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你相信预言吗？”
怎么可能是假的？
真是疑神疑鬼！
夏梦收起了眼底的戒备, 一点点勾起了唇角。
她露出了一如平常的笑容：“我没事。”
可她这样的反应，落在王向屹的眼里，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王向屹张口欲言, 又默默将疑惑吞了回去。
此时的夏梦明明跟平时一样笑着，却明显跟平时不一样。
精神图景里发生了什么？
此时走廊上响着阵阵脚步声。
白一竹正在带着手底下人给所有人检测身体情况。
王向屹知道,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他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你先缓一缓, 晚一点我们再开一个复盘会议。”
复盘很有必要。
复盘能帮助他们捋清楚很多不小心忽略的细节。
如此, 才能顺利弄清楚这个怪病的源头和成因究竟是什么。
夏梦缓慢地点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
低手缓缓看向自己的掌心。
刚才她就是用这只手, 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赫尔曼的心口。
为什么她能这么果决地做出那种事？
明明, 赫尔曼与她也不曾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她当时为什么能下得了手？
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了。
如今回想，她好像从一开始就对赫尔曼抱着很深的敌意。
这份敌意并不完全是受黎昼的影响。
她知道黎昼和赫尔曼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但这不会影响她对一个人的客观评价。
但她从第一眼看到赫尔曼的时候，就不喜欢他。
内心很排斥他。
这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赫尔曼居然对她是那种态度。
那是一种完全不设防的热切。
仿佛他已经天然将她视作了自己那一边的人。
她从空房间里走出来。
王向屹似乎放心不下, 仍然站在门口看着她。
这时候，黎昼去而复返, 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看了夏梦一眼, 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没有追上。
黎昼解释道：“他身边有个哨兵, 非常擅长长距离空间转移，能带着人一起瞬移。”
当时他已经第一时间释放出精神力追踪空气中残留的赫尔曼的精神力波动, 但没追出多远就断了, 再也捕捉不到半点痕迹。
很显然，赫尔曼是瞬移离开的。
至于那个罗寻非, 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之后他还特意去了安保室一趟，调取监控。
整个向导中心的走廊上都有监控。
至于病房内，涉及病人的隐私，并没有安装任何的摄像头。
但很奇怪, 摄像头甚至没有拍到赫尔曼进入罗寻非房间的画面。
画面里只有赫尔曼走出崔洋房间，大步离去。
然后一个转角，身影就消失了。
另一侧的摄像头并没有拍到他的身影。
安保人员原本正在房间里打盹，黎昼到时，他吓了一跳。
以为黑塔里出了什么岔子。
黎昼问他，之前安保监控室里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那个安保人员也是一问
三不知。
黎昼知道，线索到了那里，算是彻底断了。
罗寻非的消失，明面上无法再跟赫尔曼扯上任何联系。
这次行动已经结束了。
赫尔曼离开，也无可厚非。
身为黑塔的总部长，他的行踪去留，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甚至连这一次行动的事后复盘，他也不需要参与。
只用等着所有人将任务报告写完交给他就好。
夏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黎昼又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忽地问道：“你怎么了？”
夏梦怔怔抬头：“什么？”
黎昼关切地望着她：“你看起来心绪不宁，发生什么了？”
夏梦没法解释。
解释起来太长了。
她反握住他的手，说：“走，我们回崔洋那里。”
崔洋的病房内，此时人已经全走了。
只剩下他一个小孩子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兴许是因为罗寻非凭空消失，令夏梦实在放心不下，她决定在崔洋的病房里留下来。
崔洋的烧已经退了。
但人还没醒。
躺在那里，瘦瘦小小的，孤零零的。
之前他被送进隔离中心，因为情况特殊，所有人不允许探视。
这在精卫中心其实也很常见。
一些个重症病患平常也是不允许探视的。
每个月固定时间探视。
但夏梦问过护工，他家里的人有没有来探视过，哪怕是送几样东西，来问问情况，都不曾有过。
夏梦想到精神图景里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不禁有点心疼。
小孩子挺可怜的。
身患自闭症，又有那样的异能，将来只怕也很难像正常人那般生活。
黎昼靠在她身后的墙边，说：“你放心吧，他既然觉醒了，又是珍贵的预知异能，黑塔不会丢着他不管的。黑塔内部有很完善的培养机制，而且——”
他顿了一下，说：“黑塔想用他，必然会好好培养他。”
夏梦闻言盯紧了他的表情。
他的这番话，是在说崔洋，还是在说他自己？
听说他从小就没了父母，因为觉醒得早，早早被带进了黑塔。
然后，就因为S级哨兵的身份，一直辗转于全球各个黑塔之间。
夏梦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像你一样吗？”
黎昼很干脆地点头了。
他说：“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黑塔，但不可否认，黑塔确实能够提供有效且可靠的帮助。”
夏梦轻轻呼出一口气。
黎昼这么说，稍稍令她觉得宽慰了一点。
黎昼望着她，轻声问：“现在能跟我说说，在里面你都遇到些什么了吗？”
夏梦沉默。
她不说，黎昼就那么安静地等待着。
也不催她。
良久，夏梦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轻轻地说：“如果我说，那个精神图景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你会怎么想？”
这次换黎昼沉默了。
他：“……什么意思？”
夏梦：“比如说，身份牌，本身就是预知的一部分，你会怎么想？”
黎昼微微眯了下眼，慢慢消化夏梦所说的话：“你是说……红黑国王？还有……红桃皇后？你是指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是预言？”
夏梦叹气：“可能也不仅仅只是预言。”
她仍然记得罗寻非在看见她的时候，那不是个看陌生人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位多年老友。
罗寻非是为她来的。
赫尔曼·德莱塞也是。
他们都说认识她。
他们都说是为了她而来的。
可她毫无印象。
她一无所知。
她查了罗寻非的履历。
他是个非常资深的心理治疗师，更是英国那边数一数二的沙盘治疗师。
也就是说，在他所布置的沙盘上，不会有任何废棋。
他的每一处落子，肯定都有他的深意。
他想要通过沙盘告诉她什么。
而且他相信，她能感知到他的意思。
——被童话故事堆砌成的沙盘。
如果将崔洋的精神图景划分出地图的话，那么红黑国王的地盘，应该就是处于最核心的位置。
四周被无数的童话故事包围。
比如《灰姑娘》，比如《白雪公主》，比如其他哨兵去的童话。
童话故事应该就是第一关。
异化的精神图景总是如此。
一层迷惑人的表象，一层核心。
想要到达核心，必须得先拿到藏在表象下的钥匙。
而那枚藏在一个个童话故事里的钥匙，应该就是崔洋。
那只小兔子。
只要遇不到那只兔子，他们就走不出外围的表象，始终无法到达核心区域。
这或许也是罗寻非的刻意为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无关的人拦在外围。
——这么说，能走进核心区域的人，都是他想要放进去的人？
有多少人进去了？
她，赫尔曼，黎昼，苏方晓，欧旭。
不，不对。
准确来说，赫尔曼和黎昼，从一开始，就被放在了核心区域里。
而欧旭和苏方晓，则是被她误打误撞带进去的。
……或许也不算误打误撞。
一开始，小兔子不也给欧旭了一个心愿了吗？
可能是出于哨兵天然对向导的亲近感。
也可能，是罗寻非在给小兔子布置“999个心愿”的任务时，悄悄给他下了暗示。
让他将心愿交给向导。
也就是说，这个预知的沙盘里，原本的主角就只有三个人。
她，黎昼，赫尔曼。
而她和赫尔曼，原本身在同一阵营。
她是红桃皇后，而赫尔曼是国王。
黎昼在对面阵营。
罗寻非想告诉她什么？
赫尔曼才是她的盟友吗？
黎昼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的那一个？
罗寻非当时说，预知的结果，是她会杀死黑桃国王。
而很显然，就结果而言，她杀的是赫尔曼。
那么，现在算是……她打破了既定的未来了吗？
不知怎么的，夏梦忽然想起了黎昼之前说过的，他要找到自己的刻印向导，并且杀死她。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呢？
夏梦抬起眼，对上黎昼深深望过来的视线。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黎昼觉醒当天，属于他的预言告诉他，要杀死那个刻印向导。
而她现在被拽进罗寻非为她打造出的预言里。
然后告诉她，要杀死黎昼。
太可笑了。
夏梦静静地问：“你相信预言吗？”
其实这话问得奇怪。
他怎么可能不信呢？
若是他不信，他过去十几年都在干什么呢？不就是在找那个人吗？
那个预言，或许曾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信仰。
找到那个人，才是他活着的意义。
黎昼放下手臂，站直身体。
他走过来，半跪在夏梦的面前。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虔诚地印下一个吻。
他：“曾经相信。”
他：“但现在我的信仰是你。”
他抬起头，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不要怕。”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70章 第70章 山雨欲来。
语言的力量, 其实比夏梦想象中更大一点。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夏梦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她捧住他的脸，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你。”她说。
夏梦振作了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崔洋, 然后回头说：“你说赫尔曼身边那个人，能长距离带人瞬移的那个, 具体是什么样的异能？他还有可能再过来带走崔洋吗？”
黎昼说：“应该不太可能。‘裂空’也有时间限制, 三天内只能使用一次。”
那个人的异能叫作‘裂空’, 顾名思义, 就是破开虚空, 打开一条空间裂缝。
黎昼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赫尔曼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夏梦放下心来。
至少三天内，小崔洋不会有事。
随后她跟黎昼一起去了那场复盘会。
除了赫尔曼之外，所有参加了这场任务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都在。
周启、王向屹等人坐在最后面, 旁听会议。
哨兵们一个个开始作报告。
报告他们在精神图景里遇到的一切。
正如夏梦之前猜测的那样，他们也被拉进了一个个童话故事里。
有人成了长发公主, 有人成了美人鱼, 有人成了青蛙王子, 有人成了丑小鸭，还有人成了小红帽……
总而言之, 他们陷在各自的童话故事里, 来回打转，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所有人都说完, 轮到夏梦了。
夏梦作报告时隐去了一部分真相。
比如智者的真实身份，比如红桃国王的真实身份。
反正，只要她不说，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智者和红桃国王。
听她娓娓道来的时候, 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个童话故事还真能被她另辟蹊径地闯出一条出路来。
坐在下面的人交头接耳地交流经验。
“我就说！我说怎么顺着故事线往下走怎么走不通！原来得找那只兔子！”
“兔子是只有一只吗？还是每个人的故事里都有一只？”
“……应该是唯一的吧？”
“那咱们岂不是得等到小兔子来找我们，才行？”
“好像是。”
夏梦在台上听着，忍不住面露同情。
如果一切全是罗寻非安排的，那么他们估计在里面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
没看之前那么多被卷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的吗？
也不想想，难不成他们出不来是因为还没等到小兔子吗？
复盘会议的最后，到了互相交流和提问的环节。
大家格外积极，特别是对夏梦这个打开了最后的门的人，好奇地提了不少问题。
夏梦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想想也明白过来。
