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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第 221 章 这话也有七八分真心。……

    耿文华虽然也很想要赏赐,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所以也并不强求。

    天气逐渐寒冷起来的时候,六阿哥再次生病,他这种遇上天气变化就生病的事儿, 已经成了惯例了, 太医院但凡一有天气变化, 就忙给六阿哥准备汤药。

    不光是吃的, 还有各种泡澡的, 膏药贴之类的。

    但还是架不住六阿哥有些风寒, 一场小雨之后, 整个人就开始发烧, 烧的活像是被煮熟的虾子。

    年氏一边要照顾六阿哥, 一边要操心年家那边, 宫里的事情别说是插手了,就是问一问都抽不出来空——胤禛爱惜名声, 并未处死年羹尧, 只是贬官夺爵,让他去做了九品小将,因着职位太低, 说是将领也不算将领, 但说是士兵也不算士兵。

    这么说吧, 京城的城门, 也是要派人看守的,平常也就是几个士兵看守。但若是遇上节假日, 或者是城里有什么事情,就需得有职位略高一点儿大的上城墙上看守,年羹尧这职位, 就需得按时在城墙上巡逻,走的累了,也可以下来在城门处坐一坐,所以也算得上是看城门的。

    从定西大将军到现在这看城门的,落差不可谓不小,年家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年夫人就总想进宫来求年氏想法子,哪怕是外放做个县令,也比做个看守城门的强啊。

    年夫人……本来是没进宫的资格了的,可架不住年氏是贵妃,身份足够高,她若是宣召娘家,年夫人还是能进宫来的。

    年家这些事儿,耿文华就是不很关注,也少不了听几耳朵。

    又听说年希尧的长子被退婚,年羹尧的次子丧妻,年家老三,也就是年希尧和年羹尧的弟弟没了——在大牢里没的,这个事儿倒是耿文华特意关心的。

    因为耿大哥出

    事儿的时候,也就年家老三在京城,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他。以前年希尧和年羹尧身处高位,这位老三就算是不成器,京城里的人也多是让着他的。可现在,树倒弥孙散,这位三老爷也就没了最结实的靠山和庇佑,就凭着他早些年在京城里干的事儿,多的是有人想弄死他。

    所以在大牢里关了将近一年之后,人就没了。

    生病没的,并不是特意有人下毒或者刺杀。

    耿家为这事儿特意庆祝了一番,还给耿文华送了些吃食——包括一整只烤羊。

    正好天冷,耿文华自己也吃不完,索性就请了胤禛来。当着胤禛的面儿,她自然不会说这烤羊是耿家为了庆祝年三老爷的死的,只说这是耿家的一点儿心意:“想着天冷了,吃一些羊肉暖一暖身体。”

    胤禛笑道:“耿家倒是实诚,既如此,今儿就让御膳房做一些汤。”

    烤羊肉容易上火,御膳房做一些清淡的蔬菜汤搭配着,更容易消化,对身体也好。

    外面小风凉飕飕,两个人在屋子里吃烤羊腿倒是挺惬意。

    胤禛说起来她那船队的事儿:“前段时间,弘昼打发人去了福建?”

    算一算时间,船队该是快回来了吧?

    耿文华摇头:“没那么快,才第一年,就是回来,也该是后年,再者,他们是去找东西的,并不是经商,怕是要更慢一些。”

    胤禛就好奇:“那弘昼派人过去是做什么?”

    “听说福建那边今年过年的时候,风俗与别处很不相同,他就想见识见识,自己又没办法去,只好派人去看看。”耿文华笑着说到,实际上是因着她那出海退路的想法,她很是坚持,又说福建那边出海的多 ,所以弘昼就想派人打听打听。

    这话却是不能告诉胤禛的。

    胤禛就笑道:“到底是没成亲,好奇心如此重,少儿心性。”

    “多了解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是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机会去了,不会犯忌讳。”耿文华笑着说道,顿了顿,岔开话题:“弘时今年很是不错,听董鄂氏说,最近一直在看书?”

    胤禛点头,因着弘时是被过继给十二了,所以他看书也是通过十二,想让十二帮他买些书本之类的。弘时毕竟是犯错之人,就算是胤禛并未圈禁他,他自己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

    十二倒是谨慎,特意来宫里请问了胤禛,然后又借了宫中藏书楼的书本带回去给弘时。

    耿文华笑道:“若是弘时能一心做学问,也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子。”

    他这样身份,虽说是被过继出去了,但到底是参与过夺嫡,怕是将来登基的皇帝,一旦他出仕办差,也会心里打鼓,对他有心结。但若是做学问的话就无妨了,毕竟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再者,他若是没有像允祉当年一样,收拢人心,那就更不会对当皇帝的人造成威胁了。

    耿文华很是有几分好奇:“他喜欢看什么方面的书本?回头我也帮忙留意一下,给他送些书本。”

    胤禛就有些一言难尽:“喜欢看话本。”

    压根不喜欢看正经书本,胤禛就摇头:“算了,只要他别脑子进水,看什么书都无所谓。”

    “看话本也成啊,回头我让董鄂氏进宫来,和弘时说一声,看一看,也自己写一下,写得好了,就算是做不成纳兰容若那样的人,也做个……罗贯中那样的人啊。”

    胤禛嗤笑了一声:“就他?纳兰容若那才情,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但到底是没反对耿文华叫董鄂氏进宫,只是又想到齐妃,皱眉不高兴:“那宫殿里弄的像是个寺院,整日里都是一股子香火的味道,你回头也劝一劝她,别太过分,好歹是在宫里,她若是再如此,朕就要将她送出去了。”

    顿了顿又说道:“不是喜欢念佛嘛?干脆出家算了。”

    “皇上这气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可别去齐妃那里说,她容易当真。”耿文华说道,将羊肉放在辣椒面上沾一沾,再用小刷子将辣椒面给刷下来——带点儿辣味就行了,要一嘴的辣椒面,羊肉的味道可就全被遮掩住了。

    吃一口,她就忍不住笑:“味道当真是不错,柔嫩,也鲜。”

    胤禛看她吃的高兴,也忍不住跟着笑,胃口也有几分好转:“耿家这烤羊的方子,是自家独有的?”

    “也不是,是买了别人的方子。”耿文华摇头说到,耿家其实并没有什么祖传的方子,这烤羊肉,也是因为耿文华进宫做贵妃了,他们家里需要招待的客人多了。

    怎么说呢,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都有点儿好脸面。

    家家都要有一道独特的方子,不管是点心还是菜蔬,甚至可以是米面的品种,只要你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和别人家的能区分开,那就是你家的脸面。

    耿家要招待客人,总不能客人一上门,就全是普普通通饭菜,虽说也不难吃,但也没哪一样是特殊的吧?

    于是耿家就花费了大价钱,买了这烤羊肉的方子,还是特意去蒙古那边买的呢,用的香料也是去蒙古那边采买的。

    这烤羊肉的味道出众,也算是耿家招待客人的一个特色了。

    有时候耿文华都想吐槽,这些个大家族,到底是个家族还是个饭馆,还都得有个特色菜才能开门啊?

    但无奈何,京城就是这样的风气,就好像满人入关的时候为了显示一下底气,必得有个什么祖传的东西,才能压住京城里土生土长的汉人一样。

    反正时间长了,大家也就默认这种风气了,也不是她说不好就不好的。就是宫里,都有几样秘方呢。

    胤禛又随口问道:“你那侄子,定下婚事了?”

    耿文华点头:“上次选秀的时候我帮着看了,不是大户人家,是章佳家的一个格格。”

    和章佳阿桂没关系,人家是新贵,耿家就算是出了个贵妃,耿大人也不过是正三品,耿大哥身上也没差事,大侄子现如今也不过是在火器营做个六品小官儿。

    但也不是一丁点儿关系没有,算是出了三族的同族。

    这位格格脾性好,幼年丧母,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手拉扯长大——她阿玛并未续弦。所以这姑娘管家理事的本领是相当了得的,为人却又温温柔柔,不好纷争。

    若不是因着年龄略大些,和弘昼不合适,耿文华都想留给弘昼了。

    不过,弘昼喜欢的,是那种性子比较爽利的,他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种温柔性子的。

    人各有所好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不好勉强,就是亲娘也不行。

    胤禛记得耿家还有个小格格:“现如今多大了?”

    耿文华笑眯眯的:“比塔纳大两岁,现如今也有十二岁了。”

    胤禛笑道:“那耿家是如何打算的?选秀还是自行相看人家?耿家若是有什么想法,回头你问问,朕还是很愿意给耿家这个脸面的。”

    耿文华就应了下来:“那妾身先谢谢皇上,回头等我额娘进宫来,我问一问。”

    两个人说着闲话,将那烤羊吃了一小半,虽说只是个乳羊,但两个人也不能支持羊肉,又要喝汤又要吃烤饼,所以也吃不完这一整个。

    剩下的就命宫人给塔纳和弘昼分一分。

    吃饱喝足,胤禛就有些昏昏欲睡,实在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忙碌,他已经连着七八天,每天都只能睡两个时辰了。所以现下就忍不住犯困,耿文华将他推到软榻上,给他盖上羊毛毯子,然后拿了一本书随意翻开给他念。

    听着听着,胤禛的眼皮子就忍不住耷拉下来了。

    耿文华感受到胤禛呼吸的平稳,自己也忍不住打呵欠,又勉强读了一页,眼睛实在是张不开了,索性身体往下一滑,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知春在旁边伺候着,轻手轻

    脚的去拿了被子来。

    这一觉睡得好,耿文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一翻身,胤禛也就醒过来了,因着胳膊是被耿文华枕着的,一睁眼就觉得胳膊又酸又麻。

    耿文华坐起来,拽着胤禛的胳膊揉按了几下:“没留意睡的时间太长了些,皇上可要起来走动走动?下午可要去养心殿?若是不去,咱们到外面去玩一会儿?”

    吃饱睡好了,需得动一动,不然怕是会积食,晚上也会睡不好。

    她兴致勃勃的提建议:“咱们可以捶丸,也可以跳百索,还可以踢毽子,或者是蹴鞠?”

    要蹴鞠的话就需得去御花园了。

    胤禛被耿文华推着坐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如去骑马射箭?”

    这就需得往演武场那边了,耿文华想起来自己也很久没骑马,就点头应了下来。两个人又更衣,耿文华穿上自己的骑装才发现衣服略大了些,她就有些吃惊:“最近瘦了吗?我都已经很久没有习武了。”

    她之前为维持身材,还有一个武侠梦,就每日里辛辛苦苦的跟着陈嬷嬷习武。但前段时间,陈嬷嬷告老出宫去了,她儿媳生了孩子,家里照顾不过来。

    再加上也没什么可教导耿文华的了,习武这事儿,招式都是固定的,你学会了,剩下的也就是自己领悟了,不可能说你学一辈子。

    陈嬷嬷自觉地没什么可教了,也就不愿意白白领着这份儿工钱了。

    她一出宫,耿文华就开始懒散起来——习武这事儿就是如此,有人看着,你哪怕是想偷懒,也很快就能振作起来。可若是没人看着,那一天懒散下来,就要开始天天懒散了。

    又正好赶上那拉氏的丧事,耿文华就已经很久都没锻炼过了。

    她原以为自己会长胖呢,毕竟上了年纪,代谢怕是也没年轻人那么好了。却没想到,这衣服还宽松了些?耿文华顿时高兴起来,伸手捏着那衣服:“看,瘦了一圈呢,这得有一个巴掌那么宽了。”

    其实是夸张了,顶多也就是宽了三指。

    胤禛就皱眉:“叫太医看看?别是哪儿不舒服你自己没察觉出来。”

    那拉氏过世的事儿,对胤禛来说,还是有些留下了阴影的。他对那拉氏,也是看待亲人一样,几十年的相伴呢,虽说也知道她身体素来不好,但这都拖了一年了……人说没就没了。

    对那拉氏尚且如此,耿文华又是他喜爱之人,更是看重。这人之后无缘无故胖的,哪儿有无缘无故瘦的呢?

    想着就着急,也别去骑马了,赶紧宣太医。

    因着胤禛也在,太医倒是来的迅速,这一伸手一把脉,太医就忍不住笑:“恭喜皇上,恭喜娘娘,这是喜脉。”

    胤禛先是惊喜,但脸色又迅速沉下来:“按理说怀孕该是嗜吃嗜睡,贵妃该胖一些才是的,如今为何还瘦了些呢?”

    太医沉吟片刻才说道:“这个嗜吃嗜睡也并非是人人都如此的,各人体质不同,怀孕之时的表现也不同,娘娘这几日里可是胃口不佳?”

    耿文华仔细想了想,点头:“确实是有些胃口不好,不过一日三餐也吃了。”

    只是吃的略少一些而已,她还以为是天冷了,没胃口呢,还想着等过几天吃火锅。

    太医就笑道:“有些人怀孕了总觉得肚子饿,必须要吃,有些人却是怀孕了没胃口,不爱吃,娘娘就是如此,所以瘦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顿了顿,还是提醒道:“若是娘娘这会儿就没胃口,怕是过段时间,孕吐也会更严重些,最好还是尽早准备。”

    这准备工作可就多了,比如说采购酸梅酸杏,让医女学止吐的针法,让御膳房准备小厨房之类的。

    胤禛眉头紧皱:“贵妃这个年纪,现在怀孕可有危险?会不会到时候不好生?”

    太医沉吟了一番才说道:“奴才也不敢断定娘娘到时候会不会容易生产,但弘昼阿哥和塔纳公主生产都十分顺利,想必这一胎也会平平安安。”

    皇上爱重耿贵妃,耿贵妃又只有一子一女,世人都说多子多福,那想必再生一个,也是皇上和贵妃的期盼。

    他总不能说,不好断定耿贵妃这一胎生的顺利不顺利,所以干脆将孩子给打掉别生吧?

    胤禛看耿文华,对耿文华说道:“你听,太医也说,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所以既然这孩子来了,你就放放宽心,好好养着?”

    他之前听耿文华说过不想生之类的话,虽说他心里觉得很是遗憾,但想到用耿文华的性命来换一个不知道男女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孩子,来赌一个不太确定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的。

    他看重喜欢耿文华,不是因为耿文华会生能生,而是因为这个身体里装着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灵魂。

    耿文华抿抿唇,将手放在肚子上。

    生孩子风险大,说不定会死人。没怀孕之前,她必定会斩钉截铁的说,她不愿意生。但……这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避孕法子,就是现代各种措施齐全的年代,也少不了有意外,这么些年了她才碰上这种意外,已经是老天眷顾了。

    她若是不生……打胎风险一样大。

    既如此,她也不好总丧着一张脸了,她抿唇笑道:“我只是意外,塔纳都这样大了,弘昼也该娶妻了,我却又有了……一时有些尴尬而已。”

    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忽然要做额娘了。

    她伸手握住胤禛手掌:“这孩子是皇上的,对我来说,那就是珍宝,我很是欣喜。”

    她眨眨眼,又提起来胤禛之前的话:“皇上刚还说赏赐我来着,这个赏赐,恰到好处。”

    胤禛并不用为那拉氏守孝,再者,又不是热孝期间有的,这都多久了?距离那拉氏过世也快半年了。所以现下怀孕,并不算突兀,也不算对那拉氏有什么亏欠。

    胤禛沉默片刻,又转头仔细询问太医,比如说这怀孕时候孕吐的厉害,可有方子止吐,还有这怀孕期间该注意的事情,是否有什么保养的法子之类的。

    等着实没什么可问的了,这才让人赏赐了太医,打发了太医走。

    太医这边走,胤禛就说道:“今儿不能去骑马了,这衣服,还是换下来吧,这孩子,你当真喜欢?”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我自然是喜欢的,我是做额娘的,哪儿有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虽说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但既来之则安之,无论男女,这都是我们的孩子,我还是更盼着它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这话也有七八分真心。

    耿文华说完,自己心里也有些松口气的感觉,这几年她不是没担心过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的。

    孩子来了还能怎么办?她既不能时光倒流,又不能万无一失的打胎,还得冒着失去胤禛喜欢的风险。她本来能做的选择也就不多,所以,与其抱怨,与其发怒,倒不如平和的接受。

    然后,接下来听太医的来安胎,做孕妇操,保养身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自己活着,让孩子也活着。

    她抓着胤禛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皇上,你盼着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胤禛感受着手底下的柔软,现在摸连点儿动静都没有,但他就像是感受到了这肚皮下面有个心跳一样。他心里其实更盼着是个阿哥,和他自己的亲爹比起来,他的子嗣确实是过于少了。

    但……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太医都说耿文华这一胎有些不喜饮食,若是她心里再有顾虑,更是吃不下了该怎么办?

    顿了顿,胤禛很违心的说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朕都喜欢,你看塔纳,朕对她也是很好的。”

    唯一的公主,能不好吗?再来一个,那

    塔纳可就不是唯一的一个了。

    胤禛抿抿唇又说道:“只要是你生的就好,所以你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朕还是能养得起你们娘儿几个的,朕回头让内务府再送来几个擅长接生的嬷嬷?”

    接生嬷嬷不光管接生,平日里也可以帮孕妇摸一摸肚子,看一看胎位,若有不合适,也能通过日常推拿将胎位给转过来。

    第222章 第 222 章 总之,得有这么个身份……

    耿文华怀孕的消息一传出来, 钮祜禄氏就先来了。她坐在下位盯着耿文华的肚子看一眼,忍不住叹气:“咱们府里,还是你最有福气了,这孩子一个接一个的, 别人就是想生一个都难。”

    这说的是武氏, 武氏当年为生孩子疯魔的事儿, 到现在钮祜禄氏都还记得。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孩子的事儿是缘分, 我生孩子若是当真容易, 怎么现如今塔纳都十来岁了, 我才有了这一个?也不过是因着这些年安稳, 日子过的好, 孩子知道是来享福的, 这才来的。”

    钮祜禄氏笑了笑, 并不将这话当真,府里的孩子, 哪个不是来享福的呢?不说现在胤禛是皇上了, 就算是当亲王的时候,这家世,也能超过这世上九成的人家了, 能投胎到亲王府来, 那不都是有福气的吗?

    顿了顿, 钮祜禄氏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又有了身孕, 皇上素来宠爱你,可有说这晋位份的事儿?”

    想来直接册封皇后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从贵妃到皇贵妃……也不是没可能。

    先帝时候,一为保护太子,二来先帝也不想落一个克妻名声, 所以自打钮祜禄皇后没了,先帝也就没再册封皇后,但宫中却是有皇贵妃的,位同副后,执掌中宫。

    耿文华若是做了皇贵妃……钮祜禄氏心里就沉闷得很,怕是弘历的身份就又要落一成了。

    耿文华笑道:“这事儿哪儿有那么容易,当年佟皇后过世,先皇不也没再册封皇贵妃了吗?佟皇后能做皇贵妃,是因着出身,并非是宫中需要一个皇贵妃。现如今,咱们这宫里,也并不需要一个皇贵妃。”

    钮祜禄氏听懂了,佟皇后能做皇贵妃,是因为出身佟家。佟皇后死了,宫里的事儿宁愿是四个妃子平摊,先皇也并未再拉出来一个出头鸟。妃位上宁愿多余两个人,贵妃位置,甚至皇贵妃位置,也必得空着。

    胤禛现在需要一个皇贵妃吗?

    不需要,因为宫里的事情,耿文华一个人就能管,耿文华管不来,那还有年氏,年氏不行,那还有钮祜禄氏,并不存在无人搭理的情况。

    再者,本身胤禛这后宫的事儿也就比先帝那会儿少,就算是这宫里的主子没人能管,耿文华弄的那嬷嬷管事处,也还是能将后宫给稳住的。

    所以,这皇贵妃,是当真没必要。

    但也有例外,就比如说,胤禛当真是喜欢耿文华。

    这点儿耿文华明白,钮祜禄氏也明白,但两个人谁也没见过事情放到明面上说。毕竟她们伺候的是同一个男人,这样议论……耿文华有炫耀的意思,钮祜禄氏有酸溜溜的感觉,谁都不好受。

    耿家那边是耿太太亲自来了。

    和钮祜禄氏的羡慕不同,这位亲娘满是担忧,一边看耿文华肚子,一边说道:“你这转眼也要三十多了,这会儿怀孕……太医可说你身体能受得住?”

    耿文华笑眯眯的宽她的心:“自然是能受得住的,这些年我养得好,吃的没耽误,每天也习武,身体强壮的很,太医说有九成能平安健康的生下来孩子。额娘也并不用担心,就算是……”

    弘昼也大了,塔纳也能照顾孩子,距离出嫁也还有好几年。

    她们兄妹两个,难道还能照看不了一个小婴儿?

    至于她自己……若是能活,那肯定是活着比较好。若是活不了……说不定她就能回去了呢?

    但这话却是不能明着说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也已经吩咐了太医,到时候保大,所以额娘不用为我担心。”

    老太太沉默片刻才说道:“皇上对你倒是十分真心,可是……”

    话说一半儿却是顿住说不下去了。

    无论耿文华嫁的是什么人,她做亲娘的,都不好让她别付出真心。真心这东西,自来是一换一,对方有,你若是没有,还用假意来应对,那你必然是要失去这真心的。

    可真心能维持多久,这个却是说不好。而且,自来男人的真心容易收回,很轻易就能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女人的真心却是不好收回,很多时候,给出去了也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她张张嘴,几次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叹气:“你还是要自己多想一想才好。”

    耿文华笑道:“我知道额娘的意思,皇上现在对我好,我受着就是了。若是皇上哪天对我不好了,我也不会因此就失去分寸。”

    她岔开了话题:“大哥可写信回来了?”

