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白雪王子他逃!婚!啦!……
等到夜幕快要降临, 继母终于要带着夏梦出发了。
但没想到的是,安娜塔莎和杜苏拉也跟了上来。
两人在跟着继母嫁到夏梦的亲生父亲之前,一直过着平民的生活。
对于她们来说, 贵族的生活曾经遥不可及,且令她们无比向往。
跟着母亲嫁过来之后, 她们有了钱, 买了各种各样华丽的衣裙, 也买了奢靡的珠宝。
那么随后的问题接踵而至——她们没有机会穿上这些衣裙和珠宝。
因为王城的贵族圈都知道, 她们不过是一群跟着母亲而鸡犬升天的拖油瓶。
有钱又怎么样?
贵族圈里只认血统和能力。
而这两样, 她们母女三人都没有。
甚至连美貌都没有。
不被认可,自然就接不到任何舞会和茶会的邀请函。
她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待在家里,要么买买买,要么对夏梦呼来喝去。
以此来消解内心的烦闷,以及和预期违背的落差感。
可这次皇后公开为白雪王子举办的舞会。
全城适龄的贵族女孩都可以参加。
安娜塔莎和杜苏拉虽然并非贵族血脉, 但既然跟随母亲嫁给了贵族,名义上如今她们也是贵族了。
她们今晚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前去参加晚会。
于是她们穿上了她们最华丽的礼服, 戴上了最漂亮的首饰, 喷上了最魅惑人心的香水。
打扮得花枝招展, 踏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
“哈——哈——啾!哈啾!!”
继母刚上车,就被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继母拿起扇子对着自己的鼻子猛扇, 皱着眉头在马车上坐下来:“你们两个是把香水瓶倒身上了吗?”
两种不同的香水味在马车车厢里交织, 呛得人生无可恋。
夏梦坐在最里面的角落。
一身蓝色的礼服素雅干净,除此之外, 什么额外的装饰都没有。
连头发都只是简单地盘起。
继母扫了她一眼,又扫了姐妹俩花里胡哨的扮相,然后满意地笑了。
夏梦拄着下巴打量着继母半晌。
她忽然问道:“母亲。”
这一声“母亲”她喊得干脆又自然。
她问道:“您不是不希望她们俩被皇后看上吗?真的放心让她们俩也一起去?”
继母摇摇扇子,说没事, “她们俩这一身行头就价值连城了,一看就很有钱,皇后怎么会看得上她们?”
夏梦明白了。
看来皇后是打算往下找。
越穷越好。
越没势力越好。
继母又抬眼打量她。
眼睛里是根本懒得掩饰的嫌弃:“但你这也太俗了,来来来——”
说着,她从手腕上扯下一根多层的手链,扔到夏梦裙子上:“当项链戴吧,好歹也来点装饰,不然皇后以为你是去砸场子的。”
夏梦笑嘻嘻地应是。
戴上项链之后,她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食指慢条斯理地轻叩大腿。
为什么崔洋的精神图景是这样的呢?
还是说……这里原本不这样。
只是因为进入这里的哨向太多了,太多人的精神力影响了这个世界,于是这里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想当初京北附中食物中毒的那一次,三名哨兵同时昏迷,精神图景就产生了融合。
后来他们三人醒来,夏梦分别找他们细聊过。
他们三个人的精神图景原本都不是那样的。
产生了融合,也出现了一定的异变。
夏梦后来分析过,甚至觉得,随后被卷进去的哨向,一定程度上也对整个精神图景造成了改变。
进来的人越多,精神图景的异变程度就越严重。
崔洋的精神图景里,前前后后已经卷进来数百人了。
怪病蔓延下,一传十,十传百。
很难想象这里受影响的程度有多深。
但,夏梦有一种直觉。
她觉得自
己似乎就处于这个精神图景的中心。
她身边接触到的世界,很可能就是崔洋曾经看过的世界。
因为崔洋画的那四张画。
第一张画里有一只戴帽子的兔子。
夏梦对它的印象很深。
因为那只兔子穿着西装,戴着领结,头顶上的礼帽方方正正。
与她刚才看到的那只天津腔的兔子教母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是预知吗?
那么,那三张画里的其他意象又各自代表了什么?
以及……她现在接触到的又代表了什么?
她在脑海中飞快搜索欧旭和苏方晓之前搜集的崔洋的背景资料。
崔洋家庭也是重组家庭。
崔洋三岁时被确诊了自闭症。
他的母亲接受不了这个现实,选择了离婚,离开了他。
后来他的父亲再婚,又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万幸的是,这对双胞胎十分健康。
根据欧旭的多方打听,这个继母对崔洋其实不错,对他视如己出,后来要不是照顾双胞胎实在有心无力,才不得不将他送进了特殊学校。
夏梦当时听得不以为然。
觉得那话实在听起来像托词。
如今看到眼前这位继母,还有两个继姐,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念头。
现在她自己经历的这些,很可能就是崔洋之前经历过的。
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
这位继母脸上带着亲切的笑,甚至做出的每一次动作都看似是在关心她。
去参加舞会,甚至还摘下了手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链,用来给她做装饰。
实际上呢?
继母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继母身上的礼服和珠宝,不过是掏光她的家换来的。
继母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将她从一个火坑,推进另一个火坑罢了。
——那只怪腔怪调的碎嘴子兔子当时用戏谑的口吻说了什么来着?
“昏庸的爸,早亡的妈,恶毒的继母,破碎的他——嘿!”
兔子早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也说得明明白白了。
夏梦闭上眼睛沉思。
看来,得跟着那只兔子走,才能最快梳理清楚这个世界的故事脉络。
那么,那位白雪王子,是崔洋吗?
夏梦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
马车驶进王城。
沿着宽敞的主街驶向王宫。
夜幕降临。
唯独王宫明亮得如同白昼。
众多马车在王宫大门前排起了长龙。
夏梦从车上下来,远远地就听到了王宫内传出的提琴声。
舞会即将开始。
夏梦跟在继母和继姐的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发现所有前来赴宴的年轻女人们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看来谁都不想嫁给那位地位岌岌可危的白雪王子。
唯独她的两位继姐,没心没肺,脸上写满了对王宫抑制不住的好奇。
继母拿着邀请函。
在进入王宫大门的时候,将邀请函交给王宫侍卫查验。
王宫侍卫对照着邀请函一一比对,探照灯一样的视线扫过继母身后的三个女儿。
随即他不发一言地侧身放行。
四个人往里走。
夏梦走在最后面,走出几步,就听到守门的两个侍卫在那交头接耳:“怎么将三个女儿都带来了?那位夫人是头脑不清楚还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今晚是在为白雪王子选妃吗?带三个人来,被选中的概率不就翻倍了吗?”