一方面，他们本来就是取经来的。
当然得问得越清楚越好。
另一方面，这次行动算是联合行动，事后每个人还要给总部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
书面工作简直不要太繁琐。
他们在童话故事里打转了半天，什么都没摸索出来，可不得盯着夏梦赶紧问清楚细节。
不然到时候报告里都没什么内容可写，编都不知道该拿什么编。
再说了，等回去之后，到时候执行任务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说什么也得将通关的攻略给问明白了。
望着他们眼巴巴的眼神，夏梦心说，真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最后还是黎昼出来将她解救了出来。
他的解救方式也非常的简单粗暴。
他一把将欧旭和苏方晓推了出来。
黎昼：“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他们两个就好了。之前的几次任务，他们也都在。哦对了，苏副队，这次行动任务的报告就交给你负责了。”
苏方晓：“……？”
什么？
交给她吗？？
黎昼眨眨眼。
别看他，他从来不写报告。
他的这个“恶□□部那边几乎是人尽皆知。
一开始他仗着自己跟那群英国佬语言不通，直接不写。
后来黑塔特地给他配备了个英语老师，甚至还给分配了个精通中文的主管，专门负责跟他交接。
结果，黎昼干脆直接将写报告的任务推给了那位主管。
每次执行完任务回来，他对着主管就是一通言简意赅的输出。
输出完，在他眼里，他的报告也就做完了。
至于书面的报告，跟他就没关系了。
英语老师的课更是一次都没去上过。
老师根本逮不着他人。
时至今日，总部那边还是根本不知道他的英语水平究竟如何。
说他不好吧，每次出任务，他都是单独行动，无论是跟当地人交流，还是寻找关键线索，他都没有任何沟通上的问题。
说他好吧，每次为了光明正大不写报告，他都得强调一次他不会英语。
神他妈不会英语！
他盯着全英文的情报一目十行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英语不好！
夏梦听完他的光辉事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厉害了。
原来他那么早就开始整顿职场了。
……
于是，众人将跃跃欲试的目光对准了欧旭和苏方晓。
显然打算从他们嘴巴里尽可能地挖出更多的情报来。
大家都是各个黑塔的精英，论挖掘情报的能力，一个比一个精湛。
一道道目光盯住他俩，宛如狼盯住了肉。
欧旭：“……”
苏方晓：“……”
黎昼朝他们递了一眼：“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所有黑塔之间互帮互助，能提供的情报，你们大可以全部分享出来。”
能提供的情报。
意思是还有不能提供的情报。
欧旭和苏方晓的脑子转过一圈，大致也明白黎昼的意思。
夏梦。
不能在他们面前再强调夏梦的关键性和特殊性了。
夏梦刚才做口头报告的时候，他们俩就发现了。
夏梦她在刻意地避重就轻。
她略去了自己在其中发挥的特殊作用。
而将一些细节描述成了他们几个人共同的功劳。
这也不能算是骗人。
这不，为了弥补他们，黎昼才让欧旭他们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的情报。
众人期待地搓搓手。
正好，反正这次的任务没有期限，他们就在北京多待两天。
这些哨兵们也都算是人精。
拉住欧旭和苏方晓就开始套近乎。
他们上来就是一套老外的连招。
“北京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吗？”
“北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能带我们去爬万里长城吗？”
欧旭：“……”
苏方晓：“……”
……
将欧旭和苏方晓两块肉丢出去之后，黎昼和夏梦顺利脱了身。
周启和王向屹起身跟着他们走出会议室。
他们两只老狐狸显然没那么好糊弄。
王向屹开口就问：“赫尔曼当时是什么身份？还有那个智者又是什么情况？”
夏梦知道糊弄不了他们。
她沉默了一下，说：“师父，我想给自己做一次催眠。”
自我催眠。
也是她跟王向屹学到的一项本事。
催眠术，能催眠得了他人，自然也能催眠自己。
自我催眠时，她能精准还原自己曾经见过的场景里的每一处细节，也能给自己凭空搭建出一个场景来。
根据不同的需求，催眠的内容也不一样。
只不过自我催眠对催眠师的水平要求极高。
一般不能轻易尝试。
因为自我催眠需要对自己下达一个又一个的心理暗示，并且还要给自己设置一个醒来的锚点。
就跟拿自己试毒一样。
小毒能解，万一过了量，容易把自己毒死。
再也醒不过来了。
夏梦之前尝试过两次。
算不上熟练。
但夏梦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
王向屹一怔。
他飞快道：“什么意思？”
她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说：“罗寻非，那个人太关键了。他估计给我留下了什么线索，但是被我忽略了。”
当时她太过震惊，很多细节，如今细想，已经有些回忆不起来了。
罗寻非说过什么话？每一句话是用什么语气说出来的？那些话里有没有什么重音？
他当时露出过什么样的眼神？
什么样的表情？
她有点记不清了。
记不清，就无从分析。
只有将自己重新催眠一次，她才能将记忆重新唤醒。
王向屹同意了。
他问：“你准备在哪里催眠？”
夏梦看看四周。
黑塔？
不太适合。
催眠需要寻找一个能让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
此刻，她对黑塔的安全感并不多。
夏梦想了想：“我回家吧。师父，我明天再联系您。”
王向屹点点头：“去吧。”
夏梦朝黎昼看了一眼。
黎昼二话不说跟上。
他们俩的默契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她不管去哪里，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王向屹目送他们一路出了黑塔。
周启从头到尾没说话，这时候，终于偏头看向王向屹。
王向屹一脸凝重，皱着眉头。
周启：“你在担心什么？”
王向屹：“说不上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向屹抬头看了看黑塔外面的天色。
也不知是黑塔外层玻璃颜色的影响，还是外头天色本就已经变了。
天空阴沉下来，云层遮天蔽日。
黑塔外的树木被风吹得枝叶倾斜歪倒。
风很大。
山雨欲来。
第71章 第71章 “我只希望，你始终是自由的……
夏梦刚出黑塔, 便若有所觉地回眸看了一眼。
黑塔的外墙玻璃，从近处看，能看到玻璃上清晰地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此时黑塔塔身上全是浓云朵朵。
夏梦粗粗一眼望去, 一时间甚至觉得塔身上倒映出的浓云更逼真些。
浓云沉沉地压下来。
夏梦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胸口很闷，吸不上氧。
黎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忽然轻声说：“似乎快下雨了。”
夏梦收回视线：“怎么？”
黎昼扭过头垂眸看她：“五分钟内, 大概就会下雨了。想在下雨之前回到家里吗？”
算算地铁到站的时间和速度, 他们到家至少也得十几分钟。
夏梦眨眨眼：“你有办法？”
黎昼“嗯”了一声, 转过身, 背对着她蹲下来。
夏梦明白过来，他是打算背着她回去了。
她见识过他风驰电掣的速度。
记得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他也背过她一次。
当时她忙着赶樊雪的法庭，他带了她一把。
那时候的他们俩，大概谁也没有想到, 他们现在会发展成恋人关系。
夏梦毫不犹豫地趴到了他背上。
双臂一环，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
黎昼抬手扶住了她的双腿, 提醒：“抱稳了。”
下一秒, 他从原地一跃而起。
他不是用跑的, 而是直接腾空跳了起来。
就像是鸟一样，轻盈地跃起, 然后精准地落在十几米开外的一根路灯杆上, 单足一个借力，他再次腾空, 这回直接朝更高的树梢跃去。
从保护区一路快速进入城区。
黎昼干脆直接在屋顶上跑酷了。
夏梦趴在他后背上，一路上都睁大着眼。
这体验真是绝了。
刺激！
一时间，压在她心口的重量仿佛也被迎面而来的风给吹散了。
她忍不住大口呼吸。
城区的空气里充满了烟火的气息。
有盛世太平般的人烟儿气。
这令夏梦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她明白过来，黎昼大约是察觉到了她压抑的心情, 特地这么做，让她散散心的。
她偏过头看着他的侧脸，轻声说：“谢谢。”
黎昼勾了下唇角：“真想谢我就亲我一下。”
夏梦没犹豫，直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懂的。
刚谈上恋爱的人，都喜欢黏黏糊糊的。
以前她看她朋友们谈恋爱的时候，见得多了。
男的女的，都喜欢黏糊。
她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觉得，身边能有黎昼陪着她，挺好的。
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喜欢。
是一种很纯粹的喜欢。
不出于对任何条件的考量——她身边曾有朋友跟她抱怨过许多次，说进了社会之后，想谈一场恋爱太难了。在学校的时候，大家看成绩，看性格，看脸；进了社会，大家看身材长相，看工作，看能力，看潜力，看有钱没钱——到处都是条条框框。
黎昼能图她什么呢？
扪心自问，她一个刚出校园的新人，其实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始终笃信，黎昼喜欢她，只可能是喜欢她这个人。
挺好。
她喜欢这种纯粹。
夏梦偏过头，将脸贴上他的耳畔，闭上眼。
她将手臂微微收紧了点。
黎昼。
她想，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真站在了对立面，该怎么办呢？
……
黎昼果然在五分钟内回到了她家。
他直接落在了她家阳台上。
她家阳台没有锁门。
因为这个高度，不可能有贼光顾。
如果真有，那凭来人的能力，锁那一道也拦不住人。
夏梦舒展了下身体。
转头说：“我去泡个澡，做点催眠的准备工作。你也去休息吧。”
黎昼站在阳台上，单手扶着门，看着她问道：“我能留在这陪你吗？”
夏梦想了想。
催眠需要一个能让她有安全感的环境。
他在这，确实能让她更有安全感一些。
她点点头：“可以，你自便。”
说完，她转身弯腰从茶几下面的暗格里摸出一枚钥匙，抬手抛给他：“门钥匙，虽然知道你觉得走阳台方便，但……”
她笑了笑，“作为正牌男朋友，该有的流程也得走一走。”
黎昼抬手接住了钥匙。
脸上露出了笑意。
夏梦没再管他，转身回房间拿了套起居服，然后进了浴室。
浴缸里开始“哗哗”地放水。
放到半满的时候，夏梦便脱了衣服，进去躺好。
温热的水没过她的身体。
她仰头靠在浴缸边沿，双手搭在两侧，仰头看天花板。
放松，放空。
脑子里什么都别想。
忘掉一切纷纷扰扰。
水位一点点升高。
夏梦慢慢地将自己沉入水中。
热水一点点淹没过她的头顶。
她在水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头□□浮起来，散开在水中。
水中波光粼粼。
她的心终于一点点地沉静下来。
泡了十几分钟，她就爬起来了。
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是湿的。
黎昼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偏居家的款式，跟她身上的这件有点相似。
他靠在沙发上，正在看猫猫和二狗打架。
当然了，基本属于是二狗单方面动手，猫猫任由它各种骚扰。
大约是这两只相处得久了，二狗对猫猫的畏惧心已经完全消失了，开始变得胆大包天起来，又是揪尾巴，又是啃耳朵，简直比峨眉山的猴还能闹腾。
猫猫实在被骚扰得过分了，扭头直接摁住它，对准它的脖子就是一口啃下去。
二狗“吱吱”叫了两声，终于安分了。
黎昼支着脑袋，垂眸看着，忍不住笑。
夏梦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忍不住走过去，轻笑道：“看它们俩打架也这么有意思吗？”
黎昼抬眸朝她看过
来。
他笑着说：“我只是在想，我们俩的精神体，性格倒是跟我们不太一样。”
他的猫比他沉稳许多，时不时还透着点腹黑。
她的白鼬倒是挺像她的，很活泼，很灵动，欠儿欠儿的。
跟他刚认识她的时候有点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几天，她身上那一抹无忧无虑的气质有点淡去了。
她的眉宇间看起来多了几分凝重，像是被什么事物困扰着。
于是刚才他始终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他的存在，令她没法像之前那么无忧无虑了。
夏梦：“哦？精神体跟主人的性格会相似吗？我看欧旭跟他的咩仔性格就不太像。”
欧旭那人，咋咋呼呼的，他家咩仔则格外的温顺。
白主任和他的精神体熊猫也不太像，白主任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他家熊猫总是慢悠悠的，比树懒还慢，天天一副心比天大的架势。
黎昼点头：“说的也是。”
他抬眸问：“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夏梦答：“躺床上就可以了。”
黎昼起身站起来：“那你等等。”
夏梦：“嗯？”
黎昼去拿了吹风机过来：“头发吹干再去。”
他对她家的东西摆放大致都已经摸熟了。
夏梦笑笑，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坐在沙发另一边，细致地一点点帮她把头发吹干。
夏梦头发不长，也就到肩膀。
发丝很细很软。