    老太太点头:“前段时间写了信,说是在那边收购了许多木料,甚至有一些乌沉木,这个可是最龙骨最好的木料,现在造船厂已经有了三四个大船。”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都已经配备了武器,有火铳,有红衣大炮。”

    现如今,红衣大炮还是整个世界上排的上号的最好的武器之一。当年□□,红衣大炮那可是立下大功了的。

    但朝廷允许民间百姓自持武器,却是不许民间有红衣大炮这种东西的。有门路的有钱人,弄个火铳不是问题,但想买红衣大炮……也得先数一数九族有多少个人头可用。

    胤禛前段时间在朝堂上也提出了民间禁用火器的政策,康熙那会儿就有大臣提起来,但被康熙给拒绝了。

    胤禛原本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后来听耿文华提起来,这才又将这事儿给翻出来了。

    现如今天下太平……若是百姓手持火器,弊端是大于好处的。

    但民间武器众多,朝廷禁用什么不禁用什么,这都需得有个详细规定,比如说弓箭,砍刀,红缨枪,这也算是武器,百姓中有打猎的,有砍柴的,有走镖的,若是全都禁用了,他们以什么谋生呢?

    商量了许久,现如今暂定的是禁用火铳之类的火器,另外连弩红缨枪这些,需得在官府报备。弓箭砍刀这些,也需得在朝廷报备过的铁器铺子购买——铁器铺子不光是打铁,也做一些弓箭之类的。

    扯远了,耿大哥来信说的红衣大炮,也是福建那边衙门卖给他的。福建那边因着位置关系,时常有倭寇海贼,所以这武器方面,就更换的比较勤快。

    也并非是用坏了更换,有时候就纯粹是有新的了要更换。

    换下来的修一修就能照常用。

    许多船厂都是盯着这边的衙门和军队的,耿大哥能从这些船厂中一跃而出,拿了大头,那必然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耿文华的名头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

    老太太兴冲冲说起来这大船的事儿:“我

    本来还想着见识见识,但你阿玛总没空,我们也去不了福建。”

    耿文华眨眨眼,笑道:“咱们去不了,可以让船过来啊,从福建到京城,走水路,能走到哪儿算哪儿,以前先皇在的时候,我那船,不也是靠着这条水路赚钱的吗?”

    老太太忙摆手:“为这么点儿事情就兴师动众,不好,我又不是没见过大船,不过是因着好奇……你还是别让人来了。”

    耿文华没说话,又说起来自家侄子的婚事。

    从侄子的婚事,再说到侄女的婚事,家里里里外外问一遍,娘儿俩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看着耿文华面上有些疲惫,老太太忙罢住了话头,起身要告辞。

    知春送了老太太出去,路上正遇见年氏,年氏脸色有些不太好,在老太太给她行礼之后,她好半天都没喊起。

    回头知春将这事儿告诉耿文华,耿文华就皱眉:“六阿哥病着她不说着急,倒是有空在这儿找我的事儿,既如此,你去年贵妃那边一趟,就说天气寒冷,六阿哥又病着,宫里若是进进出出的人多了,难免带了病气来,传我口谕,年家这段时间就不要进宫来了。”

    知春嘴角抽了抽,自家贵妃的亲额娘刚进宫来,那边就拦着年家的人不许进出?

    但心里好痛快,知春立马笑眯眯的年贵妃那边传话了。

    年贵妃顿时脸色铁青,伸手捂着胸口就有些喘不上来气儿:“小人,得志猖狂!”

    贴身的丫鬟赶紧给她抚胸口:“娘娘别气,本来咱们家的人进宫就少,她有这话和没这话,也没什么区别……”

    说一半儿说不下去了,年家人没资格进宫是多好听的事儿吗?一个是年贵妃自己没脸,一个是变相的承认自家贵妃不如人家,哪个也不好听啊。

    耿文华可不管年贵妃会不会发火,她让人传了话,顺便再派人到年家府上申斥一顿,说年家女眷往后宫走动过于频繁,年前不许再让人进宫,将年家的脸皮给彻底撕下来,让人好一顿笑话。

    胤禛来永寿宫的时候也问起来这事儿:“御史台上了折子,斥责年希尧管家不利。”虽说这内宅管家的是女眷的事儿,但男人也不能当真一点儿不管,要么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呢?你连你自家内院都管不好,你如何去管好你的差事?

    耿文华就不高兴:“年家找皇上告状了?还是年贵妃找皇上哭诉了?”

    胤禛无语了一下:“朕不是说了吗?是御史台……”和年家有什么关系?和年贵妃又有什么关系?

    耿文华就叹气:“我还以为皇上是怜香惜玉,因着年贵妃找您哭诉了,您要来找我的事儿呢。”

    这不讲道理的样子,胤禛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顿了顿,低头去看耿文华的肚子,这还不到三个月,孩子的脾气就开始显露了?

    是的,胤禛宁愿相信耿文华是被肚子的孩子影响了,也绝不相信耿文华可能本身就是这么个,蛮不讲理的性子。

    挺新鲜,感觉有点儿像是……回到了耿文华刚进府的时候。

    自打她在圆明园养病之后,那就温顺的,脾气和善的,好像没自己的性子了一样。

    胤禛不光没觉得被冒犯,还兴致勃勃:“吃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每日里除了养心殿就是永寿宫,年贵妃就是要哭诉,朕上哪儿听去呢?”

    耿文华撇嘴:“那地方可多了去了,御花园,听雨轩,雨花台……”

    都是宫里的地方。

    耿文华倒是没说起来阿哥所,因为胤禛算是个很有规矩分寸的,他若是去探望六阿哥,那就绝不会在阿哥所,六阿哥附近,和年贵妃谈情说爱。

    这不是作为男人的原则,这是作为父亲的一个形象。

    既知道,自然也就不会特意拿出来说,惹怒胤禛她就好过了?

    胤禛忍不住笑,伸手捏她鼻子:“快消停些吧,那些地方,年贵妃是不要脸面得吗?”她看着柔柔弱弱,性子娇弱,但其实骨子里也是有高傲在的,毕竟是出身世家大族,不管是亲爹还是亲哥哥,那都曾是做过一方要员的,这样人家出来的,你让她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求情?

    耿文华就更酸溜溜的:“你看,在你心里,年贵妃就样样都好,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出身不好,小家子气?”

    胤禛哈哈笑,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朕喜欢一个人,可不是看出身,也不是看相貌,也不在意性子,朕喜欢谁 ,那朕喜欢的就是什么样的。”

    他低头用下巴蹭一蹭耿文华的头发:“朕喜欢你,你就样样都好,没必要去和别人比,你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

    耿文华低头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脸上又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好话谁不喜欢听呢?

    再说她现在怀孕呢,身体被激素控制,那就更愿意听这种甜言蜜语了。

    她不光喜欢听,还要说,也仰头亲一下胤禛下巴:“那我可就不一样了,皇上是后来才喜欢我的,我却是一开始就喜欢皇上的,我一直都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一直就都是皇上。”

    胤禛笑的胸腔都跟着震动,耿文华听着那下面一颗心哐哐哐的跳动,也跟着笑。

    两个人腻歪一会儿,胤禛就说起来正事儿:“将英华殿那边收拾一下,回头朕有安排。”

    英华殿说是在内宫之中,但因为靠着角楼,和西六宫中间又隔着宝华殿等大殿,而从神武门能直接经过西长房进英华殿,所以也算是独立在内宫之外的。

    这样的地方胤禛要用,那就绝不会是安置女人的。

    耿文华也没问,直接就点头了:“回头妾身让人安排,光是放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吗?”

    胤禛点头:“对,剩下的不用管了,日常开销也从朕私库里走,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从胤禛私库走,也就是不从内务府走账的意思。内务府虽然是为皇家服务的,但是皇家多少人啊,后宫,宗室,这都是内务府的指责范围内。

    胤禛私库,说的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库房,他要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哦,也不对,大臣还是能管得到的,比如说他要拿私库去买十几个美人,那朝堂上的折子必然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他不让问,耿文华也就不问。回头得空了,就叫了几个嬷嬷亲自去收拾,大殿各处要打扫干净,该摆放物件的摆放物件,该铺被褥的地方铺放被褥,茶杯桌椅这些也得安置妥当。

    这忙忙碌碌的,也就过了年。

    转眼三月,弘昼也将出海的事情给打听清楚了:“从福建那边上船,最方便的去处是马六甲……此处汉人也多,咱们虽说是满人,但出了大清,就都是一家人……实在不行就隐瞒身份,如此一来,去那边倒是比出海寻找一个孤岛方便多了。”

    也能确保耿文华在晚年也能有一个比较安定太平的生活。

    耿文华摆摆手:“宫中就不要议论这些事儿了,你汗阿玛现如今也还算年轻力壮,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声张。”

    但凡传出去一言半语,他们娘儿俩可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耿文华也有些发愁:“也不知道是阿哥还是公主,若是阿哥,咱们必得要带上的,若是公主……到时候塔纳这婚事可怎么办?”

    弘昼倒是想得开:“塔纳嫁人还得五六年呢,额娘也不用现如今就开始操心,我大舅写信说,要有一艘船带了东西来京城?”

    耿文华点点头:“你外祖母说想看一看大船,又不是什么的事儿,咱们既然有,索性就走一趟,回头那船到了京城,你带着你外祖母上去看一看。”

    弘昼应了下来,老人家有好奇心,既不是什么难事儿,那做晚辈的应承一下,尽尽孝心才是对的。

    又说了几句话,弘昼就跑掉了,他现在忙着呢,又被自家汗阿玛从户部弄到了礼部,别以为礼部的差事简单,礼部其实也不轻松。而且眼看年底,各处祭祀啊,满人的习俗啊,这些都要重新学。

    以前他是随大流,坤宁宫有祭祀,跟着去吃白肉就行。

    现在嘛,他不光得知道为什么要水煮白肉,还要知道这水煮白肉有什么禁忌,谁能切肉,谁能生火,谁能分肉,给谁分多少之类的。

    忙的都抽不出来空去见塔纳,自然也不知道塔纳正在干大事儿。

    塔纳干的是什么大事儿呢?

    之前胤禛不是在京城办了学院,专门教导人学物理化学这一类吗?因着耿文华请求,也开设了女子学院,然而,女子学院招收的学生实在是少,从一开始到现在,快一年了,只有三个女学生。

    塔纳要干的大事儿就是从纺织厂挑选人手,送到女学里来。

    但是,能进纺织厂干活儿的,多是家中不富裕,走投无路之人,大字不识,让她们去上学,学不会不说,光是坐在哪里就睁不开眼睛怎么办?

    塔纳就将这范围给扩大了,不光是纺织厂,再加上个整个纺织村。

    纺织村是有女学堂的,虽说才开了两三年,但毕竟也算是有基础了。

    她自己到纺织村亲自去说这事儿:“若是进了女学,将来学有所

    成,不光是能进内务府,还能进纺织厂做管事,这上学期间的费用,咱们纺织村一力承担,并不用家里出钱,但家里要是愿意给买几套衣服,做几顿饭菜,咱们也是不拦着的,毕竟自家女儿有出息了,也能提拔兄弟是不是?”

    钱财动人心,功名也动人心。

    要别人来说这番话,那肯定是没人信的,因为读书不光是不能给家里做活儿了,还费钱,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学几年出息了,要嫁人了,那花费的这笔钱这些精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但塔纳不一样,那是公主,公主说的话还能有假?那可是皇帝的闺女,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的闺女说将来要给这几个人做官,那皇帝能不答应吗?

    纺织村那边立马就热闹起来,不光是女孩子那边热闹,男孩子那边也有人来问,能不能参加这个什么考试。

    塔纳肯定是应的,参加是参加,能不能考上,却不是她说了算的。越多的人参与,这个门槛会提高,到时候也才能筛选出来更多的人才是不是?

    耿文华对塔纳做的事儿倒是有所耳闻,她不觉得这是坏事儿,也就不曾拦着了。

    但胤禛来的时候,她还是先和胤禛说了一声:“不如给塔纳一个身份,也方便塔纳做事儿?不然,现在是些百姓,才愿意相信塔纳,京城中愿意相信塔纳的还是少数。”

    胤禛就笑:“你想给塔纳一个什么身份?”

    耿文华就沉思了起来,肯定不能是朝廷命官,不说胤禛答不答应,朝堂上肯定是不会答应的。那就是一个称号,一个称号用的时间长了,也可能会变成官方称呼。

    这点儿耿文华还是有些把握的。

    她片刻之后才说道:“女学院长?专门负责女学招生,还有内务府女管事的管理的?”

    说完又笑道:“我对这些也不太了解,皇上觉得呢?若是行,塔纳也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不行,再想个别的?”

    总之,得有这么个身份,也才更便利。

    第223章 第 223 章 区别在于胸口的补子。……

    胤禛到底是疼女儿, 虽说这事儿比较难办……但他现在又不是刚登基的时候,连摊丁入亩都已经办成了一大半了,军机处也已经成立,帝王集权几乎要达到了最高程度时候, 他乾纲独断, 说要册封自己的女儿为女学院长, 满朝上下……也没几个人反对。

    因为没人确定这女学将来, 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做些实务可能是有的, 但上朝为官, 这可能性就很小了, 几乎是没有了。毕竟, 男主外女主内, 这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哪怕是没有女戒之类的书, 可世俗眼光在, 一个内宅打理的好不好,多还是看女眷的本事的。

    再者,不说这打理内宅的事儿了, 女人还肩负生儿育女的责任。她们和男人不一样, 就算是自己血脉, 男人没有亲手抚养过, 那说放弃也就能放弃。但一个女人,只要生了儿女, 她就一刻都离不得孩子。这也就注定了女人无法走出家门,不能在朝堂上出现,更不可能领差事办公。

    除非, 她真能狠下心来将孩子交托出去。

    所以光是从这生儿育女和管家理事这两方面来说,女人想要大批量的出现在朝堂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纺织厂和纺织村那边的情况,只能算特例,外面看一看就好,想要照搬出来放大,放在整个大清疆域内,甚至放在朝堂上,那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耿文华也很明白这一点儿,想要男女平等,除了让女子走出家门,掌握赚钱的法子,还需得科技发达,有办法能解决女人的后顾之忧,甚至需要改变社会的制度。

    就比如说,大家族分解成小家庭,如此一来,光是这内宅的事情就能减少一大半。再比如说,医术大展,减轻生儿育女的痛苦,让女人在怀孕的时候也能站在外面继续工作,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之后不留后遗症,照样能和以前一样能干。

    但凡这两个条件缺少一样,女人想要走出家门和男人一样,都不太可能。

    所以塔纳能得一个院长的称呼职位,耿文华就已经觉得很了不起,走出来了一大步了。

    还特意叫了塔纳来商量:“既然是你汗阿玛下旨定下来的一个职位,那就需要一身正经的礼服,礼部对这事儿是没有经验的,毕竟以前也没出现过这种职位。所以这事儿需得你自己主动,你甚至有许多自主权,自己设计,自己定稿。”

    礼部那边既然没经验,那就肯定是巴不得塔纳自己先提出来的,哪怕就提出来一个样式,塔纳只要能说出来处,礼部不管是反对还是赞成,也就有了个线头,线头牵扯出来,事儿不就能顺着办了吗?

    塔纳顿时来了兴趣:“我记得前朝有女太医……”

    耿文华笑道:“前朝还是别想了,满人对前朝,那可是积怨很深。”

    不管是满人对大明,大明若是还在,怕是也恨不能将满人抽筋扒皮。实在是两边打的太久,对对方,那都是深入骨血的仇恨。到现在,胤禛已经算是入关的第四个皇帝了,大清都成立多少年了,民间还有大明残部,时不时的冒个头,弄个起义呢。

    那台湾为什么收复的那么难?不就是因着那边有个朱家血脉吗?

    当然,也不光是满人和大明,历朝历代,但凡改朝换代,前后两个朝代都是有深仇大恨的。所以,也很少有哪个朝代,直接抄袭前朝的东西,不管是服装还是礼仪,大都是要稍微改一改再用的。

    嗯,当然也有那厚脸皮的,比如说汉武帝……

    但耿文华还是不愿意塔纳去冒险的,不是说和胤禛对上,而是不愿意和朝堂上那些满人官员对上,尤其是礼部的。

    她给塔纳出主意:“可以再往前面想一想,再者,也不是非得用别的朝代的,咱们女眷不也有大礼服吗?你往男式礼服那边靠一靠也可以,大体上还是不能有太大差别的。”

    塔纳摸着下巴沉思,然后点头:“额娘说的对,我毕竟是大清的人,若是想要在大清的官场上混,就不能独行特立,进入大海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自己融入到大海,而不是将自己变成贝壳。”

    前者是变成水滴,后者是……可能会被人捡走,这还是最好的。最不好的,就是被海水冲刷的时间长了,彻底消失了。

    塔纳很有兴致的叫了自家几个姐妹一起来构思,她还忽悠着她们也去女学那边帮忙:“咱们也是读过书的,相比起来也不一定就差了,所以咱们也可以去看看,若是能做先生自然是好,做不了先生也做个管事儿的。实在是不行,就做个学生。”

    反正整日里在宫里也是闷着的,宫里给读的那几本书,都已经学完了。以前那拉氏在的时候还约束着她们学一学女红。那拉氏过世,耿文华就少有插手公主所那边的事情的,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只要别闯祸就成。

    有塔纳带着,几个公主出宫的机会也变多,前段时间还闹着要打马球,学鞭子,乱糟糟的。

    耿文华根本不管,塔纳自觉自己是主人家,东道主,遇上姐妹们吵架,她还得去劝架,倒是比耿文华更忙些。

    几个小公主有些愿意出去,有些是不愿意出去的,反正她们是公主,不缺吃不缺穿的,何必去动这个脑子呢?

    几个人正在叽叽喳喳饿的说话,内务府那边就来人了,慧敏公主的婚事是那拉氏过世之前定下来的,那拉氏过世,这孩子跟着守孝一年,蒙古那边又来了人求娶,所以胤禛的意思是将婚期定下来,赶在明年开春成亲。

    内务府是要来丈量身体,好做大礼服的。

    正巧塔纳这边也要设计礼服,索性就跟着去内务府那边看热闹,看这和硕公主的礼服是怎么样做的。

    小孩子玩耍,胤禛和耿文华都不说什么,内务府自然也就不好拦着了。

    今年京城的冬天是特别的冷的,往年穿着大棉袄,外面裹着大氅,还算是能忍受。但今年,只要出门,就觉得露在外面的皮肤瞬间要开裂一样,东北那边遭灾了,并非是雪灾,而是过于寒冷,有许多人熬不住,被冻死了。

    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东北那边上了折子,朝堂上就在议论这救灾的事儿。

    救灾的物资是不必说的,也就粮食和棉花棉麻布这三种,但送多少,粮食送米面还是蜀黍还是红薯,衣服是直接做好了送还是送半成品,这些都是要讨论的。

    耿文华将塔纳那边拿来的账本算了又算,就和塔纳商量:“正巧福建那边的大船也快到了京城,到时候不如将库房里的布料送到东北那边去,以成本价卖出去,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了。”

    不能捐,因为朝廷已经救灾,她要是带头捐赠,那朝堂上官员是捐赠还是不捐赠?要是捐赠,那又是个什么章程?

    这事儿在没有个成熟的计划之前,是不能做的,不然就不是做好事儿,而是得罪人的事儿了。

    塔纳点头应了:“那船大吗?若是大,我可以再从东北那边带些东西回来,好歹也别赔太多。”

    耿文华摆手:“你到时候自己去看看就是了。”

    她那船赶到京城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已经过了新年,但还没过元宵。于是,等到元宵节,那船就变得十分显眼起来——弘昼和塔纳出现,将船给布置了一番,里里外外挂满了花灯,比画舫都还要华丽好看。

    不光是耿家的人有幸上去游玩了一圈,京城里许多人家,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得到了弘昼和塔纳的帖子。

    不过,过了正月,这船就又从京城离开了——弘昼亲自带着布料往东北去了。

    开了春,水面好走许多。

    本来耿文华还想着弘昼大概三月就能回来了,没想到路上又遇水贼,弘昼到底是个皇阿哥,少年心性,索性佯装被水贼抓捕,直接打入到内部去了。

    消息传来,耿文华都觉得自己肚子收缩了一下,忙问胤禛:“可有危险?”

    胤禛沉吟片刻:“危险自然是有,朕这会儿也不好派人去接应。”本来人家将弘昼当小人物呢,你这边派人接应,人家猜出来了弘昼身份可怎么办?

    只能是盼着当地的衙门够聪明,能和弘昼里应外合。

    他安抚耿文华:“朕已经下了密旨,你不用担心,弘昼必然能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耿文华就叹气:“到底是鲁莽了些。”

    胤禛却是笑道:“少年人没这份儿正直侠气,岂不是更可惜?弘昼现在这性子,倒是很有朕年轻时候的样子,朕那会儿也是嫉恶如仇。”

    他提起来当年的事儿:“得知江南官员贪污,那人还是允礽手下,就一根筋的跑来劝诫允礽,结果被一脚踢在胸口,直接摔了出去……也是那会儿……”

    他才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就连允礽那样的都能做太子,日后做帝王,那大清的将来在哪儿呢?真让允礽做了皇上,怕是这天下百姓,就没了活路吧?