说的也是,夏梦反应过来。
门口遇上的其他贵族,基本上都只带了一个女儿来。
看来今晚真是鸿门宴。
四个人穿过偌大的花园,走进了宴会厅。
不愧是王宫,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奢华。
已经有不少人到达了。
所有人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
继母说:“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
夏梦笑道:“母亲,您放心吧,我一定牢牢跟在您身边。”
闻言,继母转头瞥了夏梦一眼。
仿佛听见她说了什么笑话。
继母:“哦是吗?你肯老老实实的那当然最好。”
夏梦笑眯眯地打量她,忽然问:“您似乎是认定了我肯定会找机会逃跑?”
继母用扇子挡住半张脸,露出一双傲慢的眼睛来。
她说:“那还用问吗?”
老国王已经病入膏肓。
按照王国的律法,一旦王子正式结婚,就能拥有王国的继承权。
在继承权的排序上,甚至在那位皇后前面——因为她只是个继后,她加入这个王室的年头没有白雪王子来得长。
这个王国的法律真是该死的公平。
继承权的排名先后,居然纯粹只看工龄。
皇后殿下已经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
只要再向前一步,她就可以加冕为女王陛下。
如此大的诱惑面前,她怎么可能任由白雪王子长大成年,结婚生子,一步步登上王座?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连整个王城的贵族和子民们都知道。
没人会相信,她会放过白雪王子。
随着白雪王子的十八岁生日临近,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定,他的生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夏梦心说,果然是跟崔洋相似的身世。
这个剧情大约也是崔洋潜意识生成的吧?
那么他想要看到什么呢?
或者说,他将她放进这个情景里,是想要看她做什么呢?
眼下无非是两条路。
要么,带着白雪王子逃跑。
然后遇上猎人,遇上七个小矮人,遇上送毒苹果的女巫?
还是……
干脆反他娘的?
宰了昏庸的爹恶毒的妈,直接自立为王?
夏梦个人倾向于后者。
快刀斩乱麻,多好!
可是……
她隐约能感觉到这并非崔洋想要的结果。
这时候,音乐声倏地一停。
宴会厅的二楼,忽然有仆从走出来,大声道:“皇后到!”
大厅内的众人纷纷停下动作和声音,整齐划一地抬头看向二楼的高处,然后提起裙摆,纷纷垂首行礼。
夏梦站在大厅的角落。
皇后一出现,她就愣住了。
因为这位皇后有着令一切都黯然失色的美貌。
金色的卷发高高盘起,金色的眼瞳,金色的长裙。
她耀眼得就像是从火焰中走出来的女神。
美艳不可方物,神圣不可侵犯。
夏梦看得有些感慨。
这也太美了!
她收回前言。
换了她是白雪王子他爹,她也得昏庸一把。
二楼,芳华绝代的皇后优雅地朝大厅里所有向自己行礼的贵族们,优雅地一抬手。
她吐气如兰,声音端雅大方:“平身吧。今晚的宴会是为我亲爱的儿子选妃而举办的,他才是今晚的主角。”
说着,她朝身旁的侍从吩咐道:“宴会已经开始了,他怎么还没到?你亲自去请他过来。”
侍从领命而去。
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悉悉索索,交头接耳。
“白雪王子怎么不在?”
“就是呀!皇后今天不就是为了给他选妃的吗?”
“话说皇后为什么不喜欢白雪王子啊?她美得像是怜悯万物的女神,我想象不出来她为什么会讨厌他。那白雪王子得坏到什么地步啊!”
夏梦:“……”
看看!活生生的色令智昏!
别欺负她读书少!
她可是看过原版的白雪公主的!
恶毒的继母皇后明明就是因为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才不断地迫害她的!!
夏梦回过头,义正辞严
地纠正:“明明是因为白雪王子太美了!皇后嫉妒他!”
这话一出,四周忽地一静。
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后纷纷露出了看傻子的眼神。
连站她身旁的继母都往旁边退了半步,一副很不想跟她扯上关系的样子。
夏梦:“……?”
等等,你们这种反应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其中一人朝她露出嫌弃的脸色:“土鳖,你是不是从来没进过王宫?”
夏梦:“……”
无法反驳。
她问:“那他究竟长什么样?该不会很丑吧?”
那也太颠覆原著了。
崔洋读的那个特殊学校是不是师资力量不行啊?
怎么教个白雪公主的故事都是用的盗版书吗?
有人公平说:“丑倒也不至于,甚至也算眉清目秀,但你说非要跟皇后比美貌,那不是开玩笑呢么?”
还有人说:“哎!你看这个宴会厅内的墙上,不就挂了一幅白雪王子的肖像画嘛!”
大约是为了今晚的选妃舞会所做的准备。
夏梦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处柱子后面,果然挂着一幅巨大的半身肖像画。
画中的王子貌似是个黑发黑眼的亚洲人长相。
夏梦眯起眼看了两秒。
怎么回事?
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这不是他们欧旭同志吗!?
他居然就是白雪王子吗!?
……那美貌是比不了。
天差地别。
完全比不了。
……该死的盗版童话书!
夏梦顿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身边带她来瞻仰肖像画的姑娘们。
她们一副等着她收回前言,自打嘴巴的架势。
夏梦沉默片刻。
不行,她怎么着也得捍卫一下欧旭同志的风评。
怎么能任由盗版故事倒反天罡!
她看着他们,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说:“没错啊!白雪王子确实比皇后漂亮!”
众人:“………………”
一阵凉风吹过。
几秒后,众人嫌弃地纷纷翻白眼。
“土鳖!”
“畸形审美!”
“那你嫁他好了!”
夏梦心说,也不是不行。
别人嫁的话,她还得费功夫抢亲,把他救出来。
哎,他们明明只是进来上班的。
上着上着班,忽然莫名其妙多个老婆,这找谁说理去。
“不好啦!!!”
这时候,宴会厅的大门外,忽然有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来,大声报告道:“不好啦!皇后!王子殿下逃婚啦!!!”
王子殿下!逃、婚、啦!!
众人:“!”