黎昼一边吹，手指穿行于她黑色的直发间，香气随着吹风机的热浪逸散开来。
等到她的头发在他手下一点点终于干透，他关掉吹风机，伸手环住她的身体。
他将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
“夏梦。”他轻声唤道。
夏梦：“嗯？”
黎昼沉默了几秒，终于慢慢地说：“不管未来会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始终是自由的你自己。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
夏梦扭头。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怎么猜到的？
身为S级的敏锐洞察力吗？
夏梦微微笑起来。
她点点头：“好。”
……
她拒绝了他陪伴她的提议，只身一人回了房间。
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她最喜欢的精油，纯的薰衣草精油，能够帮助她舒缓精神，放松身体，帮助入眠。
点上香薰灯，拉上窗帘，她爬到床上躺好。
催眠的过程很简单。
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她有意识地控制下，她走进了自己的记忆深处。
一阵清风从眼前吹来。
吹起无数的蒲公英。
夏梦知道，那些都是她的记忆碎片。
圆形的白色绒球在风中吹过她的身旁。
夏梦伸手一捞，精准地捞到了她想要重新审视的那段记忆。
握住那一枚蒲公英的瞬间，脚下的地面向前延伸。
道路两旁烟雾四起。
熟悉的风笛声悠悠传来。
她眼前出现了一道胖乎乎的戴礼帽的小兔子背影。
四周都是高低错落的菌伞。
小兔子往前一蹿，稚嫩的声音活泼地喊道：“智者哥哥！我回来啦！”
“我还带了三个人回来，他们说要见你！”
夏梦循声望去。
只见那朵巨大的菌伞上，那只有着温和双眼的毛毛虫先生静静地望过来，张口便是一句：“好久不见。”
夏梦听到自己开口问道：“为什么是好久不见？我们之前……见过吗？”
罗寻非微笑：“确实见过，不过，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我叫罗寻非。”
“上一次见面？记不起来了，大约……已经很久很久了吧。”
“我已经找了你很久。”
“为什么要找我？”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将来你自己会知道答案的。”
“我只是想来见你。所以来了。”
“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不妨，让我亲眼看看，小崔洋的预知能力，究竟准不准吧。”
“你想知道从这里离开的门在哪里吗？”
“那个方向，是红黑国王的地盘。黎昼和赫尔曼，就是红桃国王与黑桃国王。”
“想要离开这里，你需要成为一名勇者。只有杀死红黑国王的其中一人，你才能带着所有人平安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一点点重新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上前两步，与他对视。
她听到他的声音穿过浓雾，直抵她的脑海。
“快醒来吧。”
第72章 第72章 “魔眼居然跑出来了。”……
快醒来吧！
那道声音无比清晰, 直击她的意识深处。
仿佛一道涤荡身心的梵音，令她混乱的思绪骤然清空。
夏梦倏地睁开眼。
她总能听到声音。
在每回第一次接触到某个人的时候。
那个声音通常是来自于那个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渴望和执着。
她自我催眠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听到那个声音。
之前在精神图景里, 干扰的因素太多，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当时应该出现的那道声音。
罗寻非想让谁醒来？
她吗？
为什么？
什么叫醒来？睁开眼睛吗？
他是觉得她被什么东西蒙蔽住了双眼吗？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 醒, 也就是醒觉状态, 是意识层面的清醒。
他是认为她的意识并没有清醒吗？
这……太奇怪了。
她明明醒着, 他为什么还要叫她醒来？
——你想知道从这里离开的门在哪里吗？
——只有杀死红黑国王的其中一人, 你才能带着所有人平安离开这里。
——快醒来吧！
夏梦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三句话。
正思索着，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然一声，整个床面都跟着震颤。
夏梦诧异，起身下床，开门出去。
只见客厅内一片狼藉, 小物件掉了一地。
夏梦下意识扭头，阳台的落地窗玻璃已经全碎了, 外头一阵狂风席卷进来, 吹得白纱窗帘破碎飘荡。
黎昼头也不回地半蹲在阳台栏杆上。
他面前, 一团刺目的电光兜头冲他砸下来。
而他连闪躲都没有，直接抬手挡了下来。
巨大的雷电被他单手握住, 然后徒手捏碎。
夏梦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世界末日了吗！？
她愕然：“黎昼？”
大战中, 黎昼偏头看了她一眼，飞快说：“待在里面别出来！”
夏梦脚步一顿。
雷电？
赫尔曼吗？！
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吱吱！”
沙发后面, 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二狗见她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她怀里一蹿。
夏梦抬手捞住它。
客厅里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一道电光又劈向了黎昼。
夏梦抱着二狗后退了几步，飞快回了房间, 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去。
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的瞬间，她吓了一大跳。
只见对面那栋住宅楼上，竖着裂开了一道梭形的缝隙，上下两头尖，中间宽。
裂缝中间是黑色的，隐隐透着红光。
像是一道竖着睁开的眼睛。
此时此刻，这道眼睛中正涌出无数的黑色怪物。
那些怪物像是一道道纯黑色的影子，没有五官没有皮肤，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
夏梦甚至分辨不出它们究竟是什么怪物。
有的长着六只手，有的像是长条的鳗鱼，有的像四肢上各长了两三个关节的人形。
怪物不断朝外涌现。
黎昼的精神体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成了金狮的原形。
它的体型比那些异形怪物要大得多。
它大口一张，直接撕咬。
被咬住的黑色异形直接原地散成了一团黑烟。
金狮的利爪横扫，扑上来的三只异形也同时化为黑雾。
这是第一次，夏梦看到金狮战斗的样子。
她偏头朝黎昼看去。
只见他稳稳地半蹲在阳台栏杆上，正好将客厅和她的房间护在身后。
那道眼睛里持续有怪物冲出。
绝大多数直接被金狮消灭了。
偶尔的一些漏网之鱼，也被守在阳台上的黎昼清理。
渐渐的，从眼睛里爬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少，裂缝也变得越来
越小。
直到裂缝完全消失。
夏梦朝裂缝原本所在的大楼看去。
大楼外墙已经完全被毁了，整个墙体被侵蚀了大半，整座大楼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会坍塌。
从夏梦的方向看去，甚至能看到大楼里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发出恐惧的尖叫。
夏梦冲出了房间，跑到阳台上朝楼下看去。
只见楼下已经乌泱泱地围了一群警车消防车，人群能疏散的都疏散了。
夏梦愕然转头拉住黎昼：“发生了什么？”
黎昼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
他拧着眉头，说：“魔眼居然跑出来了。”
魔眼？
那是什么？
黎昼：“说来话长。”
他抬手召回金狮。
巨大的金色狮子飞回来的时候，重新变回了猫咪的样子，轻巧地落在阳台栏杆上。
黎昼回头说：“我去救人。”
夏梦赶紧点头：“注意安全！”
黎昼直接一跃从楼上跳了出去。
夏梦趴在栏杆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黎昼的背影飞快落在对面的大楼上，他动作极快地冲向一个已经坍塌了大半的房间，那间房间的钢筋凸了出来，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正挂在那根钢筋上，眼看快要掉下去了。
黎昼在小孩即将脱力的瞬间拉住他，单手捞住他，然后一个跳跃，又从近处抓起了另一个女人，一手一个，将他们带了下去。
夏梦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他。
她看到他落在地上，将手上的两人交给了大楼底下维持秩序的警察。
这种突发状况，早已经令底下的人乱作了一团。
也哭作了一团。
底下的这些人里，还有家人正在楼上。
这时候，夏梦看到数十道身穿黑塔特勤制服的哨兵飞快从远处掠近。
黑塔的支援到了！
夏梦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还担心着，只有黎昼一个人，怕是来不及救下那么多人。
这下来了这么多特勤，效率瞬间变得高了。
没多久，楼内的幸存者都被救了下来。
大楼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消防和警方将人群疏散到了更远的地方。
夏梦打开手机，发现这事果然已经被好事者发到的网上。
视频里拍得清清楚楚。
从大楼表面出现一道裂痕，到裂痕快速扩大，逐渐蔓延至大半座楼。
大楼外墙快速粉碎，一部分掉落下来，还有一部分像是凭空消失了。
视频并没有拍到黎昼口中的“魔眼”。
夏梦这才意识到，那个所谓的魔眼，大概也是精神力的一种呈现，只有哨向能看到。
所以，此时网上热搜基本都在热议这大楼的建筑质量。
没人会联想到别的。
而就算有些许的几道声音在说出真相，也很快就被黑塔压了下去。
普通人类与哨向人类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表面看起来和谐，实际上互相之间摩擦不断，常有争端。
这事的真相如果真的被曝光，不知要在社会上闹出多大的轰动。
黑塔不能冒这个风险。
夏梦守在阳台上看了好久。
直到黎昼终于回来。
他从原路返回，跃上了阳台栏杆。
夏梦就站在阳台上，见状，她上前一步，抬手擦了擦他脸上蹭到的痕迹。
她垂下眼，看到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豁开了一条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她心疼地拧眉：“我帮你处理一下。”
黎昼：“没事，已经痊愈了。”
夏梦这才想起来，黎昼之前说过，他的异能之一，就是拥有治愈的能力。
手臂上看着吓人，实际上伤口已经愈合了。
夏梦盯着他那道伤口。
就算已经愈合了，她也能看得出来，那道伤口必定深及骨头。
他的衣袖上全部都是血。
就算能愈合，但受伤就是受伤。
夏梦问：“疼吗？”
黎昼刚要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他用力地点点头：“嗯，特别疼。”
夏梦没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狡黠，小心翼翼地拉住他另一边衣袖，说：“进来吧，擦擦血。”
黎昼脱了上衣。
夏梦帮他擦干净手臂上几乎快干涸的血痕。
手臂上此时就只剩下一条疤了。
疤痕也在夏梦的注视下很快消失。
夏梦看得有些傻眼。
黎昼抬手摸摸鼻尖，失策了，早知道不那么快用异能了。
夏梦拧了一把热毛巾，仔细帮他擦了一遍手臂，又拧了一把帮他擦脸。
她一边擦一边问道：“魔眼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存在？
太超自然了点吧？
黎昼垂眸说：“这东西算黑塔机密，你不知道也正常。一般来说……它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皱了皱眉，思索着该不该说。
但转念一想，这玩意儿都已经出现了，而且很显然是冲着他，或者她来的，那就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黎昼说：“你知道顶级特勤平时出任务是去哪里吗？”
夏梦摇摇头。
黎昼：“无人禁区。”
夏梦隐约听说过。
地球上有几十处神秘的无人区，因为环境恶劣，被列为人类禁区。
比如非常著名的百慕大三角，它被称为航海者的墓地。
据说在这里发生过许多超自然现象的违反物理定律的事件，诸如船只、飞机经过然后神秘失踪，癌症患者海葬竟神秘复活，出现过不明飞行物UFO，水下金字塔等等神秘事件数不胜数。
近百年来很少有人敢靠近那片海域，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在飞过这里的时候都战战兢兢。
黎昼抬眸说：“黑塔从未对外公开过，其实那些无人禁区里，有魔眼的存在。”
就是刚才那道眼睛一样的裂缝。
它张开的瞬间，会吞噬周围的空间。
同时，魔眼打开的空间裂缝会释放出一部分异形。
夏梦刚才就想问了：“那些又是什么东西啊？”
像是黑乎乎的黑影。
黎昼摇摇头：“至今没有成功活捉过它们的记录，所以黑塔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也不能放任它们越积越多。
所以，黑塔会定期发布任务，让各地的顶尖特勤前去剿灭。
黎昼之前接过很多这样的任务。