    那会儿年少不懂遮掩,心里的愤慨显露出来,还被汗阿玛给敲打了。

    现如今弘昼这性子,胤禛又想到自己年少时候,不光不觉得弘昼鲁莽,还觉得弘昼很有赤子之心,十分勇猛,又有为天下百姓先的赤诚,倒是很不错的。

    耿文华听着他夸赞弘昼,心里也是很复杂的。一边觉得,弘昼这样当真是好,当得一句少年侠士的夸赞,但又觉得,弘昼这样不行,做事儿不顾自己安危,很是欠打。

    她养他这样大,就是为了让他去冒险的吗?可又深深知道,这世上若是没有弘昼这样的人,天下就犹如一潭死水,百姓怕是更加麻木,那也就距离灭亡没多远了。

    做娘的一颗心,和做人的一颗心,在不停的拉锯撕扯。

    这一为难,就觉得肚子越发难受了,胤禛忙让人去叫了太医。

    “娘娘这是忧思忧虑。”太医把脉之后就说道:“又有些受惊,需得放开胸怀,奴才给您开个安神药?”

    耿文华摆摆手:“不用了。”连安胎药都没有,可见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到开药,耿文华赶紧问道:“六阿哥现如今如何?”

    年前六阿哥病一场,但过年那会儿就好了许多,还跟着塔纳一起去城外看了大船呢。不过一开春,大概是空气中多了花粉毛絮之类的,六阿哥就又有些咳嗽。

    年氏这段时间身体也不舒服,娘儿俩都病着,谁也顾不上谁,所以耿文华才多问了几句。

    太医就笑道:“六阿哥现在进进出出都带着口罩,虽说略有些气闷,但咳嗽却是减少了许多。”当然,口罩这东西也并不是万能的,治标不治本,戴的时间还不能长,所以六阿哥就只能缩短出门时间。如此一来,就必得关在屋子里了,关在屋子里就动的少,吃的少,身体越发的有些不自在。

    胤禛听着就皱眉:“朕已经下令让御花园将花粉多的给挪出去了,宫中也并不曾有毛絮飞扬……”

    甚至为了六阿哥,胤禛养的那两只狗都是放在珍兽园,而不是放在养心殿那边的——养心殿距离阿哥所还是有些近的。

    太医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空气是流通的,虽说宫里少有这些,但毕竟春天嘛,外面到处都是……”

    总不能让全天下这会儿都将自家栽种的花草给拔掉吧?

    胤禛就叹气:“回头六阿哥那边,太医院多留意些。”

    等太医走了,胤禛就发愁:“六阿哥这身体,虽说是现在看着能成人,但是太医院也并不赞成他成亲,日后这子嗣……”

    怕是也不容易有。

    耿文华抿抿唇没出声,选谁家的姑娘嫁给六阿哥都不太好,万一六阿哥英年早逝呢?那对人家姑娘来说,可不就要守寡了吗?

    顿了顿她才说道:“六阿哥还小着呢,皇上现在担心这个,未免太早了些。再者,咱们六阿哥好歹是皇阿哥,将来就挑选个身体康健,容易生养的,不挑家世,不挑容貌,如此,怕是也有许多人家是愿意的吧?”

    她不等胤禛说什么,就打个呵欠:“春困秋乏,现在我这怀孕的症状才开始明显起来,晚上睡得多,白日里还是睡不醒。”

    刚怀孕的时候是胃口不好,现在胃口也还是不太好,却一点儿孕吐没有,就是不愿意吃,不爱吃,整个人懒洋洋的,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她也不勉强自己做事儿,没精神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发呆,想一想上辈子。

    胤禛看着她这状态都发愁,问道:“要不然咱们去踏青?许久没出宫了吧?带你到护国寺转一转?”

    他看着她发呆都有些心慌。

    耿文华摆手:“不想去,想到要爬山,就觉得腿抖,皇上若是要去,就自己去吧。”

    胤禛又问道:“去年因着皇后的过世,弘晖运动会就没举办,今年可要举办?虽说这事儿是以弘晖命名,之前又是皇后管着的,但这事儿毕竟是你出的主意,若是如此夭折,你不觉得委屈吗?”

    耿文华怔愣了一下,自打胤禛登基,这弘晖运动会也办了有三次,不是每年都办的,若是确定要办,就需得在六月之前,通过朝廷驿站,将这消息散出去,举办的时间,地点,项目等等。

    然后京城中开始做准备,要布置场地,选出裁判,制作材料,拉赞助商等等。

    这都已经是三月了,若是要办,就需得尽快将章程给指定出来,然后赶在六月之前,下发通知到各地。

    她沉思了片刻:“我到时候怕是没空来操持,七月左右,我也就该生了。但这事儿,娘娘毕竟是耗费了许多心血精神,一旦放下来,日后怕是就再也办不起来了。所以,今年最好是办起来。”

    她做事儿不喜欢中途而废,成不成的,都得有个结果。

    这运动会既然已经办了好几次,有了成功的经

    验了,那就不好再中断了。

    她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不如从宗室中挑选人来负责这运动会,皇上觉得哪个人能担此重任?”

    胤禛没说话,耿文华就掰着手指算:“三哥现在忙着呢,怕是顾不上,五弟也有差事,七弟也不得闲……”

    数到十九阿哥,胤禛才说道:“二十一还年轻呢,朕想着,不如从下一辈阿哥里面挑选。一人总揽,剩下的将项目分开来办。”

    耿文华忙忙点头:“皇上说的有道理,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来?”

    然后这运动会,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朝廷的一个官方项目了。

    耿文华的小算盘打的很好,但胤禛也没办法拒绝。以前他是不很在意这什么运动会的,觉得也就是女眷闲着无事可做弄出来的一个打发时间的事情。

    但后来,军中从这运动会里挑选了不少人才,那跑得快的可以做斥候,那力气大的可以做将领,那东西扔的远的也能练习射箭,十个人里面,到了军中,能有七个斩头露角。

    这概率已经很不低了,现如今军中的将领十之八九都是满人。

    胤禛并非是对满人不满,他是有两个计划的,一个是整顿八旗,另一个就是满汉一家亲。

    若是要整顿八旗,就需得先让八旗有一些压力,他大力提拔汉人将领,对八旗将领来说就是一种压力了。而汉人将领多了,对外也能展示朝廷的态度——满汉一家亲嘛,你只要有本事,是汉人,也能得到重用。

    朝廷许多年不曾举办武举,通过这个运动会选拔人才也是一种方式。

    再者,以前他不曾留意过,也就没发现,这运动会一举办,对于大清全国来说,都是一场很盛大的事儿。胤禛就算是不懂做生意,有户部的官员在,他也知道——民间百姓越是活跃,商家也就越是有生意做,商人越是活跃,那么这段时间国内的经济就能更好些。

    就算是深层的东西暂时说不明白,但有个账本能看明白,每年这时候,商家缴纳的税银,也都会比往日里多。

    于是,百姓高兴,商家高兴,朝廷也高兴。

    一举三得的事情,不过是需得有人费功夫来做而已,这么划算的生意,白费些人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反正胤禛最不缺的就是人力了。

    耿文华也赞成办,那这运动会,就得再办下去了。

    很快胤禛就定下了负责之人,总揽的是宗室里面的一个王爷,然后胤禛又挑选了几个侄子给人家送过去,名义上说是帮忙,实际上就是两边搞平衡。

    事情这样定下来之后,耿文华也就没多少发呆时间了,因为那拉氏过世,对于运动会最熟悉的也就是她了,那些个少年们没事儿就来请安,和她请教一些运动会的章程。

    这忙起来了,耿文华反而是慢慢的开始适应了。

    到了四月,塔纳找了礼部,她已经做好了自己院长的礼服,拿去让礼部审批的。礼部也很是为难,皇上当日里只说要给个名号身份,没说这是按照朝廷官员制度来啊。

    于是礼部又上折子问胤禛,看这事儿到底怎么搞。

    胤禛很直接,塔纳又不上朝,那给个品阶方便她在外面办事儿怎么了?她一个小孩子家家,又是女孩儿,在外面行走难免会被人看不起,甚至被人刁难。现在给个品级,她既不会上朝,又不会插手朝事,就算是要给月俸,那一年才能给多少?

    反正胤禛立马就将折子给批复下来了,还夸赞了一番塔纳的眼光,觉得她这礼服做的很好。

    塔纳穿回来给耿文华看了,和朝堂上的官服几乎没差别,也就是颜色上有了区分。大清的官服,多是黑色,品阶的不同,区别在于胸口的补子。塔纳做的礼服,则是做成了红色,补子也是有的,就按照官员的品级来的。

    另外就是帽子的区别了,塔纳做的并非是顶戴花翎,而是取了诰命礼服的东珠。

    第224章 第 224 章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运动会在京城召开, 京城里又是一片热闹。

    弘昼虽说是没有参加运动会,也并不用监管运动会,但京城人一多,他就需得跟着九门提督在京城里到处转悠, 巡逻, 以防街上有什么事情发生。

    运动会期间呢, 还有另外一件喜事儿, 那就是慧敏公主的婚事。弘昼和弘历需得为那拉氏守孝三年, 但其他人是不用的, 塔纳也要守孝三年, 六阿哥也是三年。但慧敏自有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住进宫里来, 也并不是就更改了玉牒, 不过是方便嫁人的时候得一个公主封号,所以她守孝一年足矣。

    这嫁妆的事儿, 也有一部分是耿文华负责的。总之, 十里红妆,从宫里出来绕着京城一圈,再跟着蒙古那边的人走——蒙古今年也是有人来参加运动会的, 慧敏的夫婿是随着一起来的, 正好这运动会结束, 也是能一起走的。

    又嫁出去一个公主, 宫里一时也有些安静起来。虽说这些公主平日里也就十分安静,但来请安的时候少那么一个人, 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耿文华很顾不上这个,因为她要生了。

    这个孩子从怀上到现在,她除了食欲不好, 别的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了。现如今要生,也是安安静静的,早上吃过早饭,打发了跟着塔纳一起来请安的公主们,正要往御花园里去走一走,散散步,消消食儿的耿文华就觉得肚子一痛,她是有经验的人,一察觉到裤子冰凉,就立马喊了知春:“是要生了,需得尽快叫了稳婆来,还有太医。再者,准备热水,剪刀,砂布……”

    知春有些慌,但也知道不能耽误,转身就去叫人。

    稳婆这段时间就是住在宫里的,明知道耿文华生产在即,也不敢轻易出宫,就随着嬷嬷们住在后面那一排屋子里。这边知春一喊,不到一盏茶时间,嬷嬷就过来了。

    先是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肚子,然后请了她到内室去看,片刻才出来:“娘娘才开始发动,估计还早,先让御膳房准备一些红糖鸡蛋,再有就是人参片。”

    人参片不是立马吃的,而是要等,万一耿文华生的时候,中途有个什么玩意,力有不逮,那这人参片就要派上用场了。

    红糖鸡蛋则是现在吃的,红糖是能尽快补充体力的,鸡蛋虽说有些噎人,但吃下去也是能最快饱腹的。

    这片刻功夫,耿文华的肚子已经开始有些疼的频繁起来。

    她忍着疼痛吩咐知春:“守好了永寿宫这边,不管是年贵妃还是熹妃,若是有人来,就说不用她们在这里守着。”

    之前有那拉氏在的时候她是不用操心这些的,反正那拉氏是不会让她生产的时候出事儿的。但现在,她需得自己上心一些了,一个年氏是和她有大仇的,一个钮祜禄氏……她也不确定这人什么时候回抽冷子发疯一下。

    两个都算是不稳定因素,自然是要隔离开来了。就算她永寿宫里的人都是自己的人手,但什么事情都怕个万一对不对?她活得好好的,她也想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所以一定得将事情给考虑周全了。

    知春忙应了下来:“娘娘放心,奴婢就亲自守在外面,谁也不许进来。”

    耿文华点点头,艰难的在地上走动,稳婆说,这样走动是更利于生产的。

    胤禛还在太和殿,今儿不凑巧,赶上了大朝会。胤禛这样勤勉的帝王,每次的大朝会,都必然是要拖到快中午才会散的。而且就算是散了,说不定还要在太和殿那边匆忙吃个工作餐,然后再往养心殿继续一个小朝会的。

    所以这会儿指望胤禛回来,那还不如指望厚耿家老太太进宫来照看呢。

    知夏是已经出宫去请耿家老太太了,清朝的后宫规矩是比较有点儿人性的,后妃生子,是可以请娘家女眷提前进宫来陪着的。但耿文华嘛,毕竟情况特殊,所以之前也就没在意这个。

    可现在要生,就不得不请人来了。

    总要有个能做主的人才行。

    耿家老太太匆忙进宫,但也没能进屋来,只能随着知春几个在外面守着。

    耿文华疼一阵,就吃点儿东西略补充一下体力。再疼一阵,就略躺片刻缓一缓。

    这样一直持续到快中午,稳婆总算是说可以了。于是人躺在床上,就开始按照稳婆说的用力。哪怕是有点儿经验,但耿文华这会儿依然觉得这生孩子,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刑罚,太疼了。

    简直就像是将身体给劈开了,劈开了还不算,还像是有个绞肉机,将五脏六腑,放在里面搅拌,疼的人眼前发黑,活像是看见了地府。

    若不是有那么一口气撑着,生怕自己死掉了,或者孩子出事儿,耿文华简直想一闭眼什么也不管了。

    她觉得时间过的十分的缓慢,好不容易等熬过去,她都怀疑外面是要天黑了,稳婆倒是高兴呢:“恭喜娘娘,娘娘生了个小阿哥,娘娘身体底子好,这一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呢。”

    耿文华诧异了一下,才一个时辰?

    但很快心神就被转移了:“小阿哥还好?怎么没有哭声?”

    稳婆将小阿哥倒过来,轻轻一拍,小阿哥立马发出哭声。新生儿的哭声不算大,但是对于刚做母亲的人来说,十分有效,效果就体现在身体上,耿文华立马就觉得腹部一收缩,胸口开始发胀,心里也有些焦灼起来。

    她知道这是激素问题,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让太医看看……我实在是累……”

    知夏赶紧过来:“娘娘累了就休息片刻,这里有奴婢几个呢,您且放心,而且,皇上就在外面。”

    耿文华有些惊讶,想问问胤禛什么时候来的,但实在是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小阿哥也已经不哭了,估摸是被抱到暖阁那边去了,她张张嘴,也没力气说话,索性就连眼睛也闭上了。

    这一闭上眼睛,整个人立马就昏沉起来,再也听不见外面声音了。

    胤禛是半晌的时候来的,他原本确实是在太和殿那边,但因着今儿有些心神不宁,太医也说看耿文华的肚子,就是这两天了。所以今儿这大早朝,是能快就快。

    等大早朝结束,先叫了几个官员去养心殿等,他自己则是先到永寿宫看看情况。若是没事儿,他自然是要回养心殿的。但正巧,赶上了,索性就丢下养心殿那边,只在这里等着了。

    七月底的中午,今儿天气好,太阳照着暖融融的,孩子被包裹严实,也是能抱到门口去看一看的。

    胤禛瞧着那新生儿红色的,皱巴巴的脸蛋,竟是一点儿不嫌弃,反而是觉得,这眉眼,和耿文华一模一样,果然是讨喜的很,让人一看见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胤禛没忍住,用手指轻轻的在小孩儿脸颊上摸了一下,他收着力气呢,但小孩儿还是皱眉不高兴,咧着嘴想哭。

    胤禛赶紧招呼太医,还生怕吓着了小阿哥,小小声的招手:“来给七阿哥把脉看一看。”

    太医忙上前来,略一把脉,就笑道 :“皇上,小阿哥身体健壮的很。”

    至于五官和四肢,也是要仔细检查一番的。这个就不能在室外了,需得到暖阁那边去。

    胤禛也跟着去,孩子检查好了再用襁褓给裹起来,暂且是不能清洗的,需得等洗三之后才能略擦洗一下。

    塔纳和弘昼都好奇,随着耿老太太一起来围观这刚出生的小弟弟。

    兄妹两个十分好奇:“都说和汗阿玛长得像,我也没看出来哪儿像啊。”

    耿家老太太笑眯眯的:“倒是和你们额娘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们额娘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眉眼,还有这鼻子,还有这嘴巴,简直是一模一样。”

    顿了顿,又说弘昼和塔纳:“五阿哥的眉毛和你们额娘一样,公主的鼻子,下半张脸,和你们额娘一样。”

    弘昼十分好奇:“我额娘小时候,是不是十分好学?”

    耿家老太太顿了顿才说道:“你额娘小时候,和塔纳一样聪慧,什么书本到她手里,看一遍就能背会。”

    这是独属于父母对孩子的滤镜,尤其是已经过去了的,小时候的事情。你若是有出息,小时候撕书都是喜欢读书。你若是没出息,小时候撕书就是从小不爱看书。

    耿文华在老太太心里,算是最有出息的了。

    小时候那一分好,在她心里已经是变成了十分。

    小孩子对于父母的童年总会十分好奇,塔纳也追着老太太问,祖孙三个守着小阿哥,压着声音时不时的说几句,笑一笑。正在热闹时候,外面就传,说是熹妃来了。

    耿老太太忙起身去迎接,熹妃来的匆忙,耿文华自打怀孕,就很少又和她凑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有事情忙,熹妃也不愿意被耿文华说教,明显躲着耿文华。所以,今儿耿文华生产,她一开始还真是没得到消息。

    等得到消息,她又有些倨傲,耿文华要生孩子,那必得有人坐镇的,这满后宫,她不请自己去,难道还找年氏或者齐妃去吗?于是她就等着,等耿文华派人来请。

    却不料,等啊等的,等到胤禛都来了,永寿宫那边也没人来请。

    钮祜禄氏顿时气虚,这会儿来吧,若是正碰上胤禛,岂不是让皇上心里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来?

    这犹犹豫豫的,也就磨蹭到现在了。

    耿老太太人老成精,也不问钮祜禄氏怎么现在才来,若是人来得早了,他们还要费心拦着,何必呢?人这会儿来就最好了,她笑眯眯的说道:“劳烦熹妃娘娘惦记,不过我们娘娘这会儿刚生完,身子虚弱,人也还在沉睡中,并不能见熹妃娘娘。至于孩子,太医和稳婆都说不好见风,也不能惊动,最好是身边别总有人来人往的。”

    新生儿嘛,不能受惊吓,身边最好是固定奶娘伺候就行了,不能总换人,也不能总有陌生气息环绕,不然对孩子不好。

    既不能见产妇,也不能见新生儿,熹妃也就只好先走了。

    耿文华再次醒过来都已经是晚上了,不是她自己醒过来的,而是耿老太太将她叫起来的,刚生完孩子,需得揉一揉肚子,排一排恶露,最好是再吃些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耿文华没多少胃口,但还是吃了一大碗鸡汤面,没放盐,也没有别的调味,不过只鸡汤就很鲜美了,所以也不算难以下咽。

    吃完之后,她略有些精神了,就让人抱了小阿哥来,她看了看,也忍不住伸手摸一下,心里满是怜爱和喜欢:“长的真好看,太医是怎么说的?”

    确定孩子身体好,就叫了奶娘来:“将屏风挪开,抬一个小床放在这边,我一侧头就能看见孩子。平日里就将孩子安置在这里,若是孩子哭闹,你们再给抱出去喂养。”

    奶娘忙应了下来,让人搬了个小床放在耿文华的床边。

    耿文华侧头看孩子,越看越喜欢,一直看到自己眼睛睁不开,实在是想睡觉,这才闭上了眼睛。她刚生完,身体也疲惫,所以晚上孩子哭闹,奶娘只要立马抱走,半点儿是不惊动她的。

    这样一连三天,过了洗三,耿文华这边也能起床略走动了。坐月子也并非是说让你躺在床上不动的,偶尔走一走,也方便身体恢复。

    据说胤禛是当天晚上又来过永寿宫的——毕竟上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所以白日里在养心殿时间就长了,处置完政务也就差不多半晚上了。

    他来的时候耿文华是睡着的,并不曾见。

    第二天耿文华还是睡觉为主,胤禛也忙,并不曾到后宫。

    所以一直到这会儿,两个人才真正算是见面了。

    胤禛激动的很:“孩子长的和你有八分相似,是个小阿哥。”他虽然也喜欢女儿,但儿子也并不多,所以得了个儿子也更激动些。

    耿文华笑眯眯的:“皇上喜欢吗?”

    胤禛连连点头,又伸手摸一摸耿文华的脑袋:“你辛苦了。”

    顿了顿,他说道:“这次倒是顺利,不过太医也说,你这个年纪了,为了安全着想,日后还是……”

    毕竟生孩子对身体损伤也大,耿文华这年纪了,不太好恢复了。再者,她不比年轻人有力气,万一过两年再用不上力气了可怎么办?

    胤禛虽说有些不舍,但还是做了决断:“日后这方面需得注意些了。”

    后宫是有避子汤的,不过是药三分毒嘛,最好的办法就还是羊肠衣。

    耿文华听着这话就有些尴尬,赶紧岔开了话题:“洗三不曾大办,我的意思是,这满月也不要大办了,他年幼,若是人多,再吵吵闹闹的,也不好。”

    胤禛摇头:“满月朕是打算大办一下的,毕竟这两年,宫里少喜事,办一场满月酒,不管是宗室还是朝廷,都能宽宽心。”

    皇家办喜事,民间也会轻松自在一些。

    百姓虽然不懂政治,但也会看形式。你朝堂上有事儿,处处紧绷,民间百姓必然也会感受到,于是处处谨慎,那整个国家上上下下都要战战兢兢,并不是个好事儿。

    所以,有喜事就办。

    耿文华听他这样说,就点头应了:“那我听皇上的,皇上说如何就如何,既然要大办,那我让弘历福晋进宫来帮衬我一下?”

