,随后熄灭换歌的想法,乖乖说:“哦,知道了。”

    陈肆知道她什么意思,坏心思一起,开始逗她:“这歌叫什么?还挺好听。”

    喻穗岁目光瞥见滚动的歌名,不肯说:“我不知道,看不懂。”

    陈肆调侃道:“火箭班的学生,不可能看不懂。”

    喻穗岁给自己找补:“可我好久没上过文化课了,学习退步了。”

    陈肆拆穿她:“你拍戏期间不是两地往返吗?没通告就去市区上课的是谁?”

    喻穗岁嘴硬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陈肆笑容肆意:“行,随你。”

    她偏头看向窗外,群山叠叠,快速向后退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首歌结束后,车载音响的屏幕上印着一串英文字母:

    Super Psycho Love

    后来喻穗岁在手机浏览器上输入这行字母,得到的翻译是:极度病态的爱-

    下了高速之后,陈肆先送喻穗岁回家。因为之前父母给爷爷奶奶在县城里买了套三室一厅,小区的位置在县里最热闹的地界,周围有小学和初中。

    这个小县城因为四面环山,所以发展一直比较落后,和同一个地级市的其他县城距离比较远。其他县城靠着各种政.府带动早早地发展起来,而这个小县城好像被遗漏一样。

    汽车七拐八拐,才到达小区门口,陌生车辆不能驶进去,所以喻穗岁在小区门口和两人告别。

    等小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区内,苏清淮才慢悠悠开口:“要不你跟着人家回去过年得了。”

    陈肆收回目光,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也行,我除夕的时候就上门。”

    苏清淮算是被他这态度折服了,边啧啧地看他,边下车和他换了位置,“你是真敢想啊。”

    陈肆绕了一圈车头,坐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之后,阖眼假寐,嘲讽道:“比你胆子大,追人追了半年都没个进展。”

    苏清淮嗤笑一声,“你懂什么,我这叫讲究分寸。”

    陈肆没再出声理他。

    车内恢复安静,苏清淮把车开到了离这片小区大概五公里的另一片小区,陈肆在这租了个四室一厅。

    之前苏清淮说的陈肆有事要过来办不是瞎讲的,因为陈肆确实是有正经事要在这地方办。

    他自从初中毕业之后便开始赚钱,目前在梧州的一家汽车俱乐部有自己的车队。俱乐部的前身是当地的汽车修理厂,属于车友自发共同举办的,他在内也占有股份,只不过比较少。

    而这家俱乐部旗下的车队前不久在国际赛事上取得过不错的成绩,所以得到了知名企业的投资,准备联合车队和俱乐部的名号在国内找地建设一条国际化的赛车车道。

    选来选去,最后初步定了几个城市,青桥县就是其中之一。

    到达小区之后,两人一同上楼,那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刚好是饭点,两人便随便找了家面馆解决午饭。

    那天是腊月二十八,面馆内坐满了人,只有窗户旁有一个双人桌,外面的街上也挤满了人。

    对面是一家网吧,旁边挨着一条小巷,巷口站着几个穿着奇异的男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正聚在一起吞云吐雾。

    面上来之后,陈肆没什么包袱,大口吃面。

    苏清淮坐他对面,不着急吃饭,先接了个电话,是刘崎打来的。

    除了他俩之外,这次跟着一起来青桥的还有刘崎和辛泰奇,刘崎开了家烧烤店,辛泰奇开的是酒吧,两人有点资产,在俱乐部里说的话也有一定地位。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八零后,人生阅历高,早年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所以看地理位置他俩得在。

    苏清淮发过去一个定位,没过多久,两人就到了。

    四人边吃饭边聊,下午要去郊区看地,所以都没喝酒。

    苏清淮拿出一张纸质地图摊在桌上,拿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看向三人。

    “我找风水大师看过了,南郊那边一般,不太适合咱们,但它的优点是

    面积大,便宜。北边的地还算可以,从风水的角度来说,河在东面,风水好。就是没南郊大,一共就一千亩,要是真开始建道,估计实际赛道面积要少四分之一。”

    刘崎蹙眉,“还有别的地儿没?”

    苏清淮摇头,“再之外就到外县了,陈肆的首选还是青桥县。”

    辛泰奇瞥了陈肆一眼,“干嘛非得选这儿?就因为这是那姑娘的老家?”

    陈肆掏出盒烟,抖落几根递给在场三人,自己却没抽。

    他轻咳一声,“我之前调研过实际情况,这地方的发展受限,当地没有好的工作机会,除了体制内就是服务业岗位,赚的钱不多,所以县城和周围村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务工,留在这里的大多是留守儿童。”

    他声音压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我的要求是,在青桥当地选址,最好靠近附近村庄,政.府和企业两相合作,这样也能带动当地发展。”

    自从他说到留守儿童那四个字之后,苏清淮便一直盯着他。

    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第25章 25 活不成了

    陈肆的要求也不是很高, 那天回去之后,辛泰奇和刘崎连同苏清淮开车前往青桥最边界的地方。

    他们提前联系了当地政.府的基层人员,一同找合适的地理位置。

    而另一边的喻穗岁刚进家, 饭菜香就飘进鼻子里。

    爷爷奶奶听说她要回来, 一大早就各种采买食材, 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尝尝这个酸菜鱼, 岁岁。”

    奶奶拿勺子给她舀了好多白腻鱼肉,放在她碗里,一脸关心:“在梧州读书很辛苦吧,每天起早贪黑的。”

    爷爷也忍不住说:“怎么看着又瘦了, 岁岁, 你平常多吃点饭,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要减肥。”

    久违的关怀如约而至, 弄得喻穗岁心里暖暖的。

    但爷爷奶奶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学习模式是半工半读, 也不知道自己签约了经纪公司, 已经开始拍戏。

    她的想法是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二老,毕竟他们从小就想让自己考一个好大学,自己现在的做法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务正业, 所以还是先不说。

    想到这, 她突然想起,其实自己父母对自己的这项做法也表示不理解, 只是后来父亲看似同意她, 可其实是被违约金强制妥协了。

    在她自己选的这条道路上, 可以说是没人支持她。

    她得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走完。

    午饭吃完后,两位老人都去午休了,喻穗岁呆在卧室内坐了一会儿, 望着窗外发呆。

    这房子是五年前暑假买的,当时这片区域比较靠近郊区,优点就是房价低,小区物业好,但住户大多是回迁户,五十岁以上住户居多。

    现在小区周边的学校也都迁过来了,相比较刚开盘的时候,这块区域热闹多了,烟火气也上来了。

    昨天青桥刚落了一场大雪,积雪厚厚地盖在地上,小区内玩雪的孩子挺多的。北方城市的地暖烧得旺盛,室内温度高但湿度低,卧室的窗户敞开着,冷风带着小孩的嬉闹声一同涌入室内。

    书桌上放着剧本,她也没看,双手托着下巴发呆。

    待了没多久,她便想着下楼透透气,装上手机便乘电梯下楼了。

    单元门一打开,呼呼的冷风从光秃秃的脖颈里涌进去,冷风一下子将她冻得无比清醒。

    她打了个哆嗦,裹紧衣服,朝小区外面走。

    雪天路滑,她走得很慢,前方经过一个熟悉的小巷,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刺耳嬉闹声,没多在意,朝着巷口的小卖部走了进去。

    其实青桥县面积很大,这块地界早些年有独属的名字,叫雪漓镇。这两年逐渐和青桥市区接轨,雪漓镇这个名字便很少出现在市民口中。

    而喻穗岁进入的那家小卖部有个好听的名字——雪漓椿野。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对这家店比较熟悉,走到收银台,对收银小妹指着后面墙上的玻璃烟柜,“拿盒江南韵。”

    店员是刚来这儿上班的,瞥过她的时候多看了两眼,“30一盒。”

    喻穗岁带了零钱,递给她之后便拿烟朝门口走,想到什么,又转身买了个打火机。

    当时店内放着舒缓的粤语歌,男歌手的声音很有穿透人心能力。

    恰好这首歌是她最喜欢的,歌词唱到那句“为何为好事泪流”,歌声便戛然而止了。是店内的音响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没多停留,裹紧外套朝着店外走。

    街上人来人往,处于大堵车的状态,鸣笛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乱发慌。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冷风中,拢火点烟。

    烟雾被风吹散,拿烟的那只手被冻得发紫。

    这个场景,喻穗岁心里只想到了小柿子。

    以往在农历新年到来之际,小柿子都是和她一起在房间内玩游戏的。

    下雪天的话会叫上韩琳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可现在小柿子却遭受了迫害,人在北京的医院。

    她拍戏的间隙其实有去医院看望小柿子,只不过小柿子的状态太差了,神智虽然清楚,但身体上面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得不继续待在医院。

    她当时带了小柿子最喜欢的芭比娃娃,一进入病房,便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病床上的小女孩头都被扎着医用绷带,露出的皮肤都是青紫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当时就傻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小柿子的妈妈把她叫到走廊,和她讲了一些话。

    小柿子受到这样的遭遇,她父母仿佛一夜间老了二十岁,鬓角的白发都很明显。特别是小柿子妈妈讲话的时候,声音哽咽带哭腔,那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喻穗岁也不好受,自己亲生女儿遇到这种事,父母肯定是自责。

    不论过去多久,亦或是十年二十年,都会成为一家人心中不可磨灭的坎。

    正当她还陷入回忆中,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一道口哨声,伴随着不入流的话。

    落入耳朵里,有些熟悉。

    “这是谁啊?这不是喻穗岁吗,怎么,现在也学会抽烟了?”

    “可以啊,去了梧州也不说和我们这群老同学多联系,回了青桥怎么也不在班级群里讲一声。”

    “你是谁啊,还要和你联系。”

    “滚蛋,我当时可是喻穗岁的同桌,怎么就不能和她保持联系了?”

