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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第 231 章 她这会儿,愿意和他交……

    两个小太监连忙磕头, 说他们只是小赌。但宫中对此事规定十分严苛,所谓大赌,就是超过十个铜板的,但凡参与者, 桌子上所有的铜钱加起来, 超过十个就是大赌, 若是没有铜板, 就按照所使用的赌资的贵重来算, 玉石, 金银, 这要算在其中。

    知春上前将她刚才在地上捡的铜板拿出来数, 总共是二十一个。

    按照规矩, 这就是大赌。

    耿文华没留情, 将人将这两个小太监给送到慎刑司,转头就去找了胤禛借人, 找了一些侍卫, 被嬷嬷带着严查宫中赌博的事儿。

    她这边正查着,那边胤禛就忽然回来了:“之前你不是总说要去福建的吗?现下得空,可还要去?”

    耿文华眼睛都亮了:“这时候去?走水路还是旱路?”

    胤禛笑了笑:“自然是走水路, 水路快些, 估计七八日就能到。”

    比骑马还要更快一些, 骑马若是日夜不休, 大概需要十一二天。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需得尽快收拾。耿文华是要连塔纳和七阿哥一起带去的, 宫里的事情就暂且交给熹妃。熹妃听闻这事儿,立马就病情好转,不到半天就能亲自来给耿文华请安行礼了。

    这速度快的……耿文华都有些感叹, 果然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她也更盼着熹妃好转,毕竟这宫里的事情还得熹妃给出力呢。

    也就两三天,她就跟着胤禛出了京城,上了停靠在外面的大船,然后顺着河流,直奔福建。

    塔纳坐过船,但七阿哥是没坐过的,那一上来,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就是不愿意会船舱,就要在外面呆着,还非得让人抱着扒着栏杆往外面看,栏杆外面是还有一些比较宽阔的延伸空间的,所以只要小心些,倒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不过因着七阿哥金贵,每次他要往外面看,不光是嬷嬷得抱着,旁边还有丫鬟侍卫守着。

    胤禛是有些晕船的,自打上了船就不怎么愿意出来。耿文华就多陪着胤禛:“以前年轻时候,不见你有这样的毛病,现在上了年纪却是有些晕船了。”

    胤禛有些没精神:“上了年纪自然是不能和年轻时候相比。”

    “皇上怎么忽然要去福建?”耿文华对这事儿还有些疑惑,之前她就说去,但胤禛一直没答应。现在她都没说了,胤禛却是忽然自己提起来了。

    胤禛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听说船队带来了一些西洋药物,镇痛方面尤其有效。”

    耿文华只一听就明白了:“怡亲王的腿疾又发作了?”

    胤禛点了点头,耿文华抿抿唇,想到镇痛药的副作用,但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再开口,因为她也不知道,人疼到极致,是要用药物减轻一些疼痛好,还是知道镇痛的副作用,就硬生生的熬过去好。

    疼到极致,对人体也是有很大的损害的。惊恐到极致都还能吓死人呢,更何况疼痛?真要发作起来,对肝脏也是有许大害处。

    所以吃药……其实也并非是不行的。和疼痛对身体造成的损害相比,镇痛药物的副作用,其实也可以接受。

    就一个问题,需得掌握好剂量。但这种东西呢,她自己不是大夫,自然也就不好有什么提议了。

    耿文华就问道:“西方可有消炎药?”

    胤禛有些不解:“消炎药?”他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耿文华的皱眉回忆:“就是……青霉素?这东西对于炎症是有很大的作用的,副作用也没有镇痛药物那样大。我想想这东西是怎么做的来着。”

    她以前看小说,好像是看过土法制作青霉素?穿越到民国的同胞,十个里面有九个会想到做青霉素。

    胤禛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这东西你可会做?”

    耿文华就有些不好意思:“我空有做法,但皇上也知道,药物这东西,差一点点儿,带来的效果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并不敢保证这东西就有用,就能用。皇上若是对此药物有兴趣,倒不如派人到西洋那边请几个大夫来问一问。”

    但顿了顿,又忙说道:“不过,西洋那边可能也暂时没有这种药物。”

    这东西在一切消炎药物被发明之前,就是神物。这样的东西,她还是有些私心的——只自己国家有,那日后她就算是真的拦不住这大势所趋,至少是能为自己的国家创造更多的便利条件,减少更多的伤亡。

    趁着胤禛没反应过来,耿文华就忙说道:“我将做法写出来,皇上可以让太医们先研究研究,若是别处没有,只咱们有,这东西就能为咱们换来许多好处。”

    胤禛深深看耿文华,看的耿文华有些莫名其妙:“皇上?”

    胤禛伸手抓住她手:“你若是能做出这东西,对怡亲王有帮助,朕……谢谢你。”

    耿文华有些别扭,她心里其实也是略有些担心的。她虽然用了逼迫的法子让胤禛将那两个道士给赶出宫了,但她这段时间也在想,胤禛既然请了这两个道士来,有哪怕三分之一的心思是为了怡亲王,那怡亲王若是死了……胤禛会不会迁怒到她身上来呢?

    怡亲王可是早死的命,那拉氏去世也有两年多,接下来怕是就该轮到怡亲王了吧?

    若是这东西,真的对怡亲王略有些效果,哪怕是只延长他半年性命,只略减轻他些疼痛,那她也算是有功劳了吧?

    抿抿唇,耿文华就说到:“还请皇上让人准备些馒头和水果,不拘什么,就放在一个空房间里,不许太多人进去接触。”

    顿了顿,她提前给胤禛打预防针:“妾身也是偶尔看见过这东西的做法,至于能不能做出来……妾身也不敢保证。”

    因为她没少刷到短视频,就是大学生们在抱怨菌种难以培育,人家轻轻松松,随手一放就是大片菌种,大学生认真精心……培育个寂寞。

    所以她也不敢保证这些东西会发霉,会长绿色的菌种。更多的情况可能是——干透了,或者被老鼠吃掉了。

    想到这个,忙又说道:“需得保证不能有虫蚁,不能让别的东西将馒头或者水果吃掉。”

    胤禛忙应了下来,又有些疑惑:“咱们只能等着吗?不能问问谁家有这样的东西吗?”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她就说刚才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呢,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她完全可以让人问问谁家现在有这东西,而不是自己干巴巴的等着馒头发霉。

    她还要勉强为自己辩解两句:“百姓家谁会留着馒头或者水果直到发霉呢?有这样的好东西,怕是要早早吃掉的,有钱人家,那发霉了的东西还会要吗?估计也是早早

    丢掉了的。”

    胤禛恍然大悟,努力让自己别笑出来:“好,不过朕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万一,说不定谁家就疏忽了,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呢?朕让人问问?”

    耿文华绷着脸点头:“好,皇上让人问问也好,早些做出来,还可以让人试一试,毕竟这东西……其实吃不对,也是有可能会死人的。怡亲王的病情并非是寻常病情,想要治愈,需得下重药,就是我不说,皇上也该知道,下重药是什么意思。所以这东西,并不是救命的解药,很有可能是要命的毒药。”

    重药的意思就是对身体会有其他的极大的损伤的药物。

    是药三分毒,寻常药方,要有君臣佐使配伍,为什么需要配伍呢?就是因为人体的这种病情,只需要主药的其中一个功效,那剩下的功效就需得抑制住。除此之外,需得控制药性,不让药性往身体的别的方面走,再就是调和药性,降低药物毒性。

    重药就是要暂且疏忽这药物毒性,只将药物的最大的药性给激发出来,因此必定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

    胤禛忙点头:“朕明白,若是真有你说的这个青霉素,朕先让天牢之人的人试一试,留一个全尸,总比被砍头了强。”

    耿文华没说话,她并不同情试药的死囚。能被判处死刑的,必定是罪大恶极之人,十之八九,手里是有人命的,对这种人何必同情呢?

    她只沉思了片刻,就去找纸笔,将自己暂且记得的步骤给写下来,有些记得不太清楚的,就需得来回做实验了。

    胤禛跟在旁边,瞧着她写的那些东西,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沉思的,难不成耿文华所来的世界中,什么配方秘方之类的东西,竟是如此大方的全都展示,谁想看就能看的吗?

    要不然,怎么解释耿文华这好像有点儿十项全能的本事?

    工匠的活儿她会做,器械的活儿她会做,算数她还会,洋文也是有不小的基础的,甚至连政务都能随口说两句,枪械也有几分了解。

    到现在,好嘛,医术这东西,居然也有几分能耐?

    人的精力是很有限的,上一个胤禛所见过的十项全能的人才,还是他亲爹康熙。但耿文华……一个女子,猜测年龄也必然不会大,她这所学所见,居然还远胜皇子阿哥们。

    而且她这跨行跨的,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对于耿文华这来处世界,胤禛是越发的好奇。

    耿文华怕是也有些知道胤禛的猜测,但两个人就像是玩游戏一样,胤禛不问,耿文华不说。耿文华不说,胤禛也不问。

    他知道她来历非凡,她知道他知道,仅此而已。

    因着还是在船上,这东西就算是被提起了,暂且也没条件去做,但胤禛是谁啊?皇上,万万人之上,封建社会的权力巅峰的人,他叫了太医院的人来,将这东西吩咐下去,自有人会去做。

    胤禛说的也很是光明正大:“别处听来的方子,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你们且先悄悄研究,若是……当真对炎症很有作用,日后这东西就作为太医院的独家秘方。”

    耿文华是不太赞同的:“药物被生产出来,是要救济天下人的,作为独家秘方,那太医院可有能生产全大清都可以用的药量?若是做不到,那岂不是这东西对百姓来说,就没有用处?”

    所以,这东西又要保密,若是能用,还要大批量生产。

    这条件提的,胤禛也是有几分为难了。

    但顿了顿就提议道:“那由皇家成立制药局?”

    “若是成立制药局,那只做这一味药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些?倒不如皇上让人拿秘方入股分红,多做些药。“耿文华立马说到:”止血药,止痛药膏,清凉油,我听说广东那边有个白虎清凉油,对于蚊虫叮咬,夏日中暑十分有用?这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携带。再有,药酒,丸药,但凡能做出来的,咱们都可以考虑一下嘛。”

    胤禛就皱眉:“如此一来,摊子就要铺大了。”

    “宗室子弟众多,天下人才济济,皇上还用担心摊子铺太大?”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竖起来手指头:“只一条,需得保管好配方,万不能让人给偷走了。尤其像是……那些弹丸小国,自己没多少底蕴,就总想着从咱们国家偷东西拿去用。偷也就算了,还要将咱们的东西说成是他们的。”

    提起来就让人恼恨。

    胤禛有些好奇:“哪些小国家?”

    最著名的就是那两个了,小日本偷药方,韩国恨不能将整个中国都说成是他们国家的。

    耿文华抿抿唇,哼一声:“咱们周边还能有几个小国家?皇上,您别不当回事儿,咱们自家的东西,得想法子保护好了才行。”

    胤禛点头,哄她:“好好好,朕知道了,若是当真要成立这样一个制药局,朕保证,不会让人有机会偷走药方。”

    那这制药局,就需得用忠心可靠之人了,宗室里面是可以挑选几个人用,但太医院也需得有一些便利,不然制药局的人不懂配伍,做出来的药万一不好用……

    胤禛沉思,耿文华也就没打扰,她起身往外面甲板上去。

    有人弄了鱼钩在钓鱼,七阿哥被嬷嬷们带着,扒着那木桶往里面看,还要伸手去抓水桶里的鱼,周围的侍卫排排站,有紧盯着水面的,也有紧盯着七阿哥的。

    耿文华走过去拍一拍七阿哥的脑袋:“抓到了吗?”

    正在钓鱼的人忙转身,笑着给耿文华行礼:“给娘娘问安。”

    耿文华笑道:“是七弟啊,七弟倒是好兴致。”

    顿了一下,一拍手:“这可真是巧了,你是七阿哥,他也是七阿哥,大七阿哥遇上了小七阿哥。”

    允祐怔愣了一下,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娘娘不说,我竟是没想到这个巧合,那我和小七阿哥,可当真是有缘分的很,既如此,我今儿这几条鱼,就送给小七阿哥了。”

    小七阿哥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是立马伸出手双手,抱着那木桶不丢开了,咧着嘴冲耿文华笑。

    耿文华拉着他小爪子给允祐行礼:“那你可得多谢谢你七叔了。”

    倒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所以耿文华收的一点儿负担也没有。

    允祐说起来靠岸补给的事情:“要采买些蔬菜肉类,娘娘可有什么要买的?若是想下去走一走也是可以的,不过只有两个时辰,娘娘需得尽快。”

    出了京城范围,他们就将船上的旗帜给收起来了,若是假扮成寻常富户,倒也是可以在岸上略走动一番的。但时间不能长 ,因为旗帜虽然没有打出来,但是船队的规模大小,还有船上的侍卫,这些都是掩盖不住的。

    再者,皇上出了京城,这样的大事儿,有时候地方上也是会提前收到消息的。

    所以,采买就需得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耿文华想了想,就带了塔纳下去买点心,没

    带胤禛,因为胤禛身份贵重,万不能出事儿。再者,胤禛也还有事儿,他难得有些精神,就打算在船上办办公,处理一下政务。

    娘儿俩打听了这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坐了马车去买,因着距离京城也有些距离了,这边的点心和京城那边的倒是略有不同,不过,就是不同,也能多买,现下天气也热起来了,买多了,可就放不住了。

    于是只能挑着最感兴趣的买,买了点心再买路边小吃,买了路边小吃再买瓜果。走一路买一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耿文华才叫了塔纳,两个人急忙忙赶回船上。

    船靠岸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一路上也就靠岸了两次。

    一次是因着时间比较紧,倒是没让当地官府发现,急匆匆靠岸,又急匆匆启程。

    但第二次,可能是第一次停靠的消息也传出来了,他们这边靠岸不到半个时辰,当地县衙就来了人。胤禛并未亲自见,只允祐下船将人给拦住,随后打发了。

    很快到福建那边,耿文华是很着急去看看自己的船队的,船上的东西当然是已经卸下来了。但船队要修整,不光是船员要休息,船也需要检修,所以船队就还是停靠在的港口。

    她着急的恨不能长翅膀飞过去看看,胤禛却是不着急,带了人先在当地转悠一圈,福建这边靠海,船队也多,西洋来的东西也多,当地还有专门的洋货街。

    论规模,当然是比不上广州的十三行的,十三行当年也是康熙命人打造的,也有防范洋人的意思——聚集到一起肯定比分散开来好管理。

    但后来就成了洋人驻扎地,不光是有卖洋货的街道,还有三个大教堂。教堂也有宣传教义之类的,不过,只有发放免费食物的时候,那地方才会有许多人,平日里是没什么人的。

    求神拜佛这事儿,百姓们是有很自己的理解的——国内的神仙还不一定给你干活儿,不一定听得见你的请求呢,你找国外的神仙有啥用?指不定你说的话国外的神仙都听不懂,那你求的事儿,国外的神仙能给你办吗?

    怎么说呢,这种逻辑……听着居然还真有几分道理。

    反正皇上是不用担心他的子民会被这种外来的洋教给哄骗拐跑的。

    但这次是冲着福建这边来的,广州这边一时半会儿也就顾不上了。

    皇上在外面转悠,耿文华偶尔也会跟着,她那船队将蒸汽机的图纸给送到了京城,耿文华暂时没打算做出来。现在来了这边,索性就打听一下,看这附近有没有懂这方面的洋人。

    若是有,重金聘请,她就不信没有钱拿不下的人,毕竟又不是买他们卖国的。

    连七阿哥和塔纳都会被带着在外面长见识,塔纳先不说,七阿哥那是……被抱出去就没有合上嘴巴的时候,实在是长这么大,他不光是第一次出京城,甚至是第一次出宫。

    宫里地方再大,能和在外面比吗?他看什么都稀罕,看什么都想伸手摸两把。

    胤禛都忍不住和耿文华嘀咕:“好奇心如此重,竟是一点儿没有受惊吓,朕觉得,这孩子日后很是适合跟着你学你那些本事。”

    耿文华纠正:“不是本事,物理化学这些,谁都能学,学好了,他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做过的,已经是有了的东西,就不用他再来重复做了。若是有可能,我希望他日后来做电灯,火车……”

    说了两个词,察觉到不对,就转头看胤禛,胤禛停顿了一下,略有些迟疑:“我刚才没听清?你说做什么来着?”

    耿文华哼哼了一声:“电灯!就是不用蜡烛或者灯油就能亮起来的灯,用类似于闪电那样的能量。还有火车,这个我以前可是和皇上说过的,需得有蒸汽机,需得有轨道,需得有车厢。”

    胤禛先问第一次:“电是什么?能量又是什么?火车这个且先不用说,你要求的那材料,朕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更好的,再者,你这蒸汽机不也还没做出来吗?等做出来了再说。”

    他忍不住心里的欣喜,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耿文华既然愿意说,那是不是也说明,她这会儿,愿意和他交心了?

    第232章 第 232 章 打算明年选秀呢。

    什么交心, 完全是胤禛想多了。

    耿文华还是那样的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想不到的,就一个字不提。胤禛等了好几天, 不见耿文华再提起那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也就有些惋惜的……按下了激动情绪。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 从耿文华平日里是露出的那一星半点儿的东西, 就能窥探出来, 她所来的那个世界, 必然是恢弘又强大, 繁荣又昌盛, 是他想象不到的……平和安定的。

    那样的世界, 耿文华就算是要描述, 一时半会儿的,大约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来。毕竟这世上可说的东西, 那可太多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衣食住行,三两天能说得完吗?

    所以他若是想了解, 就不能只让耿文华自己来描述, 还是要他来猜测, 然后抽丝剥茧, 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可以,不然, 那样大的信息量,怕是他听完之后都得犯糊涂。

    若是心神激荡之下再迷失了神智,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耿文华还是得了机会上了大船, 她上的是领头的船,一上甲板,首先看到的就是正冲前面的红衣大炮,现下出行在外面的船队,十之八九都是陪伴了武器的。但能配上红衣大炮的,还是少数,耿文华这可是得了康熙的赏赐的,那红打一炮自然是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哪怕是不开炮呢,光是有这么一个东西放在这里,都是一种震慑。

    船队的人还生怕红衣大炮会被风吹雨淋,竟是给大炮做了木屋子,闲暇时候就将那木屋子给盖在上面,只露出炮口来。用的时候一掀就能将木屋子给掀开了。

    耿文华伸手摸了摸大炮的身体,冰凉凉,光是摸着就有一种很厚重的感觉。

    她问船上的管事:“一次可以放几个炮弹?打出来的射程有多远?若是不停打,最多能打几个?”

    管事对这种数据十分熟悉,不用回想就能回答出来。他们之前去西洋的时候,也是有遇见过海盗的,顺便就将那海盗的事情拿出来距离:“对方是有三艘船的,船长叫……杰克,是个红头发的人,长的十分强壮,海面上遇到,他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要撞上我们的船,我们这边是何英带队,立即发射了炮弹,双方当时距离有二十米,炮弹正落在中间……”

    当然,那是对方的冲锋船,就算是有伤亡,只要后面那两个没事儿,他们就还能继续进行进贡。

    耿文华对对方的武器也十分有兴趣:“用的也是大炮吗?还是火铳?”

    随着她过来的老七家的儿子,听的也十分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不是大炮火铳这些,而是那些海盗:“他们的国家对于这种事情,管理的不严格吗?而且,抢了船队之后,他们要如何将多余的船只带回去?是不是要将原本船上的人屠戮殆尽?”

    还是里面胤禛招呼了,耿文华才带着便宜侄子,赶紧往船舱里面去了。

    这样大的船,是分四层的。最下面是船舱,放的是船上的各种用具,还有粮食,以及衣服之类的东西,因为船舱比较冷,不太适合住人,有时候这里也会放一些需要低温保存的货物。

    二层是住人的,三层和四层都是放的货物。

    住人的地方都是分成那种小格子,一个小格子住两个人,上下两层的床铺,对面摆着一张小桌子,还有两张椅子,两个箱子,除此之外就再没别的了。

    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特质的,茶壶是特质的,下面装的是磁石,整个桌子都是铺了一张铁皮的,以确保东西放在桌子上不会因为晃动就甩下来。

    耿文华跟着胤禛上上下下的看一圈,对于船员和船上的士兵就新生怜悯,特意询问了管事,现下他们出海是按照年来算的,一年的工钱,船员是有三十两银子的,士兵们则是四十五两。

    三十两——若是在陆地上,运气好,风调雨顺的年景,种地的话,至少十年才能攒的住。但在船上,这三十两,就全是赚的,因为吃住是不用另外花钱的,你甚至可以在你到西洋之后,先拿自己一半儿的薪水,在西洋那边采买了货物带回来,到了大清一倒手,指不定就能赚双倍的钱回来了。

    所以,三十两是最基本的工钱,能赚多少,也看你够不够机灵,眼光够不够好了。

    耿文华就吩咐管事准备些布匹:“一人两套衣服,一套四件套,也算是奖励了。下次出海,若是还愿意跟着去,就继续带着。若不愿意跟着去,还要再招些新的人手。”

    新人手到船上不一定能适应,还不如用老员工呢。但你要用老员工,也得人家愿意跟着去,一下子就赚够了十年能赚的钱,大部分的人是更愿意拿着这笔钱回家买地盖房子,娶妻生子安稳下来的。

    所以,想要让

    这些老员工心动,一方面是这个工钱给到位,一方面呢,也需得主家大方仁义,很多的人,还是更愿意念情分的。

    这些东西都是纺织厂那边出,从江南送过来也不用多少功夫,走水路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所以管事很快就应了下来。

    又和耿文华商量下次出海的事情:“若是今年还要出去,需得抓紧时间了,赶在冬天之前出去,若是今年不出去,那就需得明年春天。”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那就明年春天,正好多一些时间来准备货物。之前你们准备的都是布料和瓷器,这次可多准备些别的,胭脂水粉在西洋可有市场?”