他只身深入各种无人区，去那里清剿异形和魔眼。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次魔眼居然会出现在北京。
简直像是冲着某人来的。
幸好，这次的魔眼刚开启。
积蓄的能量不多。
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清理完了。
黎昼静静地看着夏梦，忽然问：“你的催眠有答案了吗？”
夏梦沉默。
她有一个古怪的念头。
一个很荒诞的猜测。
罗寻非说着让她醒来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跟罗寻非互相调换了身份。
之前的每一次，她走进别人的精神图景的时候，都会做什么？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到那些人的执念，解开那些心结。
然后，让他们醒来。
现在，负责唤醒的人成了罗寻非。
而她，似乎成了要被唤醒的那一个。
她像是成了陷在自己精神图景里的人。
——怎么可能？
呵……太荒诞了。
夏梦忍不住摇摇头，将这个猜测从脑海中抛开。
“还没有。”她说。
第73章 第73章 “黎昼，你诚实点回答我，你……
大楼无故坍塌的事果然在网上掀起了一片舆论。
好在黑塔动作很快, 丝毫没让半天其余的言论泄露出来。
楼里的人救下来了大半，剩下的那一部分，随着魔眼打开的裂缝, 永远消失在了世界上。
悄无声息。
善后的事情交给了黑塔专门的善后部门。
事情勉强算平息下来了。
夏梦家阳台的落地玻璃全碎了。
黎昼主动说要帮她找人重新安装一个
，实在不行, 跟房东阿姨赔钱。
房东阿姨倒是很大度, 说不用他们花钱。
房东阿姨：“噢哟, 我都看到了啦, 当时救人的都是你男朋友吧？”
房东阿姨：“当时我吓都要吓死了, 以为楼要塌了。”
房东阿姨：“对亏了小黎哦！不然那么多条人命都救不回来！”
房东夫妇人很好。
但夏梦却不敢继续在这里住了。
她实在怕连累他们。
她不敢去细想那个魔眼究竟是为谁而出现在那里的。
她怕想多了，得将那些悄无声息消失的人命都背在自己身上了。
人活着不能太内耗。
于是当天，夏梦就跟房东阿姨提了退租的事。
房东阿姨当然是极力挽留。
说她都在她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相处那么愉快，他们实在舍不得她搬走。
末了, 甚至提出愿意给她减两成的租金。
夏梦十分感动。
也十分不舍。
确实，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混了个脸熟。
早点铺的叔叔阿姨们也都打好了关系。
无奈不走不行。
不搬走, 就等于是在拿他们的生命冒险。
黎昼问：“你准备搬去哪里？”
夏梦说：“人多的闹市区肯定是不行了, 不然搬了也没意义。”
黎昼：“你打算住黑塔吗？”
夏梦：“啊？黑塔还提供宿舍吗？”
黎昼：“应该是有吧，黑塔给我安排了房间。”
夏梦掏出工作手机在内网上查了一下。
发现这个宿舍还真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
因为宿舍是免费提供, 所以需要提前申请, 而且审批的流程很繁琐，也很严格。
要么, 得是在黑塔里工作十年以上的资深员工；要么，得是得到部门主任推荐的优秀员工。
前者夏梦肯定是不符合了。
至于后者，夏梦去找周启咨询了一下。
周启自然也很清楚今天在永安小区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很痛快地说：“你来申请当然没问题。本来这事你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找你的。你现在住在外面太危险了, 最好还是搬到黑塔来住。”
夏梦问：“你认为魔眼是冲我来的？”
周启：“那倒不是，可能是冲你，也可能是冲着黎昼，甚至也有可能只是非常偶然地出现在那里。现在什么都无法确定。”
非常偶然地出现在那里……
夏梦心说，那得多偶然？
她在那里住了几年都好好的。
结果今天前脚才刚从崔洋的精神图景里出来，后脚魔眼就来了。
巧合到她根本不敢将它当巧合。
夏梦：“你就不怕魔眼也出现在黑塔吗？”
周启：“不会。黑塔有特殊的防御装置，魔眼基本不可能靠近黑塔所在的位置。”
夏梦松了口气，这就好。
周启：“房间我现在会帮你申请，尽快搬过来吧。”
夏梦刚要应声，电话被黎昼接了过去。
黎昼对着手机说：“不用特地申请，她住我那就好。”
周启：“……”
夏梦面露震惊。
什么？
直接就住到他的宿舍去？
谈个恋爱而已，她还没有做好同|居的心理准备啊！
他们俩的关系，也没到这一步吧？
黎昼挂掉电话，抬眸说：“放心，我那间是套房，两室一厅的。”
夏梦放下心来，然而转念一想，“你一个人，周启给你安排个两室一厅干什么？”
这是默认他要跟别人一起住吗？
跟谁啊？
黎昼笑了一声，没想到她的思路能歪成那样。
他说：“因为那个套房一般是提供给其他黑塔来出任务或是来开会的特勤的，绝大部分特勤出任务都是两人一组，所以套房基本都是两室一厅。”
他这种只单独行动的情况是极少数。
两个房间，那就不算同|居了。
夏梦心安理得地答应下来。
黑塔的宿舍还是免费的。
这么一来，房租上她还能省下一大笔。
夏梦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省钱的愉悦感终于冲淡了不少她今天接连受到的冲击。
要搬就得尽快。
夏梦没耽搁，直接从柜子里搬出两只行李箱来。
她的东西很少。
除了衣服和书，剩下的基本都是这些年里陆陆续续添置的一些日用品。
能舍的东西都舍了，刚刚好装满两只行李箱。
黎昼当然跟她一起退租。
他的东西就更少了，干脆一件都没带。
走时，他推着两只行李箱，跟她一起下楼。
房东阿姨不舍地将她送到了楼下。
去地铁站的路上，要经过那条小吃街。
时间不早了，早点铺基本都关门了。
两人经过的时候，夏梦感慨：“今后就没有这些早点吃了。”
虽然黑塔也有餐厅食堂，但她总觉得没有这边的早点来得正宗好吃。
黎昼说：“你要是想吃，我今后每天早上可以帮你买。”
夏梦笑笑：“谢了。”
……
黎昼的房间在黑塔的高处，第152层。
这个高度，基本可以遥遥俯瞰小半座北京城了。
视野开阔，房间内的装潢也很精美豪华。
两室一厅，光是客厅都足有一百多平，还带着酒柜和料理台，两个房间也有五六十平和大露台，宽敞极了。
乍一看，她差点以为是在哪家五星级酒店。
夏梦心说，果然不愧是S级，这待遇果然也是顶级的。
她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申请的宿舍，也能有这种档次，估计顶多只能申请到个二三十平的单人间。
但这还不是最壕的。
黎昼将房卡交到她手上，通体漆黑的房卡上，角落只有一个S1的金色花体字。
夏梦将房卡在自己工作手机上刷了一下，手机上跟着跳出提示，表示她成功入住，同时黑塔内部绝大部分公用设施都对她免费开放。
公用设施包括游泳池、温泉、健身房、球房、影院、高级餐厅等。
这信息发来之前，夏梦甚至都不知道黑塔楼上原来还有这些地方。
果然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
夏梦不理解的是：“既然这样，你之前为什么不肯住这里，反而要窝在周启的办公室里啊？”
黎昼答：“这里的格局跟国外那些黑塔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在这里待着，会让我产生自己还在总部的错觉。”
他在总部的那几年时光，是他生命中最不愿意回忆的日子。
夏梦一怔：“那我们现在……”
黎昼说：“你在的话，就没事。”
只要她在附近，他总是能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很神奇。
之前搬到她身边住的那天，即便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楼，他依然睡了一个好觉。
黎昼朝她抬抬下巴：“你选个房间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在手机上重新买买买。
这次搬过来，行李箱塞不下太多东西，夏梦几乎所有的日用品都没带。
黎昼当时说所有日用品都交给他来买。
这次，他终于能名正言顺给两人买成双成对的东西了。
夏梦选了左边的房间。
两个房间大小和布局都一模一样，没什么可挑的。
夏梦打开行李箱，将带过来的东西一一归位。
衣服逐一挂好，书和电脑搬到了书桌和架子上。
剩下几乎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
走出房间时，黎昼刚好从门外接了两大袋东西进来。
夏梦：“什么东西？”
黎昼将袋子摆在料理台上，一一将东西拿出来。
一袋里是食材、调料和厨房用具。
一袋里掏出来是两对不同的情侣对杯，两双情侣拖鞋，还有四套不同款式的情侣睡衣。
夏梦：“……”
精致boy又开始了。
而且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黎昼将睡衣递给她：“喜欢吗？”
夏梦喜欢绿色，平时家里的零碎物件也是绿色居
多。
黎昼似乎记住了这点，给她买的东西，大多也都是绿色的。
夏梦对吃穿用度一向不挑剔。
她拎起睡衣看了一眼就直接说：“我去换上。”
显然对他的眼光也很满意。
换完衣服出来，黎昼已经开始准备他们的晚餐了。
平底锅上煎着牛排，汤锅里煮着罗宋汤。
空气中，牛排上迷迭香和罗宋汤里番茄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香气四溢。
夏梦走到料理台边，在高脚凳上坐下来，托腮打量他的背影。
太贤惠了。
贤惠得不像是真的。
之前她总听朋友们说，想要一个符合女人审美和生活习惯的男朋友，得自己亲手一点点培养，手把手地教。
很奇怪，黎昼像是天生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样。
不用她开口，他自然而然就知道。
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这得谈过多少段恋爱，被多少女人悉心培养过，才能练就出这么一身熟练自然的本事啊？
她有话直说，直接问道：“黎昼，你诚实点回答我，你真没谈过恋爱？”
黎昼闻言，回过身看她。
他：“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夏梦托腮：“就是觉得你过分熟练了点。”
黎昼闻言，顿了一下。
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他之前搜索过的页面。
【第一次同|居该给女朋友准备什么？】
他飞快将手机摁灭，咳了咳：“……你不喜欢这样吗？”
夏梦眨巴眼：“当然喜欢。”
黎昼诚实地说：“我只是……不想表现得太青涩。”
至少，不能表现得比她的前男友们差才行。
夏梦：“……”
糟糕，之前随口撒的小谎，居然真把他带牛角尖里了。
第74章 第74章 爱很美好。
“之前是骗你的。”夏梦眨眨眼, 笑着说，“我没谈过恋爱。”
黎昼怔住，下意识反应是觉得不太可能。
她这么优秀美好的人。
风趣, 活泼，善良, 温柔。
只要跟她接触过, 喜欢上她, 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啊？
“还能为什么……”夏梦笑着看他傻愣愣的样子, “跟你一样的理由呗。”
因为是他, 才被打动，才起心动念。
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只能是因为他足够好。
夏梦抬手捏捏他下巴：“所以你不用逞强，也不用什么事情都非要做到完美。”
反正他们俩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再怎么生涩都是正常的。
黎昼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
亲完嘟囔着说：“……总觉得你是在安慰我。”
夏梦笑起来：“非要比较的话, 我还想说，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付出, 又是尽心尽力保护我, 又是帮我做饭, 又是带着我熟悉哨向的事情，我好像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黎昼：“怎么可能？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夏梦一怔：“什么意思？”
她可不是在客气, 是真心觉得自己没为他做过什么。
黎昼无比郑重地说：“认识你, 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他有了很多很多全新的体验。
比如全心全意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情。
比如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比如明白了什么叫朋友, 什么叫家人……这些都是他从她身上，和那些受她吸引而围绕在她周围的人们身上感受到的。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美好。
她很美好。
喜欢她这件事也很美好。
他甚至很喜欢这个喜欢着她的自己。
想到这里，夏梦抬眸看向他。
而他若有所觉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绕过岛台走向她。
两人自然而然吻在一起。
他抱起她，而她顺势往他身上一挂。
他将她抱得略高于他，于是她微微低下头，双手捧住他的脸。
唇舌温热又柔软。
他钻过来，她推回去。
然后缠绕在一起。
互相索取，又互相给予。
这一刻，不需要讲什么技巧不技巧，熟练不熟练。
纯粹出自本能。
夏梦感觉到自己被他抱着坐到了岛台上。
他的手似乎探进了衣服里，顺着后背的皮肤一点点往上。
而等夏梦回过神时，他胸口的纽扣也已经被她解开了三四颗。
两人微微分开，夏梦望着自己仿佛有了自我意识的两只手，失笑。
黎昼也跟着回神了。
手掌在她后背上一僵，随即有点心虚地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将她衣服拉好。
他站直身体，与她抵着额头，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打算这么做的。”