    喻穗岁内心咯噔一下,没转身都能猜到说这些话的人是谁。

    他们都是自己在读初中的时候,欺负自己的那些人,时至今日,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头皮都顿时发麻,隐隐间好像回到了初中。

    那群起哄人之中一个黄毛男不满喻穗岁装听不到他们讲话的模样,连吸了几口烟,随手一扔,朝着她大步走过去。

    走到她身后站定,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拽了一下她的马尾,力道不小。

    “我他妈和你说话呢,你是没听到还是装聋呢?”

    他拽完喻穗岁的马尾之后,又拿肩故意去碰她的。

    喻穗岁一个猝不及防,被撞得身形不稳,头皮发痛。

    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但又慢慢舒展开。

    附近虽然车多,但没多少行人,而且他们的人太多了,她没有把握逃离这块地方。

    因为之前初中放学呗这些人围堵的时候,她也想过逃跑,但下场是被打的更惨。

    所以她不敢赌。

    这些人对她做过的行为很过分,让她时至今日都记得那种屈辱感和恐惧感。

    又有一个染了蓝金挑染的女生走过来,手上捏了根棒棒糖,边吃着边左右围着她转,注意到她身上衣服的牌子,啧啧道:“你也是好起来了,现在穿名牌都

    不会躲躲藏藏了?一千多块的羽绒服说穿就穿了?鞋子还是哭奇的?”

    后面传来一道嘲笑声:“冯颖,你个村逼不会说话就闭嘴,人家那叫Gucci。”

    冯颖扭头骂一句你给老子滚蛋,又回过头看盯着喻穗岁看,手捏上她的下巴,左右翻了翻,“用的什么水乳,脸还挺嫩的,都看不出以前的冻疮模样了。”

    喻穗岁垂着眼睫,睫毛一个劲儿地抖。

    她也想起之前青桥下大雪,他们那群人堆好雪人之后,拽着她的头发朝雪人的头上撞。雪粒子都被压得很紧实,撞在脸上生疼。那节体育课有多长时间,他们就这样持续了多长时间,风一吹,她的脸上就满是冻疮,瘆人得很。

    冯颖说完那话,又瞥了两眼她的衣服,命令道:“把这羽绒服脱下来。”

    说完之后,余光看到鞋子标志,又说:“鞋也脱下来。”

    喻穗岁怔愣一秒,不肯动。

    她虽然现在还是逆来顺受,但那仅仅限于不敢主动还手。可让她当街脱自己衣服,这种事她做不来。

    冯颖见她没动,恼了,后槽牙用力咬碎棒棒糖,嘎嘣脆。

    她吐掉棒棒糖的棍儿,推搡了喻穗岁的肩膀,“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之前那个黄毛男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看到这才觉得有点意思,盯着喻穗岁笑了:“可以啊,现在硬气了。哎,敢不敢打冯颖一巴掌,敢打的话,我今天不弄你了。”

    喻穗岁咬紧唇瓣,不开口,也不抬头。

    冯颖听到这话,偏头给了黄毛男一个眼刀:“滚,他妈的有你什么事儿?”

    黄毛男嘿嘿笑,“这不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吗?”

    说完,他推了一把喻穗岁的手臂,起哄道:“快点,上去打她,敢不敢?”

    冯颖莫名奇妙被这话弄的也来了劲儿,她冷哼一声,嘲讽道:“就这玩意儿,你觉得她能有那胆子?看她那受气包的模样,怂逼一个。”

    黄毛男赞同冯颖的话,叹了口气,从两人面前经过,和喻穗岁擦肩而过的时候,肩膀还故意撞了她一下,撞的她没站稳。

    冯颖瞅见这一幕,面露嫌恶:“真能装啊,臭.婊.子。”

    喻穗岁听到那个不堪入耳的称呼,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破了心底多年的恐惧,叫了一下那个黄毛男的名字。

    黄毛男不耐地回头,结果迎接他的是重重地一巴掌。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黄毛男瞪大双眼,冯颖也是如此。

    她皱眉,“喻穗岁,你胆子不小啊,敢打他。”

    喻穗岁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对着冯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仅打她,还打你。”

    一秒后,巴掌呼上了冯颖的脸。

    声音清脆响亮,比她刚刚咬碎棒棒糖的声音还要脆耳。

    ……

    冯颖瞳孔瞪大,疯了一样,“我草.泥马,喻穗岁,你他妈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她扬手就要朝着喻穗岁的脸扇去,手却在刚伸到半空中的时候,被人截停了。

    “谁啊,敢他妈拦老子。”

    冯颖大吼着,再也受不了地大声吼叫,和精神病院里的疯子没什么两样。

    因为今天喻穗岁的这一掌,算是彻彻底底地激怒了她,挑战了她的自尊心。

    那只扣下她手腕的手掌格外有力,五指稍稍用力,便能让她破口喊疼。

    来人拽着她的手腕,用力朝旁边一甩,对准的方向正好是黄毛男。

    那力道很大,让冯颖彻底失去平衡,甩在黄毛男身上,两人齐齐地朝后方栽去。

    喻穗岁对上这人的眼眸,愣了下。

    是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遇到陈肆,他们下午不是有工作要忙吗?

    这人正是陈肆。

    他浑身带着戾气,甩了下手腕,面露嫌弃,像是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又随意扫了眼地面上的两人,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滩死物。

    冯颖四肢都传来疼痛感,她躺在地上,瞪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你他妈谁啊。”

    黄毛男此刻也怒了,怒吼道:“兄弟,你他妈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敢在我的地界上炸刺,你不想活了?”

    陈肆根本没给地上的两人一个眼神,目光放在喻穗岁身上,仔细察看着,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松了口气。

    之后才看向地上的两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扯了个没温度的笑,“你们活不成了。”

    第26章 26 我希望,梧州落雪

    黄毛男一行人在数量上就已经非常超过了喻穗岁和陈肆两人了, 他也意识到这点,不屑地笑了,起身, 目光在二人之间不停流转。

    想到什么, 语气猥琐:“可以啊, 喻穗岁, 现在都有对象了,你对象知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儿啊。”

    说完这话,他的笑容更放肆了,还蹿伙着身后的那群人一起聊。

    “兄弟, 你不知道, 这女的之前初中的时候被整得多惨,被打被骂的视频我手机上还有呢,要不要看一看?”

    冯颖想到旧事, 跟着笑, “对啊, 帅哥,你别和她在一起了呗,重新找个对象, 你看我怎么样?”

    “又开始发.骚了啊你冯颖, 对着喻穗岁对象就敢这样说。”

    冯颖仗着他们人多,根本没再怕的, 笑着说:“这有什么, 这位帅哥不识相的话, 那咱们就揍他一顿,揍到他识相。到时候把他拐到家里,来点猛药, 他肯定就当了我的狗了,我让他干什么他不得干什么啊?”

    “还得是你牛逼。”

    喻穗岁听到这儿,蹙眉,双手紧握成拳,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以黄毛男为首的这群人大多是附近职高学生,其中不乏有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更甚者还有进过监狱的混子。他们敢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没个怕的,进出警察局都是家常便饭。

    之前他们就贩卖过一些听话水,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看上了的,就会给对方下药,和对方发生关系之后就拿录像威胁,一些性格烈的男男女女不怕这些,那他们就会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手段极其残忍,根本不是人。

    想到这点,她不禁拽住陈肆袖口,向自己的方向扯,小声说:“要不我们跑吧,我知道最近的一家派出所在哪里。”

    陈肆回头,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唇瓣血色都没了。

    他反手大掌牵住她的手,牢牢地将她的手裹在掌心中,五指聚拢,微微用力,像是在安抚她:“不用怕,有我在。”

    喻穗岁不想让两人陷入危险境地,忍不住摇头,“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

    陈肆通过这小姑娘的话猜出来,面前那群人估计是以前没少欺负她,而且手段还比较瘆人,所以能让她这样害怕。

    他沉声道:“岁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边说着,他后退一步,将小姑娘揽进怀中,手掌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说:“待会儿看我眼色讲话。”

    喻穗岁愣了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心里的害怕莫名消散,点头:“好。”

    有他在,就没有危险。

    陈肆冷眼盯着他几个人,忽然一副轻佻模样,无视掉冯颖极其同伴的话,目光打在黄毛男身上。

    他轻笑,“视频呢?”

    黄毛男先是愣了下,随后快速反应过来,直拍大腿,笑容嚣张,“喻穗岁,你看你这对象,都主动提出要看之前你的那些视频了,他也不是那么喜欢你啊。”

    陈肆声音淡淡的,笑容不达眼底,手揉了两把小姑娘的肩膀,无声地给她传递温暖。之后慢慢松开她,步子朝前,走到黄毛男面前两步的距离处。

    他目光冰冷,“你到底有没有视频,是随口胡诌的吧?”

    又故意拿话激怒他,“随口瞎编了一条视频吧,就你们这些人,有那么大的胆子?赶在欺负人的时候录像?”

    率先被激怒的不是黄

    毛男,而是冯颖。

    她嗤笑一声,走到黄毛男身边,手肘搭在他肩上,“李峰,还不拿出视频让他看看?”