    管事微微摇头,西方有自己的胭脂水粉,她们的化妆要求,和大清的要求也不同。大清的化妆是讲究一个浓淡适宜,可西方那边,更流行将一张脸整个涂成白墙一样。

    耿文华就笑道:“既如此,那香水呢?我听闻西方很是流行香水。”

    管事顿时来了精神:“这个确实是十分流行,那边的人……体味比较重,而且他们的街上很是脏污,无论走在哪儿,鼻子里都是一股子……”

    这话说出来有些太恶心了,管事也就顿住了。

    耿文华自能明白,就笑道:“那让人多带着香水香料之类的,香料嘛,就选那种味道比较强烈的,告诉他们可以熏衣服用,还有香露,回头让人多采购一些这方面的。”

    和管事定下来了采购单子,眼瞧着时间差不多,耿文华才跟着胤禛一起下船。

    胤禛拉着她的手,好确保她不会摔跤,等她踏上了码头站稳了,胤禛也没松开,而是笑着问道:“这一次船队,总管赚了多少?”

    耿文华抿抿唇,偷偷对胤禛竖起来几个手指头,胤禛顿时吃惊:“三百万?”

    朝堂上一年的税收,也才不到八百万。

    耿文华点点头:“这是算上了带回来的那些宝石,但这些宝石并未出手,还有一部分压在手里,若是等出手,就是三百万。出不了手,那就是两百万,但目前来说已经是回本了,所以若是这些宝石不能出手,大不了我就自己留着了。”

    她顿了顿才说道:“西方那边也有纺织业,并且和大清相比了,也是有些不相上下的。”

    但她们那边是纺布比较厉害,丝绸这方面,还是只能看大清的。

    耿文华若是要在布料这上面赚钱,她自己那纺织厂里的布料,就不好再运送过去了 ,所以这次是要挑选价值更高的丝绸。

    胤禛笑道:“民间布料,现如今已经是大清最低的时候了,你难不成还想将布料再给降价吗?纺织业到如今这一步,你可以略缓一缓了,不然接下来,怕是会出问题。”

    一个是棉花的种植问题,一个是低价棉布对市场的冲击问题。

    耿文华若是步子跨的再大一点儿,怕是就要被市场给练手抗议抵制了。所以维持现在这个价钱,□□一段时间,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她说的在新疆种植棉花这个事儿,胤禛近期也在考虑。

    新疆那边,是不用考虑耕地够不够用的问题的,地广人稀,那边只有人不够用,没有地不够种的说法。

    所以这个迁移人口,就可以考虑一番了。自古这人口迁移,只两个法子,一个是强硬的,朝廷发布召令,但如此一来,难免百姓抱怨,民怨起,那朝廷可就两头顾不好了。另一种呢,是朝廷给与奖励,愿意迁移过去的,朝廷可以给银子给土地,甚至可以分房子。

    但朝廷需得有钱,现如今,国库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一个是之前摊丁入亩,将税收给取消了一部分,另一个呢,是火耗归公,但朝廷又需得补上官员们损失的那一部分,哪怕不能全补上,至少也得补上三分之一,否则长此以往,怕是会滋生官员贪污受贿的心思。

    朝廷这进的少的,出的多了,本身康熙那会儿留下来的国库不足的问题才略得到缓解,现在又开始紧张起来。

    所以让朝廷拿出这部分迁移人口的钱……朝廷也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来。

    那就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流放。

    大清流放罪犯的地点多是宁古塔,少部分才是西边,日后,指不定能往新疆西藏这两边考虑考虑?

    他正想着,就听耿文华提醒道:“皇上,这迁移人口是个法子,但也有另外一个法子啊,皇上总觉得人口少,那是因为大部分的人口,并不是在朝廷手里,而是在奴隶主手里,皇上既然取消了大部分的贱籍,那可曾想过取消奴籍?”

    胤禛立马皱眉,奴籍和包衣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制度,但也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最重要的是,满人入关之前,这个奴籍,也是满人的一个很重要的统治政策。

    若是要取消奴籍,怕是会动摇满人根基。

    胤禛并未说话,耿文华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了,她现在要对一个帝王说,解放奴隶,解放人民,打倒封建主义……怕不是嫌弃自己脖子上的这个脑袋太重了,想要扔掉了。

    两个人在福建这边停留了十多天,随后转道广州,因着耿文华想见识广州十三行,所以他们是特意绕道到这边的。

    因为胤禛很是不喜欢南方这天气,总觉得又湿又热,他本身就是个不喜欢热的人,这种潮热地区,若非必要,他绝不会主动来。但奈何耿文华喜欢,因为这种环境,虽然蚊虫多了,但是水果也多啊,虽然总会下雨,但也能见识更多菌菇啊。

    再说了,她以前是没少来这边旅游的。广东这边怎么说呢,饮食文化全国闻名。

    所以既然难得来了,她自然是要吃个够的。

    自打进了广州,她就嘴巴不听了,不到饭点的时候是吃水果,过了饭点吃点心,饭点的时候必要吃汤水,得空了还要去外面找糖水铺子溜溜缝。

    为了感受这边的煲汤文化,她还特意请了当地的大夫来咨询这个煮汤的事儿,看她现在这个体质,吃些什么好。

    胤禛看她有兴趣,也免不了跟着凑趣——毕竟大夫都请过来了,那给一个人把脉和给两个人把脉,有什么区别?

    还真有区别。

    耿文华身体好,所以她可以吃汤,胤禛身体内燥又热,所以他喝凉茶。

    一个鲜的舌头都要吞下去了,一个苦的舌头都没办法收回去。

    但怎么说呢,效果还是挺明显的,耿文华吃了半个月,脸色红润莹白,胤禛喝了半个月,大肚子就缩下去一点儿了。

    耿文华也见识了广州十三行,见了不少从西洋那边来的东西,什么西洋镜就不说了,大清早就有了这种镜子,不算稀罕。但是西洋有一种布料,叫提花布,在耿文华看来,就是那种蕾丝花边布料,这种大清是没有的,十三行这边就

    卖的有些贵。

    另外还有丝袜,她一直以为丝袜是五十年代的产物呢,没想到现在西方竟然就有。当然,质量是比较一般的,而且因着价钱昂贵,是很少有人买的,因为不划算。

    西洋和大清的文化是很不一样的,在大清,几千年来的认知了,脚这个东西是非常私密的,不可以随便给人看的,所以你那丝袜再好,穿在里面有什么用呢?再者,穿着也不如棉袜舒服啊。

    所以这个东西就很滞销,耿文华当然也没买,她买了也用不着是不是?

    还有就是她比较感兴趣的钢笔的雏形了,类似于抽拉的那种针管,下面是钢片,中间有一道很小缝隙,是给墨水提供下滑的通道的。这种东西,鞋带十分方便,写字也很流畅,耿文华很是喜欢,索性多买了好几个。

    再有就是西洋服饰了,因着胤禛比较喜欢装扮,所以也买了些。

    胤禛实在是不愿意喝凉茶了,催促着耿文华赶紧启程,他们就绕四川那边回了京城,顺道见了四川的大将军岳钟琪。

    耿文华也顺便见了一下这个很是有名的,大清难得的汉人将领之一。

    怎么说呢,岳将军那相貌倒是极好的,可能是因着四川多出美人,无论男女?

    看见美好的东西,耿文华也是欣赏居多,这一欣赏,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岳将军府上的公子,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岳钟琪忙恭敬回到:“回娘娘的话,犬子今年十五,不曾婚配。”

    耿文华先想到的塔纳,但顿了顿,也就岔开了话题:“小将军年少有出息,将来必定能有一门美满婚姻。”

    小将军也是要上战场的,再者,岳钟琪家里妻妾不少……若是子肖父,那对塔纳来说,这婚事就不一定好。

    她是女眷,顶多也就是问几句岳钟琪后院的事儿,所以问完也就赶紧走人了。

    等胤禛和岳钟琪谈完话回来,都已经是月亮挂在半空中了。耿文华等的都快睡着,被开门声惊醒,一抬头,看见是胤禛,就忙起身去更他更衣。

    胤禛还记着她那问话呢:“你可是打算牵线赐婚?”

    “不过是问了一句,岳将军相貌英俊,想来岳小将军该也不差。”耿文华笑着说到,顿了顿说道:“再者,为将领者,英雄气概,若是能嫁给这样的人才,多的是女子愿意。”

    私心里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也不好听。

    胤禛就点头:“你倒是提醒朕了,那回头朕可以给岳小将军赐婚,宗室之中……”

    他压根就不提塔纳,倒不是怕岳小将军上战场,而是在他心里,塔纳还小呢,至少还有七八年才能成亲,岳小将军都已经十五,能再等八年吗?

    就算是能等,那身边必然也是有不少侍妾了。

    这种事情呢,若是放在儿子身上,只要内院安稳,胤禛还觉得多子多福呢,但若是放在女儿身上,那就不行了。

    就是如此双标。

    倒是宗室里面也有不少适龄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满汉不通婚。若是要赐婚,首先就是要打破这个壁垒。

    胤禛如何沉思,耿文华就不去管了。她连着赶路一段时间,十分疲惫,帮着胤禛更衣之后,就只想倒头睡下,幸运的是这一晚上也睡得好,一夜无梦。

    等回到京城都已经是快腊月了。

    这一趟出去,从京城走山东,又到福建两广,再绕四川到甘肃,从甘肃过蒙古回到京城,总共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说胤禛整个人黑瘦了许多,就是耿文华,都觉得疲惫的很。

    回到永寿宫,先是是大睡了一天一夜。

    至于胤禛,就没这样的好福气了,他这一回来,朝中堆积的折子需得看,有些事情早些时候不是那么要紧的,就没送到巡视途中的,这会儿也需得解决。

    胤禛忙的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弘历和弘昼进宫帮忙,才算是让胤禛也略松口气。

    随后就是册封弘昼和弘历了,不管是弘昼还是弘历,之前的差事都办的很好,再加上这段时间守在京城,兄弟两个也算是和睦相处,遇事儿有商有量,虽然年幼,却并不冒进,稳重得体。

    胤禛很是高兴,觉得这两个儿子还算是有出息,所以就册封他们为贝子。

    弘历是四贝子,弘昼是五贝子。

    除此之外,弘历也做了阿玛了,富察格格生了个阿哥,是他的大阿哥。钮祜禄氏很是喜欢,来永寿宫请安的时候也时常提起来这个大阿哥:“和弘历长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十分机灵,现下才两个月大,看着竟像是认人了,除了亲额娘,竟是谁也不要抱。”

    耿文华笑着点头附和:“是吗?那可真是个聪明孩子,回头等三个月了,也抱进宫来我瞧瞧。”

    她自己算一算日子,点头:“过年就差不多能带出来了。”

    现如今小孩子夭折率比较高,所以小孩子不到三个月,是很少会被抱出门的。有些人家,甚至养到一岁上下,才会抱出门让人看。

    一个是怕外面风邪,二来是怕人多,小孩子容易被惊吓住。

    耿文华就算是带弘昼和七阿哥在外面玩耍,也多是在府里宫里,少有带出去的,也是大了些,才带出门。

    钮祜禄氏点头应了下来,就问耿文华:“五阿哥年龄也不小,现如今也做了贝子,这婚事是不是也该提起来了?他和弘历差不多年纪,弘历都做了阿玛了。”

    耿文华就笑道:“确实是该提起来了,之前皇上还正说,打算明年选秀呢。”

    钮祜禄氏有些诧异:“选秀?那这个年龄……”

    耿文华沉吟片刻:“就按照上次的来,上次不是已经改成十五到十八了吗?女孩子,其实还是成亲略晚一些才好,生育时候身体也才更结实,也更容易生出健康的子嗣来。”

    她不想和钮祜禄氏讨论未来儿媳的话题,就问道:“富察格格生了大阿哥,那弘历可是要给她请封侧福晋的位置?”

    钮祜禄氏立马摇头:“那倒是不用,虽说是生了大阿哥……但孩子还小。”

    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得住呢。

    第233章 第 233 章 皇上放心,我也才能安……

    再者, 最重要的事儿,弘历也不过是个贝子,按规矩,也只有一个侧福晋的名额, 现如今已经册封了那拉氏, 那别人就是再如何, 也只能是等着了。

    不说弘历府里有个生了阿哥的富察格格了, 那还有个很是得宠的高氏呢, 谁不想晋封侧福晋?那是她们自己不愿意的事儿吗?那是规矩不允许的事儿。

    耿文华和钮祜禄氏说了一会儿的话, 顾答应和陆答应也就过来了。她们两个之前在庄子上教导女工用缝纫机, 本身纺织厂的女工是没多少的, 就算是一次教导二三十人, 一次教导半个月, 也顶多半年就能完成。但架不住弘昼那边又将江南纺织厂的女工给送过来学。

    而且,周边有听闻有这消息的小户人家, 自觉能买得起缝纫机的, 也要凑过来学一学手艺——就算是自家将来买不起缝纫机,那不还能到纺织厂来应聘吗?

    所以耿文华和胤禛在外面转悠了多长时间,顾答应和陆答应就在外面消磨了多长时间。

    这次回宫, 也是给耿文华请安, 之后还是要去纺织厂那边的。

    那边日子清苦, 但是过的有声有色啊, 整日里被人包围着,恭恭敬敬喊先生, 那滋味别提多痛快了。而且,大多女工是十分有良心的,会自己私底下做些东西送给她们, 或者是荷包,或者是手帕,或者是鞋垫子,或者是自家腌制的小咸菜。

    东西不是很贵重,但顾答应和陆答应本身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的人家,还觉得这些东西也挺好。

    耿文华一问起来纺织厂的事儿,两个人就笑起来:“现如今已经有八成的人都会用这缝纫机了,娘娘所托,妾身不负娘娘。”

    陆答应就又有些忐忑:“若是都学会了……娘娘,妾身和顾答应可是要回宫来?”

    在外面自由自在时间长了,再回到这逼仄的皇宫……说实话,皇宫看起来大,但这么大的地方,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宫殿,单独一个宫殿,那当真是地方不算大,再加上伺候的人,那真是狭小的很。

    若是耿文华这种位份高,得宠的也就算了,住的地方就算不大,但能到处走走散散心。像是她和顾答应这种不受宠的,整日里除了住着的宫殿,连御花园都不怎么能去,皇宫这地方,对她们来说,真不算什么……很让人真心喜欢的地方。

    宫墙还高,一年到头连点儿风都不常有。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畅春园那边有几位太嫔生病了,本来该是本宫亲自去探望的,但本宫这段时间有些忙,所以想让你们过去看一看。”

    这就跟组织人去养老院一样,耿文华心里忽然浮现的这念头,将她自己都给囧了一下。其实畅春园现在还剩下的太嫔们也不算多了,她们都是无儿无女的,留在畅春园被统一照顾,吃喝方面是不愁的。

    当

    然,也怕伺候的奴才有背地里虐待之事儿,所以年年呢,宫里都是要派人前往畅春园探望的。真若是出现了先帝妃嫔被奴才磋磨的事儿,那胤禛的名声估计得再被人给糟蹋一次。

    那拉氏在的时候,也偶尔会亲自去,或者是叫了齐妃去。

    现在是耿文华做主,耿文华之前也亲自去过,也打发钮祜禄氏去过。

    陆答应只要听见不用回宫,那眼睛立马就亮了:“这去畅春园,可要妾身准备什么?”

    “并不用特意准备,回头太医院那边自会安排太医过去请脉,你们若是愿意,带一些手帕荷包,也算你们的心意。再者呢,这不是眼看过年了嘛?你们到内务府去问一问,可有戏班子闲着,到畅春园去走一趟,太嫔们年纪大了,等闲也没个打发时间的,唱两出戏,也能高兴高兴。”

    耿文华笑着说道,又叫钮祜禄氏:“再让御膳房准备些点心,适合老年人吃的,不要油炸的,免得吃了上火。”

    钮祜禄氏也应了下来,说完了正事儿,耿文华也就打发她们各自回去了。

    这宫里的事情呢,就看你操心不操心,你要是操心,处处都是事儿,你若是不操心,那事事有定例。耿文华不太喜欢操心,但也不得不操心,她若是不知道这宫里的猫腻也就算了,但偏偏不凑巧,又让她给遇上了——是塔纳回来好奇的问了,她听人说起来对食,对食是什么呢?

    对着脸一起吃饭吗?

    耿文华刚听的时候差点儿没忍住火气,但看着塔纳那懵懂眼神,又不得不按下火气:“对食就专门说宫里的太监和宫女的,他们就像是民间普通男女一样,结为夫妻,男人力气大,能帮忙做一些粗活力气活儿,女人细致,可以帮忙做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你读书的时候不也读,阴阳调和吗?虽说太监和寻常男子不同了,但毕竟也是从男人过来的,不过也因着他们和男人不同,所以这不叫成亲,这叫对食,也就是互相帮衬。”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但这事儿……也并一定就是好的,民间尚且有看上女子美貌就强占民女的,这宫里有点儿权势的太监,怕是也更愿意做个威风凛凛的。”

    这事儿说出来是有些龌龊恶心的,但塔纳年纪不算小,再者,一味的隐瞒哄骗可不是什么好的教育法子。耿文华多少年前就不用这法子了,该说的就说,该教导的就教导。

    所以这对食的事儿,也是需要彻查的。

    两个人若当真是有情义——也并非是非得做那种事儿才算是夫妻,两个人困境之中相互扶持,共同度过难关,这也算是夫妻之间情分,情分是真,情义是真,那耿文华就可以罚一顿板子,或者罚没些财产,再将人给驱赶出宫。

    若是有人靠着身份权势强占,这种事情不光是发生在太监对宫女身上,也有宫女对太监。有些刚入宫的小太监,眉清目秀,长的也算是可人。

    宫里这地方……就算是清朝有规定,年满二十二就可以出宫去,但大多时候,有些人是知道了太多主子的秘密,是不会被放出宫的。

    要不然,也不会每次主子开恩的时候,有许多人要走门路,送银子,这才能在自身条件都满足要求的时候,得一个出宫的名额。

    男人会心理变态,女人自然也会。

    所以两方面都要查,查问清楚,强迫的一方会被送到慎刑司,被强迫的一方则是会得到强迫一方的财产做补偿。

    当然,出了这事儿,宫里也是不会将人给留下的。

    也幸好是这几年宫里的主子越发的少了,否则耿文华这样处置,估计宫里又要小选了。

    这事儿是赶在年前完成的,耿文华特意让嬷嬷们各处都说了,宫里是不许有对食的事儿的,若是实在忍受不住寂寞,就自己申请出宫去,到了宫外想如何就如何。

    但既然进了宫,谁想再被赶出宫去呢?

    一时之间,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竟是连走路都要分成两边,多看对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了。

    转眼也就过完年了,胤禛兴冲冲的来找耿文华:“给你看个好东西。”

    耿文华本来正在看书呢,听着这话,就来了几分兴致,端正的坐好了:“什么好东西?可是谁又进贡了什么宝物?”

    胤禛是不收这种私底下的孝敬的,因为他怕一旦开了先例,就会引发下面官员进贡宝物的风向。若是官员自己掏钱买也就算了,但万一是听说谁家有,人家不愿意给,又强硬夺取来的呢?

    最怕的是那种,当地特产,但采摘又十分困难,获取一点儿就需得无数人命去填的那种野生宝物。

    传出去人家不会说是官员谄媚,只会说是他这个皇帝昏庸奢靡,喜好宝物。

    所以就算是有什么稀罕东西,他也都是让人给遣送回去,还顺便要斥责这个官员一顿的。顶多了,是在遣送回去之前,拿过来和耿文华一起欣赏欣赏。

    耿文华还以为,这次也是如此呢。

    没想到那盒子打开,露出来一个长满了绿毛毛的馒头。

    是的,就是一个长满了绿毛的馒头。

    耿文华张张嘴,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情上下起伏的有点儿多。她还以为自己能看见什么绝世珍宝,就一个发霉的馒头……等等,发霉的馒头!

    耿文华目光炯炯的看胤禛,胤禛笑眯眯的:“总共二十多个馒头,全都长毛了,按照你说的,都是这种绿色的。接下来是不是就能按照你说的,刮下来,然后用来做青霉素了?但是,你确定这东西,真能治病?这馒头长成这样,该是坏了吧?人吃了会拉肚子的吧?”

    胤禛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吃了会拉肚子,严重会脱水死亡的东西,能治病?”

    耿文华很严肃:“皇上也说了,吃了会死人,所以这东西,如何用,用多少,就是个需得仔细认真对待的事情了,否则是真会出人命的。”

    胤禛也严肃了几分:“你说得对,那朕就让太医院去做了?”