夏梦:“哦嚯。”
勇。
夏梦第一时间看向二楼的皇后。
大约是她的反应实在太快了。
那一时间,她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端庄美丽的皇后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怒。
这表情一闪而逝。
直到有人反应过来,下意识要看向皇后时,她已经好好地收敛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她居高临下地对着满大厅的人露出得体的微笑,说:“失陪一下。各位请自便。”
说完,她转过身,飞快离去。
皇后走了,白雪王子也不来了。
这个时候,现场的所有人才放松下来,才开始放心地跟周围的亲友寒暄八卦。
没有人注意到,夏梦也不见了。
外头的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夜色里,身上的蓝色礼服恰到好处地融进了夜色里。
她熟练地将两侧的裙角捞起来,各自打了两个结。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礼服底下穿的是方便跑动的平底鞋。
皇后离开得很迅速。
金色的裙摆扫过王宫内大理石造的走廊和台阶。
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一只小白鼬跟上了。
她飞快回到自己的寝殿。
一进门,她就直奔寝殿正中的那面金色的魔镜前。
“魔镜!你不是说,只要我今晚将王城里所有的女人召集到这里,就能从中找出那个会跟他一起掀翻我的王权统治的少女吗?你不是说,只要杀掉他们,我就能继续成为这个王国的皇后。为什么!他却、提、前、消、失了!?”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端庄大方。
夏梦透过二狗的耳朵,清晰地听到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夏梦听着,忍不住点头。
太有事业心了!
为了除掉自己事业上的竞争对手,而不择手段。
显然比除掉一个比自己美貌的女……男人,更能令夏梦觉得合理一些。
这一版的故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寝殿内,魔镜的声音尖尖细细地传来:“皇后殿下,白雪王子一向不服管教,您是知道的呀!”
皇后恼怒地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无所不知的魔镜有问必答:“他往黑森林的方向去了!”
皇后还想再问:“那……”
魔镜打断道:“皇后殿下,您是知道的,每天您只能问我三个问题,您今天已经满额了。”
皇后:“……我明明只问了两个!”
魔镜:“一个小时前,您问过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我回答您了,是您,我美丽的皇后殿下。”
皇后:“……”
夏梦:“……”
真是个幸福的魔镜。
居然一点儿班都不用加,太羡慕了。
皇后对着侍从吩咐道:“去!去把骑士长给我叫过来!”
侍从:“是!”
侍从飞快地从皇后寝殿跑出来。
差点跟夏梦撞了个当面。
夏梦赶紧藏进旁边的柱子后面。
侍从从柱子后面经过,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夏梦赶紧趁机换了个更隐蔽,也更方便偷听的位置。
没多久,侍从去而复返。
这次身后还跟了个身穿银白色盔甲的高个子。
夏梦眯起眼睛打量。
这人身形修长纤细,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看起来英姿飒爽中透着凌厉。
这位大概就是皇后口中的骑士长了。
侍从带着骑士长一路走进寝殿内。
寝殿内一片昏暗。
唯独正中燃着两圈烛光。
恰到好处地将魔镜与皇后包围在内。
骑士长走到皇后近前六七步远的位置,停下来,抬手行礼:“皇后。”
只两个字,夏梦一听这声音,陡然抬起了头。
哎?
这不是……
这不是苏方晓吗!?
这下好办了!
寝殿内密谋了片刻。
随后,只听皇后沉声说:“那你去吧,打扮成猎人的模样,去将王子给我带回来。生死不论。”
苏方晓沉默两秒,回答了句:“是。”
只有夏梦听出来了。
苏方晓的语气里充满了迷茫和生无可恋。
随后,骑士长大人起身走出了寝殿。
夜色昏暗。
刚穿过来一脸茫然的骑士长大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沉思。
这时候,一只小白鼬忽然从草丛中蹿出来。
雪白雪白的一长条,刚一出现就被苏方晓发现了。
她眯起眼睛打量两秒:“哎……你不是……”
她飞快认出了它。
苏方晓和夏梦顺利汇了合。
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下进来之后遇到的各种情况。
苏方晓表示,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人正在演武场上。
周围刀光剑影,全部都是正在一对一训练的骑士们。
当时她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古希腊斗兽场。
后来才一点点摸索出来,发现这里好像是白
雪公主的童话世界。
苏方晓:“对了,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吗?还有谁跟你汇合了吗?”
夏梦:“有一个,算是汇合了一半。”
苏方晓:“谁?”
夏梦:“皇后让你追杀的那个,白雪王子。是咱们欧旭同志。”
也就是说,皇后刚才莫名其妙交代给她的任务,就是去找欧旭?
苏方晓闻言松了口气。
她放出自己的精神体,拍拍狗子的脑袋。
苏方晓自信道:“我最擅长找他了,方圆三公里内,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能找出来。”
夏梦:“……”
第64章 第64章 “这个世界,就是那只小兔子……
于是两人踏上了寻找欧旭同志的道路。
有了苏方晓这位敌方卧底, 夏梦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王宫,就简单多了。
苏方晓给她找了一套骑士穿的轻型盔甲。
王宫内不乏女骑士,特别是骑士长身边, 更是有一支专门的女骑士队。
于是,当苏方晓和夏梦一同骑着马从王宫的正门口出去的时候, 侍卫们并没有拦下她们——
白雪王子逃婚的事早已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座王城, 人尽皆知。
此时骑士长出城, 众人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 不用怀疑, 肯定是替皇后殿下抓人去的。
两人骑着马出了城。
然后飞快找了一座小山坳,换了衣服。
盔甲实在太重,不方便赶路,容易拖慢速度。
两人盔甲一脱,轻装上阵。
苏方晓的边境牧羊犬跑得飞快, 远远跑在最前面。
苏方晓的精神体本来就极擅长追踪。
尤其擅长追踪欧旭。
两人骑马追人的功夫,苏方晓顺势跟夏梦聊起了他们的交情。
苏方晓和欧旭认识时间不短了, 从哨向大学那会儿起就认识。
两人因为一次偶然的向导疏导课相识。
当时她在读大四, 欧旭还是个大一新生。
那时候学校里, 她是出了名的人缘好,跟很多向导的匹配率都很高, 再加上性格好脾气也好, 因此每一年的大一新生疏导课,老师都会第一时间邀请她去帮忙。
当时欧旭跟她的匹配率是最高的, 于是理所当然地她就当了他第一次疏导的小白鼠。
也就是那一次,开启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不解之缘。
苏方晓坦然说:“当然了,按欧旭的说法,那叫孽缘。”
夏梦哈哈大笑:“管他的, 是缘分就行。”
两人有说有笑。
但马的速度丝毫不慢。
两人并驾齐驱,风驰电掣。
很快就到了黑森林的入口。
两人下了马,将马匹放归。
苏方晓的精神体在黑森林的入口嗅了嗅,又嗅了嗅,然后回头朝她“汪汪”了两声。
苏方晓翻译道:“说是欧旭他半个小时前刚经过这里。”
黑森林里不能骑马。
半个小时,估计也走不了多远。
夏梦表示没问题,正要继续赶路,这时候,忽然看到来时的路上,远远地出现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小兔子依然戴着礼帽。
身后背着一只小包袱,里面装满了胡萝卜。
夏梦朝它挥挥手:“小兔砸!”