    陈肆瞥了她一眼,暗讽对方蠢得要死。

    黄毛男也被陈肆刚刚那语气激怒,气得够呛,当下便掏出手机,翻出当时的视频。

    视频自动开始播放,扬声器内传来刺耳嚣张的笑声,还伴随着讲话声。

    “抬头,喻穗岁,看镜头,别让我们颖姐生气。”

    “给我把马克笔拿过来,要黑色的。”这话是冯颖说的。

    ……

    “我是个没脑子的大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冯颖你也是够损的,在人家脸上写这几个字,还把傻逼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真醒目啊。”

    喻穗岁听到这些声音之后,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之前读初中的时期,那段最黑暗最不想回忆的时期。

    她身子不可避免地开始发抖,嘴唇也不停地打颤,眼前的场景不断变化,一会儿是那群人在教室里欺负自己,把粉笔头塞到她嘴里。一会儿是在学校操场,或者厕所,她们把泔水泼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臭味。

    陈肆背对着她,没注意到这姑娘的反常,听到那些声音之后,也愣住了。

    校园暴力事件他虽然没遇到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可真的没想到同龄人之间居然做得这样过分。

    因为他从那些人的对话声中隐隐听到了喻穗岁的哭声。

    黄毛男盯着手机屏幕上,猥琐地笑容就没下去过。

    又把手机屏幕送到陈肆面前,让他能更好地看清楚,他们欺负喻穗岁的画面。

    陈肆蹙眉,目光移到手机屏幕上,视频的每一帧画面都清清楚楚地跌进眼底。

    上面显示了他们欺负喻穗岁的证据真的存在,他们做的那些事也很过分,已经超乎了校园暴力的范围,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是完全可以将他们全部人送进少管所的。

    陈肆原本想着诱导黄毛男拿出视频,以便作为证据使用,将他们送上少年法庭,送去少管所。

    现在他看完视频后,想法变了,不止是简单地让他们进少管所,而是想让他们死。

    这群畜生简直不是人。

    偏偏黄毛男没什么防范,还以为陈肆只是好奇心上来了而已。

    他丝毫察觉不到陈肆对他的杀意,嘴角的笑容还明晃晃地亮着。

    “怎么样,看完视频之后,现在觉得喻穗岁啥样?”

    陈肆冷笑一声,“我对她没什么想法,对你的想法挺多的。”

    黄毛男一听这话,乐得不行,还以为陈肆是要和他交朋友,毕竟陈肆身上穿的戴的都像个有钱人,光是手腕上的腕表就足够吸引人了。

    他嘿嘿笑:“哦?对我有什么想法?想和我交朋友?”

    陈肆咬紧后槽牙,侧脸凹凸两下,颈间的青筋暴起。

    他舌尖抵住齿关,向前迈了一步,手紧握成拳,笑了下:“那倒不是,和我做朋友你还不配。”

    黄毛男蹙眉,反应不及:“那你想做什么?”

    “我啊,”陈肆声音很低,但很有分量地传到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想让你死。”

    就这么简单,我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想让你死,包括在视频里欺负喻穗岁的所有人,都下地狱。

    话音刚落,一个左勾拳迎着黄毛男的脸砸了上去。

    力道用的很大,只是简单的一拳便把对方的酸水打了出来,在空中洋洋洒洒。

    这条小巷往常鲜少有人经过,更何况在马上过年的时候,经过的人更少了,方便了陈肆的所作所为。

    他抄起墙角的一个很有分量的铁管,想也没想地挥到黄毛男的肚子上,打得对方闷哼一声倒地。

    他握紧铁管,弯身捡起黄毛男掉落的手机,牢牢记住视频中出现的人物,而后把手机揣兜里。

    抬头,目光扫射过去,在场人一个不落地都曾出现在视频中。

    他拎着铁管走上前,毫无差别地将铁管甩在那些人身上,一个接着一个的。

    不论男女,不论高矮胖瘦。

    一视同仁。

    没多久,那些人便瘫躺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明明几分钟前他们还格外嚣张,此刻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喻穗岁看着这一切,也没有动。

    她心里装满了水,溢不出去。

    看到他们被揍得不比当年的自己好多少,心中也没有那种得意感。

    而是一种茫然。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冬日夜幕降临。

    那家小卖部的店员刚好到了下班时间,刚走出店就看到这样一幕,吓傻了。

    又哆哆嗦嗦地报了警-

    一个小时后,当地警局内。

    喻穗岁坐在角落,身边是陈肆。

    对面是那群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有多可怜,陈肆有多恐怖。

    场面有些混乱,直到一位警官低吼道:“都闭嘴!”

    他把警棍递给身后的辅警,去接电话。

    “康局,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这位警官朝着陈肆多看了好几眼。

    喻穗岁也发现这点,她扯了扯陈肆的衣袖,小声说:“待会儿我就说我不认识你,你是见义勇为的,他们都是欺负我的人。”

    都这个时候了,陈肆还有心情逗她玩:“不认识我?想和我撇清关系啊?”

    喻穗岁还以为他误会了,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陈肆低眸,目光扫过兜里的手机,捏了一下这姑娘的尾指,“不用担心,刚刚不是给你说了吗,有我在,就不用害怕。”

    很快,那位警官打完电话,朝两人走过来。

    喻穗岁心里一咯噔,愣住了。

    还以为是要让他们进审讯室了。

    可谁承想,这位警官走过来,并没有像教训黄毛男那样教训陈肆,而是态度温和地问:“小伙子,你的名字叫陈肆?”

    陈肆点了下头。

    “待会儿康局会亲自到达现场,你到时候把视频交给他就好。”

    陈肆嗯了下,冷淡得很。

    喻穗岁看着这一幕,都傻住了。

    她还以为是要让他们进审讯室审问他们,没想到居然是局长亲自过来。

    等那位康局到了之后,喻穗岁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一起过来的不仅只有康局,还有政.府官员和雪漓镇的书记。

    而且这几位领导过来之后,雷厉风行,态度明确,看完以黄毛男为首的人欺负喻穗岁的视频之后,又让警局调查那几个社会混混的档案,最后以故意伤害罪将他们送进了少管所。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喻穗岁还有些发愣。

    也是没想到陈肆真的能把那群人送进少管所。

    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陈肆来青桥是真的有正经事要办,而且这个事情还关乎青桥的发展。

    也就是说,若是这个项目办成了,那青桥一定会发展起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减少人员流失和留守儿童的存在。

    喻穗岁知道所有事情后,偏头盯着他看。

    “你的意思是,要在青桥建设一条国际化的赛车赛道吗?”

    陈肆嗯了下,在她身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桥比不上梧州,冬日的寒风刺骨,迎面刮来的风吹得头皮疼。

    喻穗岁一边点头,风刮过来又把头缩进衣领里。

    陈肆冷不丁一看,才注意到她的模样,无声地笑了下。

    喊了下她的名字:“喻穗岁。”

    喻穗岁茫然抬头,“啊?”

    随后,一双大掌从头顶落下来,捏着她外套上自带的帽子给她戴上了,又把她的拉链拉到最上方,只留出一双眼。

    男人嘴角上扬,忍不住用指尖刮了刮她脸上露出来的肌肤,蹭了又蹭,轻哂:“冷都不知道把帽子戴上?”

    喻穗岁眨眨眼,卷翘好看的睫毛不停地抖颤。

    陈肆啧了声

    ,最后干脆牵起她的手,紧紧扣在掌心中,又带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周围人来人往,空中竟然开始飘起了小雪。

    雪花被风吹着跑,漫天飞舞。

    喻穗岁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声剧烈。

    她手心都起了一层细小的热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

    倏地,有人打破安静。

    “你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男人忽然低声开口,眸光流转,直勾勾地盯着她。

    喻穗岁顿了顿,心思辗转反侧,最后却说:“我希望,梧州落雪。”

    这话仿佛有种隐喻,真正传达的意思别有用心。

    而梧州是国内沿海城市,冬日的气温虽然会有所下降,但无论如何都到不了下雪的程度。

    她2012年的愿望注定会落空。

    因为梧州永远无雪。

    第27章 27 亲我一下

    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 大约是一个月后的某天,梧州的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

    是一场盛大的人造雪,当天还上了热搜-

    那话说出口之后, 陈肆嘴角的笑容顿住了, 他捏住这姑娘柔若无骨的手, 粗砺的指腹不停地摩挲着细滑的肌肤。

    他就这样静止地盯着她看, 像是能在下一秒就将她看穿一样。

    “你的愿望是这个?”

    喻穗岁慢半拍地点头,“是。”

    陈肆扯了个笑,语气含混:“这有什么,我会实现它。”

    喻穗岁愣了下, 仰头盯着他, 睫毛胡乱打颤。

    陈肆不是没发现她的震惊,但还是换了个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当时已经傍晚六点半,爷爷奶奶估计还在家等她, 因为今晚说好要吃三鲜馅儿饺子的。

    她这才想起来看手机, 发现未接来电有三四条, 都是爷爷打过来的电话,她急忙重拨回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是奶奶接通的,“岁岁, 你在哪儿呢, 饭都做好了,快回家吧。”

    喻穗岁没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而是说:“奶奶, 我待会儿带同学回家吃饺子可以吗?”

    奶奶还以为是韩琳, 笑呵呵地说:“行啊,正好多个人热闹些。”

    挂断电话后,喻穗岁把手机放回兜里, 才想起自己带陈肆回家吃饭却没和他本人商量一下。

    她仰起下巴,刚要问他,结果就被打断了。

    “想把我拐回家啊,喻穗岁。”

    男人嘴角挂着不正经的笑,现在四下无外人,他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又出来了。

    喻穗岁愣了下,对上他戏谑的眼眸,才说:“嗯,把你拐回家,你去吗?”

    陈肆开始拿腔拿调,“你说呢?我以什么身份去你家?给个说法?”

    喻穗岁知道他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想要的说法到底是什么,但嘴硬装傻:“能是什么身份呀,当然是同学,实在不行,我可以说你是清淮哥的同学,毕竟你们是真的同学。”

    陈肆被这姑娘的话气笑了,他想也没想地,轻轻揪了下她的马尾,低声警告道:“喻穗岁,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别装傻。”

    喻穗岁平常是那个经常被他逗弄的角色,现在忍不住反过来逗他,“我不知道啊,你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眼睛弯弯,时不时地眨动,眸中藏满了精灵般促狭。

    一看就是故意的。

    陈肆舌尖抵了下右腮,哼笑:“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喻穗岁顶着无辜的表情,“真不知道。”

    陈肆啧了声,“行,不知道,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

    这话落地后的一瞬间,喻穗岁感觉到腰上多了一双大掌,腰部软肉被带着粗粝薄茧的指尖来回撩拨,是透心的痒。

    陈肆和她挨得很近,五指微微聚拢,像拨弄琴弦一般动作着,弄得小姑娘笑出了眼泪,身子都站不直。

    他笑得像个混蛋,还继续说:“现在呢,还说不知道?知不知道?”