    这东西培养出来了,再做成青霉素就是比较简单的事儿了,大清也是有蒸馏法子的,以前耿文华还自己弄过蒸馏装置呢。

    太医院花费了两三天时间,得到了一小碗儿的透明的,青霉素液体。

    用玻璃瓶子装好了,再用橡胶圈一套,盖子就能严丝合缝,一点儿不会让里面的液体接触到空气。

    剩下的事儿,耿文华就不用管了,她又不会试药,也不会用药,那一个人该用多少,她就没什么主意了。当然,她也会提醒这些太医,这药是不能入口的,毕竟发霉的馒头谁也不会去吃,吃了就可能拉肚子死人。所以最好的用药办法就是注射,注射也是需得针管的。

    针管这东西,大清现在有比较先进的烧制玻璃技术,还是能做的出好用的针管的。

    再有就是要做皮试,若是有严重反应的,那就是不能用。若是没有严重反应,那就能用。

    幸好的是,怡亲王并没有严重反应。

    本来这药刚做出来,是不能用在怡亲王身上的。但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怡亲王在倒春寒的时候病发了,他那病情拖了好些年 ,一年比一年更坏。

    这次一生病,整个人立马就动弹不得了,双腿红肿僵硬,身上高热,而且浑身骨头疼的就像是里面有许许多多的蚂蚁在啃咬。

    太医院将这病情一报上来,胤禛当即就忍耐不住,亲自出宫探望去了。

    胤禛和十三十分要好,见十三生病,恨不能以身相代,但他就是再怎么想,也没法子代替。

    十三素来要强,但此次病情严重的他在胤禛面前都有些绷不住,时不时要喊一声疼。

    胤禛红着眼眶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叫了太医院的院正来:“那青霉素,你们试了多少人?”

    院正一听这问题,就知道胤禛打算,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不过才试了十来人而已,病情各不相同,有发热的,有受了外伤

    的……”

    但没有一个,是怡亲王这种病情。

    胤禛只问道:“那病愈了多少?”

    院正就好像看见了点儿微末的希望:“总共十二人,病愈十一人,死亡一人。”

    十二个就死了一个,这个比例,其实是很高的。

    胤禛有些犹豫不决,怡亲王却是主动提出用药:“反正也已经如此了,死马当活马医,若是这药对我有用,那臣弟就是得天垂怜,还能再为四哥分忧。若是这药对我无用……四哥也不要迁怒别人,我老十三疼了这么些年,四哥就只当我是终于解脱了。”

    最坏也不过是死了。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死亡的人,他担心的是他四哥接受不了他的死亡。

    胤禛深吸一口气,怡亲王又说道:“四哥,求求你,臣弟愿意用药。”

    十三疼的一脑门的汗水,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可只要疼痛在,他就一直没办法安歇,连闭上眼睛休息片刻都做不到。

    胤禛闭眼片刻,眼泪都下来了,睁眼再看见十三恳求的表情,他才点头:“好,用药。”

    太医也是心惊胆战的,先做了皮试,然后按照耿文华说的,在胳膊上找血管,他不敢用多了,只按照最小剂量来用。

    药被推进去,不光是胤禛,十三也是目光紧随着那针管。

    注射进去,谁也不知道那药多久才能起到作用,胤禛为分散十三注意力,索性就坐在床边陪他说话,又怕他耗神,就不说朝堂上那些事儿,只说自己去福建的那一趟见闻。

    说着说着,忽然没听见回应了,胤禛怔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就见十三闭着眼睛,脸上一片祥和。

    胤禛心里大骇,身体都要哆嗦起来了,一声太医,怎么都喊不出来,正在焦灼之际,就见十三的胸口有起伏,猛的一下,他这一颗已经跳到了嘴里的心,就又猛然落下来了,砸的他有些头晕眼花,险些连坐都坐不住。

    这会儿,堵在喉咙里的声音才算是被放了出来:“太医!快,太医!”

    屋子角落里站着的太医立马冲上来,伸手就给怡亲王把脉,然后,脸上就露出些喜色来:“王爷是睡着了……”

    胤禛凌晨时候才回宫,都快天亮了,他带着一身冷气进来,也不管耿文华是不是在睡觉,抓着耿文华的手就笑道:“十三好转了些,你说,这药起效如此快,又如此有用,十三是不是很快就能痊愈了?”

    耿文华被他吓一跳,等听清他的话,本来半夜被吵醒的怒气,就忽然变成了……可怜心疼。

    治愈是不可能的,十三的病情,在现代都不一定有特效药能治愈。

    所以这药,顶多是能让他略减轻一些症状,消除一些并发炎症,缓解一下痛苦。不过这个,胤禛暂且是不知道的。

    但这样,也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毕竟在这之前,太医都是对十三的病情束手无策的,十三疼起来,甚至连止痛药物都不能多用的。

    她默默坐起身,反握住胤禛的手:“皇上,我知道您和怡亲王素来兄弟情深,怡亲王生病,您恨不能以身相代,但是……”

    这话可怎么说好呢?怎么说才能让胤禛觉得,她不是在诅咒十三,而是实话实说呢?

    难怪历史上少有魏征这样的人,实在是……不是谁都有二凤那样的容量的。实话不好听,所以,有时候这实话,也是不太好说的。

    但胤禛多聪明的人,耿文华这一停顿,他就察觉出了问题。

    他有些艰难的问道:“所以,这药,并不能治好十三?”

    耿文华叹口气:“妾身并不曾学医,现如今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就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了,若是他们都没法子,那这药,也就只能是缓解一下怡亲王的病痛。”

    从没听说过青霉素能治疗骨结核的。

    就算是十三从没用过消炎药,第一次用,效果十分显著,但耿文华也不敢打保证,说这药就真的能治愈十三的病情。

    当然,她心里也有点儿隐秘的期盼,就是说,从未接触过这一类药物的,头一次用的,或许有超越期待的疗效,但这种事情呢,哪怕是做大夫都不敢保证,她一个外行,还是少给人许这种空头梦了。

    胤禛顿时沉默,黑暗中坐在床边,那身形就像是个失意人。

    耿文华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下一下的伸手拍着胤禛后背。

    良久,胤禛伸手擦一把眼泪:“算了,就算是……至少十三今晚上能睡个好觉。若是能减轻他痛苦,就算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走的安心些。”

    耿文华这边不敢给胤禛打包票,然而她没想到,第二天太医院竟是给胤禛打了包票了——说是怡亲王此次病愈的可能性很大,但因着骨痨是极易复发的病情,所以若是怡亲王日后稍有劳累,怕是就要复发,说是治愈,但又不是彻底根除。

    饶是如此,胤禛就已经很是惊喜了,连忙将太医院全部召集到一起,一起为怡亲王会诊,然后共同制定药方。

    耿文华都没忍住询问了胤禛:“那药方是怎么配置的?”

    “以清热消毒为主,激发肾脏为辅……”胤禛是懂得一些药理的,说起来头头是道。

    总之,就是趁着现在怡亲王体内炎症消除,激发怡亲王体内生机,再将病灶给灭掉。

    耿文华好奇的很,趁着胤禛再去探望怡亲王,她自己索性也跟着去了。

    怡亲王正在扎针,那双腿上,甚至脑袋上,都密密麻麻的扎着许多针,耿文华只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眼睛疼,赶紧转过头来,抓着十三福晋的手问道:“十三弟这几日如何了?”

    十三福晋脸上也稍微有些笑意:“好多了,晚上能睡得安稳了,白日里也不如何喊疼了,以往若是病情复发,他总是疼的夜不能寐,白日里连饭菜也吃不下去。”

    人呢,就是得睡觉得吃饭,生病了尤其是要睡觉吃饭,不然你这精神不足,病情就越发的不容易好转。

    十三福晋也知道这青霉素的事儿,她给耿文华行礼:“多谢娘娘,若非是娘娘,怕是十三这次要撑不下去了。娘娘就是我们夫妻的救命恩人,娘娘大恩大德,妾身铭记于心。”

    耿文华忙摆手:“不用不用,不过一些小事儿,我既然想起来了,若不说出来,岂不是耽误了十三弟?再者,这天下百姓若是能因此受益,也才算是我的功德了。你们若是有心,日后可得好好养着身体,如此皇上才能放心,皇上放心,我也才能安心。”

    总之,她就是为了胤禛,为了天下百姓,可不是为了拉拢十三。

    十三福晋只弯腰行礼,至于耿文华说的话,她自会记住的。

    胤禛要留下来陪着十三说话,耿文华就和十三福晋到花园里面转悠,又说起来十三的庶长子:“已经成亲

    ,十三爷做主给分了家,他带了他额娘在外面住,现下只剩我们娘儿几个,倒是清静的很。”

    第234章 第 234 章 有段时间没见着人了。……

    十三的嫡子, 是生在十三最艰难的那一年里,也因着十三福晋那会儿一心是扑在十三身上,所以难免有些疏忽这孩子。孩子大了,才发现略有些木讷, 胆子有些小。

    哪怕这些年十三这一字并肩王做的, 满朝堂, 满天下都知道怡亲王得宠, 甚至官场上还有一种比较隐晦的流言——皇上的话你可以不当回事儿, 但怡亲王的话你必得当回事儿。若是皇上和怡亲王对一件事儿的处理方式相反, 那务必要按照怡亲王的法子来。

    后面这句, 那是真是发生过的, 当地官员上了折子重新询问, 胤禛还特意批示是他写错了, 让人谨遵怡亲王叮嘱。

    饶是十三如此有权有势,那孩子的性子已经养成了, 就不好改了。

    十三福晋和耿文华说这些呢, 也是因着马上要举办的选秀的事儿。她想给这孩子挑选个性子比较活泼些的福晋。

    这种事情呢,耿文华就笑道:“回头我让人将那秀女的名册给送过来,你先看一看, 若是有看上的, 回头到宫里再见一见。”

    见个面, 问问话, 也好了解一下真实性情。

    毕竟这儿媳妇儿进门呢,大部分时间是要和丈夫婆婆相处的, 还是要十三福晋自己来选才好。

    再者,耿文华还打算给弘昼相看呢。

    以前她还想着,历史上弘昼和他的福晋感情是十分要好的, 要不然就还选了这历史上的人选。却不料呢,人家去年成亲了,年满十七了。

    男孩儿嘛,像是弘昼,如今还没成亲也不用很着急,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同样的,皇帝的儿子不愁娶不到媳妇儿,所以弘昼能耽误到现在。

    可女孩子,到了十七八,年岁正好,若是这时候不嫁人,再等就是老姑娘了。再者,宫里也没什么信儿,人家也没参加上一次的选秀没留牌子,所以到了年龄成亲,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没了这个人选,耿文华就不得不重新开始挑选起来。

    这次她看上的是章佳家的一个姑娘,今年十六,她阿玛也是胤禛心腹大臣,为人耿直,素有才能,前年才回的京城,之前一直是在外面做武将。

    那姑娘生的不算是花容月貌,却也清秀可人。最重要的是性子好,和气,又很有主意——她额娘去的早,家里就一直是她做主。她阿玛并未再成亲,她上面有个哥哥,也是前年成亲。

    弘昼那性子呢,爱玩儿,这是天性,改不了的,哪怕有耿文华压着,从不会耽误正事儿,但办完了正事儿若是有空,也照样是会玩儿几天的。

    他这样的性子,要找个同样喜欢玩儿的,那指不定夫妻俩越玩越嗨,什么正经事儿都给耽误了。

    就是这样性子比较包容,又有耐心,又有主意的,指不定才能制住他。

    耿文华既然是看好了,她问过胤禛的意思,见胤禛并不反对,自然是要留牌子了。弘昼找了借口去御花园那边偶遇,怎么说呢,初见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只觉得这姑娘的眼睛生的好,相貌呢,也就那样。

    但等成了亲,弘昼慢慢就发现,她额娘是真给他费心了。就他媳妇儿这性子,他在外面甭管多闹心,多着急,只一回来,看见他媳妇儿坐在那儿,他就觉得心里猛然冷静下来了。

    这个好处,弘昼现在暂且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家额娘是不会害自己的,所以虽说见人家生的寻常,却也是抱着要好好经营这婚姻的态度的,等送秀女出宫的时候,他还特意骑马来相送。

    等他将人送到门口,这赐婚的圣旨也就下来了。

    胤禛干脆得很,一步到位,既然要成亲了,那顺便就将府邸给建造起来吧,也不要太远,廉亲王已经死了,弘旺也已经带着家小搬走了,那王府现在还是空着呢,正好,修一下,给弘昼做府邸吧。

    至于说这个逾制的问题,毕竟那府邸现在是亲王府,弘昼现在也就是个贝子,也无妨,暂且将用不着的院子给封了就是了。

    弘昼搬家,弘时是挺高兴的,他这几年不用进宫去请安,十二叔也不会天天来对他念孝敬,更不会一天三问问他对不对的起汗阿玛了,他这精神头就慢慢的养回来了。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被皇上厌弃的,所以也没几个人和弘时交好,弘时等闲也不出门——想出也出不去,十二虽说不担任教导的责任了,但毕竟是名义上的父子,还是要确保弘时不会闯祸的,再者,胤禛也交代了他读书,相当于是半圈禁的状态,之所以说是半圈禁,是因着弘时福晋董鄂氏,是能随意出门的。

    整个府里,也只弘时不能随意出门。

    现在弘昼住过来了,就算是弘时还不能出门,可哥儿俩若是站在墙边上喊两句,对方也还是能听得见的。

    就这样的,赶在八月之前,弘昼的府邸修好了,这婚事也就办起来了。

    耿文华坐在上面,看着一对儿新人在她面前跪拜,那心思,一时之间真是复杂得很。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被迫做娘,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的,然而看着弘昼一日大过一日,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子,从红皮猴子变成白胖胖的奶娃娃。

    她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现在,那当初也就和胳膊一样长的孩子,要成亲了。

    耿文华心里高兴的很,忙示意嬷嬷将人给搀扶起来,跪拜了高堂,接下来就该是夫妻对拜,随后送入洞房,这洞房自然——暂且还是在宫里,阿哥所。

    七阿哥今儿是送福童子,在床上滚动了两圈,被塔纳给抱走。

    然后这整个空间,也就留给了新婚的小夫妻。

    耿文华第二天才又见着这两个人,她看着章佳氏,那嘴角的笑容也是合不拢:“日后你们夫妻两人,可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才好。弘昼的性子有些过于活泼,他要是哪天又不着调了,你只管说他,实在是管不住,就来找我告状,我帮你收拾他。”

    又叮嘱弘昼:“你媳妇儿离开了家里人,来和你过日子,你就需得保护她,爱护她,爱重她,不能惹她生气,多体谅她辛苦,多照顾她情绪,明白吗?”

    弘昼赶紧应了下来,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静鞭响,章佳氏就有些紧张,弘昼伸手拍了拍她胳膊,就拉着她一起起身,耿文华到门口去迎接:“皇上来了?给您请安,皇上吉祥。”

    胤禛大踏步进门,顺便将耿文华捞起来:“估摸着时间,弘昼该带着媳妇儿来请安的,既然成亲了,日后就好好办差,再不能孩子气了。因着你新婚,暂且也不用出京,正好呢,户部那边有些账目要料理,你之前曾在户部做过,现如今再去帮个忙,赶在颁金节之前,将那些账目给整理出来。”

    因为这会儿呢,秋收也快到了,颁金节前后,全国各地的税收就要送过来了。

    怎么说呢,朝廷这国库,有进就有出。

    新进京的税收,全国各地都在盯着呢。等着吧,这笔钱一到京城,地方上立马就会伸手要。

    这个说自家地盘遭灾了,那个说军营需要换武器了,也不光是地方上的,京城的官员也要伸手,这个地方需要维修了,那个政策需要银钱了。

    一个钱袋子,几乎整个朝堂都盯着,生怕自己伸手太慢,到时候这钱全给了别人,自己一文钱落不到——虽然这钱要到手也不会是落到他们自己腰包,但做官的,谁不想自己干出点儿政绩吗?没钱干啥啊?你说你是守城门的,那城门破烂成那样看不见吗?

    小到一个城门,大到一个河堤,甚至城墙,是砖瓦不要钱还是水泥不要钱?

    所以户部每年这时候都要盘账,先将去年的花销给算出来,看看国库还剩下多少,再将今年的税收给算进来,看看国库能支出多少。

    然后等各地的报表送上来,户部就要开始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吵架了——凭什么给这笔钱,不给你们会怎么样?

    胤禛就要做个调停的,这笔钱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给了修河堤的,给不给修城墙的?买了棉被的,要不要再给买长枪?

    弘昼赶紧点头应了下来:“是,儿臣明天就去户部报道。”

    胤禛点点头,对新儿媳,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就让苏培盛拿来了托盘,上面放了一对儿玉佩,算是他给的见面礼。

    弘昼一成亲,耿文华就有感慨:“像是又老了许多一样。”

    岁月催人老,一转眼,她就做婆婆了。指不定一转眼,明年,她就可能做祖母了,但天杀的,她也才三十六而已,和胤禛比起来,至少还年轻的很。

    然而三十多,在这个年代,就是老婆子了。

    想一想都心痛的很,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被偷走了一段时光。

    胤禛完全不明白耿文华在感叹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安慰:“你看着也不是很老……嗯,徐娘半老?”

    耿文华一口气憋在心口,真的,要是

    不会安慰人,就别开口了好吗?你这一开口,简直就是个暴击,怎么就是徐娘半老了?就不能叫风韵犹存吗?

    算了,风韵犹存也不见得就好听了,不都是说人老了吗?

    她果断岔开了话题:“怡亲王好些了吗?”

    胤禛点头:“已经能起身行走了,这两天也回了军机处。”

    因着太医这次是冲着治愈去的,所以就强硬的要求怡亲王多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往他是止住了疼痛,能行走了,就要当差办差。现在,主要是胤禛也不给他差事办,所以硬生生在家里躺了三个月。

    正赶上他儿子成亲。

    但怡亲王也是劳碌命,闲不下来,这不,等太医一宣布可以下床走动,他立马就到宫里来了。

    胤禛这两年也是在考虑将怡亲王留在京城,摊丁入亩的事儿已经是走上正轨,并不用怡亲王亲自去盯着了。外派的差事……虽说他能信任的人不多,但也并非是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的。

    既如此,索性就将怡亲王留在京城,有什么事儿,也能和怡亲王商量一番。

    他和耿文华说这些,耿文华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她说不用怡亲王,胤禛能听吗?人家兄弟情深,她只要听着就成了。

    不过胤禛又说起来另一件事儿,就是耿文华之前提到过的奴籍的事情:“两广那边可以暂且取消蜑籍。”

    蜑籍就是生活在两广,以及福建等地的渔民,说是渔民,还和寻常渔民不同。寻常渔民呢,有正常户籍,就能分地,有地就有家,除了捕捞之外,还能耕种。

    但蜑籍,是没有田地的,甚至因为户籍的缘故,不能拥有房屋。大多数的蜑籍,只能生活在船上。有些甚至没有自己的船,只能弄个甲板之类的。

    他们捕捞上来的鱼虾,需得分给衙门六成。而且,于是捞上来了好东西,比如说珍珠,就需得全给了朝廷了,自己不能私下截留。

    本身这种捕捞的收获,就不一定能维持温饱,还要上交这么多,蜑籍的百姓那日子过的就可想而知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日子过的连野人都不如。

    胤禛在福建那边走一趟,见识过,所以这事儿就一直是放在心里的。

    奴籍的事儿是不能着急的,那就暂且先解决这个蜑籍的事儿:“取消蜑籍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分田地的事儿,正巧呢,摊丁入亩,福建那边也有不少隐藏起来的田地,将这一部分拿出来分,也还是能解决一部分问题的。”

    田地有了,那就能建房子,就能有个落脚之地。有落脚之地了,这日子,慢慢也就能过了。

    耿文华听着,并不插嘴。她知道胤禛素来是心善之人,最是能看见底层百姓的艰苦的,从乐籍到贱籍再到蜑籍,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奴籍也就取消了呢?

    说完这外面的事情,胤禛就又提起来岳子程,岳子程就是岳小将军,岳钟琪的儿子。趁着这次选秀,胤禛也顺道,给这位岳小将军赐婚了,人选是汉军旗出身的。

    满汉不通婚,选汉军旗的,也是一种试探。

    现在若是要强硬的打破祖宗规矩肯定是不行的,那就慢慢来,温水煮青蛙,先从一件儿小事儿改变,再慢慢的到满蒙八旗,再到宗室,再到皇室,上上下下,也就会默认这种改变了。

    果然这赐婚的圣旨一下来,朝中也就稀稀落落几个反对的声音。

    汉军旗并不是正经的八旗,也不是纯粹的汉人。

    他指婚的这一家呢,也是武将人家,和岳钟琪算是见过面,两家也是互相知道的。

    指婚嘛,婚姻是通家之好的事儿,所以胤禛必然也是提前暗示过的,若是人家愿意,自然会将闺女送过来选秀,等着赐婚。若是不愿意,报个病,求个免选,回头将闺女另外嫁出去。

    所以这事儿也算是圆满。

    耿文华就问道:“那需要我给准备些添妆吗?”

    这就是宫里看重的意思,是为这门婚事撑腰。

    胤禛点头:“回头我让内务府送来一些成套的东西,你给赏赐下来。”

    因为这家要送嫁,所以很快内务府那边就送来了东西,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耿文华直接赏赐下去就好了。

    胤禛很少选秀,所以这猛的一选秀,结束之后,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成亲的人多。

    这家的那家的,嫁闺女的,娶媳妇儿的,连带着她那纺织厂的成品四件套都卖出去不少。

    大户人家是不愿意用,但是买一下用来备着,将来赏赐家里下人也是极好的。

    纺织厂那边一直都是很赚钱的,耿文华看过账本之后,就又找了塔纳商量:“除了这衣服,床上四件套,可还有别的东西,能用的上这布料?”

    衣服这个市场……是和现代不一样的,现代人是换季了要买新的,流行变了要买新的。但大清不一样,一般人家,这衣服至少要穿三年才会送人或者干脆做抹布之类的。穷苦些的,那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所以做布料生意的,就不能总盯着服装市场,要开拓新市场才行,就像是这四件套。

    塔纳眨眨眼,也为难:“这……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主意啊,不如我问问去?”