    她要修养自己身体,可不能累着了。满月要大办,总不能满月当天才开始安排布置吧?总要提前几天开始准备起来。

    以往她都是让熹妃帮忙的,但现在,她有更好的人选。

    熹妃和富察氏是婆媳,这天底下的婆媳,少有和睦的。倒不是耿文华要挑拨她们婆媳对立起来 ,还是那句话,管理嘛,最好是用平衡之术。

    熹妃一家独大,并不是好事儿。当然,若是她对儿媳很包容,婆媳两个联手,那耿文华就要失算了。

    不过就算是耿文华失算了,她也能并没有多少损失,毕竟富察氏住在宫外,宫里的事情她就是做的再好,也并不能在宫里经营她自己的势力。

    倒是熹妃要护着她,帮衬她的话,才更容易暴露熹妃自己的势力。

    胤禛就挑眉:“早说让你给弘昼相看,早些成亲……若是他当日和弘历一起成亲,你现在还用找别的人来帮衬吗?”

    耿文华讪讪的:“谁能想到如此凑巧呢?”

    那拉氏病了那么长时间,谁能想到说没就没了呢?

    胤禛摆手:“这后宫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说着又去看七阿哥,喜欢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的夸赞:“相貌好,性子也好,你看除了肚子饿的时候哼唧两声,平日里都不如何哭闹的。”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狗屁的性子好,这还不到满月就能看出来性子如何了?

    小孩子那性子,还不是大人一点点儿教导的吗?

    但她不反驳,只看旁边知春,知春赶紧将放的温度正好的鸡汤端过来。

    耿文华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儿的喝,她虽然不用喂奶,但产后身体亏虚,还是要补一补的。

    她这边喝着鸡汤,那边胤禛又说起来运动会的事儿:“此次的比赛中,长跑和短跑的头名都已经被选入军中,第二名和第三名则是当地军中要走了,剩下者也有衙门等地方可去。”

    有些衙门也需要一些跑得快的衙役,另外还有驿站等地方也会招收人手。

    反正就是有名次的,大多是得到了安置的。

    耿文华没做声,胤禛接着说道:“朕想着,等来年,是不是要将这比赛的项目增添一些,比如说,游泳,冰嬉这些,你觉得如何?”

    “增添是可以增添,但若是要增添比赛项目,就需得有场地,像是游泳,又要确保安全,总不能就在护城河里比赛吧?是不是需得有个专门比赛的河道?再者这冰嬉,秋季哪来的大面积的冰场吗?”

    耿文华说道,再者,冰嬉是需要工具的,寻常人家不一定能置办的起。

    胤禛皱了皱眉:“那你的意思是?不如将运动会放在冬天?正好冬天里事情好,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能有一热闹盛事。”

    耿文华摇头:“冬天不太合适,不管长跑还是短跑,这冬天最容易出汗,若是有个风寒什么的,一来是容易传染,造成大面积疫情爆发,二来若是折损了人命,日后这运动会怕是就办不起来了。当日娘娘定在初秋,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

    春天也不太合适,因为春天多花粉和毛絮,还有灰尘,怕对人的呼吸不利。

    算来算去,也就初秋最合适。

    耿文华笑道:“再者,冬天游泳吗?万一人冻出来个好歹怎么办?”

    胤禛微微皱眉,耿文华给出主意:“皇上可以将运动会分三次,夏季运动会比游泳,秋季比跑步,冬季比冰嬉。”

    胤禛无语了片刻:“当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运动会就算是有民间商人投资,但朝廷也并非是一文钱不花的,你要安排衙役巡逻,是不是就需得给衙役额外的加班费?总让人白干活儿,谁情愿呢?

    再者,场地是朝廷批准的,监管是朝廷安排的,器械是朝廷准备的,朝廷每年在这上面也是有一部分的开支的。

    现在这些不算多,没人反对,但若是一次能办完的事情分三次办,相当于是花费翻三倍,不说别的了,户部肯定是要第一个反对的。

    耿文华就不出声了,这种事情她可帮不上忙,她既没有办法在秋天造一个溜冰场,也没有办法在冬天建造一个保温场所,所以,大约胤禛这计划是不成的。

    不过她有些好奇:“皇上怎么就想到了游泳和冰嬉呢?”

    顿了顿,胤禛也并不隐瞒了:“朝堂上已经通过了重建海军的折子,若无意外,过完中秋,朕就会派人往福建去了。”

    第225章 第 225 章 行吧,那我回去抄写经……

    重建海军是大事儿, 胤禛因此也更忙,不过再忙,每天也是要抽出时间到永寿宫来看一眼小阿哥的。

    小孩子嘛,变化很快, 出了月子, 就已经变得白白胖胖起来。虽说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是看不见的, 但他那一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 还是将人心里看的软软的。

    弘昼和塔纳也时常来永寿宫, 围观这个年幼的小弟弟。

    塔纳还笑道:“七弟长的十分好看, 我瞧着许多人都喜欢他。”这说的是满月宴的事儿, 满月宴是按照胤禛的意思大办了一场的。宫里请了许多的诰命夫人, 还有宗室福晋, 胤禛那边也请了百官来观礼。

    七阿哥的满月宴, 几乎是皇宫这几年来唯一比较盛大的喜事了。

    就跟胤禛说的一样,宫里办喜事儿, 京城也热闹。这种热闹和举办运动会的时候还不一样, 举办运动会是人多,到处熙熙攘攘,但这会儿的热闹就是店铺打折, 出门游玩的人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 都是一种热闹, 带来的都是盛世光景。

    耿文华摇摇头:“人家可不是喜欢你七弟, 不过你七弟也确实是很让人喜欢,小孩子嘛, 都有这种本事的,你小时候也是如此。不说你嫡额娘了,就是年贵妃, 齐妃,还有熹妃,看见了你也是恨不得揉在怀里的。”

    以前塔纳还经常去年贵妃那边玩耍呢,熹妃时不时的也会叫了塔纳过去住,齐妃更是有了什么稀罕的首饰,也会偷偷送给塔纳。

    但现在呢?

    就算是塔纳愿意亲近 ,可不管是年贵妃还是熹妃,都不曾再主动要塔纳过去住几天了。就是见了面,也顶多是寒暄几句,更不会像是小时候一样争抢着要抱一抱塔纳了。

    小孩子,尤其是刚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是有讨人喜欢的本事的,这是一种生存的技能,动物也有。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就见知春

    急匆匆的过来:“苏总管带了礼部的大人来,说是要宣读圣旨。”

    耿文华忙起身:“快让人摆上桌案。”

    这会儿也顾不上更衣,只好将身上的衣服暂且给打理了一下,看起来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好。

    苏培盛很快就过来了,他就是个带路传话的,圣旨是需得礼部的大人来宣读。

    耿文华原以为是给七阿哥取名字的圣旨,大概因着七阿哥最为年幼,又是胤禛登基之后才生的,所以胤禛十分喜爱七阿哥。

    但没想到,这是给她的圣旨。

    册封她为皇贵妃。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但圣旨里面将她夸了又夸,说她心善,说她有才华,说她生育有功,说她品性纯良。

    说的耿文华都以为那圣旨上夸赞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苏培盛笑呵呵的来搀扶耿文华:“恭喜娘娘了,今儿礼部还带来了金册和印章呢,您也看看有没有疏漏。”

    礼部官员还带了个侍郎,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原本盖着红绸,现在掀开就露出上面的金册和印章来。

    耿文华伸手拿起来,只看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激动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当不了皇贵妃的,除非是胤禛已经看中了弘昼,打算选弘昼为继承人,那么她就有可能越过皇贵妃,直接被册封为皇——她做了皇后,弘昼就是嫡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才是避免夺位争夺战的定律。

    但没想到,现在她居然做了皇贵妃?

    虽说比不上皇后这位置,也并不能表明胤禛就是看中了弘昼了,但这个位置,是位比副后,也算是……十分荣耀了。

    这个皇贵妃的册封,其实是更能说明胤禛对她的感情的。

    因为册封她做皇后,可能为的是弘昼,可现在册封她做皇贵妃,那就是只为了她,并不是看弘昼的脸面,反而是弘昼拖累了她的意思。

    耿文华冲知春招招手,知春忙拿了荷包过来,先给礼部的大人:“劳累大人们走一趟,实在是辛苦,娘娘怜惜,特意请大人们喝茶。”

    礼部的官员忙接了,又给耿文华道喜,这才转身走人。

    耿文华这才去看苏培盛:“苏公公,皇上可是早有此意?”要不然也不会这金册和印章,都是现成的了。

    苏培盛笑嘻嘻的:“皇上说想给娘娘一个惊喜,恭喜娘娘。”

    耿文华忙笑道:“多谢苏公公,本宫确实是十分惊喜,知春,也请苏公公吃些茶水。”

    因着苏培盛是内侍,倒是可以多表现些亲近,所以除了准备一个荷包,知春还特意收拾了一个小食盒出来,装着几样点心。

    耿文华刚生产,虽说不用亲自喂奶,但身体毕竟亏空,所以御膳房那边准备了许多补养身体的点心。

    苏培盛笑眯眯的道谢,拿了赏赐回养心殿。

    塔纳这才敢出声:“额娘,您以为就是皇贵妃了?”

    耿文华笑着点头,将圣旨又打开看:“你汗阿玛夸赞了我许多,这个皇贵妃,名副其实。”

    塔纳就忍不住笑,但又赶紧点头附和:“额娘说的对,确实是名副其实,您看您多能干,不管是才学上,还是管家理事上,这满后宫,谁能和您相比呢?我觉得以额娘的功劳,一个皇贵妃都是委屈了额娘呢。”

    娘儿俩互相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也可能是单纯的高兴,就都忍不住笑起来。

    耿文华叫了知春拿了锦盒来,小心细致的将圣旨给放进去,金册和印章这些呢,也是她自己拿着的。若是有朝一日,她惹怒了胤禛,胤禛要贬她位份,那金册和印章就是要说回去的。

    妃位之上,才有金册和印章。

    妃位之下,没必要浪费银钱做这些东西,毕竟她们也没有宣召人进宫的资格,更没有递帖子的资格。

    因着耿文华被册封为了皇贵妃,宫里妃嫔就需得来给她道贺,宫里道贺之后,就是宫外的诰命和福晋们。

    熹妃是头一个来的,进门就行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耿文华忙亲手将人给扶起来:“咱们姐妹,倒是不用如此客气。”

    钮祜禄氏起身,笑着说到:“咱们姐妹情分是情分,但规矩是规矩,规矩不能坏。再者,难道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我就不是你的好姐妹了吗?”

    耿文华笑道:“你现在倒是比以往会说了许多。”

    钮祜禄氏点头:“总要有几分长进的,不能白吃饭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对了,现在连个子也不长了,七阿哥呢?”

    耿文华带她去看七阿哥,七阿哥正睡着,他现在就更小猪仔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也唯独拉撒能让他醒过来哭闹片刻。

    钮祜禄氏就夸赞起七阿哥:“现在看着就眉清目秀,将来长大了必然是美男子,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女孩儿倾心呢。一天可要吃几次?”

    耿文华就笑道:“少说得五六次。”

    正说着话,齐妃也来了,不光自己来,还带了礼物来:“正巧前几天抄写了药王经,特意送给娘娘,以求娘娘身体康健。”

    耿文华忙亲手接了过来:“多谢李姐姐费心,我很是喜欢。”

    钮祜禄氏就笑道:“倒是显得我心不诚一样,我竟是什么也没带来。”

    “人来就好,有没有礼物我都欢喜。”耿文华笑着说道,又让人去外面等着:“年贵妃素来身体虚弱,怕是路上耽误,你们迎一下。”

    齐妃也说起来七阿哥:“这小胳膊腿儿长的,圆乎乎的,看起来就十分康健。”

    耿文华点头:“一日里能吃五六次呢,两个奶娘都险些不够用。”

    “能吃是福。”齐妃点头说道,小孩子就是要能吃,尤其是吃奶,也不用担心会积食,吃的多,也就长得快,也就更结实。

    三个人都是养过孩子的,自是有许多经验交流。

    等了几乎是两刻钟,才算是将年贵妃给等来,年贵妃脸色有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耿文华晋升为皇贵妃的事儿给刺激到了,但她这不舒服的时候也太多了,所以谁也没当回事儿。

    人到齐了,自然就该一起行礼道贺,也算是将彼此身份区分开来,日后见了面,该如何行礼就如何行礼。

    耿文华抬手,示意她们起身之后,才让知春拿了东西出来:“本宫的喜事儿,也想和你们一起同乐同喜,所以特意拿了些布料来,都是今年江南刚上贡的锦缎,因着皇上念着我怀孕,就赏赐给我了。现如今,我也分给你们。”

    这些布料都鲜亮的很,花纹也十分细致,齐妃是很喜欢其中一匹水红色的,她自己虽然不能穿,毕竟上了年纪了,但给孙女儿穿还是很合适的。

    是的,孙女儿,董鄂氏又得了个女儿,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但她位份在年氏之下,就需得年氏先挑选。年氏看的时候,齐妃就在心里祈祷,希望年贵妃不要挑选那一匹水红色的。

    年贵妃也果然没选哪个,她更喜欢的是颜色素淡些的。

    其实,她倒是想一甩手走人呢,凭什么耿文华就一跃而上,做了皇贵妃呢?不就是又生了个儿子吗?跟谁不会生一样,若不是耿文华把持着皇上,胤禛到各宫里走一走,生孩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吗?

    她自己把持皇上这么些年,才得了一个阿哥,难道不该是心虚吗?

    但形式不饶人,自从年家倒下,年贵妃在宫里的日子其实并不怎么好过。耿文华管理宫务,也只会是按照规矩来,也就是说,年贵妃那边的月例,从不会亏缺,但要想用更好的,就不太可能了。

    以前年希尧兄弟两个得势能干,同样的一只鸡,最好的是一斤重的乌鸡,又鲜嫩又滋补,送到她宫殿里的,自然也就是这样的。但现在还是那只鸡,御膳房送来的可能就是十年老母鸡,肉质柴,份量重,一只算两只,将她另外的份额也给占了。

    内务府确实是不会少她的东西,但内务府自有法子来恶心她。

    同样的十斤猪肉,那臀腿肉和脖子肉还有肚子肉是一样的吗?

    年氏深吸两口气,将心里的不甘憋屈给咽下,这才伸手指了指

    :“我就要这两匹吧,正好可以给六阿哥做几件衣服。”

    齐妃看着心里就是一喜,因为年贵妃没挑选她看上的。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年贵妃话音刚落,齐妃就立马说道:“那我要这两匹,我自己这个岁数了,也不做什么新衣服了,正好可以给老三媳妇儿送过去。”

    钮祜禄氏就不高兴:“齐妃姐姐,我需得提醒你一声,咱们都知道弘时是您生的,但弘时毕竟是已经过继出去了,您说您作为后妃,总给外人送什么东西呢?回头若是再有御史参奏您,那不也是为难咱们皇上吗?”

    就算是亲母子,现在没有了母子的名分,送东西也不能光明正大。

    齐妃被这话说的,顿时白了脸色。

    耿文华赶紧说到:“齐妃还是选别的吧,这两匹布料,我自有用处。”

    齐妃抿抿唇,垂下眼帘,过了片刻才又伸手点了两匹布料。

    钮祜禄氏笑眯眯的选了另外两匹。

    顾答应她们两个,则是一人挑选了一匹。

    等这些人都挑选完毕,耿文华就叫了知春:“毕竟今儿是本宫大喜的日子,本宫想和大家同乐同喜,所以这两匹,送到弘时阿哥府上。”

    正好就是李氏刚才选中的两匹。

    “这两个送到弘历阿哥府上,他们成了亲,就多一些,弘昼阿哥和六阿哥还没成亲,就少一些,剩下两匹正好,一人一匹。”

    顿了顿,既然要送,也不好送了格格们的。

    就叫知春开库房:“往公主所送,一人两匹,她们是女孩子,做衣服多,就挑选颜色比较鲜嫩的,做好了也穿出来走一走,让大家都知道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公主们大了,能成亲了。”

    知春忙去做,齐妃略感激的从耿文华笑了笑,年贵妃则是有些不屑:“用两匹布就想收买人心了?”

    不等耿文华说什么,又说钮祜禄氏:“你看你多嘴什么,这事儿一传出去,人人都说你刻薄,相比之下,人家皇贵妃就又体贴又大方,做事儿也十分周全。用你自己来衬托人家皇贵妃,你和皇贵妃可真是亲如姐妹。”

    钮祜禄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耿文华皱眉:“年贵妃,身为后宫妃嫔,这样挑拨离间,未免有些太失礼。再者,恶意揣测人心,我竟是不知道,年贵妃内心深处,竟是如此的黑暗呢?”

    年贵妃脸色煞白,气的,这不就是指着鼻子骂她心黑吗?

    她想起身,但眼睛看到耿文华身上的大礼服,就又顿住了——皇贵妃的大礼服,内务府刚送过来的,十分合身,上面绣着凤凰,黑色又十分端庄沉稳。

    她现在是皇贵妃,不是贵妃。

    年氏闭闭眼睛,将心里那口气给咽下去,皮笑肉不笑的:“我也不过是提醒几句,熹妃自来口舌不饶人,得罪人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我一番好心,但皇贵妃既然觉得我是挑拨人心,那日后我不说了就是。”

    钮祜禄氏有些尴尬,她在耿文华赏赐阿哥们布料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坐不稳了。

    这会儿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啊,那我也是一番好心,想提醒齐妃来着?”

    她转头看齐妃:“齐妃姐姐您别生气,我真是好心好意来着,只咱们几个在,您说赏赐董鄂氏,那咱们几个总不会说什么,可若是在外面您还是这样说,那可就不太妥当了。”

    齐妃无语了一下,她现在除非必要连自己的宫门都不出,如何在外面说?

    但她顿了顿,也并不和钮祜禄氏计较,只笑道:“是我自己太过于高兴,失了分寸了,并不怪熹妃妹妹,我日后自会再谨慎些的。”

    又起身给耿文华赔罪:“妾身连累了娘娘,害得娘娘被年贵妃妄自揣测,妾身该请罪,还请娘娘恕罪。”

    钮祜禄氏是嘴巴不把门,但年氏那话确实是挑拨离间,也确实是心存怨怼。所以要说不满,她对年贵妃更不满。

    耿文华笑一笑,抬手:“并不是大事儿,本宫并没有放在心上,本宫也说了,今儿是本宫的好日子,既如此,就不要为几句口舌争辩生气了,本宫让人置办了酒席,咱们姐妹也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酒席了,今儿可要放开了吃一顿。”

    她拍拍手,知春忙出去吩咐人准备饭菜。

    耿文华做了皇贵妃,这份例自然是要涨的,今儿这饭菜就十分丰盛了。京城嘛,毕竟海鲜之类的还是比较少见的,但河鲜不少,想吃什么也并不是十分艰难的。

    大约是因着之前有点儿不太愉快,这吃饭的时候就没人再多说什么了,若是真惹怒了耿文华,她现在位份也上去了,凤印也在手,就算不能明着处置谁,但背地里使绊子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

    所以这顿饭吃的是安安静静。

    等吃完饭,年贵妃先走人,齐妃也回去了。钮祜禄氏留在最后,自觉和耿文华情分不一般,就叹气:“我又想起来早些年在府里,那会儿福晋还在,大家一起吃饭,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还能玩一玩。”

    耿文华无语了片刻,真的,她要是不了解钮祜禄氏,她当真要以为钮祜禄氏是在讽刺她。

    人家那拉氏做福晋的时候怎么大家就能一起玩耍,吃个饭也团团圆圆的,到了她做皇贵妃,这顿饭怎么就吃的像是断头饭呢?

    真的,这这世上估计是没人能拯救钮祜禄氏这张嘴了。

    不过耿文华也当真想了一下,她和那拉氏相比,当真是不如那拉氏吗?略想片刻,她就摇头了,也并非是比不过那拉氏。

    那拉氏做了皇后之后,后宫这许多人聚在一起说话,不也都是针尖对麦芒,刀光剑影的吗?

    不是那拉氏管事儿,或者她掌权的问题,而是时光荏苒,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所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而已。

    以前在府里,大家争抢的东西有限。现在嘛,为自己,为孩子,为家族,她们争抢的,可是这天底下独一份的东西,也是这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

    不过钮祜禄氏说话不好听,耿文华还是不太高兴的:“你这总是口无遮拦的,我若是和你计较,倒是显得我小肚鸡肠。可若是不和你计较,今儿不说是我了,怕是齐妃心里也是个疙瘩。正巧这马上要颁金节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别出门了,在你自己宫殿里抄写经书吧。”

    不等钮祜禄氏说什么,耿文华就直接定了下来:“法华经,你那边若是没有,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宫里有藏书楼,法华经自然也是有的。

    钮祜禄氏顿时苦了一张脸,顿了顿才叹气:“行吧,那我回去抄写经书。”

    心里也不是很痛快,起身告辞的时候略有几分匆忙。

    耿文华也不管她,只叫了人来更衣,大礼服虽然好看,但因着上面的刺绣都是金银线,所以穿着不自觉就会动作拘束小心起来,倒是不如穿便服随意自在了。

    知春笑嘻嘻的夸赞耿文华:“娘娘今儿十分有威严,尤其是绷着脸的时候,奴婢瞧着都有几分胆怯。”

    耿文华笑道:“胆怯什么?只要事儿做好了,本宫还会无缘无故责罚你不成?将齐妃今儿送的药王经收起来吧,回头给了五阿哥,让他拿去供奉在护国寺,若是有人求,就舍出去。”

    也算是为齐妃自己积福了,不然这经书她自己也不看,总不能一直放在屋子里收着吧?占地方不说,放时间长了再给放坏了,倒是白费了齐妃一番心意了。

    知春应了下来,又问道:“耿老太太送了牌子进宫,想问问娘娘,这诰命们朝见,是什么时候。”

    耿文华沉吟片刻:“就明天吧,明日里一早,早朝见早完事儿。到时候让奶娘照看好了七阿哥,别再惊吵了七阿哥。”

    第226章 第 226 章 水路更快些。

    不管外人是如何揣测如何议论的, 反正耿文华现在已经是皇贵妃了,宫里宫外都是要给她道贺的。

    一时之间,连弘昼在外面都受到了更热情的招待。甚至有许多宾客主动找上门,这时候他汗阿玛还活的好好的, 对于外面这些要示好的, 弘昼自然是避之不及。

    于是, 弘昼就求了个

    外差, 躲出门去了。他所求的外差是山西那边的, 山西有一私人煤矿倒塌, 死了十来个人, 这种事情对当地来说, 已经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了。再者, 煤矿这些东西, 都是朝廷管制,那这私人煤矿是如何来的呢?