    喻穗岁笑得喘不来气,但死活不松口。

    陈肆啧了声,“是个有骨气的,行。”

    话音刚落,他的手劲又增加了不少。

    从远处看,两人就像大街上最平凡的一对儿正在闹着玩的小情侣一样。

    喻穗岁最后实在受不住,伸手喊停,说道:“我知道,知道。”

    及时服软才是上道。

    陈肆这才放过她,松开对她的禁锢,弯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

    故意拿话呛她,“那我是你什么?”

    喻穗岁愣了下,躲开了他的视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陈肆看出小姑娘的别扭,站直身子,没再逼她,只是眯着眼盯着她撂下一句:“我等你敞开心门。”

    这话像烙印一样,烫得她睫毛不停抖动。

    心尖也是-

    最终陈肆还是跟着喻穗岁回家吃饭了,只不过他不是空手去的,而是开车先去附近商场买了点送老人的保健礼品,拎着大箱小箱的上了门。

    对于陈肆的介绍,喻穗岁讲得是苏清淮的同班同学,自己的学长,这次来青桥是有正经事,有关青桥的发展。

    她把实话都讲出来了。

    爷爷奶奶也没想到这位年轻人居然这样厉害,笑着问他成绩怎么样。

    陈肆的回答则是还可以马马虎虎。

    喻穗岁听到这,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饭桌上插话:“您别听他瞎说,这位在梧州市的排名都没掉出过前三。”

    爷爷奶奶一听这话,对陈肆的喜欢程度更大了,一个劲儿地给对方夹菜,生怕怠慢了这位未来的高考状元。

    陈肆倒也能应付自如,没露怯,在两位老人面前讲话的风格虽然和往常不同,但那股松弛感还是依旧存在的。

    饭后,爷爷奶奶又拉着陈肆说了会儿话,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问题问个没完,声音都要比过电视机的节目声。

    问他的问题无非是关于喻穗岁的,比如问喻穗岁在学校怎么样,被人欺负过吗之类的话。

    到了最后,率先受不了的反倒是喻穗岁,她看了眼时间,忙起身道:“奶奶,时间不早了,你和爷爷去睡吧,我送他下楼。”

    奶奶瞧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发现都快十点了,这才起身,“好,小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啊。”

    等爷爷奶奶回了房间,客厅才恢复一片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的转动,衬得周围更静了,电视机也没发出声音,处于关闭状态。

    喻穗岁坐在沙发最边缘的位置,一偏头,对上陈肆那幽邃乌黑的眼眸。

    她看到他朝着自己单挑眉,随后笑了下:“不是要送我下楼?怎么坐下了?”

    边说着,他还朝着喻穗岁走了过去,大剌剌地坐在她身侧的沙发空位上。软绵绵的沙发由此塌陷一角,弄的她也没坐稳,差点朝他怀里栽过去。

    耳边落下一道轻笑声,“投怀送抱?”

    喻穗岁脸涨得通红,急忙坐直身子,半个身子都朝着沙发另一侧靠过去。

    “我……才没有,你别瞎说。”

    她磕磕绊绊地反驳道。

    客厅内的窗户并没有打开,屋内到处蔓延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总之喻穗岁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燥热。

    她以为是地暖烧得太旺盛了,起身走到阳台上,开了一扇窗户,任凭冷风灌进室内。

    陈肆也跟着她起身,但没走过去,反而是站在墙边,闲散地倚着墙,下巴微微收起,盯着她看个没完。

    男人的目光像又软又黏牙的糖果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她口渴去倒水,他盯着她,她喝水的时候,他还盯着她。

    到了最后,喻穗岁再也忍不了了,仰头灌完一杯凉水,顺手把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随后指着他,“你老是看我干嘛?!”

    话语间带着几分羞臊。

    陈肆啧了声,“管天管地,你还管我看哪儿?”

    喻穗岁瞪着他,嗯了一声,“你看我,我就要管你。”

    陈肆被这

    话逗笑,站直身子,朝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最终在小姑娘面前站定。

    头顶暖黄色的光哗啦啦地铺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圈又一圈缱绻的光晕,又将两人包围。

    男人微微弯下身子,视线做到与她处于同一条水平线上,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他薄唇微启,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成,让你管。”

    他的话像是击缶般敲击在喻穗岁最脆弱的心尖上,惹开了阵阵涟漪。

    她抿抿唇,不接话。

    陈肆也不生气,反而继续向前探身,带着身上淡淡的薄荷苦柠香气,向她卷袭过去。

    两人距离猝不及防地拉近,喻穗岁下意识后退两步,直至退无可退,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倏尔,男人故意离她很近地开口,“你想怎么管我?嗯?”

    这还是在她家,爷爷奶奶就在不远处的主卧休息,他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靠近自己,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用这样近的距离同自己讲话,讲出来的话还是十分暧昧的那种。

    想到这,喻穗岁不禁都要感叹他为什么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正当她的思绪还处于游离状态,面前的男人又向自己靠拢了,掌心干脆撑住墙面,手臂在她耳朵旁边,给她来了个真真切切的壁咚。

    还是近距离的壁咚。

    心跳早不知在何时迅速加快,房间内的气温也一直居高不下,分明之前她还打开了客厅的窗户,企图让室内降降温。

    但目前看来,无济于事。

    因为陈肆的行为,太过分了。

    “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的话与滚烫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脖颈处,激起了一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喻穗岁偏过头,却在无意间把少女最美好的脖颈暴.露在灯光下。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皮肤那样细腻光滑白皙。

    陈肆眯着眼,眸光逐渐晦暗。

    他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骤然抬起,捏住这姑娘的下巴,微微用了些力道,迫使她姣好的面容正对着自己。

    “不仅不讲话,现在都不敢看我了?”

    他故意说这种话激她。

    果不其然,喻穗岁上了他的套。

    小姑娘一直低垂的眼睫在他那话讲完之后瞬间向上张开,含水的眸子盯着他看,嘴硬道:“我哪有不看你。”

    陈肆不和她多计较方才的事情,继续把话题扯了回去:“不是想管我吗?你想怎么管,说来听听。”

    喻穗岁语塞两秒,最后憋出一句话:“你先离我远点,太热了,我都呼吸不畅了。”

    陈肆轻笑,说:“成。”

    他喉结上下滚动,烟瘾犯了,又看起来像是听了她的话,步子向后迈了一步,退到安全距离以内的位置。

    喻穗岁呼出一口气,那股逼人的强迫感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她想起男人刚刚的问题,便说道:“我还没想好怎么管你,等我想一想。”

    语气听着带了几分娇嗔,给人一种娇气小姐的感觉。

    这话把陈肆弄笑了,胸膛发出愉悦的颤动。

    他身上不正经的气质又散发出来,后背微微弯了点,“成,听你的,慢慢想,不急。”

    最后那几个字格外的意味深长。

    喻穗岁只当是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压迫性,率先移开视线,恰巧看到餐厅餐桌上的手机亮了,是有人打电话进来。

    她指了指那个方位,提醒他:“你手机屏幕在亮,有人给你打电话。”

    陈肆漫不经心回头看了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嗯,随后便步调闲散地走进餐厅,长臂一伸捞起手机。

    看他那神态和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哪儿哪儿都透着一种自然的松弛感。

    电话是辛泰奇打过来的,他就站在餐厅那接通了。没开免提,所以完全听不到那边再说什么。

    隔着几米远,喻穗岁只能听到陈肆的声音。

    这人打电话的时候,更像个地痞混子,一手插兜,一手扶着手机放在耳边,目光穿透一切直直地朝她扫射过来。

    “喂,办好了?”他声音含混,压低音量。

    “……”

    “知道了,待会儿过去。”

    “……”

    “把定位发我,待会儿我顺路过去看一眼。”

    “……”

    电话挂断后,喻穗岁忍不住走过去问他,“你要去哪儿啊?”

    陈肆把手机揣回兜里,低眸瞧她,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开始管我了?”

    喻穗岁沉默两秒,轻哼道:“不愿意说就算了。”

    陈肆啧了声,弯腰看她,故意用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还生气了?”

    喻穗岁躲开他的触碰,意思很明显,“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告你流氓。”

    陈肆来了劲,边碰她边拿话刺她:“怎么,你不喜欢我碰你?”

    喻穗岁拍掉他的手,来了脾气,“不喜欢,你走开,我讨厌你。”

    陈肆后退一步,小幅度地点着头:“成,现在又讨厌我了,刚刚还说要管我呢。”

    这话像是在哄她一样。

    偏偏喻穗岁的脾气上来了谁都抵不住,她偏过头,鼻腔中发出一道重重的哼声:“切,谁稀罕管你。”

    陈肆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没再继续呛她,反而是凑近她的脸,低声喃喃:“是我,是我求着你让你管我,行了不?别生气了,岁岁。”

    他这话分明是情侣之间才会讲出口的,现在却提前对自己这样讲。

    喻穗岁脸蹭地红了,她双手去用力推眼前的男人,小声嘟囔:“你好烦啊,离我远点。”

    陈肆这流氓干脆把她推在自己身上的手准确地捉住,只有又用大掌牢牢地裹住她的小手,还不正经地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那轻啄声在寂静的室内分外明显。

    “我怎么可能会离你远点,我还要被你管呢,岁岁。”

    到了这一步,这男人算是丢弃所有伪装,装都不带装了,像个开屏吸引她的孔雀一样。

    说完那话,也根本不给喻穗岁考虑的时间,继续说:“苏清淮他们今天去选址了,正式定了位置,要不要和我去看一眼?”