    耿文华就摆手:“那你问去吧,尽快拿出来个主意才行。而且,咱们是不是也得有个高端些的产品?专门赚有钱人的钱?”

    不光要开发新产品,还要定价很高?

    塔纳眨眨眼,就问道:“那做假花?通融草?”

    带在头上的,或者是系在树上的,冬天看着一院子的花……有些人家是觉得很富贵很好看的。

    不过这种需要的技术也高。

    并不是人人都能将假花做的和真花朵一样好看的。

    耿文华就想到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塑料花了,弄一盆摆在家里,什么时候看都新鲜。但塑料这东西是没有的,可布料她们多的是,再者,能不能用羊毛线勾出来毛线花呢?

    这种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市场。

    打发了塔纳,她让知春找来些羊毛线,自己在屋子里折腾了几天,然后不得不认输,有些人呢,在这方面,可能就是真的没天分。她能织围巾,因为实在是太简单了,针法就那两种,完全不带变的。

    但做这个花朵……

    她将羊毛线送给了知春:“回头你们自己琢磨琢磨,要是能做出来好看的花朵,我有赏赐。”顿了顿,补充道:“就说本宫承诺的,若是做的好看,十两银子的赏赐。”

    知春忙笑道:“娘娘当心,奴婢保证今儿不到天黑,整个宫里都知道这消息。”

    不到天黑,连钮祜禄氏都来问了:“你又要折腾什么呢?一朵花十两银子,我要是用绢布给你掐一段花儿,你给钱不?”

    耿文华哼笑一声:“当然不给,说了是用羊毛线编织,必得用羊毛线,换了材质就不算数。对了,还要恭喜你呢,老四媳妇儿怀孕了?”

    钮祜禄氏也笑起来:“这宫里的事儿就瞒不过你,是有了身孕了,今儿才请了太医,不到三个月呢,不好大肆声张。”

    不过虽然不到三个月,却也两个多月了,富察氏自觉是坐稳了胎,这才请了太医的。

    怀孕嘛,这种事儿放在明面上就挺好。

    你放在背地里,谁想伸伸手,你也有苦说不出来——人家并不知道你怀孕了,并非是故意的,怎么办?

    所以你放在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至少明面上,不会有谁胡乱伸手。至于背地里的,那你一旦抓住了,就能立马将这手给剁掉了,也算是除掉个威胁了。

    富察氏是聪明人,所以在确定坐稳了胎之后,就赶紧请了太医。

    钮祜禄氏也免除了富察氏请安:“这段时间让她在府里歇着,等回头五六个月了,稳定了,再出来走动。也不好总在屋子里躺着,以免到时候不好生。”

    耿文华就夸赞她:“可真是个好婆婆,很是疼爱儿媳,日后我可得和你学一学。”

    钮祜禄氏又想得意又要绷着:“哪里哪里,你也是很慈爱的,我听说你不要章佳氏每天来给你请安,只逢一逢五才进宫来?我和你说,这样不行,太松散了些。新媳妇儿,你若是不先提前给定好规矩,这养成了懒散习惯,日后怕是想改都改不好的。”

    耿文华问道:“那富察氏刚进门的时候,你每天让她请安,就是为了先定好规矩?”

    钮祜禄氏点头:“是啊,做儿媳的,不就是要孝敬长辈,伺候婆婆的吗?不过,说起来,那会儿富察氏也是在宫里,你这个,章佳氏住在宫外,确实是不太好办。”

    耿文华没说话,要是钮祜禄氏再撺掇她让章佳氏每天进宫请安,她就要挤兑回去了。

    她剥开了一个花生,一边捏花生皮一边问道:“弘历最近在办什么差?有段时间没见着人了。”

    第235章 第 235 章 看我是不是醒着呢。……

    弘历最近在办刑部的差事, 也是因着快到年底了,各地衙门都要送折子进京。朝廷对于当地官员的考核呢,是看两

    个方面的,一个是人文教化, 这其中又分为学子数量, 科举考中人数, 还有百姓读书人数之类的。另一个呢, 就是治安管理, 这个包括的方面就多了。

    治安, 顾名思义嘛, 就是看刑讯方面的事情。管理, 一个是看税收, 一个是看人口, 还有一个是看当地的赋役。

    当地若是出了人命案子,当地衙门就需得将案子整理好, 送到京城刑部来, 刑部要审核,若是觉得这案子没什么疑点,当地处置的很好, 就给与回复, 然后当地将杀人犯送到京城, 京城这边统一行刑。

    若是刑部觉得这案子有疑点, 当地没处置好,那京城这边就可能会派人再去前往审查。当然, 后者这种情况是很少的。

    而且,杀人犯若是觉得自己冤枉,一路被送到京城也是有喊冤的机会的。

    于是每年到这时候, 当地送来卷宗,刑部就需要一一查看,以防止里面有被冤枉的,或者是有那种比较重大的案件,可作为典型的,就需得加重处置的,刑部忙不过来,于是弘历就被抓派到刑部去了。

    偶尔弘历也会和钮祜禄说一些比较奇怪的案件,就比如说,做儿媳的砍杀了公爹婆母这一类的,这种案子就很典型,因为杀人已经是重大案件了,还是杀了公爹婆母,有违人伦,就更说明这个杀人犯穷凶极恶。

    但当地百姓却是很愿意为这个杀人犯求情,那想必这杀人的背后,也是有隐情的。

    弘历就更喜欢挖掘这里面的隐情,偶尔说给钮祜禄氏听,钮祜禄氏这会儿也拿过来和耿文华显摆:“整日里都是这种案子,要抽丝剥茧,要为人伸冤……我都觉得他过于心善。”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心善是好事儿啊,总比那种明知道案子有古怪,却视而不见的人强,弘历有善心,对百姓有怜悯,那就说明咱们皇上教导的好。”

    钮祜禄氏赶紧点头,她是想耿文华夸赞她几句呢,但这会儿怎么办?还能说是胤禛没教育,弘历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教养的吗?

    那胤禛之前为弘历弘昼请的先生算什么?胤禛每天不管多晚回来,总要询问哥儿俩功课算什么?

    弘历和弘昼到了十六岁,哥儿俩的文章作业,还是经常会被胤禛拿去批改的。

    钮祜禄氏觉得耿文华有些不会聊天,索性告辞了:“富察氏有了身孕了,我正打算给她做些小孩子要穿的衣服呢。”

    “这可是正事儿,那你先忙着去。”耿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冲她摆手:“得空了再来说话,反正咱们离着近,抬脚就来的事儿,你若是来,我也能打发打发时间,你若是不来,我一个人也无聊呢。”

    钮祜禄氏露出个假惺惺的笑容,起身行礼,抬脚就走。

    因着弘昼已经成亲,她就不过问他那院子里的事情了——以前还总操心阿哥所的丫鬟嬷嬷们不上心呢,现在,成亲了,大人了,总不能还要亲娘追着问一天三顿吃不吃得饱吧?

    所以她这空闲时间就又多出来一些,正巧呢,手里几本教科书也算是完成了。她这段时间就打算带七阿哥呢,启蒙。

    七阿哥其实还年幼,话都说不太清楚呢。

    耿文华抱着他点书本上的字:“来,跟着额娘念啊,白日依山尽……”

    七阿哥说的快:“白日啊啊啊。”

    耿文华于是一字一顿:“白日依山尽。”

    七阿哥跟着学:“白日……山……”

    耿文华重复三遍,七阿哥就没耐心了,既没有故事听,又要重复说这句话,实在是无聊,于是就挣扎着要从耿文华怀里出来,耿文华掐着他腋下将人给举起来:“到御花园里走一走?”

    这个可以,七阿哥高兴的很。

    被耿文华抱到御花园,这才进门,嘴巴就张圆了,仰着脸看新出现在御花园里的庞大建筑——胤禛让人将雍亲王府里的小游乐场给搬进来了。

    也不是彻底搬进来,因为大部分的建材都是木料,所有有些是不能用了。再者,弘时也有儿子,也不好将所有的东西都拆掉。

    所以,只取了还没坏的主框架,有些框架是钢铁焊接的。

    然后呢,让内务府给重新配上了楼梯滑道,绳索,秋千架之类的。

    总共耗费了一个月时间,算是重新打造了一个新的儿童游乐园。

    弘历弘昼那会儿,胤禛还是个亲王呢,都愿意为亲儿子这样耗费人力物力。现在七阿哥……若思不出意外,那就是最后一个儿子了,又是心爱之人所生,他若是连个儿童乐园都给不起……那可太可怜他的七阿哥了。

    七阿哥之前没见过,但小孩子,好像天生对游乐场这些东西有兴趣,尤其是男孩子。

    只呆愣愣看片刻,七阿哥就兴奋的尖叫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进,他会自发的钻到那绳索编制的通道里面,一条道走出来,再从小木头棚子里面伸出来脑袋,就好像打洞的地鼠,一会儿从这个洞口冒出来,一会儿从那个洞口冒出来,耿文华就站在边上伸手,用手帕做打地鼠的工具。

    七阿哥乐疯了,整个人都抓不住了,小身体忽然爆发了无穷的活力,这边呲溜一下滑下来,那边刷刷刷爬上去。

    耿文华只跟了片刻就跟不上了,她还是习过武,身体倍儿棒的人呢,索性就只跟在后面慢慢走。

    等胤禛忙完了前朝的事情过来,见到的就是七阿哥拽着耿文华,非得让耿文华陪着他一起攀爬的样子。

    那攀爬的架子是个斜坡,因为怕孩子摔下来,所以斜坡的坡度是比较大的,上面安装了低矮的棍子,或者是那种厚实的木头块,可以用手扒着上去,也可以拽着绳子用脚踩着上去。

    但这种东西是只适合小孩子玩儿的,因为小孩子手掌

    脚掌都比较小,东西用着正正好,大人的话……难免有些硌脚。

    耿文华见了胤禛就像是看见了救星:“额娘爬不动,让你阿玛陪着你好不好?”

    七阿哥看胤禛,胤禛笑道:“阿玛来,七阿哥,咱们比一下,看谁爬得快?”

    七阿哥连连点头,小爪子扒着木棍,撅着屁股就往上面爬。下面太监赶紧张开手护着,免得力气不足,从上面掉下来。

    耿文华摆手:“不用这样护着,下面不是放了棉褥子吗?再者,又不是很高,摔下来也不会有有事儿,小孩子嘛,摔两次就知道怎么做了。”

    总这样护着,他无知无畏,才是危险呢。

    太监只好在一边站着,不过哪个也不敢真就放松了,小主子一旦出了事儿,他们这些跟着伺候的,指不定就得跟着陪葬了。就是不陪葬,一顿皮肉之苦,这后半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耿文华让人端了奶茶来,就坐在一边喝奶茶。等着这父子俩在游乐场里转一圈下来,她就递上毛巾:“先洗手,吃点儿点心,肚子饿不饿?”

    七阿哥是饿的,吃点心有点儿狼吞虎咽。

    胤禛一边擦手,一边说起来海军的事儿:“已经出海,在海上漂了两三天了,真打算,先让人往福建一带,试试身手。”

    这试试身手就不是小事儿,不可能说那么多人,就出海抓几个海盗。

    要做肯定是要做一票大的,要么呢,是驱逐倭寇,肃清沿海一带的风气。要么呢,就如同□□,到外面几个岛屿转一转。

    耿文华没出声,胤禛说道:“之前听你说过,日本那地方,有不少银矿?”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她说过这事儿吗?记不太清楚了,就好像她会对胤禛灌输闭关锁国不是良策,西洋那边的人也会成为大清的敌人一样。对于这个小日本,她必然会夹带私货,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的。

    所以,有可能提过银矿这事儿?

    她转头看胤禛,眨眨眼:“皇上是想去……占据几个银矿?这样师出无名,不太好吧?”

    胤禛笑道:“怎么会是师出无名呢?福建那边有倭寇,咱们派海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吗?既然抓了人,就需得要个公道……”

    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出兵攻占日本肯定是不行的,但若是找借口,要日本给赔偿,然后占据几个银矿,这还是能做得到的。

    现在国库已经不像是他刚登基那会儿空虚了,国库里的银子,应该是能撑得住海军这一次的发兵的。

    耿文华问道:“皇上打算派谁去?”

    胤禛就有些沉默,过片刻叹气:“本来是打算让弘鐓去的,但他毕竟年轻……再者这事儿,朕也是有些私心,可惜大哥走得早,若是大哥还在……”

    那允褆就是很合适的将领人选。

    耿文华嘴快:“虽说大哥没了,这不是还有十四的吗?”

    提起来十四,胤禛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但到底是没立即反对,为什么呢?因为银矿这事儿,是不好宣扬的。否则就算是你大清师出有名,最后也会变成因为觊觎日本银矿发兵,成了侵略者,这就不是师出有名了,这是残暴不仁。

    没有天朝上国的风度。

    想占据人家的银矿就发兵,那周围的小国家,谁还没点儿好东西了?

    到时候若是周边的小国家联合起来……就算是大清不惧,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光是拖着都指不定能拖垮一个朝廷,所以这事儿不光是要找一个能带病打仗的,还要找一个嘴巴严,能领悟胤禛的意思,能将这事儿给做的……正义在自家这边的人。

    不能随便攻打别的国家嘛,但有理由就不一样了。

    这个理由,还必得是能放在明面上的,不能是你看上了人家的银矿这种。

    所以,外臣就有些信不过了。不说信不过他们的忠心,而是……大清这种制度,就和汉唐不同。汉唐时候,武将是忠心与帝王,但大清……八旗和汉人,那是分裂开的。

    胤禛不喜欢十四,非常不喜欢。不喜欢到哪怕是亲兄弟,说圈禁也就圈禁了,况且十四还撺掇年羹尧造反,虽然事儿没办成,但可以肯定的是,十四自己有这个心思,他想让亲哥哥给他腾地方。

    胤禛心里衡量半天,耿文华笑道:“皇上,咱们现在就算是没有攻占日本的打算,那能不能找人……在日本搞一些乱子呢?”

    最好是搞的日本四分五裂,国破家亡。

    胤禛摆摆手 ,没说话。耿文华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张张嘴想再说点儿什么,但顿了顿,还是只说道:“十四若是不行,皇上觉得十七如何呢?十七虽说没上过战场,但也素来勇武。”

    胤禛沉吟片刻:“让朕想一想。”

    其实按理说,最好的人选该是十三,但是太医说了,怡亲王的一条命是捡回来的,不能过度劳累。领兵打仗这事儿,最是累人了。

    胤禛还是很顾惜十三的这条命的。

    他也就是来御花园散散心,陪着七阿哥玩儿了片刻,就起身往前面去了。

    到了晚上,耿文华就知道他出宫去了。

    至于去了哪儿,耿文华也没问。因为问也问不出来,皇上的行踪,那自然不是谁都能问的,否则出了事儿怎么办?耿文华让嬷嬷将七阿哥带下去休息,她自己在屋子里看书。

    看了良久,觉得眼皮子要抬不起来了,这才去睡觉。

    第二天问起来知春,知道胤禛一晚上没回来,她就忍不住微微皱眉。

    不过好在,中午胤禛还是回永寿宫用的午饭,也说起来昨晚上的事儿:“去了十四府上一趟,十四现在,苍老的很。我问他,想不想到日本做个皇帝,他应下来了。”

    耿文华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什么?”

    “你昨儿不说,找个人到日本搅风搅雨吗?”胤禛问到,耿文华侧头,她是这么说的吗?

    胤禛点头:“朕想来想去,既要要个公道,又要搅风搅雨,何不干一票大的。十四在领兵上十分有天赋,若是将海军交给他,这些事儿,他必然是能做到的。但是做到之后呢?”

    银矿迟早有挖完的一天的,到时候十四必然回来,就十四那性子,他在京城能安安分分的吗?与其让他回到京城闹事儿,做搅屎棍,倒不如留在那边……

    十四有野心,若是自家这边再给与一些帮助,那拿下那小小弹丸之地,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就算是拿不下,十四也是建功立业去了,他若死,自己是必然会给他一个爵位的。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儿女前程,也不必担忧没办法见地底下的亲爹了。

    十四一旦没了,他是皇上亲弟弟,胤禛是不是就能对那边派大军了?

    耿文华怎么说呢,她张张嘴,觉得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其实就是想收拾收拾那边,然后胤禛说,考虑一下拿下这地方,这个发展有点儿出乎意料。

    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片刻之后,她问到:“就算是拿下了,那边会不会反抗?会不会不好治理?就是台湾,咱们尚且用了许久来收复,那还是咱们的同胞。”

    什么是同胞呢?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受一样的教育,读同一本书,同样的思维,同样的信仰,同样的理念。

    饶是如此,康熙□□,也用了不少年。

    拿下一个国家,并不仅仅只是攻占占据了这个地方,还要统治这个地方的人。一个王朝的覆灭,后面还会有数不清的人要复国呢。一个国家的覆灭……那可不是小事儿。

    亡国和亡朝,那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觉得这事儿……哪怕是她心中所想,心中所盼,但她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不好管理,又远离中原地区。”

    再者,打下来必然要派兵驻扎,大清现在并没有太多兵力。一个是西边才平定,有这个管理弹丸之地的兵力,倒不如彻底平了西藏那边。

    另一个呢,准噶尔时常叛乱,又有红毛子在边境虎视眈眈,若是抽调许多兵力往别处,那蒙古……就不一定还能和以前一样顺

    从平和了。

    能当王的,为什么要屈就一个跟随者呢?

    耿文华没敢多说,胤禛吃着饭,也慢慢停下来了动作。他深深看耿文华片刻:“我还以为你听到这消息,会高兴呢。”

    “若是那地方能成为我们的附属,或者是彻底成为我们的地盘,我自然是高兴的,但也不能因着我要高兴,就将大清的兴亡不放在心上。”

    耿文华笑着说到,给胤禛夹菜:“我只是一个女眷,我所担忧的,或者皇上有法子能解决呢?不过,我还是想说……平稳些好。”

    胤禛这才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但很快,耿文华就听说,十四悄悄出京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满京城,都还以为他照旧被圈禁着呢。

    福建那边也发动了海军 ,是要清理倭寇海盗。

    耿文华因为耿大哥在那边的缘故,也是比较关心福建那边的事情的。听说是发生了几次小小的战争,有抓到一批海盗。但并非是倭寇,而是前明之人,因为王朝覆灭,就落为海盗,平日里是藏身于山林。

    这批海盗呢,居然还是个女人带领。

    耿文华顿时对这消息十分有兴趣,赶忙询问了胤禛。胤禛作证是确有其事,这位女首领,叫张金花,据说力大无穷。

    耿文华就问道 :“若是按照律法,这些人被抓,是不是要被判处死刑?”

    胤禛摇头:“这需得看他们是否有作恶,是否有戕害百姓,危害百姓的事儿。”

    若是有,自然是要判处死刑。但若是没有,就只是逃避朝廷征税赋役,那就可能会放宽处置——有很大的可能会诏安。

    朝廷也并不是说,非得要将所有的人都打死什么的,也是能尽量避免伤亡,就尽量的避免的。

    耿文华对这个张金花就很有兴趣:“能不能见一见?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我只是觉得,一个女人,能在男人堆里做首领,必然是十分有本事的人,我对于有本事的人,从来是十分敬仰的。”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胤禛一声令下,自会有人将张金华押解回京。

    耿文华是在刑部大牢里见的张金华,和想象的不一样,她听说张金花力大无穷,就觉得必然是长的十分高大壮实,但没想到竟是个寻常个头,寻常身型。

    大约是因着常年在海面上,面色也有些黝黑,手掌粗糙宽大。

    身上的亮点就是那一双眼睛里,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十分耀眼。

    耿文华是悄悄的来的,看过之后也并未上去打招呼,而是悄悄的带人走了。

    回头她就求胤禛:“若是并没有人命在手,不如放在军中,她既然有这样的才能,若是当寻常女人处置了,难免可惜。”

    张金花手里自然是有人命的,不过,并非是寻常百姓人命,而是另一伙海盗的性命。他们这一队呢,在海上竟还有侠盗之名,若是商家愿意掏钱,他们甚至还能护送商家过那一片不太平的海域。

    所以对于张金华,并不是穷凶恶极之人,朝廷是很愿意网开一面的。她毕竟是首领,若是能诏安,那她手底下那些人,也就不用朝廷费兵卒拿下了。

    耿文华并没有报多少希望,因为大清的军中,从没有女性。但她没想到,胤禛居然应了,然后,海军之中,就多了个张金华女将。

    胤禛将任命书给耿文华看了,耿文华一时之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伸手就捏自己脸颊,胤禛笑道 :“怎么了?”

    耿文华喃喃自语:“看我是不是醒着呢,总觉得这两日里……有些不真实。”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胤禛太顺从她了些。

    她提一个事儿,胤禛就办一件事儿,她该不会是有了能让男人听话的女主光环吧?或者,成了祸国殃民的奸妃?

    第236章 第 236 章 她别越过了皇贵妃就好……

    以前朝堂上的事情, 胤禛顶多是会拿过来和她说说,现在居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吗?

    有一种……从宠妃变成奸妃的感觉。

    胤禛忍不住笑起来,顿了顿,没忍住, 伸手捏了一下耿文华的脸颊:“那是因着这些事情, 除了你, 朕也也不知道该问谁了, 若是朕在朝堂上忽然提起来对外出兵, 你信不信, 参奏朕穷兵黩武的折子, 会将整个太和殿给塞满?”