其实夏梦也没有。
无奈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
这种事，也不是说不行。
毕竟他们俩都是身心正常的成年人，谈个恋爱，干点什么都很正常。
再说了，现在都住到一起了，进一步来点灵|肉合一的快乐交流，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她不排斥这事，更不排斥跟黎昼一起做这件事。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是不知道黎昼是怎么想的……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她当然能感觉到他某处发生了点正常的生理变化。
黎昼也反应过来了。
这下连看她眼睛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偏头将脑袋埋进她肩膀上，抱住她，羞赧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控制不住。”
夏梦一脸强装镇定地点点头。
理解，十分理解，正常的生理反应嘛。
她抬手习惯性地摸摸他后脑勺，想安慰安慰他，结果下一秒就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夏梦：“……”
黎昼哼哼：“别摸我头……”
夏梦飞快抬起双手，跟面对警察缴械投降似的。
她哭笑不得：“好的好的，我不动，你慢慢来。”
好一会儿，黎昼才恢复正常。
黎昼终于松开她。
直起身的时候，有点眼神游移，有点不好意思。
夏梦觉得他这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逗逗他：“其实你想继续也不是不行。”
黎昼瞥她一眼。
他明显也感觉到她是在开玩笑，故意逗他的。
黎昼抬手捏住她的鼻子，没好气地说：“你不要故意撩拨我。”
她大约是不明白二十多岁的男人有多血气方刚，多经不起撩拨。
也就是欺负他情窦初开，才刚开窍没几天，软件加载的进度稍慢了点，还稍稍欠缺一点一鼓作气的勇气。
而且，今天不太合适。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知道她还有很多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化。
他很心疼她。
特别是当时看到她站在罗寻非病房里时的眼神。
无助极了，也无奈极了。
仿佛像是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动物。
夏梦笑嘻嘻的：“我没撩拨呀。”
黎昼：“……”
他只得艰难地转移话题：“先吃晚餐吧。”
幸好刚才顺手把电磁炉关了。
否则牛排得焦。
他转身取了碗盘将牛排和罗宋汤都盛了出来，端去了餐桌。
夏梦觉得黎昼的厨艺愈发炉火纯青了。
用的食材好，煎烤的技术也好。
顶级的菲力肥瘦相间，牛油的香气恰到好处地被激发出来，有一股浓浓的奶油香。
五分熟，入口即化。
夏梦吃得心满意足。
黎昼见她一副满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她这副表情，就是对他最好的奖励了。
吃饱喝足，黎昼非常熟练地去洗碗。
房间内有洗碗机，不需要他动手了。
夏梦吃完在客厅里散步，看着随后一点落日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她偏头说：“黎昼，我是真的觉得自己都没为你做过什么。要不，就今天吧。”
黎昼洗完手，回头：“什么今天？”
夏梦一脸正经地说
：“进你的精神图景，帮你找你的——”
之前的说法，一直是帮他找他的刻印向导。
但她很清楚。
现在比那正重要的是，她要确认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
以及……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前缘。
黎昼犹豫了一下：“可能会很危险，你确定吗？”
夏梦点点头。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有预感，她似乎能在他的精神图景里找到一些线索。
再危险也要去。
黎昼似乎也下定了决心，点点头。
“好。”
……
进精神图景的流程就是疏导的流程。
凭他们两个的关系，自然不用像其他人那样保持距离，隔着一张桌子坐。
黎昼在沙发上坐下来，朝她拍了拍自己的腿。
夏梦忍不住又笑了。
之前才差点擦枪走火过一次，这人倒是学不乖。
黎昼的表情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无辜地看着她：“我的精神图景太危险了，我需要点额外的安抚，不行吗？”
夏梦：“……”
行，当然行。
他都这么可怜巴巴地说了，不行也得行。
夏梦也是个胆大的。
干脆直接跨坐了上去。
两人面对面。
夏梦双手搭在他的胸口，掌心下触碰到他胸腔内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偏快。
看来他确实有点紧张。
黎昼忽然说：“还有一件事，我之前可能说过，现在再提醒你一次。”
夏梦：“什么？”
黎昼：“我进不去自己的精神图景。”
夏梦点点头，她也记得这件事：“我知道。”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进了他的精神图景后，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也就是说，黎昼没法给她任何形式上的帮助，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他皱了皱眉，还是觉得不妥：“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点，要不算了……”
想到之前那些自信满满踏进他精神图景的向导，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折戟沉沙。
“梦魇”的力量太强大了，几乎每一个进去的人，受不受伤暂且不提，精神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他不希望夏梦也遭受这样的痛苦。
而他只能无能为力地在旁看着。
夏梦捧住他的脸，朝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她歪头看他：“你对我这点信心都没有吗？而且你当初找上我，不就是看中我的能力？”
她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
想起自己当初找上她家门，游说她进黑塔，然后第一次跟她提及自己精神图景的事。
当时她问过他，为什么选她？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说的是……因为她看起来不太容易死。
万万没想到，当时随口的一句话，此时“噗”地一声，一箭扎进他的膝盖。
他憋屈地抿嘴。
夏梦不逗他了。
她起身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了旁边，与他肩并肩。
她伸出右手，与他的左手上下交叠。
她偏过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精神力一点点从她的掌心里凝聚出来，然后流淌向他。
她静静地深吸一口气。
梦魇。
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梦魇？
她闭上了眼睛。
她一步跨越了他的精神屏障。
眼前一片浓雾散开。
阳光照耀着，和煦地洒在她脸上。
夏梦睁开眼，看到眼前是一片摇晃的梧桐枝叶。
清风拂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唦唦声。
阳光斑驳地落在她脸上。
她的头顶上，是一棵树。
参天大树。
树冠并不算十分茂盛，时不时有金红交错的叶子从枝头被风吹落。
看起来像是个非常平常的秋日。
这就是……梦魇吗？
她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奇怪。
她翻了个身，支着身体爬起来。
抬头刚要环顾四周，她的视线忽然在在不远处定住。
几步开外的地方，立着一座墓碑。
墓碑旁边还垂首坐着一个男人。
她一看就知道是黎昼的背影。
他不是说自己进不来吗？
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飞快走向他。
绕到他面前，她刚要开口，话都到嘴边了，忽然，她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眼前这个人……
凭她读医多年的经验和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太对。
不像是睡着了，也不像是昏迷，而是——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在他鼻息上探了一下。
没有鼻息。
她迟疑了下，伸手在他颈间摸了一下。
别说脉搏了，触碰到的瞬间，她的指尖就感受到了凉意。
死了。
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她的梦魇？？
夏梦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脸。
确实是她的黎昼。
他静静地靠在墓碑一侧。
安详地闭着眼。
眉宇间凝着沉沉的郁色。
夏梦的视线沿着他的脸，逐渐看向墓碑。
墓碑是一座无名碑。
上面没有刻人名。
但上面刻着一道图腾的印记。
夏梦视线僵住。
金色与银色交错的图腾。
日，月，星。
她的墓碑……？
第75章 第75章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知道，那应该是她的墓碑。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她这时候才有余裕转头观察四周。
转过身才发现，身后是一片旷野。
漫无边际的旷野。
平原之上, 是一座座墓碑。
全是墓碑。
成千上万，一眼望不到尽头。
夏梦瞪大眼。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画面。
一马平川的平原上, 目力所及, 密密麻麻全是墓碑。
墓碑都没有名字。
但都有图腾, 各种各样的图腾。
大约, 全是哨兵和向导。
她转回身, 看向巨大梧桐树下的墓碑和黎昼。
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他，也去了。
他静静地将脑袋靠在她的墓碑上。
手里还握着一朵小白花。
就放在她的墓碑前。
她怔怔地望着。
他的精神图景居然是这样的。
梦魇，梦魇。
为什么梦魇是这样的？
夏梦之前猜测过，为什么那些进入过黎昼精神图景的人, 会将这里称作是梦魇？
梦魇。
通俗意义上来说，就是噩梦。
梦中会看到人心中最恐惧的画面。
那些哨向进入黎昼的精神图景后, 看到的就是他们内心世界里最畏惧最害怕的东西。
就像是一面映照着他们内心最阴暗面的镜子。
他们害怕的东西越多, 自然也就越危险。
夏梦自认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胆大心细, 无所畏惧。
可万万没想到，等她一脚跨进这个世界, 却发现这里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预估。
这里是一片只剩下死亡的世界。
这里是觉得, 她会害怕这个？
为什么？
凭什么？
她为什么要害怕死亡？
除非……
她若有所觉，抬脚朝着那些墓碑走去。
她走向最近的那一座墓碑。
墓碑上的图腾,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鲜红色的，凤凰图腾。
是王向屹。
是老王的墓碑。
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转过眼，看向旁边的其他墓碑。
这一座墓碑上, 是翠绿色的绿草图腾。
那一座墓碑上，是白色的长着利爪的狗爪图腾。
再远一点的墓碑上，有绿色的竹子图腾，有蓝色的海浪图腾，有深蓝色的水滴图腾，有紫色的图腾，有黑色的图腾，有……
夏梦一点点放眼望去。
每一个图腾，她几乎都能跟认识的人对上号。
这个是欧旭，那个是苏方晓。
这个是白一竹，那个是周启。
……全部都是她认识的人。
他们……都死了吗？
这该不会又是某个预言吧！？
夏梦静静地收回视线，内心疑惑。
这个世界的心魔，是认为她会害怕这个吗？
她转回身，重新走到自己的墓碑前。
假的。
都是假的。
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虚假的事物而感到害怕？
她的黎昼还活生生的，就坐在她身边。
只要她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
其他人也是，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怎么可能死了？
夏梦重新在“黎昼”面前蹲下来。
往好处想。
至少，这次进来能确定一点。
他一直以来始终在找的刻印向导，确实就是她。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她是什么时候成为他的刻印向导的？
他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以及，他为什么要杀她？
一个哨兵想要杀死自己的刻印向导，不就等于是想同归于尽吗？
他们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要发展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想不明白。
问号越来越多了。
……
房间里。
黎昼睁开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望向肩膀上的人。