    喻穗岁愣了下,问:“是赛道的选址吗?”

    “对。”

    喻穗岁扭捏两下,“那去吧。”

    陈肆注意到小姑娘别扭的模样,替她开脱,“是我想让你去,别别扭了,走吧。”-

    苏清淮他们订的地址离小区有二十公里,属于青桥管辖的片区,和附近的荒山离得很近,适合开发,也找人算过风水了,地理位置不错,以后能带动青桥的发展。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最后定的地址刚好在青桥村的北边,是一大片荒地。

    在喻穗岁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她小时候和韩琳来过这里。

    “这地方选的挺好的,待会儿我们去哪儿?”

    喻穗岁坐在车上,这辆车不是那辆大G,那辆车被刘崎开走了,这就是个普通的手动挡大众车。

    副驾驶的车窗落了一半,喻穗岁裹着围巾,倒也感觉不出冷。

    陈肆刚巧站在窗外,手扶着车顶,大致望了眼看不到边缘的大片荒地,才扭头看向车内的小姑娘。

    “饿不饿?带你去吃夜宵。”

    喻穗岁愣了下,“这都十一点了,还有饭店营业吗?”

    陈肆笑了下,绕过车头上了车,把车窗纷纷升上去,才发动车子,一脸神秘地说:“这你就别管了,肯定能让你吃饱。”

    手动挡操控的车不如自动挡车好开,男人的手一直放在中控台的挡位上,来回不停地拨动。

    衣袖被撸到关节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清晰,由于在用力的原因,青筋隐隐可见。

    喻穗岁看了两眼,脑子里快速划过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顿时有些口干舌燥的。

    她无声地吞咽口水,还好车载音响的声音很大,完全盖过了她闹出来的动静。

    “Baby come home, ho

    me (So baby, wont you say some),

    所以宝贝 回到我们的家中吧(所以真的要寡言少语么宝贝),

    Baby come home, home,

    回到家中吧宝贝,

    Baby come home, home (So baby, wont you say some),

    所以宝贝 回到我们的家中吧(所以真的要寡言少语么宝贝),

    Baby come home, home (So baby, wont you say some),

    只是回到家中就好(所以真的要寡言少语么宝贝)。”

    缱绻的女声从车内四面八方的音响中钻出来,钻到喻穗岁耳朵里。英文歌像是3d围绕般一样,节奏缓慢但勾人心魄。

    她忍不住偏头,把目光放在正在开车的男人身上。

    目光灼烈,很快便被陈肆注意到。

    他目视前方,一心二用地把音乐声调低音量,哑声问:“怎么一直看我?”

    喻穗岁想到他之前说的某句话,问:“你不是说开车不适合听这种慢节奏的歌吗?不是说容易睡着吗?”

    陈肆闻言,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嘴角上扬,偏头扫她一眼,“我说的话这么用心去记啊?”

    喻穗岁被他的腔调噎住,说不出话,最后轻哼,扭头望向窗外。

    月光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大地上,冬季田野空旷无比,不像盛夏被高高的玉米秸秆遮掩,此刻一览无余。

    风景快速向后退去,她看了一会儿才看出这条路通往哪里,它的终点是青桥村,也是她的故乡。

    早些年,还没有现在的青桥县,只有一个小小的青桥村,也就是喻穗岁老家这边一小块区域,后来慢慢发展,政府部门搬到了现在的青桥县,名字倒是没改,只是后缀从村改成了县。

    当年并不是所有人都搬了过去,一些老人比较念旧,也没法大肆搬家,所以便留了下来,也就是现在的青桥村。

    喻穗岁目光顿了下,问身边人:“我们是要去……青桥村吗?”

    陈肆单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伸到她面前,帅气利落地打了个响指:“猜对了,想要什么奖励?”

    喻穗岁抿抿唇,刻意忽略掉他后面那句话,“为什么要去青桥村,清淮哥他们也在那儿吗?”

    陈肆点头,声音很低:“苏清淮一个发小初中没毕业就不读了,奋斗几年后回乡开了家饭店,规模不小,就是青桥村的吴贤坊,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喻穗岁愣了下,她倒是知道吴贤坊,之前就听家里人说起过,但大家都说那是外面来的大老板开的店,可事实上它居然是清淮哥发小开的。

    没多久,黑色大众在各种胡同里左拐右拐,最终开进了吴贤坊的院内。

    好像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同龄人的车在村子里晃,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很奇妙。

    停好车后,陈肆走在前方,轻车熟路的姿态,看起来是来过这里不少次,比她这个本地人都要熟悉。

    她跟在他身后,七拐八拐地走,最后才到饭店走廊最内侧的超大包厢门口。

    这时候,陈肆停下步子,回头看她,侧过身,歪头点额。

    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先进去。

    包厢是双开门设计,是整个饭店最大最豪华的包厢,可以同时容纳二三十人进餐,里面还有独立卫生间和休息室。

    正上方贴着一块长方形牌匾,印着三个字:潇湘阁。

    这个包厢她听说过,貌似只对村里书记领导开放,以往村里有什么上面政府派下来的项目,那些大领导都会在这个包厢内就餐。

    现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沾沾陈肆的光,进去吃个简单夜宵。

    手刚搭上门把手,心里就生出怯意。

    她扭头,眉宇微微蹙起,小声问:“里面都有谁啊,我不敢开门,还是你站在前面吧。”

    说着,她便后退一步,退到他的身后。

    陈肆看到她这模样,顿时乐了:“平常在我面前不是还挺横的?现在怎么怂了。”

    喻穗岁抿抿唇,不理他,开始装傻。

    陈肆也没和她过多拉扯,率先推开包厢门,随后又让出身子,把喻穗岁牵进来,“只是简单的吃个夜宵,怕什么。”

    男人的大掌紧紧地牵住她,向着包厢内走,还不停地对身边人介绍道:“这不你清淮哥,那是刘崎,你之前在烧烤店见过的,还有辛泰奇,那家酒吧的老板。最后这个是饭店老板,你应该也知道他是谁,你清淮哥的发小,江至风。”

    到了人前,喻穗岁没再扭扭捏捏,只是她的手还被这人牵着,有些别扭。

    她一一向众人问好,随后跟着陈肆落座,坐好之后开始小幅度地挣扎着,企图把手从他那挣脱出来。

    可这人的力气深不可测,她怎么弄都无法撼动这人一丁点。

    最后干脆用力捏住他掌心的软肉,才彻底挣开他的禁锢。

    在场几人都将他们两个那点动静看得清清楚楚,率先看不下去的还是苏清淮。

    他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拿筷子敲击大理石圆桌,弄出清脆又快速的动静声:“哎哎哎,干嘛呢,拉拉扯扯什么呢?”

    刘崎偏头笑他,肩膀直抖,和他一唱一和:“要么说你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呢,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也要管。”

    辛泰奇看着手机,手指划得很快,也分点注意力出来,“那不很明显吗,他不是追女孩追好久了都没个结果吗,这人脑子根本不开窍。”

    三人有来有往,调侃得正上头。

    这家饭店老板江至风也跟着开口了,“怎么着,陈肆和小岁岁在一起了?”

    江至风和喻穗岁互相认识,他虽然是苏清淮的发小,但比苏清淮还要年长五岁,要不然生意不可能在近些年做得这么大。

    但喻穗岁倒是没想到,江至风和陈肆认识,而且听这语气,貌似还很熟悉的样子。

    陈肆啧了声,松开她的手,改为拎起茶壶给她烫餐具了,“喊谁小岁岁呢,注意点,人小姑娘现在长大成年了,注意分寸,把你身上的铜臭味儿收收。”

    江至风被这话气笑了,注意到他在干嘛,屈指叩了叩圆桌,“干嘛呢,我这饭店卫生达标,用不着做这个,你有那么娇气?”

    陈肆把话抛了回去,“没眼力劲就滚。”

    也是只有陈肆能这样牛逼了,在人家的地界上让人家主人滚出去。

    牛逼,没谁了。

    喻穗岁看到这一幕,听到他们插科打诨的声音,忍不住小幅度扯了扯陈肆的衣袖,小声说:“你说话不能客气点吗?这好歹是人家的饭店。”

    陈肆闻言,瞥她一眼:“啧,这饭店也有一份我的股份,当年他正式开之前的关系都是我帮忙跑的,你说我有分量说吗?”

    喻穗岁愣了下,属实是不知道这件秘事。

    她没想到,这家饭店开起来居然也有陈肆的功劳。

    陈肆看到小姑娘错愕的眼神,了然:“怎么,以前和家人来这吃过饭?”

    当然了,她不仅和家人来过,还和朋友来过。

    不仅如此,村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宴席几乎都是在这饭店举行的,包括婚礼和婴儿满月宴,还有周岁宴,几乎都是在这办的。

    陈肆扯了个笑,给她夹了一块糖醋鱼,又问:“有没有想吃的?我让厨师给你做。”

    喻穗岁报了个名字,随后陈肆给厨师发了条短信,没过多久,服务员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进来了。

    江至风看到这一幕,笑了:“怎么着,陈大少,我这饭店合着就是给你开小灶的呗?”

    陈肆看都不看她,把碗从餐盘中接过,放在喻穗岁面前,又去一旁的餐具柜给她拿了一只白色汤勺。

    整个过程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苏清淮瞥到这儿,边啧啧边笑:“牛逼,挺会伺候人啊陈大少

    ,我也想吃麻辣烫了,给我也整一碗呗。”

    陈肆瞥他一眼,“滚蛋。”

    苏清淮被骂了也不气,反而掐着嗓子继续恶心他:“干嘛呀,人家也想吃。”

    话音刚落,一盒餐巾纸飞快地朝苏清淮脸上砸过去。

    与之一同飘过去的还有低声:“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恶心人。”

    喻穗岁见此场景,弯唇笑了笑,但没出声,之后又低头乖乖吃碗里的麻辣烫。

    陈肆倒是没像其他人一样喝酒,只是简单地吃了点菜,烟倒是没少抽。

    喻穗岁吃到一半,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两指之间的烟上。

    “想抽?”陈肆一秒看出她的想法。

    喻穗岁点头,“我出门急,没带。”

    陈肆抬眉,“想抽我的?万宝路爆珠,抽过没?”