    肯定没有一个人会理解胤禛为什么会忽然对外出兵, 还是对那么个弹丸岛国。

    胤禛也不能直接说自己想要银矿, 他想要银矿,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那边有呢?

    胤禛若是说自己对西方国家十分防备,那些人也必然觉得胤禛是脑子有问题了, 因为不管是法国还是英国, 他们的国王女王,在信件上,都是和大清维持了一个很好的关系的。

    尤其是英国女王, 素来喜欢诗词, 之前还特意写信请大清这边给带了些纳兰容若的诗集过去。

    现在来往也还算友好的国家, 你对朝堂上的人说, 他们再过几十年要来攻打大清,大臣们必然觉得胤禛可能是癔症了。

    对兄弟们不能说, 对大臣们不能说,对儿子们不能说,胤禛还能和谁说呢?

    耿文华恍然大悟:“原来是将我当树洞了。”

    这个梗胤禛是理解不了的:“什么树洞?”

    “就是不能对人说的话, 找个树洞倾诉一番,不用担心树洞会将你说的这些话给泄露出去。”耿文华简单解释一下,摆手:“好了,既如此,那是不是过段时间,可能就会有战事发生?”

    胤禛并没有反驳:“十四现在,估计是快到了日本了。”

    耿文华伸手摸摸下巴,她之前看视频的时候总看见下面的评论说要是打小日子自己会捐献什么什么之类的,现在这种好事儿终于要落在她身上了吗?

    她可以提供纱布,还有棉布,纱布纺织厂也是能纺织的出来的。

    还有……青霉素。

    这个东西,是能大量的运用在战场上的。

    然后耿文华等啊等的,等了小半年,终于等到了十四的消息——他到了那边之后找了人合作,说自己是大清的十四皇子,康熙当年原本是看中他做太子的,是被胤禛偷走了皇位。若是日本这位将军能助他夺回皇位,他愿意给人什么样的报酬。

    十四的身份是真的,十四甚至还伪造了一份儿圣旨。

    那边让人来回的打听了消息,因着胤禛的插手,他们打听到的,和十四说的,自然是没什么出入的。

    十四将人带到之前曾和胤禛约定好的地方,来了个包抄。

    然后自己也顺利的回了东北。

    大清这边立马就对日本宣战——理由就是大清的十四皇子到了日本之后就失踪了,十四皇子在大清是谋反嫌疑的,怀疑日本那边是掩护藏匿了十四阿哥。

    要么日本将十四阿哥送回来,要么日本那边对大清作出补偿。

    十四暂时是不能在京城露头的,他去了哪儿,除了胤禛,谁也不知道。

    连十四福晋也不知情,十四福晋还以为外面议论纷纷的十四偷渡日本是真的,那这简直就是……通敌卖国。吓的一早就递牌子,求见耿文华。她原本是想求见胤禛的,但没这渠道,也就只好是先求见耿文华。

    耿文华见了十四福晋。

    原本太后过世之前,十四福晋还算的上是光鲜亮丽,年轻貌美。现在也不过才几年,十四也被圈禁了这么些年,十四福晋看起来竟是有些显老。

    她进了门瞧见耿文华,脸上就有些无措,慌慌张张的要下跪行礼。耿文华赶紧将人给拉住了:“请吧,一家人,不用如此客套。本宫知道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十四的事儿……本宫和你保证,不会牵连到孩子。”

    十四福晋怔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就下来了:“十四他,真的通敌叛国了?”

    要不然怎么会说不牵连孩子呢?

    耿文华叹口气:“现如今是没查到证据的,到底是被挟持出国还是自己偷

    渡出国,谁也说不清。但你只管放心在家好好照看孩子,无论如何,孩子也是要叫皇上一声皇伯父的。”

    其实,轮亲近,十三家的孩子和胤禛才是更亲近。十三家的孩子,都还能叫胤禛一声汗阿玛。

    十四家的,胤禛其实见的并不是很多。

    现下这关头,自然是更不会见的。

    耿文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再者,他做的事儿,你们娘儿几个又不知情,哪怕是为太后娘娘……皇上也并不会迁怒你们,你若实在是不放心,回头就紧闭府门,现下也是太后过世四年之际,你带着孩子们,为太后娘娘祈福去吧。”

    十四福晋又是心焦,又是惶恐,又有些……被安抚到。耿文华是皇贵妃,她说的话,有一定的可能,是代表着皇上的态度的。再者,她既然说了不牵连到自己和孩子,就算是皇上将来真的生气,皇贵妃也必然会拦着一些。

    所以,大约自己和孩子是真不用为这事儿赔上性命。

    但她咬了咬嘴唇,又有些不甘心:“娘娘,并非是妾身护着十四爷,实在是妾身了解十四爷的性子,他这人一向是一条道走到黑,当年哪怕罪人廉亲王失势,他也并不曾作践……”

    这也是真的,十四当年顶多是拉拢了八爷党的人员,对于胤禩,他还是尊着的。胤禛在朝堂上训斥胤禩,十四也多会出面护着。

    但他也是护着,胤禛就越是生气恼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胤禩才是亲兄弟呢。

    “十四脑子不聪明……”十四福晋又说道,耿文华差点儿想笑,十四若是不聪明,这世上就没几个聪明人了。他能得康熙喜欢,又能在八爷党后面摘桃子,还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这样的人你说他不聪明?

    他就是太聪明,所以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有些瞧不上别人而已。

    “他对大清必然是忠心耿耿,他可是皇子,是皇阿哥,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背叛大清的,这其中必然有隐情,指不定是他被挟持了,对,他可能就是被挟持了。”

    十四福晋说着,自己都开始慌张起来:“还请娘娘和皇上求情,求皇上救出十四爷。”

    “你放心,皇上也是相信十四的性子的,所以现在正派人在找十四,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耿文华安抚十四福晋:“咱们大清素来没有杀亲兄弟的例子,就是……皇上也必然会让人将十四给带回来的。”

    允禟当年是自己非得要寻死,自己将自己给饿死的,廉亲王是病死的,八爷党胤禛尚且都能忍耐住杀心呢,更何况十四是亲兄弟呢?

    所以耿文华是有些不太理解史书上记载胤禛残暴之类的评语的,他对谁残暴了呢?

    哦,也是有的,对大地主,对贪官污吏,对某个阶层。

    正巧了,这些人,十个里面有八个是会写字的。

    耿文华都觉得胤禛冤枉的很,于是在打发了十四福晋之后,很是善心大发的,让御膳房给准备了一份儿补汤,给养心殿的胤禛送了过去。

    送的胤禛很是莫名其妙,因为耿文华是没事儿绝不会往养心殿送东西的,这主动送一次。难道是出事儿了?

    这样一想,就连忙到永寿宫来。

    进门见人正在悠哉的摘花,就忍不住先松口气:“怎么忽然想到往养心殿送补汤去?”

    “皇上可用了?我最近才翻找的新的食疗方子,皇上不说这两天总觉得有些胸闷吗?”耿文华赶紧说道,顿了顿,笑道:“里面放了理气的药材呢。”

    胤禛想到那补汤古怪的味道,忍不住沉默了一下:“药材味道有些太重了。”

    苦不苦甜不甜咸不咸的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

    胤禛岔开话题:“忽然让人送汤过去,朕还以为你是有事儿。”

    “并没有什么事儿,只十四福晋来了一趟,我让她闭门念佛祈福去了。”耿文华说道,胤禛点点头:“这段时间,他们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才是好事儿。”

    见桌子上放着一本书,他就顺手拿了过来,看了两页就忍不住皱眉:“这什么?话本?神仙鬼怪的?”

    耿文华眼睛一亮,忙凑过去:“皇上觉得写得如何?”

    胤禛又翻看了两页,沉默片刻才说道:“倒是引人入神,就是言辞有些直白,典故用的也比较浅显。”

    耿文华笑眯眯的:“这样的才有更多人喜欢看,是弘时写的,董鄂氏拿过来,想问问我能不能印刷的。”

    毕竟夫妻一体,董鄂氏见弘时现在也能找到点儿事情做,就很是大力支持的。因着耿文华自己手里有印刷铺子,平日里自己印刷绘本之类的很方便,董鄂氏就将这书给送进来了。

    一来呢,是问一问耿文华意思,看这书有没有什么妨碍,能不能印刷。二来呢,也是想让耿文华给些支持,免得胤禛不允许,到时候皇上发火,齐妃必然是扛不住的,也只皇贵妃才能求求情。

    耿文华才看了一半,觉得弘时果然是有些天真的,怎么说呢,天真的人,也就更纯粹些,写文章也只专注在这上面,写的很是有些吸引人。

    就是吧,里面的反抗精神太重了些。

    大约对于胤禛,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服气的。

    胤禛也是能看出这一点的,所以一开始才皱眉。

    耿文华就笑道:“和皇上可真是亲父子,这性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皇上更稳重些,弘时还是太年轻。”再者,胤禛当初是有所求,要的是皇位,自然是能压下自己的真性情,以康熙喜欢的性子展露人前的。但弘时嘛,人家现在无所求了,皇位轮不到,父爱要不到,妻子儿女就在身边呢,人家有什么可顾虑的?

    更更重要的是,胤禛当年是兄弟多,群狼环伺,弘时现在……两个兄弟,也并没有什么压迫。

    强压环境下长大的人,和单纯环境里长大的,能一样吗?

    耿文华说的一样,是因为胤禛性子里也是有反抗精神的,要不然他能在太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开始转念自己的想法吗?

    嗯,说反抗不对,因为胤禛这属于……谋夺?

    不能深思,耿文华也将话题给赚回来:“皇上若是觉得写得还好,回头我就让印刷铺子的人给印刷了。”

    胤禛哼一声,也并未说好,也并没有说不好。

    耿文华微微挑眉,就将话本从他手里拿走了:“皇上若是看不上,不看就是了。对了,还有个事儿需得和皇上说一声,顾答应和陆答应也已经回宫,她们这次也算是有功劳,皇上不如册封一下位份?”

    两个人在畅春园那边也是很辛苦的,又要照看那些太嫔们,又要查畅春园的账本。

    她们若是不管这事儿,耿文华自己还得抽时间来做。所以,人家做了,那就是人家的功劳了。

    胤禛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依你之见呢?给个什么位份比较妥当?”

    他自己来做主,说高了耿文华不高兴,说低了耿文华不乐意,那倒不如让耿文华自己来做主。

    耿文华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不如册封她们为常在?”

    答应上面是常在,常在上面是贵人,贵人上面是嫔,嫔上面是妃。

    算是提拔了一个等级。

    胤禛并无意见,只点头应道:“好,回头朕让礼部拟旨就是了。”

    因着耿文华这边并无大事儿,所以胤禛又回了养心殿。

    他这边走,那边钮祜禄氏就来了,还气鼓鼓的。耿文华瞧着就有几分好笑:“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能将你气成这样?”

    钮祜禄氏噼里啪啦的开始抱怨:“还不是弘历福晋?既然有了身孕 ,就该在府里好好养着,我又让人送了药材,送了布料,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派人来宫里说一声就是了。我做婆婆的,也算是尽心了,结果,她自己有着身孕,不说好好养着,一日三次的往富察家去!这像是什么话!”

    一日三次说的是有些夸张了,估计也就一两天一次,最多一天一次。因为最近也不曾听说富察家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富察氏又素来是个安静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变了性子,整日里往富察家跑呢?

    耿文华还是按照以往惯例,先劝说钮祜禄氏:“说不定是娘家出了什么事儿,又不好惊动你,这才自己来回奔波,你若是心疼儿媳,回头让人打听一下就是了。”

    “我怎么没让人打听?我也让人打听了,说是富察大人病重。”这富察大人,说的是富察氏的阿玛。

    耿文华就皱眉:“病重?可请了太医了?”

    钮祜禄氏叹口气:“我也不是那狠心之人,既然是知道了,那必然是要让太医去看看的,太医只说是年纪大了,该好好养着,若是……”

    太医这话一说,大家也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运气好呢,熬过去了,就没事儿了。运气不好,没熬过去,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人心嘛,肯定是偏的。

    那是富察氏的亲阿玛,做亲闺女的,知道父亲身体不行了,那不惦记吗?怕是更愿意整日里守在床边尽孝呢。但钮祜禄氏呢,心里更惦记的是嫡出的孙子孙女。

    富察氏这才怀孕没多久,如

    此奔波,那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吗?

    耿文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顿了顿才说道:“也是不凑巧,赶上了。不过,你也是做额娘的人,总不能拦着人家尽孝去。实在是不行,就给富察氏多找几个嬷嬷照看着,衣食住行,全都给考虑周全,半点儿不用她自己操心。”

    人的精力有限嘛,她顾着亲爹那边多了,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自然也就少了。

    如此一来,怕是也就顾不上身体了。

    钮祜禄氏又说道:“我也是想过这个的,但又怕富察氏多心。”

    她叹口气:“以前哪儿会有这种顾虑,想给人就直接了,现在却是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生怕她心思重,以为我这是对她不满,要嬷嬷过去教导她呢。”

    这事儿耿文华也不好说什么了,换了她是富察氏,她大约也会这样猜测的。不然好端端的,做婆婆的忽然赏赐人下来是要做什么?

    她只好又收回刚才的话:“也是,倒是我没考虑周全了,富察氏是个孝顺的,倒是不好让她想太多。”

    她就不给出主意了,钮祜禄氏抱怨来抱怨去,总算是提到了重点——富察大人现在身上是有官职的,他这一死,富察家是否能得些安抚呢?

    耿文华就有些无语,人还没死呢……

    “这个是皇上和百官们考虑的事情,你来问我,我也不知道呢。”就像是皇上特别看重的,生前有大功劳的,皇上会让牌位摆放在功臣阁,或者是死后赐下谥号,文成多以文字为重,武将多以忠字为重。

    不管是哪个,得一样,就是莫大的殊荣,对于后代来说就是一种政治资本。

    你要是上了朝堂,皇上一听说,哎呀这是谁谁谁的儿子或者孙子,那皇上能不念着一点儿旧情吗?

    就是百官,也多少也顾着一些同僚情分的。

    但你要是死了,皇上别说是给谥号了,简直提都不愿意让人提,那大家都是善于揣测的,能不在心里悄默默的琢磨点儿什么吗?

    富察家的定海神针就是富察大人了,他若是死了,皇上和朝廷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若是皇上看重,那富察家就要留在京城。皇上若是厌恶,那富察家就不得不考虑这个守孝的事儿。

    守孝嘛,自然是要辞官的。

    耿文华知道胤禛是不太喜欢富察家的,一个是因为当初马齐支持八阿哥,一个是因为富察家势大。若是他当真看中弘历,富察家怕是将来尾大不掉。

    但她这会儿可不能告诉钮祜禄氏,只笑道:“朝堂上的事儿,皇上如何会对我说?后宫不得干政,你又不是不知道。”

    钮祜禄氏哼哼了两声,后宫不得干政?你干的还少吗?不过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而已。

    她压低了声音问到:“你说,若是弘历现在谋个外放的差事……”

    耿文华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歪主意,岳父快死了,你让他谋个外放的差事?这么冷血的吗?传出去弘历还能有什么名声?

    她皱眉看钮祜禄氏:“是弘历自己的心思还是你的主意?”

    钮祜禄氏挑眉 :“我能害他吗?”

    “你还真就是在害他,算了,你有什么想法,你先找弘历问一问吧,他现在已经娶妻生子,是做阿玛的人了,不是什么事情都由着你拿主意的小孩子了。”耿文华提醒道,她但凡一提醒,钮祜禄氏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沉默片刻,钮祜禄氏才说道:“还不如娶了那拉氏呢。”

    不等耿文华说话,她就摆手:“算了,富察家倒了这一个,还有那一个呢,就算是……”马齐当年还在朝堂上被康熙直接命人摘了顶戴花翎呢,不照旧有个女儿做了皇子妃吗?

    富察家人多,人多就代表起复的希望大。

    耿文华岔开了话题:“过几天内务府要给三格格置办嫁妆,你可要添妆?”

    三格格说的是五阿哥家的女儿,因着在宫里排行第三,所以又被称之为三格格,前面两个是已经嫁出去的淑慧和慧敏。

    然后一转眼,也就轮到了三格格了。

    钮祜禄氏就皱眉:“我和三格格并无交情,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去我那边请安……”

    对上耿文华视线,飞快改口:“到底是晚辈,我既然是做长辈的,这么好不给添妆呢?你给准备了什么添妆?我到时候略减一些。”

    耿文华是皇贵妃,她别越过了皇贵妃就好。

    耿文华让知春去拿了礼单来:“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五阿哥现下倒是很得皇上信任。”人家亲阿玛有前程,所以别抠门。

    第237章 第 237 章 这段时间,十四遭遇的……

    不管钮祜禄氏是怎么给的添妆, 反正耿文华这边按照惯例来就是了。她对于宫里的格格们,自来是一视同仁的。哦,除了塔纳,父母爱孩子, 这是天性。塔纳是她亲女儿, 她多偏疼塔纳, 这才是正常的。

    若是她不偏爱塔纳, 反而是偏疼别人, 那才是有毛病。

    富察大人很快过世, 弘历福晋回去守灵三天, 之后就有些见红, 富察家也不敢疏忽, 忙请了太医。但太医的意思也是卧床休息, 偏富察氏要强,钮祜禄氏又来耿文华这边抱怨了几天, 原想着是请耿文华出面劝诫富察氏几句的——再如何守孝, 她肚子里是皇家子嗣,她都应该是以子嗣为重。

    但耿文华并没有应承,她又不是皇后, 为什么要操这份儿心?再说了, 富察氏是弘历的媳妇儿, 弘历是钮祜禄的亲儿子, 你亲婆婆一句话不说,让她个外人去插手这种事情?

    耿文华不管, 钮祜禄氏又不想做个恶婆婆,就只好是多提醒弘历几次。

    富察氏倒是也没有蠢笨到家,死了的已经不能再复活, 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她既然有了身孕,就应该分得清轻重。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倒是愿意略休息片刻。

    胤禛并不曾给富察大人什么追赠,富察家的事儿也并未提起。

    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叫了耿文华收拾行李:“也快到了秋天,今年就去蒙古一趟,好些年没去,蒙古那边也是略有些想法的。”

    本来大清兵强马壮,蒙古那边一直是很安分的。但是今年年初,福建那边一直在动作,不是捉拿倭寇,就是剿灭海贼,连两广那边现在也管的严,进城都需得带户籍文书,就是怕有山贼之类的混进来。

    蒙古那边呢,就觉得有机可乘,尤其是准噶尔部落,原本就不是很安分的。

    因着国库有限,胤禛现在并不打算让人去单挑噶尔丹,所以就打算今年往蒙古一趟,一来是安抚和大清亲近的部落,二来是震慑那些和朝廷不是很亲近的部落。

    除了带上耿文华,胤禛还带上了京城前几年成立的火器营。就是耿文华的侄子所进的那火器营,人人佩戴火铳,还是那种比较先进的火铳,然后整个军营配备大炮,机关火铳。

    火器营原本一直是存在于谈话中的,现在总算是在大众面前露面了。

    就连耿文华,对于这传说中的火器营,也是十分好奇。坐上了马车,还要掀开车帘去看:“机关火铳是什么样的?单独使用的?还是合伙使用的?”

    胤禛正在看折子,抽空回答:“单独使用,放在地方支起来,优点是比较灵活,想打哪个方向就能打哪个方向,缺点是是后坐力太强,站着怕是受不住,需得趴着,一次能发三十个子弹。 ”

    子弹现在也是经过了改造的,原本用的是散弹,因着材质缘故,打出来很容易变成碎片,若是距离近还好说,能对人造成伤害,可若是距离太远,就会散落在地上。

    现下因着炼钢技术的提升,这东西也是有些改变,从原本的射程二十米,现在已经是能达到五十米了。

    武器的杀伤力,基本上就是集中在这几个方面,射程,力度,准度,还有连发的次数。

    耿文华就眯着眼睛看,但实际上是看不见的,因为作为秘密武器,这东西是放在

    马车上的,此次去蒙古露面之后,这东西才会大批量的往军营中送,火器营那便是已经积攒了许多武器了。

    另外,拿出来这一个了,另一个新的,也已经是做出来了,就能大批量生产了。

    她看也就是看个马车壳子,于是看了片刻就收回了视线。桌子上的折子她不能动,索性就拿了旁边放着的书本去看,等下午,不想看书本了,胤禛就干脆让苏培盛拿了些账本来:“学院那边的账本,你也给看看,这两年,朝廷投入甚多,朝堂上已经颇有微词。”

    他顿了顿就问道:“学院这边可有让他们自己赚钱的法子?”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自然是有的,学生在学校期间的所有研究发明,可以通过学校和外面售卖,然后和学校进行分成。不管是农具上面的,还是交通上面的,生活所用器械,甚至军中器械,但凡是有想法,就算是不能创新,能改进,就能带来利润。”

    这才是科技发展给生活带来的改变。

    “当然,为了防止学校侵吞学生的发明,这方面需得有个比较周全的规定。”顿了顿,补充道:“也要防止学生不经过学院,私底下和人进行售卖,尤其是售卖到别的国家的。”

    总不能控制人全靠思想教育,就是现代还有卖国贼,将自己手里的科研项目卖出去的呢,更不要说这大清了,对朝廷不满的,那可不是少数。

    所以最好是一开始,就将各种规矩给制定好了 ,让双方的利益和责任义务都有一个很清晰的界限。

    胤禛笑道:“你若是闲着……”

    他微微一挑眉,耿文华无语了一下:“你想让我来做就直接说,何必还问我闲着没有呢?我若是不闲着,难道你就让我来做这事儿了?”