兔子先生“吭哧吭哧”蹦跶过来。
兔子:“咦!介不似结界呢么!真巧啊!”
夏梦蹲下来,视线与它齐平:“你恁么来了?”
兔子“嚯”一声:“结界您这口儿正啊!”
夏梦叹气。
学好不容易,带歪一出溜。
算了,破罐破摔吧。
她拄着下巴:“说说,你为嘛事儿来的啊?”
小兔子晃晃竖起的两只耳朵,说:“我介不似,找白雪王子来了嘛!”
它说:“我可听说了,皇后派了邪恶的骑士长假扮成猎人,要来杀死王子。我介似救人来了!”
夏梦:“?”
夏梦茫然地扭头跟苏方晓对视一眼。
苏方晓道:“噢哟,这小兔子消息够灵通的啊!”
小兔子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
苏方晓指指自己的脸,憋着笑问:“那你看我像那个邪恶的骑士长吗?”
小兔子眨巴眼盯住她,半晌,突然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伸出一根食指颤抖地指着她:“你你你你!!”
夏梦赶紧解释:“放心放心,自己人。”
小兔子还是满脸写着不信,还往夏梦身后藏了藏。
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夏梦说:“真的,她是我的朋友,是我派她在皇后身边当卧底的!”
小兔子将信将疑。
苏方晓捧住自己的心口,作悲伤状:“我之前干的所有坏事都是皇后逼我去做的。你知道那个恶毒的皇后,我不做她就会弄死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把我的家人们抓起来,一个个都杀掉。我没有办法啊……我是被迫的!”
说着还一脸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哭泣。
小兔子听到最后都听感动了。
小兔子眼泪汪汪,吸吸鼻子说:“你也不容易啊!”
夏梦在旁:“……”
都说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而苏方晓就不一样了,长着最无辜纯良的脸,眼也不眨地忽悠傻白甜小兔子。
人如其精神体,又狗又边牧。
于是,小兔子相信了她们。
将自己帮助白雪王子出逃的经过都告诉了她们。
白雪王子送了他一筐胡萝卜,所以它答应了他一个心愿。
白雪王子说,自己要逃出王宫,于是它就帮他去了黑森林。
夏梦:“?”
一筐胡萝卜才换一个心愿?
她之前怎么一根胡萝卜就换了三个?
通货膨胀了?
小兔子腼腆地说:“我一次只能许出去三个愿望。我还欠着你两个呢,只能给他一个了。”
夏梦也感动了。
一共只能许出去三个心愿,居然一次性全给她了。
真是只感人的小兔子。
夏梦问:“那你既然已经帮他逃出王宫了,他的心愿已经完成了,为什么现在还跑来这里救他呢?”
小兔子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了呀!”
它抱紧小包袱里面的几根胡萝卜,无比认真地说:“愿意给我胡萝卜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夏梦看着它的神情。
她眨了眨眼,忽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她问道:“你的好朋友还有谁?”
小兔子掰着指头数:“可多了!睡美人!小美人鱼!长发公主!青蛙王子!丑小鸭!还有很多很多!”
果然是童话世界大杂烩!
苏方晓好奇地问:“怎么没有红皇后和白皇后?”
小兔子歪歪脑袋:“红皇后和白皇后?我不认识。”
小兔子:“我只知道黑桃国王与红桃国王。他们俩可坏了!这两位可都还没有皇后呢!”
苏方晓:“哈?”
黑桃国王?
红桃国王?
这又是什么童话故事?
这里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偏差。
总是跟原著有着细微的不同。
夏梦都已经习惯了。
她咳了咳:“算了,先别管其他的了,咱们还是先跟欧旭汇合吧。”
苏方晓:“哦对对。”
他们赶紧深入黑森林。
黑森林,顾名思义,这片森林外表上看起来就透着一股子不详。
此时季节刚步入初冬,黑森林就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树木的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深黑色的树干,白色的雪与黑色的树干,交织出一种苍凉感。
一路上,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有乌鸦扯着粗粝的嗓子叫唤。
将气氛烘托得更为诡异神秘。
两人一兔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上。
小兔子个子不高,又是小短腿,走得尤为艰难。
没多久就跟夏梦他们落出几米距离。
夏梦回头等它,说道:“需要我抱着你走吗?”
小兔子艰难地在雪地里挣扎着,闻言,非常客气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话还没说完,它就被埋在雪地里的枯树枝绊了一脚,直接头朝下一把扑进雪地里。
雪白的兔子和雪白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
夏梦走过去,抬手将兔子从雪里捞出来,拍拍它的脑袋和身上的雪,捡起它的
帽子,然后连人带帽子端起来抱着走。
小兔子:“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夏梦干脆道:“不用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而已。”
小兔子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她:“你真好!谢谢你!我的朋友!”
于是两人一兔继续前进。
这次,速度稍稍快了一点。
但雪地路难走,她们走得依然艰难。
小兔子抱着礼帽说:“你们需要雪地靴吗?我有哦!”
它眨巴着眼睛看着夏梦:“结界!一个心愿就能换一双雪地靴!想要吗?”
夏梦:“……”
连这种时候都不忘做生意吗?
她随口:“你这么喜欢帮人完成心愿吗?”
小兔子点点头说:“当然。”
夏梦:“为什么?”
小兔子:“因为只要完成别人的999个心愿,我就能实现一个自己的愿望了。”
夏梦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小兔子说:“我想要找到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蘑菇林里的智者告诉我,只要我能帮别人完成999个心愿,他就会实现我的心愿。现在只差最后10个了。”
夏梦:“智者?是谁?”
兔子:“它是整片蘑菇林里最聪明的动物,也是最博学的动物。”
小兔子说起这位来,简直是如数家珍。
兔子:“它有一本预知书。书上写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未来。”
夏梦:“这么厉害?”