    喻穗岁乖乖摇头,“没有。”

    陈肆把烟送过去,又问:“真的很想抽?”

    喻穗岁说了个嗯,手伸过去正准备拿烟。

    结果这人忽然把烟拿远了,还笑着说:“那叫声好听的。”

    喻穗岁咬紧下唇,怒目瞪着他。

    “瞪我也没用,”他活像个痞子,“想抽烟的话,要不就亲我一口,要不就叫声好听的,当然你要是两个都做,那我也喜闻乐见。”

    这人真的是脸皮厚,不对,应该是没有脸皮。

    旁边还有好几个人呢,就能这样开腔,若是四下无人,他指不定能做得更过分。

    喻穗岁足足瞪了他半分钟,快速看了眼包厢内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在聊工作上的事儿,没人注意到二人这边。

    她揪紧自己的衣袖,深吸一口气,心跳怦怦。

    最后鼓起勇气,紧闭双眼,朝他的方向倾身过去,快速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少女的红唇带了一股芳香,直冲着他鼻腔内涌动。

    喻穗岁吻完之后就快速收回身子,坐正在自己座位上,慢腾腾地睁开双眼。

    结果却发现,包厢内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原本的聊天声不知在何时停止了。

    她偏头,对上陈肆一脸坏笑的模样。

    心里一咯噔,坏了,中了这坏蛋的计。

    而陈肆却当着整个屋的人,凑近她,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道:“亲得挺好,下次可以继续。”

    喻穗岁大脑宕机,瞳孔瞪大。

    偏偏这人又故意说:“现在进行下一步。”

    她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什么?”

    “你忘了?还得叫声好听的呢。”

    磁性好听的声音落在她耳中好似魔音贯耳。

    弄得她脸瞬间红透了。

    这个混蛋!!

    第28章 28 没见过小情侣调情?

    “想好了没?”

    陈肆的话无限次数的在耳边重播一遍又一遍, “叫声什么好听的?”

    “嗯?怎么不说话?”

    喻穗岁低着头,羞得都要扎到面前的麻辣烫碗中了,脚上还不忘重重踩了陈肆一下, 想让他赶紧闭嘴。

    陈肆啧了声, 抬眸扫了眼众人, 说道:“别瞅了, 没见过小情侣调情?再看把眼珠子挖了。”

    苏清淮盯了他两秒,嗤笑道:“还自己先叫上了,人岁岁同意和你在一起了?”

    陈肆没理他,注意力又放回喻穗岁身上。

    苏清淮知道那姑娘脸皮薄, 之后也就没再和陈肆呛嘴, 而是扭头继续和刘崎聊工作上的事情。

    即便是包厢内又恢复成之前的氛围,没人再盯着喻穗岁瞧,但她还是不敢抬头, 尴尬得不行。

    陈肆一看这状况, 知道自己这算是真把这姑娘惹着了。

    他脚踩上喻穗岁椅子底下的凳腿儿, 手搭在椅背上,朝着她凑过去,下巴若有若无地虚搭在右肩上方, 低声道:“生气了?”

    讲话间, 他发出来的热气都一个劲儿朝着她耳后钻涌,耳根像被放在蒸笼里反复蒸烧的滚烫, 小月复莫名地开始收紧, 生王里性.感受全出来了。

    她心怦怦跳, 又觉得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反复揉.捏,喉咙里也蒙上一层布,鼻腔被不知名气体塞满了, 呼吸不畅。

    两人的距离极近,中间再插不进一根手指,但偏偏是在这种场合下。

    喻穗岁憋着一口气,将他推到一旁,小声说:“我想回家。”

    陈肆怔愣一瞬,随即问:“不气了?”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道:“我想回家。”

    陈肆嗯了下,找了个由头,给对面四人说了一声,便带这小姑娘走出包厢。

    月光普照的院落内,光亮甚高,将院内一切都能照得清清楚楚。吴贤坊的院子算是个停车场,长方形的车位整齐划一的摆布着,正中央摆放着假山和池塘,此刻正值冬季,池塘早已结冰,望不见一条小鱼。

    一位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步子很急地向前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她。

    但事实上,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吊儿郎当,浑身没个正形的男人。

    那小姑娘是喻穗岁,跟着她的男人是陈肆。

    “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陈肆点了根烟,步子不急不缓,但迈得很大,和前面她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个特定的范围。

    喻穗岁闻言,回头扫他一眼,是真的生气了。

    “我说我不想再和你待在同一空间,可以吗?”

    陈肆清楚瞥见这姑娘的水眸,愣了下,步子加快,三两步便到达她身侧。

    他低头,借着洒落的月光盯着她的小脸,“真有那么生气?刚刚不是和你开玩笑吗。”

    喻穗岁呼出一口气,“我没把那当成玩笑。”

    男人一听这话,烟也不抽了,随手掐了,“成,那我道歉。”

    他这套行为行云流水,叫她指不出一丁点错误。

    好像成了她的不对了。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喻穗岁蹙眉,大概是被这人惯得时间长了,脾气见长。

    陈肆垂眸,“行,我好好道歉,对不起,岁岁。”

    喻穗岁沉默两秒,深深地盯着他的双眸,最后说:“你这人一直是那副不上心的样子,是我多想了。”

    今晚不知为何,大概是经历的事情过多,心底冒出了厌倦感,大脑自动清理掉陈肆帮她的事情,只留下其他负面情绪。

    脑海中又忆起和他的初次见面,他那时候正和前女友闹分手,大名的浏览次数在青川论坛上居高不下。

    第二次就是国际班的女学生堵住他,并对他表白。

    而今天他和自己调情的模样,以前也和前女友一同有过吗?

    那种惹人心跳加快的场面,曾经是否也存在过。

    这话一出,陈肆也冷了脸,轻笑,但笑意根本不达眼底,“成,我一直就是个烂人,你清楚就行。”

    撂下这话,他越过她的身子,朝着停好车的方向走,摁了下车钥匙,车灯便亮了。

    他没多话,也没像往常一样给她开车门,而是自己率先上车。

    喻穗岁愣了下,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是作过头了,转身一看,他早已上车。

    她心里挣扎着,最后一同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车内一阵无言,没人打破凝滞的僵局,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喻穗岁盯着窗外,慢慢静下心,开始整理陈肆对她的好。

    先说今天,她猝不及防遇上了冯颖那群人,被欺负地说不出话,是陈肆及时赶到把她从狼口中救下来的。之后又动用关系,用他的面子加上各种证据把那群人送进少管所。

    然后接下来是他把赛道的选址定在青桥,靠近她家乡的荒地,这样对家乡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和她最初选择进入娱乐圈的想法不谋而合。

    细数种种,他帮过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因为自己在他的原因下间接地在刚刚的包厢里丢了脸,就来了脾气。

    着实是有点白眼狼了。

    她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一抬头才发现车已经开进了青桥县,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小区门口了。

    但车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没人讲话,死一般的静。

    前方是红灯,三十秒之后自动转为绿灯,车辆起步,和小区门

    口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喻穗岁踌躇几秒,最后缓缓开口:“你待会儿回饭店吗?”

    男人目视前方,利落地打了一圈方向盘,根本没给她一个眼神。

    声音冷淡:“回出租屋。”

    喻穗岁愣了下,下意识问:“你租了哪个小区的房子啊?”

    碰巧这时到达小区门口,汽车停在路边,开着双闪,一下又一下短促的声音响起。

    陈肆终于朝她瞥了过来,眼神没什么温度,带着几分寡淡凉薄,“你干嘛这么关心一个烂人住在哪儿?”

    嗡的一下,像是有一枚子弹击中她眉心般。

    他是真的生气了,气性不小-

    等喻穗岁的身影消失在小区深处,那辆黑色大众才发动,漫无目的地开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凄凉款款。

    又是一个红灯,前方红灯显示时长足足有一百秒。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了出来,懒洋洋地搭着窗沿,还夹了根烟。

    男人掸了掸烟灰,烟灰簌簌地落,那时前方的红灯还有九十秒。

    烟雾迷漫蒸腾,散荡于车内,熏得他不禁眯起双眼,今天发生的一筐箩事在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件件掠过,最后停在下午时分,他撞见喻穗岁在一条小巷被人欺负的场景。

    又想起那黄毛男手中的视频,胸腔内无端起了一股火。

    他垂眸瞥见随手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把那根烟移向嘴边,重重地吸了一口,猩红一抹格外亮眼,之后呼出已然过肺的烟雾。

    想了几秒,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秒被接通,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一听就是喝高了的男声:“喂?”

    陈肆轻咳一声,“还没结束呢?苏清淮,我有事儿问你。”

    电话那头正是苏清淮,他听出陈肆语气有些许认真,摆摆手让他们小点声,才问:“出什么事儿了?”

    陈肆声音压得很低,“也没什么,就是打听个人,你知不知道现在读职高的李峰?他是不是有个辍学的哥哥?”

    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手机被转移到江至风手中,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李峰确实有个哥哥,我有印象,叫李噙,前段时间好像结婚了,在朋友圈里发过请帖,只不过我没去。怎么了,你认识他?”