    胤禛忍不住笑:“若是你不闲着,那就过段时间,朕是并不如何着急的。”

    着急的是耿文华,她想尽早让学堂这边安定下来,能形成规模,成为……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名校。

    胤禛伸手摸一摸她脑袋,知道她必然是有想法的,就纺织村的规章制度,那是随意一个人能制定出来的吗?每个人不光是能享受纺织村带来的便利好处,还必得有付出,权利和义务是相等的,这句话就是耿文华明确写在规章制度里面的。

    胤禛才不会告诉耿文华,他第一次听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有什么样的复杂感受的。

    反正,也就是从防止村上,胤禛就看出来了,耿文华不光是对研究发明有兴趣,她其实,还是有很大的管理才能的。

    连纺织村几千人,她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那小小几百人的学院,怕是更不在话下吧?

    所以这事儿交给耿文华,那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耿文华见他低头看折子,也就顺手抽过来几张纸,开始草拟学院这边关于这些研究发明的规定了。现代大学对于这方面,都是有比较成熟的规定的。

    大学生要是想申请科研项目,也是可以的,做出来结果之后呢,可以自己联系外面的公司,也可以通过学校这边联系。

    她大学有个室友是学霸,曾做过水果嫁接的项目,就是研究如何让芒果核变的更小,成绩也是很不错的。这个研究成果是卖给了当地的政府,政府牵线给果农培训,然后大力发展了当地芒果经济。

    这个交易,就是通过学院和政府来联系的。

    耿文华也不能自己凭空想,在胤禛的应允下,她还见了学院现在的负责人,一个院长,两个副院长,还有女学那边的院长。

    大家共同商量,有些不太合适的,就再修改一番。

    这样一路上,她也忙个不停。到了蒙古,因着阔别多年再次过来,她还有些小兴奋,特意让人去挑选了马匹,自己骑马,就在草原上溜达了两圈。

    草原这地方,让人看着就有一种很开阔的感觉。

    皇上巡行草原,从康熙到胤禛,都是一样的流程——第一天扎营,第二天见人,第三天打猎,第四天比试,举行宴会联络感情,第五天开会,各部落需要什么,朝廷需要什么,双方需要进行什么交易。

    基本上正经事情就是这几天——第五天的事情肯定不是一天能办完的,若是快,两三天,若是慢,五六天,甚至十来天都是有的。

    因为交易不光是要看双方能给什么,皇上还需得了解各部落的情况,远一些的部落来的也会比较慢。有些部落可能是遭受了雪灾,有些部落可能是突发了羊瘟,有些部落可能是被老毛子给打了。

    总之,皇上要问清楚,再找佐证,然后该发救济粮的发救济粮,该给棉花的给棉花,该给武器的给武器。

    第三天打猎的时候,胤禛就特意让火器营出场了,并非是全部出场,而是特意挑选了五十个功夫比较高强的,刷一下整整齐齐站出来,端着火铳,经过阵法演变,将火铳的运用给展现到极致。

    真的,一排火铳连发,那场景当真是十分震撼的,耿文华跟在胤禛后面,不光是能看见那火铳将地面给轰成了一个坑,还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连身下的马匹都十分惊慌,有些暴躁不安起来。

    这才几十个人,若是火器营能有几千人数万人……这么些人全都拿着火铳连发,对面怕是有千军万马,也得被这火铳给轰平了吧?

    别管别人旁观是个什么心情,耿文华反正是挺开心的,因为她明显能感受到,她旁边那些蒙古福晋们,放在她身上的眼神,比前两天,更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胤禛的目的之一,震慑,现下就是完美的达到了。

    打猎这事儿,耿文华也是参与了 ,不过她并不和八旗子弟们一起,而是和女眷们一起 。此次出宫,除了塔纳,她还带了另外两个小格格,宫里是钮祜禄氏那边在打理,她就没出来。

    蒙古这边的女眷们都是比较活泼彪悍的,那打猎的事儿,她们自然也是不甘落后。

    一群女人骑着马,各自追着自己的猎物跑。

    耿文华用的是火铳,她之前找胤禛要过那种比较小巧的火铳,胤禛命火器营做出来的——大概半臂长,女性握着也很是合适。耿文华得了好几个,她特意给带了来。

    弓箭她用的不是很熟练,就算是习武的时候特意学过,但这东西,真的太考验臂力了。火铳也考验臂力,但是火铳上有准星,比弓箭摆动的姿势小,也就更好掌握些。

    子弹划破空气打出去,只听见嘭的一声,前面就有一只肥硕的兔子爬下来了。后面跟着的宫女嬷嬷们就十分捧场,连连鼓掌:“好,娘娘枪法如神!”

    耿文华听着这叫好声音就忍不住笑,示意人去捡那兔子,有些可惜:“火铳对皮毛的损伤太大了,若是子弹能不在外面炸开,那说不定皮毛就更完整。”

    知春笑嘻嘻的:“到时候裁剪一番,也可以给娘娘做个袖筒。”

    “不用袖筒,回头凑一凑,看能不能做个披风。”耿文华笑着说到,摆手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刚才我瞧见还有另外一只兔子呢。”

    五福晋就凑过来:“娘娘只要兔子?妾身刚看见一只红色的狐狸,那皮毛,烈如火,瞧着可不多见。”

    她是来考察未来女婿的。

    耿文华摆手:“我想凑一个兔子披风,那狐狸你若是喜欢,只管追去就是了。”

    五福晋笑眯眯的:“那妾身可就不推辞了。”

    耿文华又摆摆手,五福晋就催马往另一边去。

    在蒙古的日子,那简直就是自由又奔放,白天打猎,晚上烧烤。白天骑马,晚上篝火晚会。

    也不是没人献殷勤,给胤禛跳舞的,但胤禛现在清心寡欲——他爱惜身体的很,不说长命百岁吧,至少能看着耿文华后顾无忧。再者,身边又有醋坛子整日里跟着,他就是多看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一眼,醋坛子都要似笑非笑,他又自来不是重色的,那何必为了

    这么点儿事情,就惹的耿文华不开心呢?

    所以下面跳舞的人长得再是好看,媚眼抛的再是殷勤,他也只当看不见,只专心听着蒙古这些个老王爷们说话聊天。

    说这家的女儿嫁给了那家的儿子,那家的儿子生了嫡子,这家的儿媳难产没了,生下来的孩子因为被妾室磋磨,所以人家外公打上门来了。

    这些消息虽然琐碎,但胤禛确实能从中推测一些部落之间的关系。

    在这边停留了大概十天,胤禛就命人拔营,往了热河行宫那边。

    刚到热河行宫,胤禛就偷偷的见了人。

    为防止被人看出不对,他是一大早就带了耿文华出来,说是要到外面走一走——热河行宫并非是建造在荒凉之地,这周围还是很繁华的,出了行宫没多久,就有很大的城镇,很繁华的街道。

    所以说出去走一走,谁也不会起疑。

    找了当地最大的酒楼,胤禛带着耿文华进门,才点了饭菜,没多久,外面窗户就翻进来一个人,耿文华紧张,迅速起身,却是被胤禛按住了手臂:“别慌,不是外人。”

    那翻进来的人摘下了帽子,笑哈哈的和耿文华打招呼:“小四嫂。”

    耿文华看清楚他那眼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十四弟。”

    十四十分自在,随意给胤禛行礼,不等胤禛开口,就在胤禛对面落座了:“那边已经乱起来,估计要顶不住了,你想好了是要那四个矿区吗?”

    胤禛点点头,又问道:“若是让你驻扎在那边……”

    十四随即露出几分嘲讽:“你放心让我驻扎在那边?若是我联络了那边幕府将军,再反过来攻打大清呢?”

    “那你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打的过。”胤禛顿了下才说道,过了片刻,又问道:“你一个人去,你福晋和孩子就留在京城。”

    十四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你自来就十分多疑,这是要留下我福晋和孩子做人质?”

    胤禛有些无语:“你在那边可站稳了脚跟?你搅乱了那边,你觉得,那边会不会有人想刺杀你?”

    耿文华跟着点头:“你误会你四哥了,我们留下你福晋和孩子,也是想照看他们。再者,在京城,你儿子还能有个爵位,跟着你去了那边,能有什么?日后颠沛流离,随时被人刺杀的生活?”

    十四沉着脸没说话,胤禛又说道:“我也不指望你能收服日本,当然你要是能有这本事,搅合的天皇和幕府将军大打出手,你渔翁得利,那你得到的,朕也并不会抢夺,你能守住就是你的。”

    十四露出些怀疑的神色,胤禛就有些气恼,暗运一口气才又说道:“那地方本就偏远,朝廷若是派人打理,怕是需得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能完全收服。算一算,并不划算。”

    要这么点儿地方,又要费心费力,还不如给了十四,一来是十四也算是有功劳,胤禛自认自己是很公平公正的,赏罚分明。二来呢,十四好歹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就算是有朝一日,十四要反过来攻打大清,他就不信在自己的统治下,大清还能怕了他?

    时间长了,十四再有子子孙孙,指不定这地方,不用战争也能收入囊中了?

    回头给十四的儿子册封一个爵位,若是愿意来帮着十四治理日本,一代代传下去,这地方还能便宜了别人不成?

    十四没说话,胤禛顿了顿才问道:“朕回到京城,就册封你一个爵位,你再回去……”

    十四抬头看他一眼,亲兄弟,胤禛就算是皱眉,也还是问道:“你还要什么?”

    十四笑了笑:“我前几天听说你在蒙古用了机关火铳?”

    胤禛有些无语,军营中的事情是不能往外宣传的,火器营的武器有多少,长什么样子,也并不会特意对外宣传,基本都是处于保密的。十四能打听到……可见在蒙古,还是有些人脉的。

    他从不小看十四,但十四也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兄弟俩你来我往,十四答应那四个银矿的产出,拿出来八成送给胤禛,胤禛则是答应送给十四一百个火铳。

    就是十四不说这八成,他送多少,胤禛也并不敢保证。但他自己说了八成,那这八成,就一定是够数的。

    兄弟俩达成交易,十四是怎么来的,就又怎么翻窗户走人了。

    耿文华看的稀罕:“大白天,就这样翻窗?”

    胤禛嘴角抽了抽:“咱们进了酒楼之后,里里外外,就都是御林军了。朕给了他们命令,他们会放十四进来。”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所以,其实十四走房门也是可以的?反正外面侍卫都会放他进来?”

    胤禛点点头,颇有些头疼:“大概是在府里圈禁时间长了,脑子有些不太好用了,算了,不说他了,你看看这菜单,可有什么想要的?”

    耿文华就将十四扔到脑袋后面,一心一意的去研究那菜单了。

    她也不问胤禛是如何将火器送给十四,也不问十四这会儿怎么返回日本,反正这些个事情,该她知道的,胤禛迟早是会说的,不该她知道的,她就是问了,胤禛也不会说。

    回了京城,胤禛就册封了十四,一是感念太后,说是梦见了先皇和太后,让他友善兄弟,二是感叹十四被日本戕害,死得惨,总之呢,就册封了个忠勇王的封号。

    这忠勇两个字,自然是也是包含了胤禛的一点儿想法的,也不知道十四听见会怎么想,反正耿文华觉得他可能不会太开心。

    因为册封了十四,就顺便册封了十四的嫡长子为世子。

    这会儿也并未传出十四还活着的消息,但大清里里外外,就都是在讨伐日本那边了。

    再然后,十四就带兵返回了日本,说是要帮朝廷驻守那四个银矿。

    这会儿日本那边要还是反应不过来,那就是纯纯的傻子了。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十四应该不会好过,就算是天皇和幕府是两股势力,但一时之间,十四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那两边反而是有些关系缓和。

    就像是胤禛说的,这段时间,十四遭遇的刺杀必不会少。

    耿文华作为皇贵妃,自然也是要安抚一下十四福晋的。她就时不时的叫了十四福晋进宫,今儿赏赐些布料,明天赏赐些头面的,反正做好后方安抚工作就好了。

    到了年底,弘历福晋,富察氏就生了。经过一天一夜的发动,生了个小阿哥,小阿哥大约是因为前期没养的很好,身子骨有些弱,但太医也说了,好好养着,还是能养的住的。

    第238章 第 238 章 再者,弘历也不是没亲……

    因着胤禛定下的秘密立储制度, 所以现在朝堂上并没有人冒着不要脑袋的风险来提册封太子的事儿。但是自来这种受益是风险的几十倍

    的投机倒把的事情就是少不了的,赢了就鸡犬升天,输掉了……也可能就是辞官回家,也可能是全家抄斩。但万一就赢了呢?

    皇上现在成年的能干的儿子也就两个, 一个弘历一个弘昼, 这赌赢的概率, 可比当年先皇在的时候轻松多了——先皇那会儿, 大千岁, 太子, 三阿哥, 雍亲王, 一直往下数到十四阿哥, 皆有可能。

    但现在, 不是弘历就是弘昼,不是弘昼就是弘历。

    六阿哥病歪歪, 七阿哥年幼, 这两个首先就被排除掉了。

    二选一啊,就算是明面上大家谁也不会议论,但谁心里会没个嘀咕呢?

    于是大家就开始比较, 弘历办差灵活, 弘昼倒是有些像是皇上了, 铁面无私。弘历很和善, 弘昼很圆滑。弘历有了两个阿哥,弘昼才刚成亲。

    弘历和八旗大臣来往亲密, 弘昼倒是更亲近汉人官员。

    比较来比较去,谁心里作出了选择,也并不会告诉别人。

    钮祜禄氏有了两个孙子, 倒是改不了炫耀的本性,又来和耿文华说新出生的小阿哥:“聪明的很,才几天就能对着人笑了,眼睛也十分明亮,对了,弘昼也成亲有段时间了,章佳氏可曾有了喜讯?”

    耿文华摇头,章佳氏那边没信儿呢,不过她也不着急,新婚夫妻,又不是说三四十了还没孩子。就算是三四十了还没有,那到时候纳妾也来得及。

    再说了,弘昼这身体,该是没问题的,历史上子女的数量也并不是很少的,当然,和先皇没办法比,先皇总共五十多个子女,大清史上第一人了,无人能超越。

    “富察氏这月子该坐时间长些,最好是坐个双月子。”耿文华将话题拉到富察氏身上,钮祜禄氏笑眯眯的点头:“你难不成以为我是恶婆婆吗?这坐月子的事情我是一早就交代了下来,那府里,现在是那拉氏暂且管着呢。那拉氏别的不说……这品行却是和先皇后一模一样,十分端正。”

    毕竟人家教养女儿就是这样的,再者先皇后的品格,那是皇上夸赞过无数次的,甚至连先皇在的时候,也总夸赞四福晋贤惠端庄,有这么个榜样在前面,侄女儿必定是要学着两三分的。

    钮祜禄氏也是看中她这份儿端正,至少不会有对孩子出手的想法。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钮祜禄氏就趁机提起来六阿哥的婚事:“身体本来不算很好,若是早早成亲,能留下来个血脉,也算是幸事了。”

    耿文华就皱眉:“难不成对六阿哥的婚事,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钮祜禄氏笑眯眯的:“我娘家有个侄女儿……”

    耿文华摆手:“还是算了,你娘家那侄女儿,我也是见过的,相貌实在是普通。”

    六阿哥的相貌,那可以说是继承了年氏八成,长的那叫一个风光霁月,再加上素来是病歪歪的,耿文华看着都有一种……病美男的效果。

    钮祜禄氏的娘家侄女儿,说好听了是相貌普通,说不好听了,就是长的太敦实。

    钮祜禄氏就撇嘴:“看什么相貌呢?就六阿哥这身体,能娶一个身材强壮的,就是幸中之幸了,若是找个身体和他自己一样的,那夫妻俩,谁照顾谁呢?为今之计,是为子嗣,别的一概可以不用考虑。”

    耿文华摆手:“六阿哥好歹喊你我一声妃母,这婚姻大事儿,乃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如何就知道六阿哥日后不能痊愈?”

    钮祜禄氏到底是比以往长进了些,张张嘴,不敢应了,她要是非得再坚持,那可就成了她诅咒六阿哥了,她觉得六阿哥活不了很久,这话传出去,六阿哥可能不会和她计较,毕竟听得多了,但对胤禛来说,那可是亲儿子。

    别看没了年氏,越是没了年氏,胤禛对六阿哥才也是上心呢,生怕这宫里有踩地捧高的,将他的儿子给亏待了。是,耿文华不是那样的人,耿文华管着后宫并不会亏待了六阿哥,但耿文华也是一个人,并非是神仙,还总能留意到六阿哥那边的事情不成?

    那明面上糊弄住了人,私底下做了什么,想应付过主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否则,宫里明令禁止不许赌博,为什么还有人赌博吗?宫里也明确规定不许对食,为什么还有对食的呢?下人也是人,并非是机器。

    所以胤禛时不时的,就要将六阿哥叫到养心殿问一问,一来是看他自己说,二来也是告知天下人,六阿哥还是很得宠的,你们若是想踩地捧高,那也得仔细想一想。

    钮祜禄氏不出声了,耿文华倒是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等胤禛来了永寿宫,就和胤禛商量:“这成亲的人选,需得仔细寻摸才好,一个是得身体好,二来是要六阿哥自己喜欢……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一辈子,可能就是离不开汤药的,既如此,那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不争夺皇位,将来哪怕为身体呢,办差的机会也不是很多。既如此,那和不放开了享受生活呢?

    胤禛皱着眉思虑半天:“这事儿,还是你来和他说,我最近有些忙,顾不上。”

    也是最近,福建那边上了折子,说是青霉素这东西,竟是十分有效,用在伤者身上,十个有八个能救回来性命。对照往年的伤亡人数记录,一个很鲜明的对比——同样的伤亡人数下,这次的死亡人数,竟是减少了一半。

    也就是说,靠着青霉素,他们救活了至少一半儿的人。

    虽说救活之后也不一定能继续上战场了,但不管是伤残还是什么,拿了朝廷抚恤金,回头照样娶妻生子,也能繁衍子嗣,为朝廷贡献大量人口。所以并不是说,在战场上伤了残了,就没用了,朝廷就不用管了。

    每一条人命,那都是十分贵重的,该要珍惜,能挽留就挽留的。

    所以福建那边请皇上再给五万瓶青霉素,这消息是瞒不住人的,福建那边要,山东那边也立马上折子,他们也要。

    十四都已经快到日本了,也写信回来要东西——他可是出国立功呢,皇上该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得给吧?

    可青霉素这东西真不是好做的,再者要让玻璃作坊做密封瓶子,还有密封针管——这东西是和青霉素配套使用的。耿文华原本建议的是一次性的,毕竟碎玻璃也能回收,但奈何实在是做不到大批量生产,所以她也只能是提议太医们尽量每个人使用之后,用热水煮一煮来清理消毒。

    青霉素不够用,玻璃瓶子不够用,玻璃针管不够用。

    再加上要打仗,各处粮草也要准备,胤禛确实是忙的分身乏术。这次来永寿宫,也只坐了片刻,喝了一碗汤,就又急匆匆的往养心殿了。

    耿文华没法子,只好自己叫了六阿哥来。

    六阿哥来的时候,七阿哥正在院子里推着小车走。他现在要学走路了,就不爱在地上爬,工匠打了那种下面宽厚上面狭小的手推车,六阿哥扶着就能往前推,当学步车来用也是可以的。

    但刚开始学,推着就总掌握不好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六阿哥刚进门,七阿哥那车子就嗖一下,撞在了六阿哥腿上。六阿哥低头看七阿哥,七阿哥胆子大,毕竟这院子里,甚至可以说整个宫里,除了汗阿玛和额娘,谁都得听他的,不能违逆他。

    所以眨眨眼,他就伸手拽六阿哥的衣服:“抱抱。”推累了,不想走了。

    最关键是,眼前的这个人,长的可真好看,他喜欢。

    六阿哥伸手将七阿哥抱起来,也就走两步,六阿哥走不动了——怀里的小孩子像是个秤砣,还是那种很重很重的秤砣,他自来体弱,实在是抱不动了。

    七阿哥踢腾两条腿要下来,他拉着六阿哥的手往里面走,喊耿文华:“额娘,好看的哥哥。”

    耿文华忙出来,笑着招呼六阿哥:“瞧着有些气喘,是走的累了吗?坐着平息一下,喝口水。”

    又吩咐知春:“倒一杯白开水,不要茶水,六阿哥这身体,不好多喝茶水。”

    等人坐下来喝了水,气息平稳下来了,就问道:“最近如何?太医可把脉了?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该是没有的,若是有,太医院那边是要来回禀的。

    六阿哥有些腼腆:“回妃母的话,最近身体还好,太医说,若是按照现在这样子,等天气再略暖和一些,甚至可以在到京郊去走一走。”

    “若是能出门去,你也只管和我说一声,带了人出宫去玩儿,我知道你们年轻孩子最是不愿意在宫里拘束着,不过,我答应你出门,你也得先答应我,带够了人手,再问过太医,不能自己单独出门去,身体是你自己个儿的,你也需得多留意才是。”耿文华叮嘱道,闲话了几句,这才问起来年家那边:“你那表妹,可曾嫁人了?”

    六阿哥摇头:“前段时间大舅母那边写信来说,想将表妹给接到大舅舅那边去,说是这年龄,也该学起来规矩,日后若是不选秀,就要直接说亲了。”

    耿文华点头:“既如此,那你这年龄也差不多的,你对于婚事,是个什么想法?”