兔子猛点头:“嗯嗯!智者说,不管是谁,只要打开那本书,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但是,每个人想要打开那本书,就必须要先完成智者的任务。智者给我的任务,就是要替别人完成999个心愿,而且,每个人最多只能完成3个。”
夏梦好奇地问:“那如果没有完成呢?比如,有没有人许的心愿太过困难了,你完成不了,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原谅她擅自揣度人心。
只是,人性本来就贪婪。
三个心愿,轻易就会滋生出人心里的贪欲。
看看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就知道了。
拿到神灯的人,总是第一时间就许愿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财宝。
要富可敌国,要权势滔天,甚至要长生不死。
她猜,这只傻不拉几的小兔子应该没有这个能力。
小兔子点点头:“确实有很多我完成不了的任务。比如曾经有个人说想吃我的兔子肉,这我实在没法答应。”
夏梦:“……”
……确实没法答应。
夏梦:“那后来怎么办呢?你是可以拒绝完成心愿的吗?但你不是说,只要心愿没完成,你就无法给别人心愿吗?”
那它怎么能给她三个心愿?
兔子:“可以的。智者说过,如果我完成不了某个人的心愿,可以等到月圆之夜到来。智者说,月光的力量能够洗去这世上一切的执念和虚妄,这样一来,没有完成的愿望会被清空,我就又可以拥有三个心愿了。”
兔子:“后来,智者跟我说,为了尽可能的避免这种情况,我可以筛选给予三个心愿的对象。至于筛选的条件,得由我自己来选。于是,我就决定根据胡萝卜来决定。谁能主动送我一根胡萝卜,我就会送谁三个心愿。”
夏梦摸摸小兔子的脑袋。
999个心愿,至今只差10个了。
也不知道这只小兔子为了这999个心愿,究竟努力了多久。
又遇到过多少人,多少事。
想到这里,她忽然停下脚步说:“小兔砸,你能给我和骑士长都变出一双雪地靴吗?可以算你两个心愿。”
小兔子惊喜地睁大眼:“真的吗?太好啦!!这样一来,我就只差8个愿望啦!!”
它将自己的礼帽翻转过来,短短胖胖的手在里面掏了掏,又掏了掏,然后陆陆续续掏出四只厚皮靴子来。
夏梦和苏方晓换上了厚底的雪地靴。
果然,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很快,他们就在狗子的带领下找到了欧旭。
找到他时,他正在一间猎屋里。
屋子是小矮人们住的地方。
小屋子外围遍布小矮人们布置下的各种陷阱。
欧旭一时不察,一脚正中陷阱。
埋在落叶堆下面的绳索骤然收紧,一下将他吊了起来。
此时他正吊在小屋外面的大树上,头朝下地悬挂着。
夏梦他们赶到时,欧旭被吊得都快翻白眼了。
被解救下来的时候,欧旭眼泪都下来了。
欧旭嗷嗷哭:“这都什么事儿啊!这趟任务怎么比之前还倒霉!”
夏梦也想同情他了。
回忆之前他们每次一起进精神图景,欧旭总是霉里霉气的。
第一次就别提了,穿着女装在台上跳舞,至今还是欧旭最想要删掉的社死名场面。
后来又是被丢进赛车考场,又是跑去九号车间掏大粪。
简直不要太倒霉。
夏梦揶揄:“人有时候倒不倒霉,真的跟选择有很大的关系。你看,你要是不逃婚,没准咱们俩就能在舞会上碰到我,姐姐我还能罩着你。结果你非要逃跑,这怪得了谁呢?是吧。”
就跟他当初一心一意要去九号车间一样,也是他自己选的嘛!
欧旭听完哭得更伤心了。
……
随后,夏梦带着欧旭离开了小矮人的猎屋。
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个比较干净的山洞暂时落脚,准备开始从长计议。
这时候小兔子却突然说:“我可能没法继续陪你们了。”
苏方晓:“为什么?”
兔子:“我只是想来救白雪王子,既然他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我要走了。”
夏梦问:“你要去哪?继续去找人完成心愿吗?”
兔子点点头:“对呀!”
夏梦飞快地指了下苏方晓和欧旭,说:“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满打满算,至少还有5个心愿呢。”
兔子犹豫了:“可是胡萝卜……”
兔子是只很有原则的小兔子。
既然智者给它定下了规则,那它必须要遵守。
谁愿意主动送它胡萝卜,它才会送他们三个心愿。
苏方晓:“这倒好办。”
她指指欧旭:“他之前不是送过你一筐胡萝卜吗?当时你心愿的额度不够,只给了他一个。现在你是不是还欠他两个?”
兔子被狗里狗气的苏方晓忽悠进去了。
兔子犹豫:“好像是这个道理……”
苏方晓然后蹲下来,从旁边捡来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徒手现画了一个胡萝卜的简笔画。
第一笔画细细长长的萝卜身体,第二笔画蓬松的萝卜缨子。
一气呵成,两笔画完。
苏方晓抬头:“我把这个萝卜送给你,是不是也算符合条件了?”
兔子:“……”
夏梦:“……”
欧旭:“……”
空手套白狼,狗还是你最狗。
涉世未深的小兔子无法反驳,只能答应。
兔子:“可以,那我也可以给你三个心愿,但是得一个个来。”
苏方晓丢开树杈子,微笑道:“我不着急,白雪王子先来吧。”
欧旭:“……”
欧旭觉得“白雪王子”四个字从苏方晓的嘴巴里出来,分外的嘲讽。
趁着小兔子和欧旭解决心愿的问题。
苏方晓将夏梦拉到一边。
两人站在洞口外面。
苏方晓看着夏梦,说:“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什么了?”
夏梦挑眉:“你怎么知道?”
苏方晓:“之前一路上看你故意在引导小兔子,在套它的话,我就隐约觉得你大概是有方向了。”
夏梦笑起来。
确实是在套话。
这项技术也是作为精神科医生的必修课。
精神科是医院中比较特殊的科室。
因为
这里有着比其他科室更复杂更刺手的病情。
不像其他科室,病人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只要上个X光,上个CT,上个MRI,上个超声,抽血验尿,采样解析……就能查得清清楚楚。
可精神科不一样。
他们总不能每个患者进来都直接给他们开个瓢,打开脑壳子看一看吧?