    派钦差去, 一方面是查明这私矿的事情, 一方面也是安抚百姓,做好这事后弥补的工作。虽说是私人煤矿发生的事情,但百姓哪里分得清私人的朝廷的?

    弘昼去了山西没多久, 京城里也发生了些许事情。

    一个是江南那边, 因为摊丁入亩, 民间百姓被人挑拨, 发生了械斗,双方都有伤亡。

    因着皇上已经派了弘昼去山西, 所以江南这事儿,索性就分派给了弘历,两个儿子, 总不能一直让弘昼在外面跑,一直将弘历留在京城吧?

    另一个是年羹尧死了。

    怎么说呢,这个历史名将,在平定西北这事儿上立下了显赫功劳的人,没有死在胤禛的命令下,反而是死在一件儿听起来十分滑稽的事情上——他是被淹死的。

    不管胤禛出于什么缘由,让年羹尧做了守门将,年羹尧每日里都是要在城门那边巡逻的,然后,失足掉下了护城河。当时他掉下来的时候,周围是并没有人发现的,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年羹尧也已经没了气息。

    事情传到宫里,年氏顿时是一口血喷出来。

    年氏宫里的人去叫太医之后,耿文华才知道的这事儿,忙忙就让人去叫了六阿哥:“年贵妃对年家感情身后,若是因着年羹尧的事儿受刺激,怕是会……但若是看见六阿哥,指不定还能激发生机。”

    她赶到年氏那边的时候,太医也已经正在把脉,脸色看着不是很好,这脸色,不光是说年氏的,还有太医的。

    耿文华瞧着就有些心里咚咚咚的,忙拉了六阿哥叮嘱:“你就哭求你额娘,说你惶恐不安,让你额娘放不下你……”

    六阿哥已经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他和年家的感情,全靠年氏嘴上说。实际上,六阿哥是不太亲近年家的。

    年家之前在朝堂上闹出册封太子的事情的时候,六阿哥作为当事人,也是知情的。然而这事儿他拦不住,他就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阿哥,后宫有母妃,外面是年家势力,哪儿有他说话的地儿?

    他拦不住,也知道这事儿不行,心里难免就有些迁怒年家。

    年希尧和年羹尧接连出事儿,六阿哥念着以前自家母子两个也没少借年家的事儿,也就更不会拦着年氏接济年家了。但接济是接济,你要说这里面有多少感情……这就不好断定了。

    年羹尧死了,六阿哥也伤心难过,但若是为着年羹尧,就让自己的母妃跟着没了,那铁定不行。

    不用耿文华很交代,进了门,六阿哥就红了眼睛,扒在床边喊年氏:“额娘,额娘您不能丢下我啊……”

    耿文华在外面叹口气,这才有空询问外面伺候的人:“外面的事儿是如何传进来的?本宫三番五次的说了,不许在宫里胡乱传递消息,年家的事儿才发生,皇上也才知情,你们谁在贵妃娘娘面前胡说八道了?”

    几个宫女嬷嬷跪在地上,沉默片刻,都看一个老嬷嬷。

    那嬷嬷,是年氏进王府的时候就带着的,这些年一直在年氏跟前伺候,原本就是出身年家的。

    耿文华命人将她拿下:“你是伺候贵妃的,难不成竟是不知道贵妃的身体是受不得刺激的吗?若知道还要说,那就是谋害贵妃,来人,拖下去打!”

    嬷嬷要喊,耿文华一摆手,立马有人将她嘴巴给堵上。

    耿文华也没让人打太多下,毕竟这是年氏的人,她就算是杀鸡儆猴,也得给年氏留点儿脸面。

    十板子下去,疼肯定是疼的,但也不会伤筋动骨,涂过药膏,也还是照旧能站在床边伺候年氏的。

    耿文华再进去看年氏,年氏头上扎了好多银针,光是看着,耿文华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跟着生疼起来。

    耿文华顿了顿,到底是没等,而是叮嘱了六阿哥:“你额娘若是醒过来了,你就安慰安慰她,虽说……但年富几个还在呢,没了阿玛照看,也就只有你额娘能照看几分了。”

    年富是年羹尧的儿子,年希尧也已经被贬官,年家现在官位最高的还是年希尧,但人在外面,京城这边也伸不上手。再者,侄子亲,能比儿子更亲吗?

    所以年羹尧的儿子,还真就只能靠年氏了。

    六阿哥忙点头,情绪略有些复杂的起身耿文华走人。

    人死恩怨消,年羹尧还活着的时候,胤禛提起来他,总是咬牙切齿,觉得若非是年羹尧挑拨,朝堂上不至于因着册封太子的事情就搞党争。再者年羹尧那性子,也确实是张狂。

    但现在人死了,难免就想到年羹尧当年的功劳。

    尤其是他没登基时候,年家兄弟就已经是得皇上看重,也算是他的一大助力。

    知道耿文华对年家没好感,他这些感慨自然是不会找耿文华来说的,不过是下旨让人将年羹尧给好好安葬了而已。

    年氏那身体,到底是没拖太久,年羹尧死了大概三个月,年氏也就撑不住了。

    临死之前,她要见耿文华。

    耿文华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去了。

    短短三个月时间,年氏就瘦的如同一把骨头了,脸色也蜡黄。见耿文华打量她,她就勉强笑了一下:“是不是吓着你了?所以我才不愿意见皇上。我不见,在皇上心里,我就还是那个刚进府的年家姑娘,日后想起来,心里也只有情分。”

    若是见了,皇上心里,怕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才更印象深刻。到时候还谈什么情分啊,日后一想起来,都觉得可怕了。

    耿文华抿抿唇,问道:“那你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本来也不想见你的,我怕我嫉妒。”年氏说道,大约是回光返照,这会儿说话倒是很有些精神。她抿唇笑了笑:“我自诩才华出众,相貌出众,若是嫁给王爷,必然是能独占恩宠。却偏偏……遇上了你。”

    耿文华没说话,年氏顿了顿,见她也不生气,也没恼怒,自觉有些没意思,就又说道:“不过现在我就要死了,你向来宽和,你不和我计较的对不对?”

    耿文华点头:“对,你说对了,我不会和你计较。”

    年氏微微笑了一下,看耿文华,目光灼灼:“我请你来,只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耿文华挑眉:“非得拜托给我吗?”

    年氏点头:“是,除了你,我没人可拜托了,是六阿哥的婚事。”

    耿文华就忍不住皱眉:“六阿哥也才十来岁,你已经定下了他的婚事吗?虽说六阿哥是男子,但若是成亲太早,对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再者,他素来体弱。”

    年氏

    就笑道:“你看,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原因,你我就是有龃龉嫌隙,但对六阿哥身体不好的事儿,你还是会直接说。我并不是说要六阿哥立马成亲,我是定下了六阿哥的婚事,但是怕皇上不答应。”

    耿文华只一沉吟就想到了:“是年家的?年羹尧的女儿?”

    年氏点点头,耿文华却是摇头:“这个事儿我并不能答应你,一来是六阿哥身体弱,皇上的意思是要给六阿哥挑选一门家世出众的女子,将来六阿哥哪怕是没有爵位没有差事,也并不会受委屈,衣食住行上,也能保证他和现在一样。二来呢,表兄妹成亲是对子嗣有一定的妨碍的,这话并不是我诓骗你的,事到如今,我也并没有诓骗你的必要了是不是?三来,六阿哥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他将来要成亲,必定是他自己喜欢,自己愿意才行,我并不能强按着他脑袋让他去成亲,更何况我又不是他亲娘。”

    她摊手:“所以这事儿,你是找错了人,你若是非得要给六阿哥定下年家的姑娘,那我帮你将皇上给请过来?”

    年氏脸色煞白,耿文华也生怕将人说出来个好歹,赶紧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惦记年家,但我听说,年富学习还算是用功,将来若是能自己有出息,你现在这安排,岂不是成了他吃软饭的佐证,对他名声前途也有妨碍吧?”

    年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耿文华赶紧伸手拍她轻拍两下:“你可别出事儿,不然我怕是就要说不清了,我叫太医来?”

    年氏摆手,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好半天才说道:“可我若是没了,年家必然被人欺辱……我二哥那性子,我是知道的,他在还好,他不在,他当日里结仇……”

    年羹尧那性子,朝堂上除了年选那一拨的官员,剩下的大约都是看他不顺眼,和他有几分仇怨的。

    就比如耿家,只因为耿文华得宠,年家就对耿家嫡长子下手,这事儿做的十分不道义。

    若不是年三已经死了,在年羹尧被贬斥之后,耿家怕是也要对年家下手的。

    年羹尧没死的时候,虽说年家落魄,但谁也不知道年羹尧是不是还有起复的机会。现在年羹尧死了,年富兄弟几个,就成了没有老猫护着的小猫崽了。

    若是六阿哥定下了年羹尧的女儿,出了一个皇子妃,那年家兄弟几个也就还有依靠。

    耿文华却是不愿意帮年氏这个忙的,她和年氏的感情也没要好到愿意帮年氏完成死前愿望的。再者,人有亲疏远近嘛,和年富兄弟几个比起来,耿文华自然是更愿意偏帮着六阿哥一些的,长辈之间的恩怨是长辈之间的事儿,但六阿哥,好歹也算是耿文华看着长大的。

    六阿哥年幼时候,少有的身体还算好的时候,很多时候也是找塔纳一起玩儿的,毕竟府里年龄相当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耿文华看六阿哥,也是看塔纳玩伴儿的身份的。

    所以她直接拒绝了年氏,这会儿听着年氏还在念叨年家,她就忍不住打断:“若是京城里待不下去,就让他们去投奔年希尧,若是年希尧顾不上他们,那就让他们扶灵回乡,天下之大,总有他们容身之处。”

    年家的老家是在湖北那边,距离京城也是有些距离的,若是去那边,京城就算是有仇人,谁闲着没事儿干去湖北找茬啊?再说,年家的宗族也在那边呢。

    年氏脸色有些潮红起来,大约是要死了,她钻了牛角尖:“就算是对子嗣有碍,大不了不生孩子……只要她将来抱养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养大了也和自己亲生的没两样了……你不答应,那我就要见皇上。”

    耿文华起身往外走,顺便叫太医:“年贵妃情绪有些激动,你进去给扎两针。”

    又吩咐人去请胤禛:“就说年贵妃要给六阿哥定下婚事,我没答应,请皇上来劝一劝年贵妃。”

    她和六阿哥没什么关系还更愿意帮着六阿哥呢,皇上是六阿哥的亲爹,为了留住六阿哥性命没少花费心思的,岂能让年家的姑娘嫁给六阿哥?

    胤禛很快就来了,也听了年贵妃的所求,到底是……为他生了儿子的人,沉吟片刻,没直接拒绝,只说道:“你觉得弘鐓如何?”

    这是十阿哥家的儿子,庶出的。

    年氏在心里回想片刻,面色有些迷茫,胤禛面不改色的吹嘘:“朕要组建海军,弘鐓会往福建那边带兵,至少是一个五品的小将职位,等三五年,海军成了规模,那就是立下了功劳了,到时候必然要升职。他又是爱新觉罗家的,到时候也会有爵位,年家的姑娘嫁给他,并不算是辱没了。再有就是,老十身体壮实,弘鐓那身体也是铁打一般,并不用担心这日后子嗣问题。若是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六阿哥若当真是……子嗣有碍,也能过继一个。”

    年氏微微张嘴,好半天才算是将胤禛这番话给琢磨明白,顿时有些难以取舍。

    实在是十阿哥现在……不对,十阿哥现在也是有差事的,虽说爵位略差一些,但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权利的。

    弘鐓——虽说远了些,但若是将来生下孩子,也有年家一半儿血脉,过继给老六,那年家也就还有靠。

    大约是病痛着,年氏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六阿哥将来成亲,也是可能会有自己亲生的血脉的,到时候有了亲生的,谁还会要过继?

    她想不到,胤禛自然不会去提醒。

    于是年氏就觉得,胤禛这法子倒是不错,很是痛快就点头了。大约是因着心里牵挂也没了,年氏那脸上瞬间就没了精神气儿,刚才还精神奕奕的说话呢,现在几乎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她又去看六阿哥,六阿哥这几天是一直守在年氏身边的,六阿哥膝行过来,抓着年氏的手喊:“额娘。”

    年氏勉强笑一笑,想抬手摸一摸儿子的脸颊,那手却是动不了,六阿哥自己将脸颊给贴过去:“额娘,您别扔下儿子好不好?”

    年氏又去看胤禛,胤禛叹气:“你放心,六阿哥是朕的儿子,朕自会照看的。”

    年氏瞪大眼睛,慢慢的就没了动静。六阿哥的哭声就响起来了,胤禛伸手摸一摸年氏眼皮,帮她闭上了眼睛。

    耿文华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哭声,也是忍不住叹气:“年纪轻轻的……”

    说没也就没了。

    年氏是贵妃,这丧事自然是要办的稍微隆重些的。因着六阿哥身体不好,耿文华索性就叫了个太医跟着六阿哥,以防他伤心太过,损伤身体。

    年氏的丧事办完,胤禛就信守承诺,给年家姑娘和弘鐓赐婚了,不过因着还在年氏和年羹尧孝期,所以只赐婚,这成亲的日子就是两家自己商量着定了。

    顺便呢,也册封了弘鐓官职。这也算是对弘鐓的一个补偿,毕竟现在年家要什么没什么,只剩下个光杆六阿哥,他堂堂皇家血脉,娶一个类似于孤女的媳妇儿,还是有些委屈他了。

    这个补偿也是在告诉弘鐓,虽说年羹尧和年氏没了,但宫里还有六阿哥在,皇上还是很愿意为六阿哥着想的。

    有这么个补偿在,十阿哥那边很痛快就接受了这赐婚,高高兴兴的和年家交换了庚帖,只等着年家姑娘除孝,两家就可以成亲了。但是在此之前,弘鐓该往福建还是要去的,差事在那边,除非他这辈子不打算出仕了,否则,该干啥干啥去。

    因着年氏的去世,宫里略有些气氛低沉。

    然后,福建那边就来了信,说是耿文华的船队已经回航了,能看见船只的影子了,按照现在这航速,大概五天之后能靠岸。

    也就是说,在耿文华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船队大约是已经靠岸了。

    耿文华很是兴奋,她抱着七阿哥在屋子里转悠:“你说,我要是找你汗阿玛说,我想到福建一趟,你汗阿玛能不能答应呢?”

    七阿哥现在也半岁多点儿了,坐在耿文华胳膊上蹦跶,一张嘴,那口水就下来了,他现在正要长牙呢,前面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白色的小点点了。

    七阿哥听不懂耿文华说的什么,不妨碍他开心,蹦跶两下,伸手往外面指,这是想出门的意思。

    耿文华笑眯眯的:“你的意思是问一问你汗阿玛?你汗阿玛可能会让咱们去?”

    七阿哥啊一声,耿文华就忙往外面走:“你说得对,咱们需得去问一问,万一你汗阿玛就答应让咱们去了呢?”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胤禛,胤禛心情很好,伸手来抱七阿哥:“你们打算去花园里散步吗?福建那边的来信你可看了?”

    耿文华点头:“看了,正打算找皇上呢,这船队带回来许多东西,我看信件上,我要找的缝纫机也带回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可是出了三万两来悬赏这缝纫机,西方那边的科技还是略有些发达的,所以历经三年多,船队也就带回来了这么一个,据说是缝纫机的东西。

    耿文华并没有

    看到实物,她非常想立马见一见,所以才想要自己去福建那边。

    胤禛在意的却不是缝纫机,缝纫机再好,不也还是做衣服用的吗?他又不缺衣服穿,再者,纺织厂这几年的生意也并不差。所以他不知道这缝纫机,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让纺织厂的生意更好。

    既然不确定作用,他自然也就不是很感兴趣了。他只问道:“那蒸汽机呢?”

    “这个只有图纸,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大,带不回来。”耿文华老实说到,信里说了,那蒸汽机两人高,半间屋子那样粗壮,人家不愿意卖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将图纸给偷出来了。

    对的,这才是主要原因。

    那蒸汽机再大,也大不过一艘船。

    再者呢,耿文华之前没想起来悬赏这东西。所以在他们花费了三万两买了缝纫机之后,蒸汽机这东西就……人家就不愿意低价卖了,偏偏船队没那么多钱。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偷了图纸回来了。

    但因为比较要紧,那图纸也就没随着信件一起送到京城来。

    耿文华邀请胤禛一起:“咱们到福建去,自打汗阿玛过世,你还不曾到南边巡视过,如若天气好,还能顺道去一趟蒙古,或者到江南走一趟,皇上觉得如何?”

    胤禛就皱眉,若是有可能,他是连京城都不愿意出的。他继位也有几年了,连打猎这事儿都不曾办过,实在是喜静不喜动,这会儿让他去福建……

    耿文华撺掇:“可以坐船去,水路更快些。”

    第227章 第 227 章 就见胤禛脸色慢慢变了……

    在胤禛犹豫做决定去不去福建之前, 耿文华先让人将她点名要的缝纫机给带到了京城。

    怎么说呢,和她在博物馆见过的历史上第一台缝纫机的样子是有些不太相同的。大约是因为她重金悬赏,让这东西的出现时间提前了几十年?

    她在博物馆见过的,是一个铁链子带动的机器。但现在这个, 也可能是之前她描述过, 发明家是根据她的描述来填充的, 也可能是因为材料限制, 没做出来她要求的, 所以这个机器的主要部件, 都是那种现有的材料组装。比如说, 针头是铁质, 轮带是牛皮的, 踏板是木质的。

    和七八十年代的那种缝纫机略有些相似, 但又不是完全相似。和初代缝纫机也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

    耿文华自己上手试了试, 然后, 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是我技术不熟练,还是这缝纫机的问题,走的针有些不均匀。”

    有时候走的快, 走得快并不代表走的均匀做的快, 而是线头跟不上, 线都会积累在一起, 形成一个小疙瘩。走得慢的话,就容易露, 就是很长一段距离,可能只有线,但线并不是扎在衣服的。

    不管是快还是慢, 都不是个好事儿。

    胤禛在旁边看着,就笑道:“熟能生巧,指不定做得多了,就能熟练运用了,朕瞧着这东西倒是有意思的很。”

    耿文华也打起精神来:“必然是要比人工快些的,前提是有布料可以给她们练习,我还打算和皇上借一些内务府的将作监呢,也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借。”

    胤禛笑道:“你要开口,朕岂有不给的?你只说要多少吧。”

    “现在要十台。”耿文华说道,顿了顿,补充:“但最好是专门弄一个做缝纫机的厂子,因为这东西是越多越好的,这十个是可以先练练手,然后分出来做先生的。”

    京城这边纺织厂留五个,江南那边纺织厂送过去五个。再者,这东西一旦被证明确实是比人工做衣服快,那想必江南等小作坊,也会购买这东西来做衣服。

    毕竟你人工做一个,这缝纫机都可能是做五六件了,时间就是金钱嘛。

    但这样一算的话,在原材料方面,怕是整个大清都要供不应求了。原材料包括丝绸,棉布,羊毛布等等,丝绸的话,是不适合用缝纫机的,这个可以暂且排除在外。

    棉布是最合适往中级市场来推广的东西,但要有棉布,就得有棉花。棉花在大清的种植并不是……面积很大,大清的耕地是以粮食为主,经济作物为辅的。

    新疆南边很是适合种植棉花。

    耿文华再次和胤禛商量:“大量收购新疆棉花,往那边推广棉纺织作物,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觉得不如何,你要大量种植棉花,也得有那么多人口来种植啊,现如今那边的百姓光是种地就够呛了,谁再来给你种棉花?

    要想让新疆那边大面积种植棉花,就需得往新疆迁移人口,这个是最快能增加人口的办法。可人家在内地生活的好好的,谁愿意去新疆那地方啊?偏远不说,粮食也并不多,再者……当地的风土人情,必然是和内地不一样的。

    就算是朝廷鼓励生育,那短期内也是见不到成效的。

    耿文华犹豫了一下:“从国外买?现如今咱们大清已经有了许多航海路线,若是将海上贸易做的十分成熟,进口棉花也是个法子。 ”

    她顿了顿笑道:“进口棉花,咱们再给做成衣服,再卖到外面去,中间这一转手,赚的钱,全都是咱们大清的。”

    胤禛沉吟片刻:“这倒是个法子,正巧朕也重建了海军,回头你先试一试。”

    耿文华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若是赔钱了呢?”