    六阿哥怔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

    赶紧说道:“妃母之前曾说过,表兄妹成亲不太妥当,我记着这话呢。”

    这话就算是以前他怀疑是耿文华糊弄自家额娘的,但他也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能问能看能听,京城里那么多的人口呢,表兄妹成亲的,子嗣会如何,寻常人家成亲的,子嗣会如何。

    这都是能查出来的。

    所以他现在就很老实:“我的婚事,自然是妃母和阿玛说了算。”

    耿文华就赶紧摆手:“不能是我们说了算,这成亲之后过日子,是你们夫妻两个,所以要娶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是需得问问你的意思,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性子安静的还是活泼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一说。”

    又生怕六阿哥害羞,就笑道:“就是不愿意和我说,回头你和你四哥五哥说,这事儿需得慎重,万不能随意做决定,明白吗?”

    六阿哥又是害羞又是尴尬的点头,耿文华又问他月例的事儿:“之前针线房给做了棉衣,你那边可换上新的了?还有那棉被棉褥子,你那边的用了多久了?若是时间长了,就需得换一换。”

    棉被用时间长了,里面的棉花会结块,到时候就变得很硬,盖着也不保暖了,需得重新拿出来弹一弹。

    当然,这是寻常百姓家的做法,对于六阿哥来说,棉被两三年就需得换新的,至于旧的,内务府自会处置,倒是不用他操心。

    耿文华关心了一下六阿哥现如今的生活,然后就打发了他回去。回去也没敢让他自己走回去,而是派了太监抬着春凳给送回去的,免得再将人给累着了。

    倒是六阿哥十分有精神,要成亲代表什么?代表他能出宫建府了,到时候就不用将自己局限在这小小的巴掌大的阿哥所了。

    也不知道他的新府邸能选在哪里,会是多大的规模,到时候也不知道汗阿玛给不给自己爵位。

    六阿哥也是学过画图的,来了兴致,就拿了执笔自己在屋子里画,这房子到时候应该如何建造,花园如何打造,还有屋子里的摆设如何放。

    六阿哥是很有钱的,年家虽然不成了,但以前年家算得上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人家,那会儿送进宫的,再加上年氏这些年积攒的,六阿哥可以算是宫里最有钱的阿哥了。

    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有儿子,所以现在这个花钱的事儿,就不用很节制——实在是不行,钱花完了,生了儿子了 ,那就想法子再赚钱就是了。

    六阿哥忙着的时候,耿文华也没闲着,一个是章佳氏怀孕了,也才刚两个月,刚把脉把出来的。弘昼实在是太高兴,一下朝,就连忙来报喜了。

    一个是弘历那边出了乱子,他府里还有个高氏,不知道怎么的,小产了。

    弘昼来报喜的时候,耿文华正在看账本呢,一听说这事儿,顿时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连叫知春收拾东西,布料,药材,乱七八糟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弘昼忙拦着:“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不好对外声张,额娘还是先将东西给收起来,等日后再说。再者,这刚怀孕,肚子,都不明显呢,也用不着做新衣服。”

    耿文华这才稍微降温了点儿,忙点头:“也是,不到三个月呢,你媳妇儿怀孕了,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老实些,别惹你媳妇儿生气,女人怀孕期间,情绪是十分敏感的,一些小事儿就忍不住伤心难过,你若是再外面胡来,你可别怪我不念母子情分。”

    顿了顿,补充道:“孩子这会儿在母亲肚子里,也是十分敏感的,若是孕妇情绪不好,那孩子就容易感受到,若是气得很了,指不定就留不下了。就算是能留下,日后生出来,也必然是疾病缠身。所以这期间,孕妇必得要有一个好情绪,吃得好,用得好,心情好。”

    弘昼诧异:“还有这说法?”

    耿文华点头:“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因着孩子在胎中,就是和做额娘的心意相通的。所以你就是有什么花花肠子,也得忍着,等你媳妇儿生了再说。”

    弘昼连连点头,不管额娘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应下来就对了。就算是错了……难不成他就非得这段时间纳妾吗?让章佳氏心里留下疙瘩,夫妻之间有了裂隙,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夫妻夫妻,那章佳氏,就必然是和别人不同的,需得多在意些的。

    娘儿俩说了话,弘昼出宫去,耿文华这边正高兴呢,钮祜禄氏就阴沉着脸色过来了,说的就是这高氏的事儿:“原先谁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现下一小产,又哭着说是福晋害她,又说是富察格格害她,又说是那拉氏害她,倒是那府里都成了害她的人了,偏弘历……”

    说一半儿,忽然反应过来 ,忙改口:“心疼她落胎,正要府里彻查。”

    这也是她恼恨的原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弘历不说让人将事情给遮掩下来,哪怕你心疼高氏,日后再查不行吗?你非得现在闹起来,落在有心人眼里成什么了?

    成了你堂堂四贝子,连个后宅都管不了,任由后院女子胡闹,后宅不稳,内帷不修。

    弘历是不曾见识过胤禛夺嫡的,但钮祜禄氏知道啊,当年雍亲王的后院安稳,四福晋那拉氏都得康熙夸赞,这也是雍亲王脸上有光的事儿。再看看隔壁允禩,因着八福晋胡闹,先皇不止一次斥责八福晋,还说良妃不曾尽到教导责任,又说安亲王府没有尽到教养责任,因着八福晋,连允禩都有好几次,得了差事又被夺了差事。

    后宅这个事儿,看着就是你内院自己的事儿,实际上皇家哪儿有自己的事儿?不都是要摊开来放在大家面前的吗?

    大臣们会评价你不稳重拿不住事儿,百姓会笑话你内宅争斗。

    钮祜禄氏来找耿文华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那高氏实在是不懂事儿了些,还请娘娘让人训斥一番,再者,我也想求个教养嬷嬷,高氏自己不懂事儿,就需得有人来教导。”

    耿文华出面训斥了,总比让胤禛出面训斥弘历来的好。

    耿文华一出面,那就将整个事情给定位在内宅里面了。但若是胤禛开口,那就成了弘历无能了。再者就胤禛那张嘴……钮祜禄氏想着都忍不住哆嗦一下,就怕他将弘历给骂成那种一事无成的废物。

    耿文华无语了一下,摇头:“高氏不懂事儿,该是富察氏来管教的,若是富察氏进宫来求助,你给她一个教养嬷嬷也无所谓,但本宫却是不好插手。”

    她又不是弘历的亲娘。

    再者,弘历也不是没亲娘。

    弘历和弘昼就算是明面上没说什么,但他们兄弟自己不知道现在正处于考察期,正在被文武百官挑选,正在被胤禛审视吗?这种时候,弘昼的亲娘,往弘历的后院送个教养嬷嬷?

    她语重心长的说钮祜禄氏:“孩子到底是大了,成亲了,他若是自己能解决,你就不要插手。他若是来找你求助,你到时候再给出主意不迟。再者,富察氏素来能干,这眼看也快出月子了,倒不如将事儿交给富察氏来办。”

    至于之前说的双月子……有条件你就坐,没条件也就算了。

    富察氏若是不愿意管,那也没什么,就看钮祜禄氏愿不愿意伸手了。

    至于斥责的事儿,耿文华就更不愿意了:“一来是不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就算这事儿不是有人谋害,但高氏毕竟是失去了一个孩子,正是可怜的时候,我这时候去斥责她,再将人给逼急了呢?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钮祜禄氏停顿了半天才叹气:“我原先还以为那拉氏能干……”

    “倒也不是那拉氏不能干,那拉氏也不曾怀过孩子,并没有多少经验。再者,高氏怀孕也不曾对外说。”耿文华笑着说到,冲钮祜禄氏摆摆手:“高氏那边,你还是多留意些。”

    打发了钮祜禄氏,耿文华就立马叫了嬷嬷来问:“弘历府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是弘历要亲自查问,可查问出来了?高氏那孩子,是自己没的,还是真有人作乱?”

    嬷嬷也不知道啊,四贝子是住在宫外的,又不是住在阿哥所。但既然自家娘娘好奇,那可就派人打听打听,也不过是两三天,耿文华这边就知道信儿了。

    第239章 第 239 章 既然没什么大事儿,就……

    高氏怀孕这事儿呢, 一开始就没告诉任何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生怕有人害她?民间虽说有不到三个月不好声张的说法,那说的是不好声张,不是一味隐瞒。

    若是怀相不好, 早早的说了出来, 到时候孩子没保住, 知道的不知道的, 到时候该如何惋惜?

    你若是一味隐瞒, 初怀孕, 孕妇是有些忌讳的事情的, 比如说, 不好踮脚, 不好拎提重物, 不能长时间跪坐。你不说,别人不知道, 你怎么确保你一定不会做这些动作呢?

    高氏隐瞒的紧, 就是连换洗的衣服都只交给贴身的丫鬟,也就是说,除了那贴身的丫鬟, 谁也不知道她怀孕了。

    富察氏正在做双月子,

    又因着大阿哥生下来有些爱闹, 整日里哭, 福晋就有些分身乏术。这府里的事情呢,就是交给了那拉氏。

    巧的是, 富察氏的大阿哥,因着这几日里天气变化,有些着凉咳嗽。

    孕妇的体质是比不得常人的, 高氏自己知道自己怀孕,于是见着富察格格带着大阿哥,就想避开来。正巧那拉氏过来,一前一后,高氏没留意,这脚底下就没站好,一下子摔了。

    摔的有些严重,当场见红,自然是这孩子也没保住。

    高氏心里就怨恨,又怨恨富察格格将大阿哥给带了出来,又怨恨那拉氏的那会儿过去挡在了她后面。于是这话里话外的,就说是那拉氏和富察格格合谋要害她的阿哥。

    弘历心疼高氏,面上就应了,定要仔细查查这事儿。

    弘历要是将这事儿给遮掩下去也就完事儿了,回头私底下查明白了,给高氏一个说法也成。但偏偏他心疼美人儿,当场要拿下那拉氏和富察格格身边伺候的人。

    那拉氏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我什么也没做呢,平白被人泼这么一盆脏水能行吗?一气之下就紧闭院门,要念佛去了。富察格格也哭啊,儿子生病咳嗽你不过问,现在偏着高氏,怎么的,是不是还要治大阿哥一个咳嗽的罪名?

    一个人闹腾,闹的有限。但三个人闹腾,得宠的得宠,生了阿哥的生了阿哥,有家世的有家世,谁是好相与的?不都要闹个天翻地覆吗?

    这事儿到现在,就是弘历想瞒都瞒不住了。

    耿文华听完就叹气:“也是高氏太谨慎了些,若是她一早说了自己怀孕……富察格格素来是周全人,还能带着大阿哥到她跟前去吗?”

    富察格格谨慎到什么地步呢?富察福晋怀孕,她都拘束着大阿哥,不许往富察福晋跟前去,生怕小孩子没个轻重,磕碰了福晋的肚子。

    再说了,你自己后退时候没看后面,那拉氏又不是故意要撞上你的。

    “伺候高氏和那拉氏的丫鬟也有些不太妥当。”主子走路的时候不上心,不知道在走神什么,你们做丫鬟的,竟是也不看路的吗?

    耿文华摆摆手:“这事儿咱们听过也就算了,不管是熹妃面前还是富察福晋面前,都不要再提了。不过,这府里人多,到底是事儿也多。”

    知春就笑道:“事儿多不多的,也看各人性子,宫里人也多,事儿不照样没那么多吗?”

    耿文华也忍不住笑:“宫里的事儿如何不多?也不过是因着没人闹腾到咱们跟前,之前我还听说,养心殿那边因着一套茶具,处置了两个人?”

    也是那宫女胆大包天,养心殿那边是有专门的茶房的,胤禛是皇上,那些珍贵的茶叶呢,他过一道水,顶多是再冲泡一次,绝不会有第三次。

    但是茶叶这东西,有时候你冲泡个三五次,都还是有味道的。

    皇上这边冲泡了一次不用了,那茶叶就这么扔掉多可惜。于是掌管茶叶的小宫女,就将胤禛这边用过的茶叶,偷偷的倒腾出来给晾晒干,然后拿出去卖掉。

    当然这茶叶也不是一天一卖的,而是积攒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人,凑够多少了才会拜托人拿出去卖掉。

    那没卖出去放在哪儿?放在专门放茶叶的房间里的茶罐子里。

    另一个小宫女不知情,也是她马虎大意,给胤禛用的茶叶,那都是有专门的茶罐子的。她自己看错了罐子,用错了茶叶,用了这冲泡过之后又重新晾干了的茶叶。

    胤禛那嘴多叼啊,喝一口就察觉不对,再喝一口,更不对了。

    他一开始可没想过这是又晒干的茶叶,还以为是用了次品茶叶呢,于是就吩咐了苏培盛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连这御用的茶叶,都有人敢做手脚,以次充好。

    然后就不得了了,这样的事情岂能藏得住?

    胤禛给恶心的,当场就让人拿下了这两个小宫女,送往了慎刑司。

    这事儿耿文华是没插手的,一来是养心殿的事儿,都是苏培盛在管着。那养心殿虽说是挨着后宫,但进进出出都是文武百官,所以这里面的事情,那都是朝堂上的事儿,耿文华并不能随意过问。

    二来呢,胤禛没用死刑,也没一句话打死完事儿,只让人送到了慎刑司,那慎刑司自有规章制度,耿文华确实是不好插手的。

    再说了,犯了错,合该杀鸡儆猴。那小宫女伺候的是皇上专用的茶叶,她今儿随随便便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卖,哪天是不是就要随随便便替换胤禛的茶叶了?

    此等事情,确实是该严惩。

    之所以说是因着一套茶具就处置了她们,是因着这置换茶叶的事儿,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让人知道养心殿是有这么一个漏洞的。

    再者,胤禛也好面子,难不成对外宣称他是喝了二道茶水?所以明面上也只说她们是偷盗了养心殿的茶具茶叶。

    耿文华冲知春摆摆手:“那边的事情,咱们也需得引以为戒,万不能让宫中的器皿,再有什么别的原因流落在外,你和各处说一声,有人来报损坏,一点儿要查清楚是不是对得上,损坏的是哪儿,能不能修补,若是不能修补,又是如何处置。若是能修补,就送到内务府去。”

    宫里用的器皿多,像是木器瓷器金器这些,谁也不敢说自己用的东西就一辈子没损坏。

    像是家具这些大件儿的,损坏的概率是比较小的,但损坏之后也是能修补的,你不修补没法子,因为家具都是成套的,总不能一套黄花梨里面混进去一个杨柳木的吧?所以大多是修补为主。

    但像是瓷器这些,盛放食物和茶水的,若是一套损坏一个,就要整套换掉了。那换下来的怎么办呢?也不过是少了一个盘子一个碟子,又不是说一整套都坏掉了。

    有些小太监机灵,专门将这些给藏起来,回头拿到宫外去卖掉,就能换一笔钱。

    对这个事儿,耿文华是管的不严的,只要这一套用损坏的名义报上来了,说是销毁了,她就不再过问了。

    但有些贵重的,像是金器,玉器,那就不能随意丢弃了。报了损坏之后,如何处置,那必得要说清楚,是送到内务府重新打造了,还是送到内务府,让人修补了呢,都必得记载个一清二楚。

    各种器皿是有不同处置方式的,隔三差五的,耿文华就要让人到各处说一声。水至清则无鱼,但是也不能让这河里的鱼虾将东西都给吃掉了,有那胆大包天的,明明没损坏,非得要报个损坏,回头再将物件给偷出去卖掉,那宫里一年得损失多少?

    真以为宫里的主子们是冤大头吗?

    知春应了一声:“三月里检查了一次,七月里检查了一次,回头就该是十二月里检查了。”

    耿文华点头:“这事儿你来负责就是了,对了,之前皇上请了雷家的人来,说是要修缮圆明园,雷家可送了图纸来?”

    雷家是京城有名的工匠人家,那本事……这么说吧,这整个皇宫呢,其实是前朝建立的,但在前朝修建好之后,曾发生过一场大火,烧掉了三大殿。自此之后,皇宫发生大大小小的火灾,不下十次。

    满人入关,既然入住了皇宫,必然是要修葺宫殿的。三大殿不好修啊,怎么办呢?当时就是请的雷家来修复。

    三大殿建造时候是留着有数据的,房屋高多少,房梁长多少,屋脊倾斜多少,柱子用多少,又是什么尺寸。这东西呢,并不是说你看一眼,记住了数据,就能将宫殿给建造起来的。

    雷家家主当年用了一套积木,就是将各种数据缩小一定比例,然后用这套积木做了模型,一下子拼凑出来了,有了这个东西,工匠们才按照当年的数据将三大殿给修复了出来。

    这事儿,就奠定了雷家在建筑行业的地位,雷家自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雷家也一直是皇宫御用的建筑工匠,因为满人入关之后,皇宫也是发生过大大小小的火灾十几次的,每次都有房屋受到损坏,所以每次都是需要有人来修补的。

    雷家这样的地位,胤禛要修葺圆明园,就必然要邀请雷家出面。

    耿文华问那图纸,就是想看看这圆明园,和后世的还差多少——她是看过后世的修复3D建模的。

    虽说……这圆明园并非是胤禛修建完工的,是后来弘历又花费了几十年,祖孙三代用了将近一百年才给修建成后世所见到的那样子的。但提前看一看,还是挺让人激动的。

    知春就笑道:“雷家之前往养心殿送了图纸 ,皇上不是说,等得空了,带来让娘娘看看的吗?”

    得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胤禛这段时间也正忙着呢,并不曾有空过来。

    主仆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塔纳就过来了,塔纳拿着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套钢笔和墨水。耿文华之前在广州的时候感慨过这东西好用,于是胤禛吩咐了内务府来做。

    钢笔的笔尖实在是不好打磨,再加上墨水也总容易干,所以内务府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总算是做出来比较好用的钢笔套装。然后,外面大学就卖的很受欢迎了,所在是学生们上课要做笔记,有这么个快速写字的东西,当真是很好用。

    但塔纳的一拿过来,耿文华就看出来了:“不是内务府做的?”

    塔纳笑眯眯的点头:“外面的铺子有卖的,这个是别人买来送我的。”

    耿文华就眯眼:“谁送你的?”

    塔纳说了个名字,耿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塔纳就提醒道:“佟家的,阿林保的堂叔。”

    阿林保是胤禛的二格格的儿子,因着二格格走得早,李氏就十分照看阿林保。后来又因着弘时的事儿,李氏心灰意冷,深居宫中并不露面,阿林保进宫的次数也就比较少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阿林保就不受宫中待见了。他若是想进宫,胤禛绝对是很欢迎的,他又不是只是李氏的外孙,他还是胤禛的外孙呢,胤禛当年对二格格,也是十分疼爱的。

    阿林保的堂叔,就是那拉氏的堂侄子。

    大户人家,再说那拉氏又是长辈,所以这位堂侄子……估计年龄不算大。

    塔纳就笑道:“长的倒是相貌堂堂,不过太稚嫩了些,我瞧着是有些想尚主的意思的。”

    那拉家毕竟是娶过一个格格的,所以再动这种心思倒是不算难猜。

    耿文华就问道:“阿林保可知道?”

    塔纳就点头::“阿林保岁数也不小了,该知道的能不知道吗?”

    再者,听说阿林保都有房里人了。阿林保的岁数,比塔纳还略大些。当年二格格过世的时候,都还没塔纳呢。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她对阿林保也算是不错的,逢年过节该有的赏赐不会少,宫中宴会也绝不会落下阿林保,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耿文华要给宗室们分的时候也不会遗忘了阿林保。

    虽说她并没有多少亲自见阿林保的次数,但宫中嘛,不少了赏赐就已经是看重了。

    再者,李氏都尚且不如何见亲外孙呢,耿文华又不是亲的。

    耿文华自认为是问心无愧了,结果阿林保居然向着他自家堂兄,来讨好塔纳?

    塔纳看出耿文华的不高兴,忙劝说道:“额娘不必在意,虽说我是他姨母,但人家是那拉家子孙,本来这人就有个亲疏远近的。再者,他也并不曾算计我,只是在见我的时候,带了个人去而已。我若是看得上,那算是他的功劳,我若是看不上,难不成他还能强迫我不成?再说了,我也让人打听了,这位那拉家的公子,也算得上是个端正之人,并没有什么不堪之处。”

    塔纳忍不住挑眉:“要说这事儿最有问题的,那也是我到了年纪,该嫁人了。“

    耿文华摆手:“你这话才是错的,男孩子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像是鲜花盛开,若是开得好,自会引来蝴蝶蜜蜂,这不是花儿的错,错的是想要摘花的人。”

    花儿嘛,就该好好的养着。最不济了,也该移植到花盆里面,而不是只单单掐走了那一朵花,掐下来的花朵,顶多三五天也就死了。

    养在花盆里,若是精心养育,那倒是也能养的好。

    耿文华顿了顿,伸手摸一摸塔纳的脑袋:“倒是额娘疏忽了,没想到这一眨眼,我的女儿,就长大了,到了该要相看的时候了。”

    塔纳笑眯眯的:“我才不相看,我就要一直陪在额娘身边,永永远远的陪着额娘。”

    她轻轻靠在耿文华身上,耿文华笑了一声:“我也想你永永远远的陪在额娘身边呢,但是呢,你长大了,就算是不成亲,你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雏鹰长大了,哪儿能永远赖在老鹰身边呢?总要自己飞出去在天空翱翔的。

    耿文华就说塔纳:“若是你不喜欢,这一套笔墨……”

    塔纳挑眉:“我回了一套砚台墨条。”

    算是礼尚往来,而且价值相似,这就算是表明她自己的态度了,并不愿意多和那拉家的小公子打交道。

    耿文华见她自己心里有数,就点头笑道:“阿林保那边……你若是还愿意带着,就带着,不愿意带着的话,我回头给你阿玛说一声,他这岁数,不管是做个侍卫还是什么,该有一份儿差事了。”

    塔纳正要说这事儿:“阿林保算数方面很有天赋,纺织厂那边,我正打算招聘一个账房。”

    耿文华有些诧异:“阿林保愿意给你做个账房?”