精神上的病症,绝大多数的检测仪器并不能精准检测出来——至少人类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无法完全做到。
只能靠精神科医生的经验去判断。
直接用量表的形式一问一答,有时候也是无效的。
因为有些病人会撒谎。
有些病人已经难以分辨现实。
夏梦的经验不多。
但胜在跟在老王身边看过不少。
看得多了,慢慢的,有些经验就化成了她的直觉和本能。
比如刚才那一刻,身为精神科医生的直觉告诉她,应该要问清楚。
夏梦笃定地点点头。
她偏头看向外面。
这座山洞的地理位置偏高。
此时站在洞口放眼望去,正好能将大半黑森林尽收眼底。
乌压压的树枝与冷白的雪色交融着。
天色是迷离的紫与粉与蓝的渐变。
夏梦平静地说:“这个世界,就是那只小兔子的一场梦。”
这话说得苏方晓反应了半天。
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苏方晓:“你是说……它就是崔……”
她顿了顿,收回了那个名字。
他们现在在崔洋的精神图景里,不能轻易喊出他的名字,容易惊醒他。
苏方晓在得到夏梦一个确定的眼神后,才继续压低声音说:“它化身成了兔子?为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夏梦目前还没有搞明白。
但是,从目前兔子表现出的性格和行为特质来说,确实能跟崔洋一一对应。
小兔子身上有着9岁的孩子的天真烂漫。
也有着他作为高功能自闭症的天马行空。
如果非要强行解释的话……
夏梦偏头问:“你听说过沙盘游戏吗?”
苏方晓摇摇头。
夏梦:“沙盘游戏是心理学领域的一种心理治疗的方式。”
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有过一个跟弗洛伊德很相似的理论。
他认为,人的精神应该分为意识,个人无意识和集体潜意识。
他的理论比弗洛伊德多了一层集体潜意识。
他认为个人无意识是个人经历的沉积,集体无意识是整个家族、民族乃至全人类的历史和文化的沉积。
夏梦:“沙盘游戏是心理分析常用的工具,它能体现人的集体潜意识。沙盘上每一个沙具的摆放位置、摆放角度,甚至是沙具的原型象征,都能反应人的无意识层面。它并不能靠人的意志去控制和阻断。”
它是人的心理层面的投射。
有时候连患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沙盘上摆出来的代表着什么。
但心理医生会凭借经验进行解析和判断。
好消息是,夏梦非常擅长沙盘游戏。
王向屹曾说过,她在沙盘治疗的领域,天分甚至比他高得多。
更好的消息是,她突然发现——
沙盘游戏跟精神图景的适配度高得令人惊喜。
这一刻,夏梦觉得自己天生适合干这一行。
仿佛随时可以将卡尔·荣格和多拉·卡尔夫(沙盘游戏创立者)的衣钵发扬光大了。
夏梦抱臂靠在山壁上,低声说:“我猜,崔洋就读的那所特殊学校里,大概有个不错的心理治疗师。”
欧旭和苏方晓之前查过学校的背景资料。
其实崔洋的家人对他也不算差,至少那家特殊学校学费不菲,而且家长也时不时会去探望他,周末也会将他接回家。
基本上跟寄宿制的小学差不了多少。
夏梦说:“我能感觉得出来,崔洋被人引导着做过一次沙盘游戏。他的这个精神图景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世界已经被重塑过一遍了,这意味着之前那次沙盘游戏已经进行了大半,崔洋已经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完整的沙盘。沙盘上的你,我,他,都是沙盘中的一部分。”
苏方晓有点跟不上夏梦的思路了。
她茫然地打断夏梦:“等等,你能再解释得详细一点吗?我有点没跟上。”
夏梦点点头,说:“这个世界的童话故事背景,就是通过他的集体潜意识形成的。这个故事里的每个人,应该都指代了,或者说是象征了他生活中的某个人。”
普通人的精神图景并不会这么复杂。
就比如说李展的精神图景,小到只装的下他一个人,和一书房的书。
比如林菲的精神图景,基本就是她少年和青年时期记忆的场景重现。
要说之前她接触过的最复杂的精神图景,当属京北医院那一次。
只不过当时情况特殊,本身就是三名哨兵的精神图景同时融合。
夏梦想到了小兔子口中反复被提及的那位“智者”。
或许,它就是那位影响了崔洋的心理分析师。
夏梦说:“如果想从这里出去,看来我们只能先去找它了。”
苏方晓疑惑地说:“不对啊,小兔子之前不是说了吗?它的心愿是想要再见到妈妈。你之前也说过,只要在精神图景里将主人的心结打开,就能够找到门,不是吗?”
夏梦点点头,又摇摇头。
具体事例要具体分析。
夏梦:“有些心结解得了,有些不行。特别是,他还只是个9岁的孩子。对他来说,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再见到妈妈。可现实里,他的妈妈已经离开了他。现实里或许能联系他母亲,但现在我们在这里解决不了这份遗憾。就算真的为他找出个妈妈来,他也会清晰意识到,那是假的。”
也就是说,即使小兔子完成了999个心愿。
很可能也换不到那个唯一的心愿了。
也就是说,那位“智者”,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
第65章 第65章 来吧,来一场疯狂的赌局吧。……
欧旭跟小兔子换取了剩下的两个心愿。
一个是换了一身干净干燥的衣服鞋袜。
他在雪地里跋涉了那么久, 人都要走傻了。
衣服鞋子里全是雪化了之后的水,又冰又潮湿。
冻得他脚趾头都快没知觉了。
然后想要火堆和水,暖暖身子。
这时候苏方晓从外面进来, 听到他要的两样,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泡个热水澡吧?”
欧旭哆哆嗦嗦地答:“是啊, 我快被冻僵了。”
苏方晓说:“可别, 除非你全身上下的皮肤都不想要了。”
欧旭:“啊?”
因为冻僵之后, 皮肤和血管处于极度收缩的状态。
此时如果立即用热水, 会导致血管麻痹, 失去收缩能力,进而出现动脉淤血、毛细血管扩张和渗透性增强,局部性淤血。
从而导致加重组织损伤,甚至导致皮肤坏死。
这就涉及到欧旭的知识盲区了。
他一个坐办公室的,平时又不会去什么极寒地区, 知道这个干什么?
平时就算给哨兵们疏导,一般也不会匹配到那种冰天雪地的精神图景——他的“春草”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去了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所以在测试匹配率的时候, 就已经先一步筛掉了这种哨兵。
好在苏方晓经验丰富。
平时阿尔法队执行任务去的基本都是这种极端环境, 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她直接叫停了欧旭靠近那桶热气腾腾的泡澡桶,转身出去拎了一桶雪进来。
她在欧旭面前半蹲下来, 单手捧了一捧雪, 另一只手抬起欧旭的脚,动作轻柔地帮他用雪搓了一遍。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方晓的动作, 感觉自己这一刻仿佛成了被王子精心呵护的公主。
平日里他跟苏方晓见面,不是斗嘴就是互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欧旭受宠若惊得,全身的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
他结结巴巴地想抽回脚:“等等等……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苏方晓牢牢地握住他的脚脖子, 略一蹙眉,威严地说:“别乱动。”
欧旭一下就不敢动了。
苏方晓仔仔细细将他两条腿都搓了一遍,
正要继续往上,就被欧旭慌乱地拦下来了,局促地道谢:“好了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欧旭同志在苏方晓面前,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有礼貌过。
苏方晓抿嘴偷笑。
起身往外走。
小兔子正被夏梦抱着聊天。
苏方晓走过去,说:“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的三个心愿了?”