很奇怪。
之前每一次有向导试图进入他的精神图景，他总会感到分外的痛苦。
唯独她没有。
他甚至感觉到神清气爽。
像是干涸的土地终于等到了甘霖，像是只能困在方寸之地的鱼终于被放归大海。
他只觉得畅快。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额外的话语解释。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要找的那个人，真的找到了。
确实是她。
只能是她。
……那，要杀了她吗？
怎么可能。
他就算伤害自己，也不可能去伤害她。
所以，那道指引着他的声音，究竟来自于谁？
正想着，他看到夏梦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随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黎昼紧张地盯住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有点害怕她脸上出现哪怕一丝一毫难受的表情。
然而没有。
夏梦的反应很平静。
她抬起头，跟黎昼对视一眼。
视线一碰，夏梦便开口道：“我没事。”
黎昼松了口气。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想知道我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吗？”
黎昼：“什么？”
夏梦将自己看到的全部都说了。
那棵树，那座墓碑，墓碑前的他，还有那座无边无际的墓园。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夏梦问：“你觉得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黎昼的反应跟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一模一样：“预知？”
但他随即很快就否认了。
黎昼：“不，不对。我没有预知的能力，我的精神图景不应该展现出这样的特质来。”
夏梦：“那你觉得那些都意味着什么？”
黎昼垂眸沉思。
他也不知道。
可供参考的线索太少了。
夏梦说：“我有种直觉，不知道对不对，但那个人可能会有答案。”
黎昼抬眸。
两人异口同声。
黎昼：“罗寻非？”
夏梦：“罗寻非。”
他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夏梦飞快说：“罗寻非显然是冲着我们俩来的。崔洋的怪病，很可能也是他提前布下的一个局。目前暂且还不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能确定的一点是，他大概率对我没有恶意。甚至，似乎还有帮我的意思。”
那么问题来了。
罗寻非现在究竟在哪？
赫尔曼那里？
关键是，他们现在连赫尔曼在哪都不清楚。
而且，赫尔曼如果真的将罗寻非藏起来了，也不可能主动交出来。
夏梦却很乐观。
她握住黎昼的手指，平静地说：“有头绪就是好事。慢慢一步步来吧。”
只要赫尔曼对她有所图，他肯定还会再来。
不怕等不到人。
夏梦分神想着，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黎昼扑倒在沙发上了。
夏梦：“？”
她平躺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撑在她身体上方的人。
她眨眨眼，忽然笑了：“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黎昼将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静静垂眸。
他忽然问：“你刚才在里面确认了吗？我的刻印向导？”
夏梦刚才只是粗略陈述了事实，关于刻印的事，只字没提。
但此刻两人心照不宣。
她慢慢地问道：“你猜到了？”
黎昼：“不是猜到的，是感觉到的。”
精神力不会骗人。
他的直觉也不会。
难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与众不同。
但是她还没觉醒，身上混杂着其他哨兵与向导的气息，他感觉不真切，但还是在茫茫人海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能看到她。
夏梦挑挑眉，明知故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黎昼的目光在她唇瓣上打了个转，然后重新回到她的眼睛。
“我想说的是……”黎昼慢慢地说，“一切都是已经注定好的，我们本就该属于彼此。”
这话里隐隐透出强烈的占有欲。
连带着他的目光里似乎都染上了几分侵略性。
夏梦眨眨眼，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黎昼抬起手托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
他无比认真地说：“所以，你这辈子别想甩开我了，我不可能放你离开我。”
夏梦叹了口气：“那恐怕不行。”
黎昼怔住。
不行？
夏梦故作遗憾地摇摇头，叹息说：“那我也太亏了，这辈子只谈了你这么一个。我本来还想着，等毕业之后就好好谈几场恋爱。毕竟俗话说得好，比较出真知，多试试才能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适合我嘛。”
黎昼不敢置信地瞪住她。
这小嘴叭叭的，怎么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
还多试试！？
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他还不够好吗？？
……可能确实还不够吧。
黎昼对于恋爱的想象有限。
没谈过，也没怎么看别人谈过。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
在他的理解里，喜欢一个人，就是陪伴，就是照顾，就是信赖。
尽可能地照顾好她的起居，保护好她的安全，然后，等她回头朝他露出笑容来。
仔细想想，这样的他，或许难免无趣。
黎昼委屈地瘪瘪嘴。
他们才刚谈上几天？
她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他了吧。
黎昼又认真又委屈地说：“……要不，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努力变成那样。”
总之，换人什么的，绝对不行。
他宁死不屈。
夏梦笑起来。
她抬手环抱住他的后背，将他拉近自己。
她说：“放心吧，暂时还没想换人。你什么都不用改，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我很喜欢。”
她还想说，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
她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而是因为他本来就很好。
他有一颗干净纯粹的心。
很温柔，很善良。
而且，他也足够优秀。
他能满足她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另一半一切的想象。
就像很多小女孩从小会幻想自己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一样。
她从小幻想的就是可以遇到一个能与自己并肩前行的人。
别的优点暂且不提。
至少，他这张脸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黎昼抿嘴，觉得自己有点被糊弄了。
暂时。
她居然说的是暂时没想换人。
意思是，等她将来腻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他呗？
黎昼瘪嘴指控：“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夏梦：“……”
第76章 第76章 一步险棋。
隔天一早, 两人下楼上
班。
刚到安全中心，他们就明显感受到了安全中心内的低气压。
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地抱着资料来来往往，一副精神压力很大的样子。
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早晨的悠闲。
夏梦逮住苏方晓问了一嘴：“这是怎么了？”
苏方晓脸上也没了平日里的温和从容, 凝重地说：“魔眼出现在城市，这不是小事。昨天出现的那只魔眼很小, 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亡, 但人也死了五十几人, 轻重伤也有一百多人。”
她认真解释道：“如果昨天出来的是无人区里那种巨型的魔眼, 别说一栋住宅楼了, 怕是你们住的那处小区方圆一二公里都会变成……”
苏方晓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夏梦已经听明白了。
一时间，她只觉庆幸，然后就是后怕。
还有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第一只魔眼都出现了, 第二只、第三只，还会远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黎昼。
黎昼低声说：“先去找周启吧。”
两人去了周启的办公室。
周启一大早就电话不断。
连续接了几个国内其他几座黑塔的安全部门主任的电话。
几通电话下来, 他已经是满头的冷汗。
夏梦进来的时候, 一眼就看见了他一脸黑气。
夏梦：“周主任？”
周启抬头：“你们来得正好, 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们。”
周启说着，抬手抹了把脸。
心说这算什么事儿。
好不容易将蔓延的怪病源头给解决了, 结果又冒出来个更棘手的魔眼。
魔眼这玩意儿, 杀伤力可比怪病要恐怖多了。
它原本好好的在无人区里待着，每隔几个月, 黑塔会派人去各大无人区清缴一遍就算完。
结果现在好了，它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它根本不受控制，想出现在哪里就出现在哪里。
令人防不胜防。
而且，一旦出现, 势必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周启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出现一次，他尚且能够用建筑质量不过关搪塞遮掩。
下一次呢？
他还能找到理由蒙蔽所有人的眼睛吗？
他还能压得下社会上的舆论吗？
光是这一次，各大平台上已经是沸反盈天。
无数人正质问建筑公司和住建部门，要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为什么小区建成还不到八年，就出现了如此惨剧？
特殊事件发生时，黑塔拥有高于绝大多数部门的权利。
周启直接以黑塔安全部门的名义下了命令，绝对不能让民众发现真相，这个锅，各大部门分一分，有难同当吧。
各大部门苦不堪言。
可没办法。
真相一旦被公之于众，绝对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魔眼。
它的出现，就像是一根导火索。
没有人知道这根引线会引爆什么。
它或许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序曲，或许是人类灭亡的前奏。
不能细想，也无法细想。
周启忍不住叹气。
世道越来越乱了。
这个安全部门一把手的位置，也是越来越难坐了。
他看向夏梦和黎昼，说：“我正想找你们，关于魔眼的事情。”
夏梦指指自己：“还有我的事？我不是战斗人员啊。”
为什么还有个“们”字？
她看起来像是有战斗力的人吗？
她浑身上下唯一跟哨兵相似的地方，就是一样有只精神体。
只不过，当时魔眼出现的时候，黎昼的精神体正在大杀四方，而她的精神体则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二狗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大概就是个后方喊加油666的作用。
喊不喊得出来，还得另说。
毕竟它只会吱吱吱。
周启沉默了下，说：“你先听我说完。”
夏梦安静下来。
两人在周启的示意下，拉开他办公桌对面的两张椅子坐下来。
周启右手四指在桌面上轻叩。
他自己大约也是在斟酌用词。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以往剿灭魔眼的任务，都是由总部那边直接发布，而且任务发布的对象，基本也都是S级，普通的A级根本应付不了。”
而放眼如今，别说是整个北京塔上下。
就是全中国境内的所有黑塔里，全部的特勤全算上，只有他一个人真正对付过魔眼，或许也只有他知道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
周启只能寄希望于黎昼。
黎昼说：“也不是只有我。”
周启一怔。
还有谁？
黎昼摸着下巴想了想：“大概还有一群人也有类似的经验，这一会儿，他们大约正在爬长城。”
周启：“？？？”
夏梦适时补充道：“就是其他黑塔派过来的那几位精英。”
黑塔各大分部并不吝啬，派过来的人都是各自分部的佼佼者。
是除了S级之外，底下那一群最拔尖的超A级哨兵。
周启也考虑过他们。
但他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临时被派过来，理论上来说，他们不受北京塔的调配。”
而且，他们只是来“取经”的，怪病的事情一结束，他们随时可以离开。
黎昼说：“理论是理论，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黎昼：“黑塔特殊事件应对条款里已经写明了，一旦出现了严重威胁公共安全的事件，危险程度达到了SS级以上，各地黑塔有权命令辖区境内所有特勤优先执行任务。”