    不是她看不起账房,户部的大人们,做的不就是算账的事儿?但是你做账房也得看是在哪儿做,在朝廷做,那就是朝廷的官员,是掌管天下钱袋子的人。在纺织厂……纺织厂就算是再如何,也只是个人私产。

    做得再好,也就是一个账房,哦,顶多算个掌柜。

    阿林保好歹也是八旗出身,又是胤禛的外孙子,血脉在这儿放着呢,他能屈尊去做个账房?

    塔纳笑道:“人为财嘛,那拉家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拉家了,再者,做了我这边账房,也并不妨碍他出仕。”

    那拉家现在已经是分崩离析,老大一家在奉天,老二一家在京城,老三一家去了南边。

    因着胤禛不喜,再加上性子平庸,所以到现在,也就算是中等人家了。阿林保倒是有自己的产业,但他作为晚辈,能不奉养祖父祖母吗?

    再者,他性子也算是,比

    较喜欢享受的,手里银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心里也是有些发慌的。

    塔纳并不是要他专业做账房,而是偶尔盘盘账。

    她伸手:“一年去两次,每次大概要半个月,我给他按照次数算,一次五十两银子。”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算了,你们小孩子之间自己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不过你到底是长辈,万不能亏待了阿林保,不然怕是你汗阿玛要说你。”

    塔纳撇嘴:“你还说汗阿玛最疼爱我呢。”

    “是最疼爱你,但你也得有疼爱后辈的心才好。再者,阿林保毕竟是失怙……”说起来更可怜些,世人嘛,还是更同情可怜人一些的。

    顿了顿,耿文华忍不住问道:“你这婚事,真没有什么想法?”

    她以前就问过的,但那会儿塔纳小,不开窍,现在……估摸还是不开窍。但既然有人送到跟前来了,耿文华还是忍不住想多问问。

    塔纳摆手:“没什么想法,若是能不成亲,我就想不成亲,但若是非得成亲,回头汗阿玛和额娘帮我相看就是了,汗阿玛和额娘又不会害了我。”

    她现在又不能去找个人来培养感情,但凡将来的额驸人品不差,那婚后,她也愿意慢慢磨合。

    若是人品太差……和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和离过一次,她可就不用再嫁人了,到时候当个快乐的有钱的单身妇人就好了。她是公主,还担心和离之后没有娘家可回吗?

    所以她比耿文华更想得开,因为她是公主,她有这个资本。

    耿文华就叹气:“果然是不操心的人更快乐些,操心的人就会有许多烦恼,你也不怕我和你阿玛,到时候给你找个长得丑的。”

    塔纳笑嘻嘻的:“我知道额娘绝对不会,若是长得丑,额娘自己就会看不下去了。”

    耿文华伸手推开她脑袋:“行了,既然没什么大事儿,就赶紧回去吧。不然你汗阿玛来,又要问你功课了。”

    “虽说没什么大事儿,但我既然来了,额娘就不能留着我多说说话吗?”塔纳抱着耿文华胳膊不撒开:“咱们娘儿俩聊聊天儿。”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和你个小孩子有什么可聊的?问你今儿喜欢吃什么?还是问你今儿这衣服谁给你搭配的?”总不能是闲聊一下别人家的后院吧?就比如说弘历府上发生的事儿。

    倒不是觉得塔纳年幼不好接触这些后院争斗,而是和她个小姑娘说,没意思。再者了,做长辈的,亲额娘,和女儿说这些,有些不太好张口,总觉得像是个长舌妇。

    第240章 第 240 章 人生才几个十年呢?……

    不过就算是耿文华不说, 塔纳自己想打听,也是能打听到弘历府上的事情的。原本是打听不到的,富察氏贤惠,管家有方, 就像是当年的那拉氏, 内宅的事儿, 无论如何也是传不出大门的。但现在不凑巧了, 富察氏在养身体吗?

    人嘛, 难免力有所殆, 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府里的那拉氏呢, 又是头一次管家, 没经验, 再加上这位那拉氏的性子, 大约是有些刚烈的,被高氏冤枉了, 立马就将其他事情扔到一边, 专心致志的和高氏辩论起来高氏落胎的事情了。

    这样的性子,倒像是做诤臣,不像是做内宅女眷的。

    做内宅女眷的, 该像是富察格格那样, 被冤枉了, 找弘历哭, 让弘历来查。而不是那拉氏这样,还要自证清白, 自证不了,就傲骨铮铮的和高氏争辩。

    耿文华不爱管弘历府上的事情,弘昼福晋现在有了身孕, 她只盼着弘昼福晋能平安生产,其余的都是要放在一边的。

    六阿哥的婚事虽说已经准备相看了,但他年岁也不算很大,再加上自来体弱,所以这事儿也不算很着急。

    耿文华就开始准备章佳氏生产的事儿,今儿让人做小棉衣,明天让人做襁褓,后天给打一个悠车。

    任谁看着,都觉得耿文华是个十分慈和的长辈。

    这慈和的长辈,并不太愿意被人当老太太——一想到自己都是祖母辈的人了,她就有一种自己满头白发的幻觉。

    正巧胤禛这两天得空,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忙一阵缓一阵。

    她就和胤禛商量,要不然再找人画几幅画,没有照相机,总得有东西能留住她的年轻美貌才行。不能到了后世,让人一看,哎呀,这位皇贵妃如此老相……她还想几百年后了,有了AI修复之后,能还原一下她的美貌呢。

    大清人不敢想的事情,她都是经历过的,所以,必得不能给人一种自己很老气的印象。

    胤禛对这种事儿也是兴致勃勃:“之前让人画了西洋风格的,不如现在画国画风格的。”

    因为西洋风格是外来的,所以本土的,就是国风的。

    天儿热,胤禛让人找来短褂子,裤腿也挽上去,作出下地干活儿的样子来。

    耿文华就相对应的,得穿的跟个农妇一样。她就很不高兴,她想展现自己的美貌,现在穿的灰扑扑的,展示什么美貌呢?于是胤禛穿着短褂子下地,她就穿着汉家裙子坐在旁边亭子里看。

    胤禛拿着叉子打老虎,她就穿着光鲜亮丽躲在胤禛背后。

    两个人好一阵笑闹,胤禛说起来圆明园的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图纸,回头你可要去看看?”

    耿文华忙应了:“现下天热,皇上可要去园子里避暑?若是去,咱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若是胤禛不去,她也就不去了,等着圆明园修葺完毕再去。

    胤禛沉吟了片刻:“那就去吧。”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要去,索性就立马吩咐人准备了马车。至于行李,自有宫人会留下来收拾,又不是说要去承德,圆明园就在京城,和皇宫也不过是小半天的路程。既如此,来来去去就十分方便,自然也就用不着非得要收拾整齐了才出发,那是抬脚就能走的。

    正巧两个人穿的是寻常衣服,胤禛就建议偷偷的去。

    偷偷的去,并非是不带人,而是要鱼龙白服。侍卫还是要带的,不过侍卫也需得隐藏起来。

    出宫之后也不着急去园子那边,而是就在京城里走一走。京城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琉璃街那一带,那地方呢,以前是内务府专门卖……一些宫里出来的东西的地方。

    之前也说过,宫里的东西呢,有损坏的,有些修不好了,比原物更好看,那主子们爱用,就会留着,但有些修补过了 ,不如原先好看,再者有些主子会觉得有些膈应,觉得不是原先的了,就不爱用。

    那修好了,总不能再扔了是不是?总得有个地方能将这东西给变成钱。

    于是呢,就有了琉璃街。

    康熙那会儿呢,这地方是只卖宫里出来的东西的。但到了现在,也不光是宫里的,还有官窑烧坏了的瓷器,还有内务府烧坏了的玻璃摆件。

    说是烧坏,但其实有些并不碍事,瞧着反而有一种野趣。但这种好东西需得下手快,你下手慢了,就只能挑些瑕疵比较明显的东西了。

    所以这地方,都是早上比较热闹,天刚刚亮,就会有人开始摆摊,到下午基本上是没什么人的。但是天亮之前,距离早市一个时辰之前,还有一拨,这一拨呢,卖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了,比如说没有在内务府报备过的,哪个主子不常用,时常放在库房里,放着放着就失踪了不见的东西,这个叫鬼市。

    胤禛领耿文华来的,就是早市。他堂堂皇上,也不能来逛鬼市。

    来摆摊的,肯定都不是内务府的大人们,那些小吏小厮,也肯定没见过胤禛和耿文华,所以这两个人就是随意走动,也不怕被人拆穿了身体。

    耿文华并没有什么看上的东西,但是胤禛看上了一个鼻烟壶,这个鼻烟壶原本该是玉石做的,但摔坏了,底部就用金子镶嵌了,做成了一个小人儿抱瓶子的形态。

    胤禛拿着一边看,一边就和耿文华说话:“这小人儿做的是栩栩如生,瞧着倒是好看的很,十三素来喜好鼻烟壶,这个倒是可以送给他。”

    鼻烟壶里一般装着醒神的药膏或者药水,闻一下,一股子凉气直冲头脑,让人瞬间清醒。怡亲王跟着胤禛,那真是……当差当的死来活去,一天十二个时辰,有时候一个时辰睡觉时间都不一定有。

    所以,鼻烟壶这东西,就是胤禛和怡亲王最为需要的东西了——胤禛也是办差上头,三天三夜都能不睡觉的人。

    耿文华瞧一眼,就点头:“爷觉得好,那就买下来,回头让人给十三弟送过去。”

    胤禛就问价钱,那摊主漫天要价:“这上面的瓶子,那可是宫里出来的,早年皇上用过的,后来不小心摔了,这才流落出来……”

    耿文华就忍不住笑,侧头看胤禛,微微挑眉——真是你当年用过的?

    胤禛摇头,若是他用过的,他能买回去再送过十三吗?不过,被提醒了,再仔细一看,确实是有些眼熟。

    胤禛只好遗憾的放下这鼻烟壶,眼熟就是说不定见谁用过,这要是他自己,或者是别的兄弟,那倒是无所谓了。但要是哪个奴才用过的,他再赏赐给了十三,这可就不是赏赐了。

    两个人转悠半天,耿文华就叹气:“这琉璃厂呢,就不该咱们来。”

    看不上的也就算了,看得上的,有一半儿是瞧着眼熟的。

    一无所获,索性就出了这街道往另一边去,既然出来了,那肯定是要买些东西才行的。京城最大的金楼,还有古玩店,那都是在同一条街上的,胤禛陪着耿文华先去金楼。

    金楼不光卖金子,还有各色珠宝。

    掌柜很热心的给耿文华介绍好东西:“夫人若是不怕麻烦,我们店里,还有一盒子的宝石,大小都是一样的,颜色也一样,只是略有些小,用在首饰上有些不起眼。若是找了能工巧匠,花费些时间,用金丝银丝编织,做成串珠,做一个凤冠,倒是十分精美。”

    耿文华略有些好奇,掌柜就捧出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都是粉色的宝石。这种粉色宝石,是同一种,叫粉碧玺。众所周知,碧玺的颜色有很多种,就算是粉色系列,也分深粉色,浅粉色。

    这东西其实单个看并不值钱,但巧的是,掌柜收了一整盒子,全都是一样的颜色,并且是一样的大小,那一整个盒子看着都透着几分粉色。

    掌柜还拿出了图纸:“楼里的师傅做了样式,这样打出来,必然好看。”

    前面是凤冠,后面是流苏,两边是凤衔珠,层层叠叠,一个凤冠加起来大概得有半米高——带上流苏的长度。

    耿文华就有几分心动:“虽说我这个年纪,用粉色不好看了,但若是塔纳来,这个正好合适,给她做一个凤冠,爷觉得如何?”

    胤禛也看一眼那图纸:“这图纸……略有几分扣扣索索,掌柜的,这粉宝石,可还有?大块儿的也要。”

    他转头对耿文华笑道:“回头我来做一个设计图,保准做出来十分惊艳。”

    耿文华自然信任胤禛,胤禛之前设计的青花瓷,那叫一个好看,还有粉彩瓷,珐琅瓷,那比专门的匠人勾勒的更精致些。

    掌柜的自然是有珍藏的粉色宝石的,有拳头大的,甚至还有人脑袋大的,拳头大的本来是能掏镯子的,但胤禛愿意给钱,那掌柜就愿意卖。

    首饰这些东西,其实玉石的更为贵重,一方面是因着玉石的质量,一方面也是因着工匠的能力。

    有名的工匠,能在一粒米上雕刻文章,这样的人做出来的首饰,光是这工匠的名声,就能再加上三层利润。若是做得好,精美绝伦,那更是无价之宝了。

    买了这粉色宝石,胤禛又看上一套蓝宝石的头面,他让掌柜的拿出来,亲自给耿文华插在头上,退后一点儿仔细看:“这个颜色稳重,你带着正正好。”

    耿文华笑眯眯的伸手摸一下,算了,老就老吧,她这个岁数,在胤禛心里,真就是……老了。总不能回头让胤禛问到脸上——粉色娇嫩,你今年多大了?

    不够丢人的。

    女人嘛,要有承认自己年老的勇气。她耿文华,有什么不敢的?

    “这套我要了,爷,我还想要那一套红色的,我瞧着这珊瑚红色正,带着也必然端庄。”耿文华趁机提要求,要是还有皇后,她自然是不好带这正红色的,但宫里没有皇后,她是皇贵妃,位比副后,那这正红色,她就是能带的。

    胤禛很是豪爽:“买,可还有喜欢的?”

    自然有,一套紫色翡翠,瞧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耿文华也是一眼就看上了。

    这三套首饰,总共是两万多,再加上那一盒子的粉色宝石,几样加起来就三万多了。

    胤禛半点儿不手软,银票立马掏出来。现在内务府可不是他刚继位那会儿了——康熙心疼儿子,儿子也多,就是十四,成亲了都还从内务府领月例呢。但胤禛儿子不多,他也不偏不倚,弘历和弘昼成亲了,那就需得自己顾自己的小家庭了。

    内务府的开销,那简直是就是……一下子从瀑布一样落水,变成了从茶杯里面倒水。

    所以胤禛现在是有钱的很,当然 ,他自己也很是节俭。

    康熙几乎每年要出宫,不是在去蒙古的路上,就是再去江南的路上,亦或者是在去行宫的路上。胤禛继位这么些年了,也就出过京城两次。

    那巡行虽说是用的国库银子,但若是带了后妃,带了内侍,康熙能一点儿银子不出吗?

    光是这方面,胤禛就比康熙多节省许多。

    他买的不心疼,耿文华更是带的不心疼了。当即又挑了几对东珠耳坠,还有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有了翡翠头面,总得有个镯子搭配着吧?

    这买买买的,去古董店的时候,耿文华后面那小太监,都已经抱了好高一叠的首饰盒子了。

    等他们赶到圆明园,已经是天色微微黑。耿文华看不太清正在修葺的圆明园,因着时候不早,索性就先将这事儿给放下了。

    第二天她是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过来的,推开窗户,竟是发现外面摆放了不少花盆,每一盆都开的正好,浓郁的花香也是扑鼻而来。

    她笑着问道:“这些花是花匠搬过来的?种的很是不错,回头给些赏赐。”

    知春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笑道:“是,能得娘娘喜欢,那花匠们很是尽心呢。娘娘今儿可要用新首饰?”

    耿文华点点头,于是知春将那一套蓝宝石的首饰给拿出来。

    梳妆打扮好,耿文华自己到院子里转悠两圈,挑选了开的最好的花朵摘下来,从后面鬓边斜插进去。对着镜子看半天,她忍不住笑:“不是当年了。”

    当年是人比花娇,现在是花儿衬人。

    知春赶紧笑道:“娘娘保养的好,走到外面,别人还以为娘娘才二十多岁呢。”

    听听,丫鬟都只说是保养的好,并不说是娘娘还年轻。

    娘娘不年轻了,所以不能昧着良心说娘娘还年轻了。

    耿文华放下镜子,带着知春往外走。

    圆明园比原先扩大了许多,又多了一个水亭,外面还多了一圈喷泉。

    水亭就是建立在水面上的亭子,说是亭子,但其实是一个小院儿,有三四个屋子,并且前后是互通的,水面上有风吹过,再加上屋子下面有水流经过,所以夏天这房子必然是十分凉爽。

    当然,住是不能常住的,白天在这里避暑很好,晚上若是睡在这里,必然会有湿气,到时候对身体也有妨碍。

    另外还弄出来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栽种了许多竹子,品种也各有不同。

    耿文华转了一圈,确定这时候并无竹笋,对这些竹子也就不感兴趣了。

    另外还有些房屋上的修葺,原本朝向东边的,因为过于炎热,就改造一番,朝向西边。

    耿文华转悠一圈,也就心里有数了。

    中午让厨房炖了一锅汤,她让人给胤禛送了些过去。剩下一半儿自己吃,午饭并未吃进去多少,不过倒是吃了些莲藕,莲藕是圆明园水池子里种着的,这会儿挖出来不过是手掌长,特别嫩。

    她吃过了午饭,就让人将这嫩莲藕给收拾出来,自己挽着袖子带着厨房里的人腌制嫩莲藕:“这种的,和泡椒一起腌制,到时候做出来是又嫩又脆,酸酸辣辣,十分爽口。”

    顿了顿,吩咐知春:“回头给弘昼福晋送些去,也不知道她是喜好酸的还是辣的。”

    酸儿辣女,知春就说到:“必然是喜欢酸的。”

    “那不一定,酸儿辣女这话就很是没根据没道理,不能信。再者,头一胎,无论儿子还是女儿,我都觉得很好,她又年轻,又不是说,只能生这一个了。你去送这东西的时候,宽一宽她的心。”

    耿文华叮嘱道,知春忙应了下来。

    “孕妇,这种腌制的东西还是要少吃,我瞧着院子里有杏树,不过可惜,这会儿是晚杏子了,味道不如早杏好。”耿文华说道,打发人去摘杏子:“用冰糖熬一熬,回头用玻璃罐子装好了,能多放一段时间。”

    其实京城不缺罐头吃,但耿文华还是更喜欢自己做,因为买回来的,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水果清洗干净没有。既然有条件自己做,那干脆自己做算了,干净吃着也放心。

    而且,外面的罐头多是酸的,舍不得放糖,她自己做,舍得放东西,那做出来的自然也就比外面的好吃了。

    等胤禛从前面回来,看她还在院子里忙碌 ,就忍不住笑:“也才头一天,你就将这园子里的东西给搜罗了个遍。”

    不光是让厨房腌制了嫩莲藕,还让人做了罐头,还让人将田园那边的鸡鸭给抓了一些,还做了腌鸡蛋,咸鸭蛋,松花蛋等等。

    这一天功夫,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忙的。

    耿文华笑眯眯的:“瞧着东西多,放着也是白浪费,倒不如我让人给收拾了。忽然就有一种我重回年轻时候的感觉,那会儿我在庄子上忙活,也是每天一睁眼,就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那庄子,她是花费了很大的心思的。不过可惜,现在已经瓜分的差不多了。

    耿文华忽然来了兴致:“要不然我将之前那农庄的经营方式写下来,若是传到民间,有人能照着办,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胤禛摇头:“你这样弄是因着庄子上人多,但百姓家,除非是大家族,否则是少有这么多人可用的。”

    但要是大家族,人家经营农庄本就有自己的法子,又何必用你的呢?

    耿文华算一算自己庄子上的人口佃户,再想一想百姓家里的,也就有些惋惜:“人还是太少了些。”

    “若是多了,田地不够,粮食不够,哪儿来的力气再做别的?”说来说去,还是粮食产量低的缘故。只种着田地,勉强够糊口,自然也就没精力做别的。可若是不种粮食,粮食价钱贵,去买粮食,更是不合适。

    再者,种地的百姓嘛,靠天吃饭,你和他们说别种粮食,种些能卖钱的,他们也不会听——到了荒年,谁给他们粮食呢?没粮食,那不就是要命的事儿了吗?

    所以民间还是要种粮食为主的。

    胤禛说起来皇庄上那些粮食:“之前按照你的想法,让人在皇庄上试着种植杂交的水稻和麦子,这已经……十来年了。”

    从胤禛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弘昼出生没几年的时候开始做的,到如今,也才略见一些成效。

    “以往年的收成能多两成,但也只是在京城种植,若是拿到外面,又要再用十年来挑选。”胤禛叹口气说道,人生才几个十年呢?

    耿文华倒是不觉得沮丧:“你自己用三十年,等日后,你的儿子再用三十年,三十年又三十年,实在不行就三个三十年,百年时间,难道还不能让大清全部换上各地合适的良种吗?”

    大清也没有很先进的科技技术,既如此,也只能是用笨方法了。再说了,种植本就是个漫长的驯服的过程。

    耿文华安慰胤禛:“往前想,大明,大宋,甚至到大唐,那会儿的粮食产量才有多少呢?和他们想必,皇上做的已经是很好了,将来必然史书留名,既如此,皇上又何必着急呢?静下心来慢慢做,只要有进展,皇上能定下来一个大概的方向,那就已经是王朝之幸,百姓之幸了,十年百年,日后总能有更多的产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