    胤禛笑道:“你若是赔钱,朕给你补偿?朕那内库,随便你挑选。”

    耿文华哼一声:“我若是要搬走你的内库呢?”

    胤禛很大方,一摆手:“你随意,正巧陈大人又送了今年的瓷器,你要不要去看看?”

    皇家在景德镇那边是会有专门的官窑的,朝廷有督陶官,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朝廷烧制瓷器的,每年都会往宫里送一批。有时候皇上会下旨,让烧制什么样的瓷器,就比如胤禛,喜欢自己设计图案和样式,就时常自己做了图纸送过去,官窑那边按照图纸做就行。

    但有时候皇上忙起来,顾不上了,就需得督陶官自己来设计图样,做一行还需得有天赋有审美,不然你烧制出来的都是很难看的,送到宫里还要被皇上斥责。

    若是光斥责也就算了,皇上很可能罚你自己掏腰包,将这一批瓷器的烧制成本给填补上,至于瓷器,当然也不会让你带走啊,那到时候就是又出钱又出力,结果还什么都没得到了。哦,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得到了皇上的斥责。

    以前年希尧就是做过督陶官。

    但现在,督陶官换了一位陈大人,这位陈大人因着是汉人出身 ,很是喜欢那种飘逸的美,送来的瓷器呢,就像是汉时仕女,灵动又飘逸。

    耿文华特意挑选了几个花瓶回来:“回头插上鲜花,看起来就像是春天。”

    她还让人给塔纳送了几个花瓶过去,塔纳回了自家额娘一束绢花,她自己捏出来的。

    因着心里也牵挂这缝纫机的事儿,耿文华偶尔也会往内务府那边去一趟。

    有一次去过了内务府,忽然就想到御花园转一转,从内务府那边到御花园的话,是要经过英华殿那边的。也是凑巧,她这边才刚转完,就看见个人捧着个盒子,急匆匆的出了英华殿,往养心殿那方向去了。

    耿文华心里顿时一沉,问知春:“我瞧见刚才那人,是穿着道袍的?”

    知春点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耿文华:“娘娘?”

    耿文华顿了顿,就转身往英华殿去。才到门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耿文华摆摆手,要进去,侍卫忙躬身:“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进入……”但是可以出去,那小道士刚才就出去了。

    耿文华绷着脸:“让开,本宫倒是要看看,这英华殿里住着的是何方妖怪。”

    侍卫就有些为难,皇上不让人,但皇贵妃娘娘那可是皇贵妃,再者,宫里谁人不知道,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可不就是这位皇贵妃吗?

    两边正在僵持,里面就出来个老道士,说老道士,当真是老,头发

    胡须都是银白色的,但偏偏面上十分红润舒展,竟是连皱纹都没有,身姿也十分矫健,走动起来又很是仙风道骨,步伐灵活,像是飘过来的一样。

    “老道拜见皇贵妃娘娘。”到了门口,直接弯腰给耿文华行礼,耿文华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老道灵虚子。”老道士笑着说到,又仔细打量耿文华面色:“老道观娘娘面相,似有华光……”

    不等他说完,耿文华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看见有个小道士出去了,他去做什么了?”

    老道士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皇上最近在读道德经,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宣召他过去讲解。”

    耿文华笑了笑:“只是给皇上讲经?”

    老道士点头:“是,皇上有所疑惑,老道师徒两个,就负责解惑。”

    耿文华抬手点了点:“那院子里的柴火是做什么的?”

    宫里很少有小厨房的,除非是特别受宠的,或者是太后级别的。否则,不管是谁,吃的喝的,都是要从御膳房要。免得有小厨房照看不周,引发火灾之类的。

    英华殿住着的又不是得宠的娘娘,也不是长辈,要那么多的木柴做什么呢?而且,院子墙角下的风水缸,也未免太多了点儿。

    她本来想看看屋子里是不是还有炼丹炉的,结果看不见。

    老道士顿了顿才说道:“偶尔炼制一些丹药。”

    “这丹药是给皇上吃的?”没想到 老道士实话实说,耿文华神色顿时多了几分严厉。老道士面上露出几分苦笑来:“老道知道娘娘的意思,这史书上记载,历朝历代,不知道多少皇帝想求长生不老,为此滥吃丹药……但老道并非是诓骗世人的骗子,老道炼制的丹药,并非为长生不老,这世上,就没有长生不老药。”

    耿文华顿了顿,忽然问道:“你该不会是要说,你并不是要给皇上炼制长生不老药,而是要给皇上炼制让皇上身体康健,少病少痛的丹药吧?”

    老道士顿时被噎住,片刻才笑道:“娘娘聪慧,不知道娘娘可否伸手,让老道给您把把脉?”

    他自然是能看得出耿文华的质疑的,但他也不恼,照旧是笑眯眯的:“皇上乃是明君,老道再如何,也不敢拿皇上的圣体开玩笑的,老道炼制丹药所用的东西,也是让太医院的大人们检查过的。”

    生怕耿文华不相信,又接着说道:“不知道娘娘可曾听过道医?”

    耿文华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你来把脉吧。”

    老道士忙应了,特意拿了丝帕盖在耿文华手腕上,然后开始把脉。片刻就问道:“娘娘这段时间,是不是总觉得后腰酸软?晚上睡觉总有些似睡非醒?”

    耿文华点点头,这倒是没错的,因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就没请太医。

    睡觉这种事儿,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的。有段时间会特别困,晚上合眼就能睡着,有段时间又很是精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是药三分毒,她也不经常因着这个看太医,多是自己调理一下,睡觉之前泡泡澡,练一练瑜伽之类的。

    道医她还是知道的,也是比较有名气的。

    但她并不信这老道,因为从这老道的长相来看,就浑身上下四个字——我是骗子。

    别人看是仙风道骨,耿文华看装模作样,先天骗人圣体。

    老道就说道:“娘娘是之前生了七阿哥之后不曾保养好,身体略有些亏虚,除此之外,这几天是劳心劳力,过于焦虑。娘娘心里可是有什么担忧之事儿?”

    那可多了,操心弘昼成亲的事儿,操心纺织厂的事儿,焦灼缝纫机的事儿,担心这个世界的发展……咳,这最后一个,说出来也没人信,还是不说了。

    老道士笑道:“我这里有一个药丸,叫安宁丸,吃下去就可以让你神思无忧……”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拿过来本宫看看。”

    老道士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耿文华笑这一下子是什么意思,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个盒子递给了耿文华。耿文华当场打开,露出里面黝黑的药丸子。

    药味倒是浓重的很,凭借多年经验,她能分辨出来里面有柴胡,当归这两味药。她之前在圆明园养病,多吃逍遥丸,逍遥丸的主要成分就是这两个。

    所谓的安宁丸,该不会就是逍遥丸加减吧?

    她收起来那盒子,冲老道士点点头,转身就走。

    剩下老道士站在原地有些发懵,这是什么意思呢?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要说相信吧,她也没当场吃那药丸啊,说没相信吧,又将药丸给带走了。

    但略停顿片刻,老道士就转身回了房间。反正他是皇上找来的人,信不信的,得看皇上。皇上若是信,非得用,谁来都没法子。皇上要是不信,不愿意用,那谁也不能强硬掰开皇上的嘴将这丹药塞进去。

    皇贵妃又如何呢?又不是皇后,就算是皇后,后宫不得干政,劝诫皇上可以有,但是阻拦皇上就不行了。

    耿文华拿着这丹药回了永寿宫,然后就命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到养心殿门口去等着,皇上一下朝,就请了皇上过来。

    这宫里的事情,就没有能瞒得住胤禛的。

    胤禛进门的时候脸色就带了几分严肃,不等耿文华开口问,他就先说道:“朕已经让太医院的人看过了,里面确实都是药材,并不曾掺杂其他,偶尔用一丸,对身体并无妨碍。”

    耿文华叹口气:“无论我如何说,皇上都不会信我了?”

    “那怎么会呢?这世上,朕最信任之人,就是你了。”胤禛忙笑着说到,哄骗意味十分明显。

    耿文华说道:“皇上只知道我反对你吃丹药,但对于丹药的害处,却还是有些不太清楚。我这样和你说吧,若是药材能做成这样的药丸,就必得要在里面掺杂别的。现如今你手里拿着的,可能就是单纯的药丸,但你能确保你吃了这药丸,效果好,看见了希望,就不会再吃别的丹药吗?看起来金光灿灿的丹药,十分圆润根本不像是人手能捏出来的丹药,皇上会不心动吗?”

    胤禛嘴角抽了抽:“在你心里,朕难道就是这样蠢笨之人吗?看起来十分异常了,朕还不觉得诡异,要吃下去?”

    “那皇上为什么放着太医院不用,非得要从外面找什么道医呢?”耿文华问道,胤禛叹气:“太医院若是有用,朕何必从外面找道医呢?你可知道十三弟的双腿,现在若是遇上下雨刮风,甚至都不能走动了?太医院那群人,为十三弟诊治了几年了?可曾有半点儿好转?”

    每次都是等发病了,才能略遏制一点,可完全不能根除。

    胤禛说着就皱眉:“而这次找的道医,十三弟已经用过两三次药丸了,比太医院那群废物可强多了,至少十三弟现在已经站一个时辰都不是问题了。”

    耿文华沉默,她觉得她说服不了胤禛了。

    “皇上自

    己可用了?”耿文华问道,胤禛没说话,只将视线转往屋子外面。他这反应,耿文华还能猜测不出来吗?

    她深吸一口气:“我最后再给皇上说一次吧,丹药这东西,之所以能吃死人,是因为除了药材,里面还掺杂了别的,而这些东西,能让丹药看起来更好看,也有一些能在短期内激发人体的活力,但人体的活力都是有定数的,你这边用强硬手段激发,那边就会从另一边来补偿。就好比说,有人病恹恹的活了二十年,但有东西能让他看起来健康些,但他只能活十年。”

    胤禛本来是皱眉不太耐烦的,但这会儿忽然就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十三会因此短命?”

    耿文华抿抿唇,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是大夫,我现在也并不知道那丹药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继续说道:“所以,一个为了好看,一个为了能立即有效,这丹药里面经常会放一些重金属,以及毒性大的药物,重金属是人体消化不了的东西。”

    胤禛心头一动:“就跟吞金自杀一样?”

    耿文华眨眨眼,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但她还是点头:“对,但吞金自杀是要吃下来一大块的金子,吃丹药呢,则是在慢慢积攒,一个丹药里面可能只放一指甲盖的重金属,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加起来呢?再者,也不光是金子才是重金属,铅也是,铁也是,丹药里面的成分,十之八九都是,这些全部积攒起来,可能十个,或者二十个,就已经达到了致死量。”

    他面色带了几分严肃认真:“我曾和皇上说,找个猫猫狗狗之类的,试一试,但皇上不愿意,现下我是最后一次和皇上说这个,皇上若是信,就将这丹药停了,皇上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法子。”

    她叹口气:“我是想和皇上长长久久的,想让皇上永远陪着我的,但皇上若是不爱惜自己身体,我能怎么办呢?”

    她说着都要哭了:“到时候,谁能和皇上一样宠着我,顺着我呢?”

    就是弘昼,怕是都不会如同胤禛这样吧?

    也不一定,到时候她是太后,弘昼若是不顺着她,她就住到圆明园去,弘昼除非是不要名声了,否则,总要让步的。

    她一边哭一边走神,顺便还要留意胤禛脸色,就见胤禛脸色慢慢变了。

    耿文华起身,将胤禛推往外面:“皇上且去想一想吧,总之,在这事儿上,我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意思。皇上,道医就是再厉害,您只让他把脉开方子不行吗?何必非得要吃那丹药呢?”

    这话就好像忽然打开了一把锁一样,胤禛都觉得自己之前好像有点儿太混沌了,这会儿就像是眼前迷雾被拨开,是啊,那老道士既然厉害,为什么不只让他开方子呢?怎么就稀里糊涂的,非得要吃那丹药呢?

    耿文华可不知道胤禛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她将人给赶走,对胆战心惊的知春吩咐道:“将那丹药埋在花盆里吧,从今儿开始,永寿宫就不见人了,你也去和塔纳说一声,就说我没什么事儿,只有些身上懒散,想养一养。”

    弘昼那边就不用管了,估计也快回京了。

    知春忙应了一声,拎着点心去公主所那边传话。

    耿文华当真是紧闭宫门,再不出来了。每日里一早就起床,先是看看书,然后去书房列大纲,编纂化学课本。午饭按时吃,吃完了就去午睡,午睡之后连动一动,活动一下身体。

    下午则是抱着七阿哥在屋子里转悠,带着七阿哥玩玩具。都是弘昼和塔纳当年玩儿过的,别小看老玩具,玩儿的次数多了,这些玩具就变得十分光滑,更适合新生儿呢。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六天,她都觉得自己变白了许多,大约是因为不出门晒太阳,捂白的。

    中午摆膳的时候,知春就有些欲言又止的,耿文华抱着七阿哥,就问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知春一咬牙:“宫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是顾答应和陆答应那边……”

    耿文华顿了顿,笑道:“是不是以为本宫失宠了,所以她们两个闹幺蛾子了?是在御花园里拦着皇上了,还是让人往养心殿去了?”

    第228章 第 228 章 陆答应要不要试一试?……

    大约知道后宫这片地方是耿文华的地盘, 耿文华做了,她以前就掌管凤印,现在这宫里,她也已经管理了好些年了。所以顾答应她们两个, 并不是在御花园这地方拦截胤禛的。

    但是, 也没去养心殿。这两个人也不是傻子, 养心殿那样的地方, 就是耿文华尚且不去呢, 她们两个若是得宠也就算了, 指不定能冒险闯一闯, 但她们自打进宫, 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 别说是得宠了, 侍寝这种事儿都没有,那她们能直接去养心殿吗?

    她们两个, 另辟蹊径, 去了景仁宫。

    没错,就是那拉氏生前所居住的宫殿。两个人去那边打扫,祭奠, 烧纸钱去了。若非是有宫人发现那边有火光, 怕是她们能在那边等到胤禛呢。

    这发现了, 一询问才知道, 两个人竟是偷偷在那边祭奠了两天了。

    这种事情,也不一定就非得是胤禛当面撞上, 也有可能是宫里有传言了,她们再花钱,让人往养心殿那边说一说去。胤禛心里若是当真有那拉氏, 那必然是对她们两个好奇,指不定要见一见的。

    只要见了面,那剩下的就好说了。

    就算是胤禛对那拉氏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情深义重,但也必然不是怨偶,哪怕只念着一点点儿情分呢,指不定心里也要夸赞她们两个忠义。

    哪怕是不见面,但只要有个好印象,来日方长是不是?

    所以知春一听说这事儿,立马就以最坏的推测来评价她们两个了,这会儿都还有些愤愤不平:“看娘娘这几日不出门,又想着皇上也没来永寿宫,心里必然是起了争宠的心思。”

    耿文华心思急转,要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她是不愿意管这事儿的,首先进宫也不是她们两个的意思,而是那拉氏将人给留下来了。胤禛若是真有什么心思,他是皇上,耿文华拦是拦不住的。

    男人嘛,女人管着他不出轨有什么用?他指不定到头来还要嫌弃你管得多,是泼妇,是悍妇,是妒妇。需得他自己心甘情愿守着,自己知道爱情的滋味,爱情的约定才行。

    但现在她和胤禛刚吵架,她若是不愿意管,两个人心里都在怄气呢,胤禛会不会觉得,她是心里不在意他的?如此一来,可就弄巧成拙。

    耿文华顿了顿就吩咐道:“既然她们要祭奠先后,你就给她们送些往生经过去,让她们抄写,就说这宫里不好见明火,怕有火灾,若是有心,就抄写了佛经为娘娘祈福就好。”

    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再让她们做些衣服,回头给娘娘烧下去。”

    总之,就是将人给拘束在各自住处,不许出来乱跑。这抄经书抄写到什么时候,耿文华不曾说,衣服需要做多少,耿文华也没说。知春带着往生经到顾答应那边一送,转身再走,顾答应和陆答应两个人就面面相觑,忍不住红了眼睛。

    陆答应有些难过:“皇贵妃娘娘如此死守,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皇上?”

    顾答应犹豫了一下:“或许咱们之前的思路是错的,咱们只想着见到皇上,却忘记这后宫之中,管事儿的是皇贵妃娘娘。”

    以前是皇后,但皇后空有权利没有圣宠,她们既不敢得罪皇后娘娘,也不敢去招惹耿文华。

    现在这宫里管事的是皇贵妃,不管是权利还是圣宠,都集中在一人身上。那她们是不是可以改变思路,去讨好皇贵妃娘娘?哪怕……皇贵妃娘娘还是不愿意她们接近皇上,但若是皇贵妃娘娘愿意照看,那至少她们日子也能轻松自在些。

    陆答应脸上就有些害怕:“可是咱们和皇贵妃娘娘并没有交情……”

    “交情这东西,走着走着不就有了吗?”顾答应更沉稳一些,又说道:“我听熹妃娘娘说过,皇贵妃娘娘是个很是心软的人,既如此,咱们回头也给皇贵妃娘娘做些针线活儿,先试一试……”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反正咱们现在,除了做针线活儿,还能做什么呢?”

    宫里就这样大的地方,御花园也不能每天去。屋子里,屋子外,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抬头那么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低头那么一片巴掌大的地方。

    陆答应抿抿唇,被她说的也有几分难过,一辈子那么长呢,她也才不到二十岁,难道这后半辈子,就当真要在这里空耗一辈子吗?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忍不住齐齐叹气。

    耿文华可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觉得这样和胤禛怄气不是法子,又不是说胤禛宠幸了别人之类的……这个事儿,虽说十分要紧,但也不是特别要紧。所以,为这事儿和胤禛怄气,不太值得。

    但是求和呢,又

    不能她先低头,不然胤禛还要觉得他有理了,再将那丹药吃的理所当然起来,可就不太好了。

    那怎么才能又和好,又不低头呢?

    她眼睛转一转,就找出来了之前那老道士给自己的丹药,吩咐知春:“我等会儿吃下去,你就去找苏公公,说想请个太医问问,看这丹药到底能不能吃,已经吃了对身体可有妨碍……”

    知春十分机灵,她是耿文华的心腹,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和皇上前两天的争吵的。耿文华一说,她立马就知道耿文华是打着什么主意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不然偷偷扔掉,佯装吃了?”

    “那不行,做戏需得全套,万不能哄骗他。”耿文华摇头,催促知春:“去吧,算了,别去找苏公公,就直接去太医院,大张旗鼓。”

    去找苏培盛,多了一道弯,胤禛那样聪明的人能看不出来她的目的吗?虽然看出来也无所谓,还正好顺应耿文华心思呢,但未免痕迹过重,脸面上不太好看。

    等知春应了,耿文华就将那一丸药吃下去。

    随即,知春就直接去了太医院。

    养心殿里,胤禛正在皱眉烦闷呢,他知道耿文华现如今是有些脾气的,但哪儿知道耿文华现在脾气这样硬。是,他是知道吃丹药不好,不说更远的秦皇汉武了,就是前朝,也有吃丹药死了的皇帝。

    但他吃的也不是丹药啊,而是药丸子。耿文华所说的那些,着实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当然胤禛心里也不是不嘀咕的,因为能做皇上的都不是傻子,既然知道秦皇汉武是因着吃丹药死的,那前朝皇帝为什么还要吃?是不是一开始,也是从这药丸子开始,觉得这药丸子是有作用的才要吃的?

    然后吃着吃着,觉得药效不够了,就开始增加成分,再然后,就如同耿文华说的,那些吃到身体里的重金属排不出来,日积月累,就成了“吞金自杀”了?

    他这两天脾气也有些大,朝堂上的大臣们没少被他斥责,折子写的啰嗦了,事儿办的拖沓了,说的建议不符合他心思了,逮着人就是一顿骂,大臣们这两天都有些心惊胆战的。

    不说大臣们,跟前伺候的苏培盛,都有些害怕的。

    胤禛瞧着那折子不顺眼,一伸手将折子砸在桌子上,正要喊苏培盛倒茶,就瞧见苏培盛一脸为难,他就忍不住皱眉:“你在想什么呢?”

    苏培盛心一横,上前说道:“奴才刚听说了一件事儿。”

    胤禛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苏培盛就赶忙说道:“永寿宫那边请了太医,说是皇贵妃娘娘吃了一个丹药……”

    胤禛迅速起身,差点儿没将跟前的折子都带下来,他转身往永寿宫那边去。

    进了门,本来是一腔怒火着急担忧呢,却是忽然听见一阵笑声,一抬头,就看见耿文华正抱着七阿哥坐在院子里玩儿,七阿哥现在略大了一些,可以坐的很稳当。所以院子里的地上,就铺放了垫子。

    耿文华在边边上放了玩具,招呼七阿哥来拿:“拿到了就是你的。”

    这是想锻炼七阿哥爬呢,胤禛一下子就想到弘昼小时候,耿文华也是这样天天带他到花园里,垫子一铺,娘儿俩玩玩具,吃点心。

    七阿哥抓到个玩具开心,仰着脸冲耿文华笑。耿文华也开心,伸手掐住他腋下将他抱起来,使劲在他脸上亲一口,于是七阿哥就笑的更开心了。

    胤禛伸手将七阿哥从耿文华怀里抱走,七阿哥正开心呢,对上自家亲爹的一张脸,这要是天天见,指不定能给点儿好脸色,这都好几天没见了,七阿哥怔愣了片刻,就不愿意给好脸色了,脸上笑容呱哒一下落下来了不说,还皱着小眉头,伸手使劲推他阿玛的一张脸,用身体语言和表情来告诉亲阿玛一句话——离我远点儿,不要靠近。

    但好歹是胆子大,光是伸手推,还没有哭出来。

    胤禛都有些无语了,伸手在那肥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一下:“还敢嫌弃阿玛?”