这条特殊条款有权命令S级以下的所有哨兵。
特别是，条款还注明了：
当辖区内有S级哨兵坐镇时，S级拥有直接的指挥权。
而魔眼事件，基本上一出现，就是SS级以上的大事件。
所以，这么一看，周启还真是找对人了。
赫尔曼一走，如今中国境内，只有黎昼一个S级。
只有他有权命令那些人留下来。
周启看向黎昼：“那你怎么想？”
魔眼这事太严重了，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也没人处理得了。
黎昼瞥了夏梦一眼。
他沉思了几秒，慢慢地说：“我觉得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周启：“怎么说？”
黎昼：“魔眼为什么会突然从无人区跑出来，没搞清楚这件事，其他努力都没有用。”
而且，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魔眼出现的地点太巧合了。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家对面？
就好像，它就是奔着他们俩来的。
或者说，更像是奔着夏梦来的。
昨天晚上，两人靠在沙发上，聊了很多。
夏梦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很多担忧都说了出来。
她说，她怀疑，魔眼是冲着她来的。
但他问她理由，她却说不上来。
半晌，只有两个字：直觉。
仅凭这两个字，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但黎昼多次见识过夏梦的“直觉”究竟有多敏锐。
敏锐到不可思议，而且几乎从未出过错。
她觉得有问题的时候，往往事实证明，确实有问题。
两人商量了一晚上。
决定先来一招祸水东引。
如今对于他们俩来说，最优先的任务是找到罗寻非。
所以，他们打算借由黎昼S级的身份，调动全球黑塔对罗寻非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同时，夏梦和黎昼会出发前往总部。
这么一来，等于是一手棋将死了赫尔曼。
他不肯交出罗寻
非，夏梦就带着“魔眼BUFF”去找他。
他要是不交出罗寻非，就等于是将总部所有人陷于危险之中。
他要是不想连累其他人，就得交出罗寻非。
一个罗寻非而已，没必要拿那么多人命来换——
夏梦承认，这是一步险棋。
如果魔眼真的在她身边再次出现，肯定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最稳妥的办法，其实是送她去一个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比如，另一个无人区。
这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可谁知道下一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一天后？
还是一个月后？
还是一年后？
既然如此，不妨现在就让这个定时炸|弹般的BUFF，先物尽其用。
没人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她不知道，赫尔曼也不知道。
所以，这步棋才能走出它的效果来。
……
黎昼说完，周启一点一点睁大眼。
他震惊道：“你们打算去总部？”
黎昼点头，他没有跟周启解释太多，言简意赅地说：“所以，你最好将那群哨兵拖住，把他们留在北京。一旦到时候魔眼再次出现，我可以以S级的身份命令他们执行维和任务。”
当然了，夏梦一走，魔眼再出现在北京这边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这话黎昼没说，但是周启听明白了。
那些人，相当于是黎昼离开之后留下的一道保险。
但这道保命符能不能留得住，就得凭周启的本事了。
周启有些发愁：“我能有什么理由把他们留下来？”
夏梦提议：“用美食？你懂的，老外们拒绝不了中国美食。”
周启闻言，更慌了：“光凭北京这种美食荒漠吗？别开玩笑了。”
夏梦：“没事，美食荒漠的食物应付他们也足够了。”
夏梦因为专业的关系，从前经常跟着王向屹全国各地到处跑，参加各种尖端峰会。
也接触过很多从国外特地跑来开会的行业大佬。
一起聊过天，也一起吃过饭。
绝多数老外对中国的美食都抱着好奇的态度。
对他们来说，连西湖醋鱼都是新奇的美味。
夏梦淡定地给周启指了条明路：“没事，就按中国地图给他们安排餐饮，一天换一座城市。不，一顿换一座城市，都能保证硬控他们至少一个月。”
周启：“……”有道理。
十分钟后，远方正在吭哧吭哧陪着一群精力旺盛的哨兵们爬长城的欧旭，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刚收到了消息。
【周启：给你个新任务，接下来一个月，给那些分部精英们当导游，务必一定把他们留在北京。】
【周启：一切开销黑塔报销。】
被安排得不明不白的欧旭：“？”
第77章 第77章 精神刻印。
欧旭是块砖, 哪里需要哪里搬。
于是疏导科的头牌此时被强行征调到了安全中心。
气得白主任骂骂咧咧。
一整天都在问候周启。
无奈眼下情况特殊。
平日里周启和白一竹平起平坐。
公共安全受到威胁之际，黑塔的安全部门的优先级别就是最高的。
安全中心主任的权限，将凌驾于其他所有部门。
包括黑塔之外的国家部门。
……
欧旭放下手机, 整个人都蔫了。
苏方晓回来，好奇问道：“你怎么了这是？”
苏方晓今天也是陪客之一。
那几个老外正撒着欢。
暑假期间的长城, 人潮拥挤到让人怀疑人生。
好在那些老外仗着优越的身手, 尽挑着正常人不会去的路线走, 玩得倒也尽兴。
欧旭就是他们之中唯一的正常人。
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大后方,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放羊的, 就那么看着他们撒欢。
欧旭生无可恋地说：“周主任刚给了个任务……”
说到一半，苏方晓也收到消息了。
她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
这下，不用欧旭解释了。
周启也给她发了消息。
同一时间，夏梦在他们的四人小群里发来了几条消息。
【夏梦：我和黎昼打算去一趟伦敦，你们俩想想办法把那些哨兵留在国内。】
【夏梦：万一魔眼再出现, 只要他们还在境内，黑塔就有权限调遣他们。】
这是光明正大地利用人了。
苏方晓有些怀疑地问：
【苏方晓：魔眼出现的事, 瞒得住公众, 但绝对瞒不住其他黑塔, 一旦他们发现真相，绝对会第一时间将他们召回。】
【苏方晓：到时候, 美食什么的, 可留不住人。】
【夏梦：放心，这点我们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苏方晓：？】
【欧旭：安排什么了？】
两人同时发了消息。
夏梦那边还没回复, 他们俩却先同时收到了黑塔发布的一条公告。
周启以北京塔安全中心的名义，向安全中心辖下的所有子部门发送了消息，包括苏方晓所在的特勤部门，和此时已经被临时征调到安全中心的欧旭, 都收到了消息。
安全中心向所有内部人员发出紧急警示，称魔眼已经出现在了北京地区，极有可能再次出现。
目前收到的情报表明，魔眼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夏梦。
魔眼是冲着夏梦来的。
夏梦。
她的名字，这段时间以来，北京塔上下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又神秘又特殊的那位向导小姐。
因此，北京塔从这一刻起正式调整北京塔辖区内的安全等级，将上调至SS级。
几乎是史无前例的SS级。
据说黑塔在划定危险等级时，分出了S到SSS级三个档。
苏方晓和欧旭入职黑塔这几年，别说两个S了，连一个S的时候都没见过。
欧旭紧张了下，不由得看向苏方晓。
而苏方晓却若有所思。
安全中心的这条消息，和夏梦的消息，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说明，夏梦和周启，已经商量好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明知道魔眼是冲着夏梦去的，然而这个时候，她却要跑去伦敦总部？
欧旭下意识说：“太招摇了吧？”
他说：“难道不应该直接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她保护起来吗？”
苏方晓却多想了一层，说：“他们估计是还有别的计划。”
欧旭：“什么计划？”
苏方晓：“不知道。”
苏方晓：“不过，我猜是为了那个下落不明的心理医生。”
苏方晓知道的内情不多。
但凭她多年来执行任务的经验，她知道当时崔洋精神图景里的那个罗寻非，重要性非同寻常。
夏梦和黎昼，十有八|九是去总部要人去了。
欧旭还想再问，被苏方晓拦了。
她抬手拍拍欧旭的肩膀，叹气说：“先别担心他们了，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欧旭：“？”
苏方晓：“周主任给你的任务，让你想办法把那些人迷得走不动道，神魂颠倒走不出中国。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欧妲己？”
欧旭：“……”
……
此时夏梦和黎昼，已经坐上了从北京飞往伦敦的航班。
两人走的专线民航。
倒也不是不能用黑塔的特勤专机。
以黎昼的身份，要一条特批的航线，其实不在话下。
只不过动用专机，就会惊动总部。
他们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冲去逮人，就得绕过总部的监视。
而周启刚才发出的那一条公告，其实就是一道障眼法。
此时此刻，赫尔曼势必正在透过总部留在北京塔的眼线，监控着她和黎昼的一举一动。
周启那条消息一发，是夏梦与黎昼提前商量好的一步棋。
这步棋的第一个作用，是提醒赫尔曼，夏梦身上如今有魔眼BUFF。
第二个作用，是让赫尔曼以为，如今她正被黎昼和北京塔严密保护起来。
这样一来，才能方便他们声东击西。
夏梦和黎昼今早跟周启聊过之后，就立刻出发了。
夏梦原本没有英国签证。
好在临行前，周启又帮了个大忙，将夏梦正式安排了个高级特勤身份。
北京塔的特勤部门里，也就只有阿尔法队的人能算作是高级特勤。
高级特勤的身份特殊，拥有全球范围通行的权限。
就算是自己走民航，过海关的时候只要出示黑塔特
勤的身份证明，比护照签证还管用。
黎昼买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
两人什么行李也没带，两手空空就上了飞机。
这一趟航班上的乘客不多。
两人空着手上来的时候，连空姐都多看了他们两眼，不过很快就被两人的脸吸引了去。
黎昼是那种不管走到哪里，都容易吸引人眼球的长相。
就跟亮着电灯泡一样，光芒耀眼的。
混血的五官，每一处都是完美又精致。
夏梦则不同。
她是典型的中国人长相，黑发黑眼，乍一看端庄清秀。
可等人不由自主再看第二眼时，却会发现她的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转，就带出了她一身与众不同的清朗气质，清澈又爽朗。
那种气质在女孩子身上不太常见。
夏梦是那种很大气的长相，糅合了她那一身特别的气质之后，也是个站在人堆里最拔尖的样貌。
夏梦有点困。
她昨晚一夜没睡好。
一开始是因为她拉着黎昼盘他们如今手上现有的线索和逻辑。
盘了好几个小时。
后半夜则是黎昼拉着她，不想让她睡。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觉得既然要去找赫尔曼，至少他得先防着赫尔曼一手。
夏梦一开始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后来明白过来。
他是担心赫尔曼盯上了她，怕万一被赫尔曼钻了空子，将她强行带走。
伦敦那边是赫尔曼的地盘，连黎昼都没有把握能万无一失。
所以，只能先做好准备。
黎昼说的准备，是精神刻印。
刻印分为两种。
精神刻印，和肉|体刻印。
精神刻印是临时性的，哨兵与向导的精神力短暂交融，在彼此身上留下一个临时性的刻印。
两者的门槛略有不同。
精神刻印的门槛，是哨向双方的精神力匹配度必须超过50%。
而肉|体刻印的门槛，则是双方的匹配度需要达到80%以上。
有研究资料表明，哨向之间，精神刻印的次数多了，有助于提升双方之间的匹配度。
当然了，黎昼提出这个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提高两人的匹配度。
而是为了防止赫尔曼在极端情况下强行刻印夏梦。
刻印是唯一的。
不管是精神刻印，还是肉|体刻印。
一旦跟一名哨向刻印，在刻印存续期间，就不可能再与其他人刻印。
而精神刻印的存续时间有长有短。
短则三五天，长则三五个月。
双方匹配度越高，这个存续期普遍就越长。
按照夏梦跟黎昼80%的匹配度，一次精神刻印，至少能顶三个月。
于是乎，他们俩后半夜先是爬起来，去黑塔内部的资料库查资料，查精神刻印具体怎么操作。
查完之后，两人再开始进行实操环节。
精神刻印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它需要两个人的精神力交融在一起。
向导的精神力天生温和。
流入哨兵体内的时候，并不会产生什么排斥的反应。
可哨兵的精神力就不同了。
哨兵的精神力天生带着一定的杀伤力与攻击性。
而且，等级越高的哨兵，精神力的攻击性就越强。
一般的向导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黑塔一般不会推荐双方等级差太大的向导进行刻印。
黎昼当时看资料的时候，差点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S级，跟夏梦的B级，等级差确实有点大了。
这几乎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黑塔所有记录中，从未出现过S级与B级刻印的先例。
——非要说的话，确实有过零星的几个记录。
历史上曾有过一名S级哨兵爱上了一名C级向导。
他试图刻印对方的时候，暴虐的精神力涌入那人的体内，几乎是瞬间将那名向导的精神屏障搅了个粉碎。