小兔子抱着礼帽点头:“你想要什么心愿?”
苏方晓在夏梦身边坐下来。
她想了想,说:“我肚子饿了,你能变出点食物出来吗?”
小兔子点头:“当然可以!”
说完就从礼帽里掏出了两根胡萝卜。
苏方晓:“……”
苏方晓:“其他还有吗?我想吃烤鸡。”
小兔子在礼帽里掏啊掏,掏出一大盘还在热腾腾冒着香气的烤鸡来:“这个可以吗?”
香气扑鼻。
简直不能更可以。
夏梦好奇地往它的帽子里看:“你这个帽子究竟是连接到哪里的?怎么什么都能掏出来?”
小兔子“嘘”了一声,小声说:“我的帽子连接着红桃国王的城堡。据说制作这顶帽子的人曾经是红桃国王的制帽匠,同时还是个魔法师,他将时空魔法施放到了这顶帽子上。”
夏梦好奇:“制帽匠?是谁啊?”
小兔子摇摇头:“不知道。”
小兔子又陆陆续续掏出了刀叉,餐布……各种银质餐具精致极了。
然后苏方晓又用了一个心愿,要了点面包和蔬菜。
她将面包用餐刀从中间切开,塞进生菜,黄油和切好的烤鸡肉,一份卖相极佳的烤鸡三明治就做好了。
三个人饱餐了一顿。
山洞外的天色越来越亮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
阳光将天空中蓝粉紫交织的色彩冲淡了些,一切都变得明亮了。
天亮了,就好行动了。
夏梦决定请小兔子带他们去见智者。
小兔子思索片刻,答应了他们。
“智者就住在蘑菇森林里。那里有很多很多的蘑菇,还有我的很多朋友。”
他们出发了。
小兔子认识了三个新朋友。
黑脸羊和边牧,还有小白鼬。
小兔子坐在边牧的背上,白鼬坐在咩仔的背上。
画面看着和谐极了。
四只小动物走在最前面。
夏梦三人跟在后面。
夏梦一路沉思。
现在局面似乎已经很明朗了。
那片蘑菇森林,大概就是崔洋集体潜意识里的特殊学校。
在那所学校里,他遇到了那位擅长沙盘游戏的心理治疗师,也遇到了很多跟他同病相怜的同学,他将他们视作朋友。
于是,蘑菇森林里住着智者和他的朋友们。
这是最核心的一块拼图。
只是,这次的拼图范围前所未有的广阔。
光是只有这一块拼图碎片似乎还远远不够。
这大概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那些跟他们一起进来的哨兵了。
他们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出黑森林。
蘑菇森林与黑森林接壤。
一踏出黑森林的地界,走进蘑菇森林,他们感觉仿佛一步就从寒冬跨入了夏季。
蘑菇森林里气候比较炎热。
顾名思义,整片森林里都是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蘑菇。
蘑菇们长得漂亮,有的晶莹剔透,有的鲜艳欲滴。
一只带着蝴蝶结的青色小鸟飞过来,跟小兔子打招呼:“欢迎回来,小兔子。你还带来了新的朋友吗?他们也要住在蘑菇森林里吗?”
小兔子坐在狗子的背上,认真地回答:“你好,小鸟。他们是我刚认识的新朋友。我带他们来见智者。”
蘑菇森林里的小动物们似乎都认识它。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陆陆续续冒出来跟它打招呼。
直到他们来到蘑菇森林的尽头。
这里有一朵最大的蘑菇。
菌伞遮天蔽日,比蘑菇森林里的任何一朵蘑菇都要大。
大蘑菇下面长了很多小蘑菇。
小兔子所说的那位智者,就在其中一朵比较大的蘑菇上。
夏梦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智者是一只巨型毛毛虫。
它大约有一人高,背上长着色彩绚丽的蝴蝶翅膀。
毛毛虫的神态看起来与人极为相似,脸上戴着眼镜,身上一对对的手上拿着许多东西,一只手拿笔,一只手拿账本,一只手拿烟斗,一只手拿着扇子扇风。
看起来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小兔子从狗狗身上跳起来,一蹦一跳地过去。
“智者哥哥!我回来啦!”
毛毛虫从账本前抬起头,视线落在小兔子身上,微笑起来。
“你好呀!”
小兔子扭过头,指着远处的三人说:“我还带了三个人回来,他们说要见你。”
毛毛虫抬起头,远远地望向夏梦三人。
夏梦也在打量它。
打量这只毛毛虫。
她有点不明白,毛毛虫这种生命周期短暂的生物,究竟是怎么成为博学睿智的代名词的。
更不明白的是,那位心理治疗师,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形象出现在崔洋的沙盘世界里。
——是的,选择。
她有理由怀疑,以那人构建沙盘的能力,完全有可能随意创造或是改变这个世界里的一切。
那么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一个形象?
是为了在形象上更符合《爱丽丝漫游仙境》里那位无所不知的活字典吗?
夏梦很疑惑。
于是她与那位智者四目相对。
几秒之后,那只毛毛虫冲她微笑起来:“好久不见。”
夏梦愣住了,心头闪过一丝惊异。
好久不见?
为什么是好久不见?
他们之前……见过吗?
她这么想着,也忍不住这么问了。
毛毛虫微笑着,并没有回答,而是朝她招招手。
它端坐在蘑菇的菌伞上。
看着夏梦一步步走来。
直到她走到它面前,它才终于悠然开口:“确实见过,不过,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
夏梦确实不记得。
不管是毛毛虫,还是心理治疗师。
她注视着它,脑海中快速筛过一遍之前看过的隔离名单。
此时她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位智者,究竟只是一道留在崔洋精神图景里的残影,还是,他本人也进入了这里?
她记得,隔离名单上确实有几个特殊学校的人员名单。
是当时崔洋“病发”时被牵扯其中的老师和同学。
夏梦静静地打量它。
试图从一张毛毛虫的脸上,找到一点似曾相识的痕迹。
但几秒之后,她就飞快抛弃了这个诡异的思路。
从毛毛虫脸上认人……这不是有病么?
她眨了下眼,偏头笑道:“你怎么能断定我真的不记得呢?”