    耿文华从地上起来给胤禛行礼:“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前面不忙了?正想着皇上这两天若是还忙的话,让御膳房给准备些补汤送过去呢。”

    胤禛来的时候是怒气冲冲,满怀担忧,见了耿文华却是心里多了几分不自在。就跟头一次和耿文华闹脾气,耿文华就常住圆明园,不愿意再回来一样,他又担心耿文华再来一次这种事情,又生气耿文华脾气太硬。

    但现在耿文华笑吟吟的说话,他心里忽然就舒坦了许多,伸手拉住了耿文华的手抱怨:“朝堂上有些官员,简直就是没脑子,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说,用词累赘,造句艰涩,好像如此就显得他文采斐然一样。”

    “朕因此看的头昏脑涨,本想来永寿宫的,却也耽误了下来。”胤禛像是解释,又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来。顿了顿才将话题点到正题上:“今儿本来也正在忙,忽然听苏培盛说你请了太医,可是身体不舒服?”

    他还要压着脾气不一上来就发火,可真是忍的辛苦。

    耿文华笑道:“不是,是因着吃了一丸丹药,之前在英华殿,老道士给我的。”

    顿了顿,她叹口气:“我说这东西是坏的,皇上非得说这东西是好的,咱们两个的分歧就在这里。现如今呢,我就陪着皇上一起吃,若是坏的,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若是好的,咱们也能长长久久,皇上说是不是?”

    她捏了捏胤禛手掌:“那老道士若是再做了药丸,皇上也千万记得给我带一份儿,咱们也做一对儿比翼鸟,做连理枝。”

    胤禛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斥责耿文华胡闹吧,人家说了,这是要和他同生共死呢,这种忠贞,难道不该感动夸赞几句吗?

    但你非得要说夸几句……不好意思,夸不出来,胤禛内心处若当真觉得这丹药是好的,为什么找道士这事儿是悄默默的进行,将道士养在英华殿这事儿,除了他和耿文华,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哦,也除了看门的侍卫,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呢?

    他能和耿文华分辨这东西不一定是坏的,但他绝不会在朝堂上去文武百官争辩吃丹药到底能不能治病,能不能延年益寿。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好是坏,胤禛内心里其实是有决断的。

    他之所以和耿文华分辨,也是因着现在他吃的,是药丸,而不是丹药。真以为门口那侍卫是护着老道士的吗?不,也是监视,不许他往药丸子里放别的东西的。

    耿文华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你现在吃着有效果,感觉是好的,那是不是要加大份量呢?是不是稍有不舒服,就会想到这药丸呢?人的底线,其实是一步步的退让的,你若是接受了这丹药是治病的救人的,那你病痛当头,太医只能缓着来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丹药的快速效果?

    能一下子止痛的,和三五天才能止痛的,你选择哪一个?

    你会不会觉得,我先吃丹药,再让太医来给我排除丹药的毒也合适?

    他可以无视自己的身体,也心疼十三那双腿疼起来要人命,但要说让耿文华陪着他一起吃丹药……胤禛脸色有几分铁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耿文华笑眯眯的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反正……弘昼也大了,我就是真有个什么,他也是能照看好弟弟妹妹们的。”

    反正,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了走,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哦,怀里这个小胖子可能会有些放不下,但他有哥哥姐姐呢。

    胤禛深吸一口气,他本来口才很好的,和耿文华争辩都不落下风,还能将耿文华说的哑口无言。但现在,很多想说的,要说的,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这些说不出来的话,堵在他心口,憋的他胸口闷痛。

    耿文华笑眯眯

    的:“皇上,七阿哥要尿了,你快些松手吧,不然一会儿浇你一身。”

    她有经验的很,一看七阿哥的身份反应,立马就知道了,赶紧将七阿哥给拎起来面朝外。七阿哥畅快之后就回头来抓耿文华的头发,小胖脸又是笑嘻嘻的了。

    耿文华捏他脸蛋:“这是阿玛,阿玛给你买玩具,这些都是阿玛买的。”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七阿哥看胤禛的眼神就带了几分犹豫,还是有些不太喜欢吧,但是……玩具好多啊,好喜欢啊。

    也不知道小脑瓜里都转了些什么,片刻,一伸手,要胤禛抱了。

    胤禛嫌弃:“不抱,没个好脸色,谁愿意抱你啊?”

    耿文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皇上何必吃醋呢?你等个一年看,到时候他就是要你不要我了,小孩子都是如此的,一岁之前,更和娘亲亲近。一岁之后,则是更愿意和父亲亲近。”

    不解释解释,以后胤禛真不喜欢七阿哥了怎么办?

    胤禛笑道:“朕自然知道,弘昼两三岁的时候,一看见朕回来,就立马跑过来要抱抱的。”

    弘时和弘历小时候,也都是如此,塔纳虽然是女孩子,但同样是如此的。

    孩子怎么可能会和父亲不亲近?除非是真的一次都没抱过,父子之间十分生疏的那种。

    胤禛并未再说丹药的事儿,而是陪着七阿哥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儿。随后就回了养心殿,听说是宣召了怡亲王进宫,后来耿文华就知道,英华殿的两个道士,被送出宫去了,英华殿又空了下来。

    至于那两个道士去了哪儿,耿文华是叫了十三福晋进宫,悄默默的试探来着。

    借口赏赐年礼,特意将十三福晋留在了最后询问。

    知道怡亲王也并未收留,耿文华才算是略放心了些——至于胤禛会不会将人藏的更隐蔽,她是不会再去问了的。

    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她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真要是有一天胤禛因着这个东西出事儿了,大不了她就实现自己的话,和他同生共死就成了。

    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过了颁金节,内务府将做好的缝纫机送进来。

    耿文华带了塔纳来看,熹妃等人因着闲得无聊,也来凑热闹。

    “这就是缝纫机?”围绕着看一圈,熹妃就很是不解:“听说脚踩着就能做衣服了?到底怎么用?”

    耿文华就给示范一下:“动作倒是简单,但也并不轻松,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当然快起来要能匀速也能快。”

    要不然怎么提高工作效率?

    她就是快起来了不能匀速了,这才会将线团弄成一疙瘩。

    顾答应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道:“娘娘,妾身能不能试一试?”

    因着胤禛也并不曾过问这两个答应的事儿,耿文华就趁着颁金节,放她们出来散散心,年轻小姑娘家,总关着才容易出问题。

    耿文华笑眯眯的:“试试呗,反正弄不坏,弄坏了也能修。”

    顾答应就坐在缝纫机跟前,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脚下就开始动起来,随着脚踩的动作,两只手,一手按着布料往前走,一手拉着布料做准备,竟是十分匀速,那两块布很快就被缝合在一起。

    耿文华拎起来看,忍不住夸赞:“没想到你竟是很有天赋,这布料缝合的,很不错啊。”

    她顿了顿,忽然问到:“你想不想做个女先生?帮我去培训纺织厂那些女工?放心,本宫不让你白干活儿,给你月钱的,一个月五两银子,培训多久,就拿多久的银子,你觉得如何?”

    熹妃立马打断:“娘娘,你忘记她的身份了吗?这是宫妃。”

    顾答应脸上本来有了些惊喜神色,但是被熹妃这么一说,脸上就又忍不住失望沮丧起来,低着头不敢应声。

    耿文华笑道:“宫妃怎么了?本宫又不是让她出宫嫁人,若是宫里妃嫔都学缝纫之事,那民间妇人必定争相效仿,对纺织行业来说,是好事儿才对,顾答应若是愿意,那就是妇人之典范,就是皇上也该夸赞她几句的。所以,顾答应不用考虑别的,你只管说,你愿不愿意就是了。”

    这次不等熹妃再说什么,顾答应立马就点头了:“妾身愿意去。”

    她以前不曾接触过,今儿是头一次,一上手就能做的这样好,这样的天赋,那当真是十分难得的。

    若是换别的女工来学,没天赋,那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熟练掌握这个技能。现在有这样的天赋选手,耿文华自然是不能错过。

    她转头看陆答应:“陆答应要不要试一试?”

    陆答应看一眼顾答应,连忙点头,好姐妹都要出宫办差了,自己怎么能落后呢?

    但可惜的是,天赋型选手当真是很难得的,有一个顾答应都已经是意外惊喜了,陆答应她……天赋平平,甚至缝合的两片布,还不如耿文华呢。

    耿文华是属于有经验,有见识,上手也不慌张,陆答应就不行了,心里慌,手里没准儿,才一上手,那布料就因为她推的太快,拥挤到一起,然后,将缝纫针给带断了。

    第229章 第 229 章 放些黄连,气大伤身。……

    陆答应都快哭出来了, 耿文华赶紧安慰道:“不要紧,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坏了是能修的,换一个缝纫针就可以了,别害怕。”

    耿文华打开缝纫机下面的一个小抽屉, 从里面拿出来缝纫针来换上, 示意陆答应看:“这不就好了吗?没事儿的。”可别哭啊, 小孩子哭她还能哄一哄, 陆答应这样年龄的人哭起来, 她可是招架不住的。

    陆答应仔细看一眼, 又忍不住笑。顾答应赶紧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若是一碰就坏, 娘娘定然不会随意让咱们碰触的。”

    她带了几分期盼的看耿文华:“娘娘, 妾身若是教导人用这缝纫机, 是要在宫里还是到宫外去?”

    是的, 她之所以答应去教导别人用缝纫机,就是冲着这出宫来的。熹妃说的, 她是宫妃, 在外人看来,做妃嫔可能是十分荣耀,十分尊贵的。但其实自己知道, 她在这深宫里就像是被囚禁起来了一样, 每日里看的是一样的风景, 每日里走的是一样的道路, 每日里吃的是一样的饭菜,每日里见的是一样的人。

    再者, 答应能尊贵到哪儿去?整个皇宫,就是有头有脸的丫鬟嬷嬷,在她和陆答应面前也是有些傲气的。

    与其继续留在宫里, 过整日里一成不变的日子,倒不如到外面去,见一见更多的人,做一些更多的事儿。

    况且,教导人这种事儿,说起来多清贵啊,就算教导的是一群女工,但有教无类,这话还是圣人说的呢。所以耿文华一提,她就立马答应

    了下来。

    现在就盼着,耿文华能让她出宫去。

    在顾答应的期盼中,耿文华沉吟了一下,还真笑道:“让女工们进宫来是不合适的,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出宫去。这样吧,本宫和皇上商量一下,纺织厂那边,本宫还有个院子。”

    本来是庄子呢,后来庄子里的田地就分出来了,分给了纺织村的百姓,当然,不是免费分的,而是纺织厂出现购买的,耿文华要了成本价,也不算吃亏。

    分了田地,剩下的也就是一个院子了。

    这院子还挺大,两进嘛,又都分东西厢房,又有倒坐房,还有前面厨房。再有当年为了孵小鸡建立的孵化室,养蚯蚓建立的养殖屋子。

    这两样加起来总共是四间屋子,现在正好可以拜访缝纫机。顾答应可以住在内院里,女工就方便多了,她们大部分是住在纺织村,或者是在纺织厂有宿舍的,来回也方便。

    耿文华这样和顾答应一解释,顾答应就立马点头应了。她正高兴,转头看见陆答应,顿了顿,又忍不住求耿文华:“虽说陆答应不会用缝纫机,但她在刺绣上是很有些天赋的,她是江南那边的人,也会双面绣……”

    耿文华笑道:“纺织厂那边的产品,不管是衣服还是四件套,面对的都是中下市场,并非是有钱人。所以这个刺绣,暂且是用不到的。”

    京城里有钱人家用的是什么布料?丝绸,锦缎。

    去年江南那边上贡了两匹流光锦,那东西,是江南织造府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来研究制作,才总共得了两匹的。当然,现在有了技术和经验,可能下次一年就能得两匹,甚至三匹四匹。

    但现在,确实是很少的。所以那流光锦,甚至在市面上买不到,只宫中有两匹。耿文华给了塔纳一匹,剩下一匹则是自己留着了,她倒不是给自己做衣服,而是打算日后给弘昼媳妇儿——万一弘昼媳妇儿没赶上下一次的进贡呢?

    所以有钱人家,是万万不会看上纺织厂的东西的。那么费劲儿的搞刺绣,提高成本,对纺织厂来说,并不适用。

    看陆答应十分沮丧,耿文华沉吟了片刻问道:“陆答应可会算账?”

    陆答应怔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妾身小时候是学过一些的。”虽说后来家里定下了她要进宫选秀的计划,但一些管家理事的东西,她也多少是学过一点儿,免得进不了宫,又什么都不会,嫁出去也是被人吃的份儿。

    “那你随着顾答应一起出宫,帮着她记账吧,每日里教导多少学生,教导时间是多长,园子里的花费是多少,你帮着顾答应将别的事儿给料理了,顾答应也就能专心来教导别人了。”

    耿文华笑着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陆答应一脸惊喜,忙给耿文华行礼:“多谢娘娘大恩,妾身很愿意。”

    顾答应也笑,赶紧说道:“多谢娘娘,娘娘体贴周到,妾身实在是感激不尽。”

    耿文华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多说什么。熹妃还是有些不太赞成:“这出宫也太随意了,咱们进宫这么些年,都还没出宫过呢,她们这说出宫也就出宫了?”

    耿文华忍不住笑:“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儿酸溜溜的呢?你也想出宫走一走是不是?既如此,不如我也和皇上说一声,让你到护国寺去念念经?”

    熹妃立马摆手,她不喜欢去护国寺。

    去护国寺就要吃素,她最不喜欢吃素,再说了,那地方除了和尚也就是和尚了,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想去别的地方,听说江南繁华……

    这话头才刚露出来,耿文华就摆手:“少做梦了,连皇上都不曾去江南,你还想自己去?再者,去一趟江南需得多少花费你算过吗?你自己出这个钱,还是让朝廷给你出?还是让皇上给你出?”

    熹妃顿了顿才说道:“我自己也是能出得起的。”

    至于让皇上出,那还是算了吧,就那抠门性子……

    耿文华笑道:“就算是你出得起,你这一路过去,当地官员是要给你请安还是不给你请安呢?百姓要不要避让啊?所以这事儿你还是别想了。”

    熹妃就叹气,看过了这缝纫机,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于是一群人各自散了。

    耿文华回头就和胤禛说了顾答应的事儿 ,胤禛都没考虑,直接就点头应了下来:“你看着办就是了,回头这缝纫机的事儿,你不是说要弄一个工厂的吗?可考虑好了在哪儿选址?”

    耿文华微微摇头,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这个工厂,我不打算自己办,或者是给朝廷来办,我想将图纸给到民间。”

    就好像之前朝廷公布煤球的做法一样,在耿文华这边,经过她对民间公布的方子图纸,已经有许多了,所以她说这个缝纫机,胤禛一时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有不是很惊讶。

    因为耿文华就是这么个性子。

    她总怕朝廷与民夺利,还总说,生意这种事情,一旦有贵人掺和,不管这贵人自己愿不愿意,也总会有人找他的空子,然后利用他的权势,作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来。

    就好像朝廷有规定,身为官员不许经商,但那些人家里就真的一点儿生意不碰吗?他们自己名下可以没有商铺,但下人名下必定有,而这些铺子,若是和百姓的铺子有摩擦争论,官员们就当真不看同僚脸面情分,秉公办理吗?

    所以耿文华是宁愿让民间多些商人,也不愿意将所有的东西,都交到朝廷手里的。

    内务府能做的几样东西,是因为这样东西皇家也用的比较多,朝廷也用的比较多。但像是水泥,民间用的更多,所以这水泥的配方也是公布出来了的。

    他沉吟一下才说道:“你打算怎么送给民间?又打算送给谁?”

    耿文华笑道:“我就是没有什么思绪,这才来请教皇上的。”

    “你想不想将你那三万两白银赚回来?”胤禛问道,顿了顿,补充:“再加上一些,弥补你出海的花费?”

    耿文华眼睛都亮了,虽然她总说不与民争利,但该是她的,她也是半分不会让的,她自己凭本事赚来的,凭什么不能要呢?

    这世上若是只提倡人人为公,半分私心也不能有,那这根本不叫人间,就连仙界也是少不了为自己考虑的纷争的。

    她忙问到:“皇上可有什么法子?”

    眨眨眼,她笑眯眯的拱手抱拳,凑到胤禛跟前:“求皇上教教我。”

    胤禛很受用,笑眯眯的:“法子也简单的很,朕给江南织造府写封信,还有四川那边……”

    耿文华有些不解:“这些地方,不是纺织业更繁盛吗?”缝纫机是用来做衣服的,又不是用来织布的。说到这个,她顿时有些心痛:“之前的织布机,竟是没用到赚钱的法子,没赚到一分钱。”

    白白公布了出去构造图,现在全大清,十个地方有八个,用的都是新型织布机。

    胤禛笑道:“你往好处想,织布机是免费的,但同样的,布料增多,你的纺织厂是不是也获利?”

    耿文华没说话,胤禛继续说道:“请那些人来看看缝纫机,然后价高者得,总会有识货的人的。”

    胤禛又说道:“你这缝纫机,也不光是做衣服,还有缝制被褥,鞋袜,但凡用针线的地方,几乎都可以用,所以,这天下,还是识货的人比较多的。”

    他忽然问道:“对了,缝制被褥……”

    那棉花铺的厚实的时候,一般是不太好缝制的,但这个也不追求像是衣服那样针线密集匀称,针脚大一些也并不成问题,所以这个缝制起来也不算难。

    但也比较耗费体力,军中大量需要棉被棉服,若是能将这缝纫机做大些,针头更结实些,那军中所需,是不是就能变得更便利些?

    胤禛低头看耿文华:“你那纺织厂,可要做一些棉被棉服试试?”

    耿文华叹气:“做不是

    问题,但皇上也知道,军中所需,也并非是我们做出来做不出来的事情,而是军中采买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我们用上好的棉花,上好的棉布,那军中能买得起吗?”

    胤禛一时之间并未说什么,但大约是和耿文华说到了这事儿,胤禛第二天就忍不住留下了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问起来这军需的问题。

    单单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所以没过几天,弘昼从山西回来,胤禛就一摆手,又将人给打发出了京城,命他往边疆去了。

    耿文华是不太操心的,胤禛儿子少,对每个都十分珍惜,再者,弘昼又不是上战场去了,他就是到各处走一走,看看各处的棉被棉衣,询问一下价钱之类的,能有什么危险?

    她将顾答应和陆答应给安置好,纺织厂那边就开始热热闹闹的培训活动了,耿文华虽说已经将纺织厂的事儿,大部分都交给了塔纳,但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过问的。

    趁着这机会,又找了怡亲王来:“你们军营中,可有那种出身不算很好……但自己又比较争气的士兵?”

    怡亲王有些反应不过来:“娘娘的意思是……”

    “我想举办个相亲会。”耿文华直接说到,纺织厂那边大多是女工,加上纺织村,现在大概有人口两千多,别看这个数字不算大,但在大清这都能算一个上上村了。

    这两千多人里面,又有一千是女工。

    除了逃离家庭的,还有寡妇,还有宫里年龄大的被放出来的,这一部分加起来,又有三四百。

    这么多人,总不能大家都不成亲吧?就算有一些确实是看遍了婚姻冷暖,不愿意成亲,但三四百里面也有一两百还是愿意成亲的。

    耿文华难道还要拿了名册来,一个个的给她们指婚吗?

    所以她就想到了这个相亲,要问这世上,哪儿没成亲的男人最多,那肯定就是军营了啊。

    她掰着手指给出几个条件:“身体康健,相貌端正,家世不用太出众……否则家里不一定愿意儿媳出来做女工,我让她们相亲成亲是为了夫妻和睦繁衍子嗣,可不是为了让她们辞工回去伺候公婆的,本人要有出息,不能赌不能嫖。”

    怡亲王沉吟片刻:“这条件倒是不难找,不过,需得多少人?”

    耿文华暂且给了个数字:“暂且五十个吧,这五十个若是成了,日后再说第二次,若是成亲后日子过得不错,那自然也就有第三次第四次了。”

    怡亲王顿时笑起来:“那这相亲的地点和时间……”

    “眼看快三月,就定在三月初五。”三月三是上巳节,有些人家是要过清明的,就不好选在这时候,但踏青春游,也就是三月里,所以选初五就行。

    至于地点,耿文华沉吟了一下问道:“十三弟可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怡亲王也沉思了起来,过了片刻说道:“不如选在法华寺?那边有一片后山,山上之后青草,亭子,流水,并没有其他遮挡物。”

    毕竟是相亲,要是有树林之类的,怕到时候闹出来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就算他从军中挑选的人,人品都还算过得去,但谁都有打眼的时候对不对?万一就有人隐藏的很深呢?对男人来说,出一次事儿,顶多是被革职没了前程,但对女人来说,那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耿文华点头笑道:“可行,既如此,也需得制定些相亲的流程,总不能大家伙儿去了,就是你看我我看你,设置些小游戏,男人能玩儿的,女人能玩儿的,既能展现男人的能力,也能展现女子的长处。”

    相亲嘛,男的看上女的,女的也要能看上男的才行。

    怡亲王就笑道:“不如娘娘将这事儿交给兆佳氏?”