    陈肆嗯了声,“我和他有过节。”

    “李噙这人很不着调,前两年仗着自己岁数大,和他弟一起搞出了不少事儿,这人也是越活越过去了,之前上学的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后来不念了之后,又开始拉帮结派,让李峰给他拉同学,抢生活费。这人之前带他弟一块欺负过不少人。”

    陈肆沉默不语,之所以知道那黄毛男李峰有个哥哥,还是因为那条视频里出现过这个人。

    那条视频中,冯颖喜欢李噙,结果李噙在某天自己弟弟欺负喻穗岁的时候,和喻穗岁碰上面了,结果就看上喻穗岁了,各种骚扰她。

    冯颖也是这样才看喻穗岁不爽,开始欺负喻穗岁的。

    说白了李峰和李噙都不是好货,现在李峰进了少管所,李噙倒是成了个漏网之鱼。

    电话听筒里继续传来江至风的讲话声:“你是要去找李噙?他刚在朋友圈发了条定位,正搁你租的那小区对面的台球厅打台球呢。”

    陈肆没多说,只是撂下一句:“知道了。”

    便挂了电话。

    恰好前方的红灯还有三秒钟就转为绿灯,他等绿灯彻底出现之后,猛地一踩油门,黑色大众便蹭得一下窜了出去,在黑夜中像蛰伏许久,等待出击的猛兽一般。

    他眯着眼,不出五分钟便到达小区对面那家台球厅。

    随后利落停车,下车后还去后备箱找了个东西顺手拿着。

    最后,他拎着一个伸缩铁管走进台球厅。

    怒意满满。

    第29章 29 为她出气

    那晚喻穗岁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冲了个热水澡才睡下。

    次日是腊月二十九,也就是青桥县的大集,那几年青桥的年味儿尚足, 街道两边尽是摆摊卖各种年货的, 吵吵闹闹, 喜气洋洋。

    清晨七点, 喻穗岁就被吵醒了。

    是韩琳回来了,昨天傍晚落地省城的航班。

    此时,喻穗岁坐在卧室内的床上,后背靠着床头, 哈欠打个没完, 黑眼圈都出来了。

    韩琳就坐在她边上,脱了外套和鞋,和她一起钻进被子里, 嘴里叨叨个没完。

    “你在剧组有没有碰到什么大明星去探班啊?我搜了一下你签约的那家公司, 雾尚旗下居然有好多现在很火的演员, 有机会帮我要个签名呗岁岁。”

    韩琳头靠着她的肩膀,说到尽兴处,还起身撞了撞她, “你昨晚几天睡的啊?怎么这么困, 待会儿不是还去赶集吗,半年都没回来过了, 我要多买点特产带回梧州。”

    喻穗岁困得不行, 眼皮一个劲地合上, “几点出门?”

    韩琳看了眼时间,“九点吧,现在估计街上没什么人呢, 而且外面那么冷。”

    喻穗岁受不了她了,“九点出门,你现在就把我吵醒干嘛,时间还早,要不一起睡会儿,我补补觉。”

    以往在学校喊困的那个一般都是韩琳,喻穗岁以前从没熬过夜,生活作息很规律,今天这倒是反常得很。

    韩琳没多想,边和她一起钻回被窝里躺下,边随口说:“昨晚你是不是出去玩了,玩到半夜才回来,要不然今天怎么这么困。”

    没想到她的无心一句倒真的猜中了,但喻穗岁没说实话,反而说:“昨晚学习到凌晨两点,所以才困,你想多了。”

    韩琳切了声,“真恐怖,都放假了还学习。”

    回应她的是舒缓有节奏的呼吸声。

    韩琳侧身,盯着喻穗岁看了几眼,最后才说:“岁岁,我昨天看到初中同学群里有人发了几条视频,你要不要看看?”

    喻穗岁困得睁不开眼,双眼眯着一条缝,“等睡醒之后吧。”

    韩琳犹豫两秒,“可是我在视频里看到陈肆了,他把李峰他哥哥那群社会混混给揍了一顿,朋友圈里也有好多人转发视频,闹得动静不小。”

    她说了一大堆,转眼去看,才发现对方早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喻穗岁被闹钟吵醒了,睡饱了之后也不难受了,起身去洗漱,收拾好回来之后,韩琳还在床上躺着没动。

    这人一大早把自己喊醒,结果现在倒是睡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韩琳叫醒之后,两人也没在家吃早饭便出门了,路过早点铺子进去吃了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吃饱之后身子也暖了,这才开始赶集。

    青桥县有专门的集市,并不像老家青桥村一样只有一条省道公路,附近村的村民都在街两旁摆摊吆喝。青桥集市在偏东边的一条宽街上,没什么车辆经过,因为中间的路几乎被行人堵死了,各种三轮和电车见缝就钻,根本没有机动车的位置。

    前面刚好摆着卖糖葫芦和棉花糖的摊位,两人过去之后先一人买了几串糖葫芦。

    喻穗岁不太喜欢吃纯山楂的,要了两串草莓的,而韩琳则是来者不拒,各个口味都要了个遍。

    就这样,两人边吃糖葫芦边慢悠悠地逛着集市,哪都瞧瞧都看看。

    “岁岁,我中午在你家吃饭哈,爷爷奶奶是不是中午就回来了?”韩琳吃完一根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

    喻穗岁点头,“行,你想吃什么?去菜摊前看看。”

    爷爷奶奶一大早便回青桥村走亲戚了,中午才回家。

    两人很久都没逛过集市了,对新摆摊的小玩意儿有着极强的好奇心,还没等走到菜摊前,注意力便被不远处的古玩摊吸引了。

    “我看啊,你这小摊别卖古玩了,干脆卖八卦吧。”

    刚走近,就听到这样一句调侃声。

    随后那摊主笑着挥挥手,“你还别不信,我朋友圈全是昨晚发生的那事儿,据说都把

    那家台球厅给查封了,市里的领导都过来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结果过年前出了这档子事儿。”

    喻穗岁对八卦不感兴趣,对摊位上的小玩意儿比较感兴趣。

    她牵着韩琳拨开人群,蹲在摊位前,随手拿起两个核桃在磨转着。

    抬头问摊主:“大爷,这多少钱啊?”

    碰巧这会儿传来一道声音:“昨晚发生的事儿?什么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大爷你讲讲呗,大伙儿都想听听,是不是啊。”

    这人一起哄,周围人一窝蜂都过来聚堆儿,纷纷起哄:“讲讲呗,让我听听。”

    摊主一看这场景,也高兴,觉得这些人听完热闹估计也会买东西,所以也没顾得上理喻穗岁。

    笑话,一群人和她这一个大概率不会买的小姑娘比,他肯定选人多的一方。

    “是这样,阳光福临那小区对面不是有家台球厅吗,昨天大半夜有人过去闹事儿,是个年轻人,拿着个铁棍,进门就打听谁是李噙,打听出来之后,拿着铁棍就朝对方身上打,都弄的出血了。”

    摊主绘声绘色地讲着,仿佛眼前铺开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李噙不是青桥出了名的混混吗?之前欺负过那么多小年轻,偏偏人家有点后门,所以他和他弟弟至今都没被关进派出所。现在倒好,赶在过年前,有人把他收拾了一顿。真大快人心。”

    人群中有人发问了,“谁把李噙揍了一顿啊?叫啥?”

    摊主摇头,“没人认识,估计不是本地人吧。”

    那人继续问:“假的吧,这个时间,谁不回家过年啊,怎么可能有外地人来?”

    他提出质疑后,接着陆陆续续有人发问:“就是啊,你可真能编,你不是说有李噙被打的视频吗?拿出来看看啊。”

    摊主也急了,生怕别人不信,掏出手机,翻出视频,送到众人面前,“这不吗,这视频不是我拍的,是我朋友圈有人发的。”

    有好事儿人是出了名的爱凑热闹,一听有证据,便齐轰轰地涌上来,堵得水泄不通,想出都出不去。

    喻穗岁就在这出不去的人潮中,她被迫抬头,将李噙被揍的视频完完整整地收入眼底。

    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虽然已经普遍化了,但像素并不高,拍出来的视频也像是打了马赛克。

    视频中,一片空旷的大厅内,中间摆着几台球桌,但绿色球桌上面的台球却并不在上面,而是零零碎碎地滚在地上。

    正中央躺着一个男人,身材浮肿,啤酒肚很明显。

    喻穗岁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躺在地上的人是李噙,之前读初中的时候,自己被冯颖欺负的一大半原因都是来自于他,当时他的弟弟李峰和自己是同班同学,那时候李峰就经常欺负她,后来被李噙看到后,李噙便在学校大肆宣扬自己是他的人,结果惹怒了冯颖,冯颖吃醋,但不敢去和李噙叫板,只能欺负自己,把所有的过错都指向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勾.引了李噙。

    现在看李噙被人揍的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周围站着那些以往跟在他身后的小弟,现在却无一人敢去帮忙,也是蛮嘲讽的。

    那一刻,她心里是万分的痛快。

    身边的韩琳看到这条视频,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今天早上看你困成那样,还以为你昨晚去这家台球厅来着,你不知道这事儿啊岁岁。”

    喻穗岁心里纳闷,“我又不会打台球,去台球厅做什么?”