那名向导因此重伤。
黎昼看完这个例子之后就怕了。
倒是夏梦冷静得很。
她说：“你怕什么？他们俩那是因为匹配率太低了，只有61%。咱们俩情况能一样吗？我是普通的B级向导吗？”
这么一说，确实是。
夏梦确实太特殊了。
而且，别说精神屏障了。
她连精神图景那玩意儿都没有。
粉不粉碎的，对她来说有差别吗？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黎昼。
于是后半夜，两个人就开始折腾精神刻印。
好在过程并不难。
黎昼的精神力小心翼翼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夏梦确实难受了一瞬。
但黎昼将精神力控制得很好，只是那一瞬过后，她就能感受到他的精神力像是一条潺潺的溪流，缓缓流淌进她的身体里。
最费时间的，就是这个过程。
两人的精神力交融，需要他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沾染上她的精神力。
而他的精神力总量太多了。
所以，这个过程难免被拉得很长。
长时间精细控制精神力，对黎昼是个不小的挑战。
中途他汗都快下来了。
夏梦只能抱着他安抚。
沙发上不方便，就转而去了他床上。
两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夏梦整个人被他压在下面。
一边感受着体内游走的精神力，一边安抚地抱住他。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刻印才算成功了。
黎昼当时撑着身体坐起来。
当着她的面，一颗一颗解开衣服扣子。
露出了胸膛上的刻印图腾。
夏梦看过资料。
精神刻印之后，不光是哨兵身上会出现刻印图腾，向导身上也会有。
她下意识抬手也想解开自己衣领看看。
结果被黎昼拦住了。
他说：“在你脖子上。”
刻印图腾出现的位置一般是随机的，可能是脖子上，可能是胸口，也可能是手腕上。
黎昼抬手，轻触夏梦的脖子。
只见上面，是一朵蓝色的鸢尾花图腾。
细细长长的一条图腾，从她的耳后，一直延伸到她的锁骨上方。
鸢尾花盛开着，湛蓝色的花瓣打着漂亮的卷，美丽极了。
就好像一只蝴蝶停在了她的脖子上。
乍一看，像是纹身。
黎昼指尖轻轻抚过刻印。
这是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
她属于他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低下头，在鸢尾花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78章 第78章 站在山顶的神，并不需要知道……
总而言之, 折腾了一晚上。
等正式搞定，窗外头的天都已经亮了。
夏梦一晚上没睡，再加上昨天白天连续进了两次精神图景, 身体本来就疲劳。
一大早撑着给周启做完报告之后，就已经困得不行了。
一上飞机, 她就靠在黎昼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刻印了的关系, 此时靠在黎昼的肩膀上, 令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仿佛只要有身边这人在, 她就永远是安全的。
夏梦把自己的感受说了。
黎昼听完, 忍不住轻笑，说他也是。
夏梦撑起眼皮抬头问：“你也是？”
黎昼：“嗯，就是突然有种自己变得无比强大的感觉。”
就好像是有了铠甲和后盾。
仿佛什么都再也无法伤害到他的那种安全感。
夏梦将脑袋重新靠回他的肩膀上。
原来刻印还有这种特殊功效。
真好。
她想。
她闭上眼睛：“我先睡一会儿。”
黎昼：“嗯。”
……
……
英国，伦敦。
德莱塞庄园。
德莱塞家族有爵，在英国境内有城堡。
只不过这一处庄园算是赫尔曼的私产, 平日里没有人会来。
庄园内部只有几个佣人在。
赫尔曼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
连曾经跟他相依为命的
母亲也不曾住到这里来。
此时主宅内一间昏暗的地下室里。
赫尔曼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抬手搭在颊畔, 拇指托住下颚骨, 食指搭在鬓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
他垂眸看着蜷缩在角落艰难喘息的男人，低声说：“罗先生, 你这样, 让我很为难。”
他的语气听着很温和。
像是真的有了什么烦恼，在跟罗寻非低声诉说。
罗寻非一声不吭地喘息着。
赫尔曼刚才在他胃部种种踹了一脚。
凭S级的脚力, 他觉得自己的内脏怕是已经破裂了。
他疼得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整个人更是痛苦得瑟瑟发抖，不受控制。
罗寻非说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导，浑身上下肌肉都没几两。
根本扛不住那一脚。
赫尔曼又轻声问道：“你真不打算说吗？”
罗寻非努力压制住头昏眼花的感觉，艰难地开口道：“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赫尔曼笑了一下：“还要装傻吗？”
他说：“之前你亲口告诉我, 你会帮我找到那个的向导，为此，我将黑塔的力量借给你。而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罗寻非靠在墙边，单手捂着胃部，另一只手撑在地上，勉力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我不是，帮你，找到了吗？”
是，确实找到了。
可还是晚了黎昼一步。
该死的，居然是黎昼。
居然又是黎昼。
赫尔曼内心涌起恼怒的情绪。
这个黎昼像是他命里的克星。
从他出现的那一天起，赫尔曼觉得自己的运气就不曾好过。
黎昼觉醒之前，他是最年轻的一位S级哨兵。
全球六位S级中，有的年事已高，有的不问世事，还有的志不在此。
他是黑塔总部掌舵者最有力的接班人。
他的父亲洛伦佐·德莱塞是总部的上一任领导者。
对他们而言，子承父业，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惜这个继承的过程，并非他父亲一句话就能够拍板决定。
领导人的选拔需要经过全球黑塔分部长的层层讨论和投票。
全球范围内一共一百多座黑塔。
第一轮内部不记名投票时，他的支持率只有21%。
剩下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弃票。
意思是，宁愿等着其他更合适的人，也不愿意支持他。
所以，当黎昼出现时，赫尔曼立刻就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危机感。
黎昼。
那个人也是个S级。
比他年轻得多。
还是出身于中国——那个拥有着最多哨向人数和黑塔数量的国家。
难以想象他将来会得到多少支持。
只有赫尔曼自己知道，他为了爬上这个总部长的位置，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
为了对付那个黎昼，又费了多少心机。
好不容易保住了总部长的位置。
没想到在向导上，两人又撞在了一起。
——从赫尔曼十八岁时起，洛伦佐就开始给他物色合适的向导了。
毕竟，德莱塞家族是哨向优化理论的疯狂拥趸。
好不容易理论实施成功了一回，洛伦佐当然迫不及待想将这套理论延续下去，再成功第二回第三回。
一个S级哨兵诞下的孩子，又是一个S级的概率会有多高？
到时，拥有两位甚至更多的S级坐镇，德莱塞家族的声势会有多高？
可惜，赫尔曼始终没有碰到合适的向导。
他和黎昼有着类似的情况。
黎昼无法跟其他任何向导达到50%以上的匹配率。
而他稍微好一点，能找到一些个跟他达到60%左右的向导——S级哨兵与A级向导之间，能达到这个匹配率，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毕竟双方的精神力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赫尔曼一开始觉得无所谓。
就顺着父亲的意思，找个合适的对象也不错。
可惜，那些个向导，连精神刻印的那一关都过不去。
他的精神力天生攻击力极强，且带着特殊的属性。
每一次精神刻印的过程中，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向导们，根本连十分钟就坚持不过去，就昏死过去了。
如果他非要继续，十有八|九要闹出人命。
转眼十几年过去，身边的人纷纷开始着急。
合适的女向导们流水般地送到他面前来。
可惜他始终没有找到能撑得过精神刻印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眼前这个正在苟延残喘的男人，罗寻非，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
毛遂自荐说，会帮他找到命中注定属于他的那个向导。
但作为交换，他要借用黑塔的力量找人。
用黑塔的人，也用黑塔的钱。
赫尔曼知道罗寻非肯定有私心。
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他自己的目的能不能达成。
一个多月前，罗寻非终于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找到了个拥有预知能力的哨兵，预知到他命中注定的那名向导的图腾是什么样子。
至于别的，却什么都没说。
这说了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赫尔曼只能耐心等着他下一步的好消息。
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直到昨天，他在与北京塔的会议上，第一次看到夏梦的脸。
看到她的那个瞬间，他知道，罗寻非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她。
一定是她。
随后，夏梦在北京塔那边的所有情报才完整地交到了他的手里。
她的身份，年龄，信息。
她是什么时候觉醒的，怎么加入黑塔的。
以及她加入黑塔之后，都经历过什么。
巨细靡遗，全部写在了报告里。
赫尔曼当时才发现，她在黑塔里经历的每一次事件，都有黎昼的名字。
居然又晚了一步吗？
赫尔曼恼怒不已。
这个黎昼仿佛天生跟他犯冲。
每一次都能精准地站到他的对立面。
不管是他现在这个位置，还是刻印向导。
地下室里。
赫尔曼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还来得及。
夏梦和黎昼还没有刻印。
他还有机会。
他垂眸看向罗寻非：“告诉我，你通过那个哨兵的预知能力，还看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罗寻非的面前。
戴着手套的手扣住罗寻非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起来。
赫尔曼沉着脸问道：“那个夏梦最后会成为谁的刻印向导？”
罗寻非没有回答。
他低笑了一声：“我没有看到那些。”
赫尔曼：“那你看到了什么？”
罗寻非说：“你既然那么想知道，为什么当时不直接绑走那个孩子？”
赫尔曼不是没有想过。
他甚至想过将罗寻非和崔洋两个人一起带走。
但是崔洋那个房间里人太多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直接将人带走。
而且时间紧张，他只来得及带走罗寻非。
带走罗寻非也是一样的。
赫尔曼认定，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罗寻非看到想要看到的一切。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赫尔曼垂眸，指尖略微用力。
罗寻非立刻疼得呼吸急促起来。
赫尔曼说：“我查过你的来历，你和黎昼，还有夏梦都没有任何的交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找到那个孩子，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罗寻非断断续续地笑起来，唇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抬眸盯着赫尔曼的眼睛。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
唯一的光线来自于赫尔曼身后的灯光。
在赫尔曼的遮挡下，罗寻非的双眼此时看起来幽深似海。
他定定地盯着赫尔曼，说：“赫尔曼先生，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些，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赫尔曼眼眸中闪过一丝怒火。
手指一点点收紧。
是啊，他居然现在才问。
他之前并没有将这个罗寻非放在眼里。
一个低贱的向导。
不过是想借他的黑塔的力量，找人而已。
预知的力量，确实珍贵。
赫尔曼并不在乎罗寻非想利用预知的异能做什么。
或许是想改变他自己的什么境况。
这对赫尔曼来说并不重要。
就像是站在山顶的神，并不需要知道山脚下的蝼蚁有什么心愿一样。
哪里知道，他居然会被蚂蚁咬伤了脚。
赫尔曼眨了下眼。
湛蓝色的眼瞳中闪过电光。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罗寻非后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以为赫尔曼要继续动用私刑，却不想赫尔曼甩开了他的脸，站起来。
赫尔曼转过身，用英语吩咐了一句：“（去找兰来。）”
地下室阴影的黑暗中，一个矮个子的红发年轻人走出来，垂首应是。
罗寻非记得那个男人，就是破开空间裂缝将他和赫尔曼眨眼间从中国带回英国的哨兵。
兰……
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