    兆佳氏是十三福晋。

    耿文华就是打着这主意呢,立马点头应了:“好,回头你和十三弟妹说一声,让她有什么想法,只管进宫来找我。”

    两个人很快就定下了这事儿,头一批只五十个人。所以纺织厂那边也需要报名挑选,这个事儿交给塔纳是不太合适的,她虽然聪明,但毕竟没开窍,挑选夫婿这种事情,她再说的头头是道,也是照本宣科,过日子要总照本宣科,那是没法子过的。

    所以这事儿照样是拜托给十三福晋,谁愿意去,需得报名,然后十三福晋来挑选,先从年龄上挑选,年纪大些的,比较着急的,放在头一批。

    这一批里面,也是有几个寡妇的。

    朝廷并不禁止寡妇再嫁,但康熙时候,有许多当地上折子给自己管辖地的妇人申请贞节牌坊,康熙也当真是批准了几个,所以在民间,其实是倾向于寡妇守节的。

    但到了胤禛这会儿,有耿文华横插一手,十个请封贞洁牌坊的,有八个能被耿文华拦住。再者,天下谁不知道纺织厂是耿文华的产业地盘呢?

    耿文华只要让这些寡妇露头,让她们相亲,百姓也就知道这什么意思了。

    所以,这名单是必得要有几个寡妇的名字的。

    事儿虽然是吩咐了下去,但耿文华得空了也还是会询问的。

    三月初五,两边将人拉到法华寺后山,那边是圈定了一个范围的,不管男女,都不许走出这个范围来。人是怎么来的,等相亲之后,就需得怎么送回去。

    十三福晋隔三差五就往宫里送信,五十对人里面,当场看对眼的有十二对,有愿意接触的想法的,有十六对,剩下的就是没看上对方,也没被人看上的。

    但首次相亲就能有将近五分之一的成功率,这已经是很让人惊喜的数据了。

    耿文华很是大方,特意让塔纳到纺织厂那边说了一下,若是她们愿意举办集体婚礼,那纺织厂这边愿意给每个人准备一套四件套作为新婚礼物。

    所谓的举办集体婚礼,就是她们同一天,同一时间,集体从纺织厂嫁出去,就是将纺织厂当娘家的意思了。

    十二个人,有十个愿意举办集体婚礼,剩下两个则是回娘家待嫁——像是这种的,基本上都是和家里感情深厚的。

    不管愿不愿意办集体婚礼,耿文华都是很高兴的,趁机又让塔纳宣传了一波纺织村。因为这些个士兵,就算是在京城当差,但大部分的老家也并非在京城。

    现下成亲了,要在京城落脚了,那就必然是需要买宅子的。内城太好的买不起,外城太远又不愿意,那纺织村很显然就是个很好的选择了。

    再者,住在纺织村,自家新媳妇儿又不耽误当差赚钱,又不用担心男人不在家会被恶邻骚扰,这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啊。

    于是纺织村本就没剩下多少的房子,这下子几乎是全卖完了。

    接下来就该是扩地重新建造房屋了,与此同时,纺织村也和衙门提交了申请——他们需得推选一个里长出来。

    有一个里长,代表的可不光是他们村庄人口增多,还代表着纺织村,要从村落,变成一个大乡镇了。

    十户为一牌,十牌为一甲,十甲为一保,村里户口越多,就表示这地方也是昌盛。

    衙门的事儿自有塔纳去过问,她虽说也是女眷,但毕竟是公主,对于这种掺和朝政的事儿,不管是胤禛还是百官,对于公主的容忍度,明显是高于嫔妃的。

    所以外面的事儿,耿文华也多是愿意让塔纳出面。

    纺织村这边在慢慢发展,弘昼也从边疆送回来一封密信——他偶然一次发现,边疆最底层的士兵用的棉被棉褥,竟是那种破烂棉絮,很是不保暖。

    经过私下调查,他认为,那军营里有人私吞军需。

    这可是大事儿,胤禛接到密信脸色就沉下来了,立马宣召了怡亲王进宫。

    胤禛在养心殿发了大脾气,耿文华知道的时候,都已经是快晚上了。她正抱着七阿哥看书呢,绘本,弘昼和塔纳小时候都看过的,现在轮到七阿哥了。

    听小太监来说养心殿那边的事儿,耿文华就摆摆手:“回头让厨房做些下火的炖汤,放些黄连,气大伤身,皇上这性子……”

    怕是改不了了,康熙在的时候他还能忍一忍。现在也没人压在他头上了,他高兴就哈哈笑,生气就发脾气,谁也拦不住了。既如此,干脆先提前准备些泻火疏肝解郁的饭菜吧,也免得他将自己给气出来个好歹。

    第230章 第 230 章 宫里对于赌博的人会如……

    军中这事儿必然是要严查的, 京城这边的军营多是怡亲王管辖,再者又是天子脚下,倒是没有此类事情,但别处距离京城比较远的地方, 都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于是胤禛选出了钦差, 命钦差巡视各处军中, 检查军需军火之类的。

    一时之间, 整个大清, 但凡是有贪污的, 多是胆战心惊的。

    有不少人还特意往就京城来走门路, 就连耿家那边也收到了不少帖子。不过, 耿文华提前就交代过, 耿家谁也没敢开门将这些送帖子的人给放进来。

    耿文华是不管这些事儿的, 但钮祜禄那边就有些……没忍住,过了几天就拿了一盒子的东珠过来:“湖南那边的驻军, 有个叫何广的, 他是汉军旗出身,娶的媳妇是钮祜禄氏……”

    耿文华眨眨眼,笑着问道:“和你同族?还是你的堂姐妹?”

    钮祜禄氏摆手:“就是同族, 他也并非是贪污, 不过是因着这军需送到他手上就是如此的, 他怕这罪名最后落在他身上。”

    成了背黑锅的。

    耿文华笑道:“这定然不会, 钦差大臣又不是傻子,真若是有事,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官污吏,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我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他这人胆子小,一听说有钦差出巡,自己就有些担忧,这不,想提前让咱们帮着说几句好话,免得真被人给推出来做枉死鬼了。”

    钮祜禄氏笑着说道,将那一盒子的东珠推到耿文华面前:“民间传闻你喜珍珠,这东珠可是花费了大价钱才

    买回来的,你看看,每一个都饱满圆润,颇有光泽。”

    耿文华顿了顿才问道:“谁说我喜欢珍珠的?”

    钮祜禄氏都不信:“你若是不喜欢,会做珍珠衫?早些年在王府,皇上都特意收集珍珠给你做珍珠衫,后来弘昼也买了不少珍珠,你若是不喜欢,怎么会要那么多珍珠?”

    耿文华叹气:“因为珍珠便宜啊,我总不能说我喜欢金缕衣吧?”

    当然,上好的珍珠也不便宜,比如眼前这一盒子的东珠,几乎是婴儿拳头那样大小,颜色又是完全一样,色泽度也饱满,这种的东珠,一个估计就得好几十两银子了,一盒子,大约能换五六个,甚至七八个金缕衣?

    金缕衣贵是贵在了人工技术上,真要是称量,那其实是比不上眼前这东珠的。

    她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了,耿文华摆手:“我并不是真心喜欢珍珠,我这人比较随意,穿戴这些,完全是看心情,今儿阳光灿烂,我就更喜欢带玉石的,今儿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我就喜欢带金子,春日里晴朗,我就喜欢珍珠,冬日里寒冷,我就喜欢白玉。”

    再者,早些年她用珍珠,是想着还能养殖珍珠,迟早将这珍珠的价钱给打下来,虽然到现在,养殖珍珠的事儿还没成呢,但像是珍珠衫,她用那种米粒大小的珍珠的话,也并不算很费钱。

    耿文华将东珠给推回去:“你一番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并不能要,一来是朝堂上的事儿,咱们后宫不能掺和,咱们姐妹多年,就是你不喜欢听,我也要提醒你一声,钮祜禄家和外面官员来往也就算了,但你一个宫妃……”

    见钮祜禄氏脸上有些不在意不耐烦,耿文华就没说下去了。

    顿了顿才说道:“再者,那何大人是不是贪污受贿,这要看钦差的,并非是谁一家之言就能断定的。他若是当真两袖清风,那就不惧人言,有冤也能到京城来申,并不用花费这样大的价钱。”

    她伸手点了点那一盒子的珍珠:“再者,能拿出这样一盒子的东珠……”

    这东珠价钱可不便宜,更何况也不光是一盒子东珠,过了钮祜禄氏的手,那钮祜禄氏也必然是留下了一件儿,甚至可能是多件珍宝的。

    一个寻常将领,能有如此家底,你说他没贪污,这话谁能信?

    耿文华意味深长:“熹妃,不该伸手的,最好还是别伸手,免得一伸出去,就被人给抓住了。”

    熹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他家里自己信誓旦旦没有收受贿赂,若是将来钦差当真是查出来了,那也是他们自家没说实话,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耿文华沉默片刻才问道:“今儿熹妃来我这里的事情,四阿哥并不知情吧?”

    钮祜禄氏原本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但听到这话,脸色就是变了变。耿文华就端茶送客:“熹妃妹妹,情分是情分,但现在这事儿,也不光是情分的事儿了。皇上好,大清好,咱们也才能好,若是大清出现了这种蛀虫,大清好不了,咱们做后妃的,能好到哪儿去呢?”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钮祜禄氏愿不愿意听,耿文华就不管了。

    她就是有些感慨,历史上的熹妃就是个喜好奢华的,听闻乾隆曾用金子给她打了一座金塔,专门用来存放她梳掉的头发,这事儿当然有可能是野史,毕竟这样的金器,也没人见过。

    但她喜好华服这事儿,却并不是假的。

    何家送的若都是这样的东珠,或者是更好的首饰珠宝,钮祜禄氏动心,从而一冲动来找她了,这也是……比较正常的事儿。现在就看弘历是如何看这事儿了,弘历若是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对,那他这辈子大约就是和皇位无缘了。

    弘历若是能劝诫钮祜禄氏,私底下再去找胤禛请罪,将东西交给胤禛,那弘历就是还有机会。

    耿文华让人特别留意了一下熹妃那边的情况,当天下午弘历就进宫来了,母子两个也不知道在屋子里说了什么,但很快弘历就让人抱着一个小箱子离开了熹妃那边,去了养心殿。

    耿文华顿时有几分失望……弘历居然没犯蠢。

    不过熹妃倒是怕了,也不知道是弘历说了什么吓着了,还是胤禛斥责了钮祜禄老大人,反正就是一下子病倒了。

    耿文华前往探望,熹妃还拽着耿文华的手发愁呢:“皇上可会降低我位份?”

    耿文华摇摇头:“你想多了,皇上虽说心里必定恼怒,但是看四阿哥脸面,也不会将你如何的。对了,听说弘历府上有个格格有了身孕?”

    熹妃沉默一下才点头,又叹气:“是富察格格,之前富察氏过门没多久,就将这个富察格格给抬进门了,富察格格倒是好福气,这才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其实也不是没多久,至少是过了那拉氏的孝期了。

    不是三年,不过皇室嘛,守孝这事儿很随心,也有快两年了。

    熹妃是不太喜欢这个富察格格的:“之前富察氏带进宫来给我请安,长的那叫一个妖妖娆娆。再者,富察氏现在还没生孩子,嫡出的还没有,就先有个庶出的……若是个格格也就算了,但若是个阿哥,那就是庶长子了。”

    就是寻常人家,有个庶长子,都说不定要引起纷争的。

    远的不说,就说怡亲王。那府里也是有个庶长子的,原先十三福晋不受宠,是府里的侧福晋更受宠。但后来十三出事儿,十三福晋总陪着,夫妻两个患难与共,这才交心,于是又有了嫡子。

    庶长子呢,得了好些年的宠爱,若是没有嫡子,他是能继承怡亲王的爵位,得怡亲王的家

    产的。

    但偏偏现在又有了嫡出的弟弟,那心里能没有半点儿怨言?能将那嫡出的弟弟当做亲生的弟弟照看?

    嫡子年幼时候还好说,小孩子打打闹闹是正常的。但现下嫡子长大,庶长子也到了成亲年纪,听闻十三府上都闹了好几次了,庶长子因着要成亲,就想要当差,磨着怡亲王给他找门路。

    怡亲王又素来忠君,不说铁面无私吧,但也绝不会为自家儿子走后门。

    嫡子呢,也对这个庶出的哥哥十分不喜,就非得要将这个庶出的哥哥给赶出家门,成亲嘛,皇上的儿子们成了亲尚且要搬出宫去,你怡亲王的儿子成亲了,为什么就不能分府另住?

    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太大才能,就算是怡亲王心里最疼爱的孩子已经换成了别人,这和庶长子之间的父子情分也并非没有的,他怎么能放心将这孩子给分出去过?

    怡亲王既要办差,又要忧心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整日里连个眉头都舒展不开的。

    这些内里的事儿,外人不知情,但熹妃岂能一点儿没听说过?

    显赫如怡亲王,还因为府里的庶长子,闹成现如今这样。弘历现在可是……紧要关头,这有了庶长子,日后府里闹腾起来可怎么办?

    因此耿文华一问,她连别的也顾不上了,就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富察氏:“也是个不中用的,竟是看着富察格格怀孕,这要是生了阿哥,岂不是要压她一头?府里又不是没别人,不管是那拉氏还是高氏,抬起来一个不就能制住富察格格了吗?”

    结果倒好,几个人压不住一个富察格格,硬是让人家有了身孕。

    耿文华就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若是当真操心弘历府上的事情,那也需得尽快养好了身体,不然你现在病着,四福晋又要天天进宫来请安,怕是府里就更是富察格格说了算的。”

    熹妃冷哼一声:“她一个格格,如何能说了算?我看那拉氏也是个不中用的。”

    那拉氏还是侧福晋呢。

    耿文华又劝说了熹妃几句,见她不再提起来那位何大人的事儿了,也就起身准备告辞了。正要走,熹妃却是忽然拽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为我求求情?”

    耿文华有些怔愣,熹妃苦笑了一下:“我并非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昏了头,这才鬼迷心窍,做了这错事。但我这一辈子,也只做了这一次,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皇上又不愿意见我,弘历大了,也不愿意和我说外面的事儿……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我和皇上求求情?”

    “我这几天也并未见到皇上。”耿文华有些为难的说到,胤禛忙着呢,军机处这几天灯火通明,听说户部尚书已经连着三天都是留宿在宫里了。

    耿文华之所以知道,并不是她去打听了,而是因为大臣们要留宿,宫里就需得准备热水饭菜,总不能让大人们在宫里办差做事儿,还要饿肚子吧?

    所以班房那边每日里是要送名单到御膳房,御膳房给准备工作餐的——按照标准,两荤两素一汤。耿文华出于好奇曾经尝过,怎么说呢,并不是很好吃,但也不是很难吃。

    工作餐的目的是让大人们能尽快的吃完饭,以继续工作,所以不能太过于繁琐,多是炒菜为主。

    从御膳房拎到太和殿那边,一大圈下来,已经是有些冷了,就算是食盒底下放了火炭,那肯定也不能和刚出锅时候相比了。

    不过因着食材不差,再加上御膳房的手艺,所以也并没有难吃到难以下咽的地步,就是比不得在自家吃热腾腾的好而已。

    耿文华这样说,熹妃就以为她是推脱,一方面是心里愤愤,一方面又有些惶恐,连耿文华都不愿意给她求情的话,难道皇上已经气的连耿文华的脸面也不愿意给了吗?

    她拉着耿文华的手不松开:“我真知道错了,之前没听你的话,也是我的错,你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儿上……”

    耿文华叹气,用另外一只手拍她肩膀:“你放心,我不是说了吗?看在四阿哥的脸面上,皇上也并不会将你降低位份的,顶多就是罚俸,但四阿哥现在已经当差,已经成亲眼看也要做阿玛了,难道没了这月例,四阿哥还能让你饿死?所以你只管安心养病,再者皇上这段时间忙着,也必然顾不上你,等忙完了,指不定也就忘记这事儿了。”

    熹妃有些怀疑:“真的?”

    她印象中,胤禛可是个小气又记仇的,这事儿用弘历的说法,那就是往皇家脸上打了一巴掌,行贿行到了宫中,皇上都跟着没脸面,这种事情胤禛能说忘就忘?

    对上熹妃的视线,耿文华不知道怎么的,也略有些心虚起来,顿了顿才使劲点头:“真的,我和你保证,我回头若是见着了皇上,必然给你求情,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熹妃这才略松一口气,脸上也才露出了几分笑意:“那我可得多谢你了,等我病好了,我请你吃茶赏花。”

    耿文华笑着应了,这才拽出自己的手,出了熹妃这宫殿。

    回到永寿宫,七阿哥正在吃蛋羹,见她进来,连蛋羹都不要了,身体一歪,就要往她跟前爬过来。知春赶紧伸手保住,这可是在软榻上呢,往下爬必定要摔的。

    耿文华先去洗手更衣,这才来抱七阿哥:“七阿哥今儿这胃口很是不错,除了蛋羹,让御膳房再准备些米粉,两天一次水果或者蔬菜泥。”

    等到十个月之后,就可以略添加一下肉糜了。

    七阿哥笑哈哈的,小爪子在耿文华头上挪动,想拽耿文华头上的首饰,耿文华捏着他的小爪子,赶紧叫知春将自己的首饰给摘下来:“可不能让他拽,上次拽下来我一缕头发,疼死我了。”

    知春笑道:“七阿哥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了。”

    耿文华点点头,抱着七阿哥往外面走:“御花园去转一转,晒晒太阳去,对了,塔纳今儿可有来?”

    知春跟在后面,手里拎着每天出门要用到的装备,爬爬垫,水壶,碗筷,还有玩具,卫生纸——经过这么些年一次次的试验,卫生纸总算是略有些达到耿文华的要求了,十分柔软,颜色也洁白。

    现下京城里的贵人,大多是采购这种卫生纸,虽说不能写字画画,但是平日里用来擦屁股倒是十分舒坦的,又比丝绸棉布便宜,很是很划算的。

    “塔纳公主今儿还没来。”知春回话,听到塔纳名字,七阿哥也忍不住啊啊了两声,他最喜欢塔纳了,又温柔,又愿意带着他玩儿,还长得好看。

    虽说七阿哥年幼,但七阿哥也是很喜欢长的漂亮的人的。就比如伺候的丫鬟们,知春长的更好看,他就更愿意让知春抱着。

    胤禛一时还没察觉到七阿哥这性子,但是耿文华已经观察出来了,伸手在七阿哥小脸蛋上轻轻捏一把:“也不怕你汗阿玛说你好色。”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喜好美好的事务是人之天性,你喜欢归喜欢,只要不是非得弄到手去霸占,那就不是大毛病了。”

    小孩子嘛,还是要靠教导的,你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再定好了规矩,他从小这么长大,大概率不会出问题。

    再者,龙生龙凤生凤,耿文华对自己和胤禛的基因还是很有信心的。

    胤禛也喜欢美好的东西,甚至亲自设计瓷器,但胤禛也没说这天底下的瓷器都是他的,不许民间拥有,不许百姓买卖啊。景德镇那边,有时候也会偷偷的烧一些瓷器卖出去,胤禛能一点儿不知情吗?

    耿文华也喜欢好看的东西,但耿文华有更远大的目标和理想。

    她就不信自己和胤禛生的儿子会太差。

    到了御花园,放好了爬爬垫,耿文华就将七阿哥放下来,先任由他到处爬,他现在爬起来还略不熟练,所以耿文华也不怕追不上,丫鬟婆子那么多呢,能看不住个小孩儿?

    她自己则是靠坐在栏杆上晒一晒太阳,等觉得太热了,就略换一个地方。亭子的另一边正好是湖水,她就让人去拿了馒头来,一点点儿掰开喂鱼。

    看着里面的大胖金鱼,她就笑着问道:“可有人偷偷弄出来吃掉?”

    知春犹豫了一下:“没人敢吃吧?这里面有多少鱼,应该是有数的?”

    耿文华摇头:“有数什么啊,金鱼自己产卵,谁还会特意来数一数有多少新生的小金鱼?年复一年,这池子里的金鱼必然是会越来越多的。若是没有变出来太多,那必然是有人偷偷吃掉了。”

    这个偷偷,说的是宫人。妃嫔是不吃的,金鱼的味道哪儿有别的鱼的味道好,它要是好吃,早在御膳房的食谱上了。

    也就月例不是那么高的宫人,馋鱼肉了,可能会抓起来吃那么一两条。

    宫里偏僻的地方多,找个无人之处烧烤一番,可能味道也不会太差。

    说着话,耿文华就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似是有人影在晃动,她眯着眼睛看半天,示意知春悄默默的过去:“看一看是在做什么,别惊

    动了让跑走了。 ”

    知春应了一声,带了两个太监绕一圈往那边去。

    到了跟前花木给扒拉来,惊动了里面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速度也快,立马站起来要逃走,但是被知春带的两个太监给按住了。

    知春很快回来,面上有些无语:“是在赌钱,宫里不许赌钱,若是在在住处,被同屋发现可能会被举报。所以就在御花园里,找了僻静之处赌骰子大小。”

    说着话,太监将人给押过来了,也是两个小太监,看那衣服的颜色,应该是杂役太监,就是做一些洒扫之类的粗活儿的,并不归属于哪个宫殿。

    这两个被按在地上,面色也是有些发白,赶紧磕头求饶:“奴才也不是有意的,奴才知错,还请娘娘饶命。”

    耿文华问知春:“按照宫规,对于赌博的人会如何处置?”

    “送到慎刑司,大赌罚没银钱,打二十大板赶出宫去。小赌罚钱十两,打十板子赶出宫去。”知春说道,最终都是要赶出宫的,免得留在宫里成了祸害,或者是带坏了小主子。

    赌博之人,若是输红了眼睛,那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有朝一日若是想谋害皇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宫里是绝不许有赌博之人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