    这次轮到韩琳愣住了,“啊?可是把李噙揍了一顿的人是陈肆啊。”

    恰好这话刚进入喻穗岁耳朵里,手机上的视频也进入尾声了。

    镜头很晃,手持镜头的人估计是走远了,把所有的场景都照进去了。

    偌大的台球厅,四周的墙壁边上堵满了人,但没人敢去拦架。镜头一转,对上揍李噙的年轻人,率先出现的是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很眼熟,手上拎着一根球杆,球探最细的部位支在地面上,他目光正对的方向是地上的李噙。

    周围声音很乱,但能听到李噙的吼声。

    “你他妈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会弄死你。”

    他音量虽高,声音浑厚,但里面掺杂着喘,隔着屏幕也能猜到李噙对面这人下了死手。

    而那位年轻人笑了下,一步一步走上前,在李噙的视角里宛若魔鬼般。

    他没有片刻犹豫,将球杆最细的部位顶上李噙的啤酒肚,用力一戳。画面有些滑稽,细细的球杆碰上鼓起来的肚子,倒是有几分戳破气球的感觉。

    喻穗岁蹙眉,在韩琳那话落地后的一秒,听到了手机里视频发出来的男声,很耳熟,很近。

    “是吗?那看看是谁先死。”

    嗡的一下,她大脑宕机了,愣在原地。

    视频还在继续,那年轻人讲完那句话后,不知道台球厅现场是谁高呼了一声“警察来了!”顿时人仰马翻,一列整齐划一的队伍快速走进来,将地上的李噙拷了,也把那位年轻人拷了。

    镜头拉近,那年轻人被迫起身,脸暴.露在镜头中。

    喻穗岁眯眼瞧,看清了一切。

    也看清了那年轻人是谁。

    是陈肆。

    是陈肆单枪匹马一个人把李噙给揍了。

    画面中,台球厅墙壁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过半。

    之后,视频中断,截止在时间那一刻。

    喻穗岁说不出什么滋味,因为她刚刚明白,昨晚陈肆把自己送回家之后去做了什么。

    也明白,他当时分明还在生着自己的气,却又为自己出了气。

    第30章 30 变故

    理清思路后, 喻穗岁蹭得一下站起身,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小姑娘,你突然站起来吓死人了。”身后一个大妈捂着胸口说:“差点把我推倒。”

    喻穗岁反应过来之后, 抱歉地说:“对不起阿姨, 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 下次注意点啦。”

    韩琳注意到身旁传来的动静, 一扭头,这才看到喻穗岁站起身了,忙紧拉住她裤腿,“岁岁, 你去哪儿啊?”

    喻穗岁面上带了几分焦急, “我要去找陈肆。”

    韩琳愣住了,“啊?找他?”

    “嗯。”

    来不及和韩琳解释那么多了,她拨开层层人群, 用力向外挤, 嘴里还小声说着“不好意思, 借过一下。”

    费了好半天时间和力气才走出人群,又想到什么,给陈肆拨了个电话过去。果不其然, 没人接。

    她又连忙给苏清淮打电话, 结果还没人接,可是辛泰奇和刘崎的电话她又没有。

    街道两旁满是摊位和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站在路边, 偶然间瞥见一个摊位, 上面写着青桥村打糕,这是青桥村的特产。

    看到青桥村三个字,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些许碎片。

    对了, 昨晚她隐隐约约听到苏清淮他们好像是接下来的时间都会住在吴贤坊,不仅是一起聚餐,更重要的是要讨论开会如何说服梧州的企业同意他们选定的那块地。

    想到这,她立马跑了起来,冬风呼呼地从耳边窜过去,冻得耳朵发红,但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一个劲儿地朝着集市边缘处跑。

    五分钟后,好不容易跑到有机动车道路的街上,她招手拦了辆出租,上车之后对司机师傅快速说:“去吴贤坊。”

    司机愣了下,“青桥村的吴贤坊?”

    “对。”

    司机找出导航,看到上面显示的距离,蹙眉说:“这得加钱,姑娘,毕竟今天是腊月二十九。”

    若是往常,喻穗岁听到这种话可能会直接下车,去公交站等回青桥村的公交,但现在她着急得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下说:“好,可以加钱,但我着急,你得快点把我送过去,师傅。”

    司机一看这姑娘好说话,顿时讲:“只要钱到位,那无所谓。”

    近二十公里的路,差不多十分钟就开到了。

    出租车到达吴贤坊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饭店的大门关闭,还没到营业时间。

    但喻穗岁没管那么多,给了车费便下车,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到深红色双开门前,叩门上的铃铛。

    吴贤坊开放的区域不仅包括餐食,

    还有住宿功能。

    但喻穗岁不清楚这点,所以不知道在吴贤坊住宿有另外一个通道。

    出租车当时还没走,司机看到这小姑娘一个劲地敲门,还以为她是要住店,便探出头说:“旁边那个胡同有个侧门,你是要住宿吧?直接从侧门进去就行,里面有24小时的前台。”

    喻穗岁听到这话,转头,和司机对视上。

    司机摇摇地指了下那条胡同,“就是那儿。”

    目光顺着看过去,她点点头,对司机道完谢便快步走过去。

    胡同狭窄深长,最尽头确实是一扇小门,她没来过这儿,所以开门的动作有些迟疑,手缓缓推开那扇小门。

    门没有关闭,被她一推便颤颤巍巍地打开了,还带了几分吱吱声。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和出租车司机说得一样,前台确实有人。

    她呼出一口气,走上前,不等前台开口便说:“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吴贤坊的老板江至风在吗?我找他有急事。”

    前台似乎是认出喻穗岁是青桥村的人,没多想便说:“老板今天不在店里,出去了。”

    喻穗岁蹙眉,说实话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正当她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旁边通往客房部的自动门忽然打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喻穗岁偏头看,看清来人是谁后,愣住了。

    因为从客房部走出来的人是陈兵。

    陈肆同父异母的哥哥。

    她蹙眉,后退两步。

    陈兵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和陈肆有关?

    陈兵也看到她了,瞥了她一眼,但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走到前台边上,把银行卡递上去,“再续两晚。”

    喻穗岁听到这话,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

    她知道陈兵和陈肆不对付,也知道陈兵所在的赛车俱乐部和陈肆的那家处于竞争关系,甚至两家的俱乐部老板是死对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陈肆来青桥是为了梧州的企业和政.府合作共同修建一条国际化的赛道,那陈兵来青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搅黄这件事?

    想到这,她看陈兵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

    恰好此时陈兵的房费结好了,银行卡又回到他手里。

    男人转身面向她,只是简单地看了她一眼,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之事。

    他扯了个笑,开口:“你在找陈肆?是不是联系不上他了?”

    喻穗岁闻言,心里一咯噔,面露警惕。

    陈兵笑容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反派,胡子拉碴的模样根本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他眯着眼瞧眼前的姑娘,“陈肆昨晚打了人,你觉得他能完好无损地从警局里走出来?”

    停顿两秒,他补充道:“他打得那人在当地有点儿背景,还真不好把陈肆捞出来。”

    喻穗岁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没找陈肆,我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陈兵一秒看穿她在撒谎,“别逗了,陈肆不是为了你才动的手?看你这急于撇清关系的态度,我真替我这位傻弟弟觉得不值。”

    喻穗岁身形一晃,呼出一口气:“所以,你来青桥是做什么?”

    陈兵没什么顾忌,当着第三人,也就是那位前台的面,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我,自然是替我爸来捞人的。昨晚陈肆打人的事儿闹得不小,传到了梧州,我爸连夜让我赶飞机过来,就是来捞陈肆的。”

    喻穗岁蹙眉,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谁料,这人继续说:“你不信?不信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看。”

    这话一出,喻穗岁满脸警惕地看向他。

    陈兵笑了笑,“这不有第三人在场,你要是跟我走了之后出什么意外,也有个见证者。”

    喻穗岁清清喉咙,问:“陈肆现在在哪儿?”

    陈兵啧了声,“刚刚那话没听懂?我是来捞人的,你说陈肆现在能在哪儿?”

    “陈肆在你那儿?”

    “废话。”陈兵像是失去耐心,“我家老爷子命我后天把陈肆带回梧州,之后把他送出国留学,你觉得你还能再见到他?”

    喻穗岁蹙眉,下意识问:“为什么?”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我这傻弟弟惹出了不少事情,把他送国外好封口。”

    喻穗岁不解,“封谁的口?”

    “你说是谁的?他打了谁,就封谁的口。”

    她呼出一口气,莫名觉得陈兵说的话有很多漏洞,但万一陈肆真的在他那儿怎么办。

    想到这,她点了下头,“我跟你去见陈肆。”

    陈兵笑了,“成,走吧,门口停了辆车,开车过去。”

    喻穗岁跟在他身后,车后座的门刚打开,里面便窜出一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口鼻,将她绑到了车上。

    她懵了。

    再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时间回到凌晨三点。

    台球厅人仰马翻,场面一片混乱,楼下停了一辆又一辆的警车,车顶亮着红蓝双色的爆闪灯。

    穿着冬季常服的警察拷着几个人走到大众视野中,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围了一排,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警察动作利落有序,快速将人拷走带回车上,一列列警车朝着警局的方向开。

    苏清淮是被警局打电话通知的这件事,自从俱乐部开始开展来青桥建设赛道的项目之后,他便来回两趟跑,和相关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了。

    而体制内都是一家,今晚发生的事可大可小,但闹出的动静确实大,有工作人员眼尖的认出闹事的年轻人其实是来青桥和政.府搞合作的赛车手,便给苏清淮拨了电话过去。

    苏清淮今晚喝了不少酒,收到电话的时候被吓得酒都醒了,马不停蹄地吃了解酒药,让吴贤坊的厨师帮忙开车,把他们几人送到警局门口。

    苏清淮说白了就是一高中生,不太会处理这些事儿,到最后还是吴贤坊的老板江至风打了几个电话,疏通关系,问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止是陈肆把李噙打了这一件事,警察顺藤摸瓜查出了那家台球厅存在违规操作,私底下有聚众赌博的勾当,以及楼上是家同一老板开的违规足疗店,说白了就是卖.淫场所。

    而好巧不巧的是,两家店的担保人都是李噙。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两家店都查封,停业整顿-

    陈肆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当时是清晨六点了,天空隐隐有变亮的趋势。

    他刚走到路边,对面一辆商务车的喇叭便短促地响了,随后打了转方向灯,掉了个头朝着他这边开过来,最终停在警局门口。

    后座自动打开,江至风从车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肩,“走吧,都一晚不睡了。”

    陈肆瞥了他一眼,“这人情是我欠你的。”

    江至风啧了声,同他一起上了车,等车开动后才说:“可别,人警察都说了,这次你是见义勇为,主动举报违规操作的店,我人情哪有那么大。”

    陈肆沉默两秒,最后说:“那是歪打正着,怎么说,我也欠你一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