她:“别的不敢说,但我认人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说话的同时,她在脑海中飞速检索。
要说他们之前认识,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同行了。
莫非是她之前跟着老王去各种精卫会议的时候遇上的?
还是她去哪里上课或是讲座的时候遇上的?
同时她快速回忆当时的隔离名单。
特殊学校的那份名单上,只有三名老师。
一人叫作张雍,一人叫吴一舟,还有一人叫罗寻非。
她对这三个名字都毫无印象。
毛毛虫轻笑了一下。
它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抬手,燃着烟草的烟斗在空气中轻轻一晃,烟雾弥漫之间,周围的蘑菇间忽然
冒出了大片大片的烟雾。
瞬间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了。
包括苏方晓和欧旭,也包括小兔子。
整片空间里于是就只剩下烟雾,她,和它。
毛毛虫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她,平静地笑着说:“我叫罗寻非。”
果然是名单上的人。
罗寻非,特殊学校的校医兼心理医生。
夏梦看着他的眼睛,努力想要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罗寻非。
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从未见过。
从未听说过。
夏梦顿了一下,目光从周围静静弥漫的烟雾上扫过。
这些熟悉的烟雾。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眸说:“方便提醒我一下,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毛毛虫——不,应该叫他罗寻非了。
罗寻非扇动蝴蝶翅膀,作回忆状。
罗寻非:“记不起来了,大约……已经很久很久了吧。”
他看着夏梦,语气温柔地说:“我已经找了你很久。”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眼神。
夏梦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他身上有着作为心理医生常见的特质。
温和,平静,亲切感。
就仿佛是空气,是阳光,是雨露,即使此刻他在毛毛虫这副略显丑陋的躯壳里,依然充满了温柔的睿智感。
小兔子说得没错,他看起来的确像是这个森林里最聪明的那个。
仿佛只要他想,这个森林——不,应该说这个精神图景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受他影响,听命于他。
夏梦暗暗觉得心惊。
这句话,前不久她才刚听过。
那个人是赫尔曼·德莱塞。
现在,眼前这个叫罗寻非的人,居然也这么说。
他是谁?
不。
夏梦意识到了另外一件更恐怖的可能性。
如果说崔洋在“发病”之前,就已经长期接触过了罗寻非,那么崔洋的病发,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蓄意为之?
为什么?
这个罗寻非究竟是谁?
他想干什么?
他的目标是崔洋,还是她,还是哨向里的某个人?
亦或是——所有的哨向人类?
罗寻非像是看穿了她的惊诧和戒备,温和地笑道:“不用将我当做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反社会反派,我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仅此而已。”
夏梦眨了下眼。
是了,在成熟的心理医生面前,人是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的。
而令夏梦感到无力的是,
他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她却无法弄清楚他的心思。
于是她只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轻声问:“为什么要找我?”
罗寻非弯着眼睛,眼神温润:“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将来你自己会知道答案的。”
夏梦:“……”
她从前很爱玩解谜的游戏。
她觉得凭着聪明才智推演线索,一步步寻找出真相的过程很有意思。
可这一刻,当自己成了真相的一环,她忽然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有个鬼的意思!
她可太讨厌这种被人明晃晃地蒙在鼓里的感觉了!
眼前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这种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但夏梦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哎,没办法。
只能自力更生了。
对方既然不愿意透露,那不介意她自己动手猜吧?
老王总是嫌弃她的推理过程总是太过简单粗暴。
就好像学生们做数学题。
解题步骤一步步来。
可她偏偏最喜欢写个解,再直接来个答案。
很多时候,连解题思路和公式都懒得写。
这样的习惯反应在心理分析上,总是难免会显得太过单刀直入。
她的患者要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那治疗的感受就跟平白被捅了一刀似的。
夏梦玩味地打量着罗寻非的毛毛虫脸。
她忽然说:“但你引我来这里,应该有你的目的吧?”
是的,她再次直白地亮出了她的那把尖刀。
她跳过了崔洋,跳过了他童话大杂烩般的精神图景,跳过了蔓延的怪病和零号病人,甚至跳过了小兔子的999个心愿。
直接将刀尖指向了他。
她认定,他是为她而来的。
她这话可能显得太过自恋了。
但,原谅她实在太善于玩沙盘游戏了。
沙盘游戏本身,玩的就是透过一层层的表象和伪装,看穿底下藏着的目的,和本心。
她从不相信巧合。
或许,在他主动说他们见过之前,她会相信一切都是巧合——
崔洋是零号病人这件事是巧合。
他是崔洋的心理医生,并且提前给崔洋做过沙盘游戏这件事是巧合。
甚至,连他们在这片蘑菇森林的相遇,也是个由她选择出的巧合。
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
在他选择进入特殊学校的那一刻起——
他就知道崔洋会觉醒为哨兵?
他就知道崔洋会拥有那个珍贵的“预知”异能?
他就知道崔洋会成为将那么多人卷进这个奇诡世界的零号病人?
他甚至知道——黑塔会带着刚觉醒不久的她来到这里吗?
一环扣一环。
这些问题中,缺少哪一环,都不可能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一瞬间,夏梦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罗寻非,就像是个藏在黑暗中的执棋者。
此时身在精神图景里的每个人,就像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被他随心所欲地摆弄着。
果然配得上“智者”之名。
罗寻非低头微笑。
他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戒备,也看出了她的试探。
罗寻非轻声说:“我只是想来见你。所以来了。”
夏梦说:“那崔洋呢?是你为了来见我,走的第一步棋吗?”
罗寻非又笑了。
夏梦心想,他实在爱笑。
而且,他似乎不是为了笑而笑,也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笑。
他的笑容仿佛发自真心。
是因为眼中的她而笑的。
真奇怪,她想。
这一刻,她甚至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的记忆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难不成,他们之前真的见过?
罗寻非微笑着摇摇头:“我一开始接近他,只是因为……我需要他的能力。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能力是预知。”
罗寻非忽然又开始有问必答了起来。
夏梦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
果然是预知。
这个能力太过奇异。
就像是小兔子的三个心愿一样,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会成为大杀四方的神兵利器。
夏梦问:“你想预知什么?”
罗寻非又不答了。
他再次微笑起来。
他眼神温润地望着夏梦的眼睛,缓缓说:“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不妨,让我亲眼看看,小崔洋的预知能力,究竟准不准吧。”
夏梦微微皱了下眉头。
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梦警惕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寻非眼神清澈地问道:“你想知道从这里离开的门在哪里吗?”
他扭过头,看向蘑菇森林的远方。
他说:“那个方向,是红黑国王的地盘。黎昼和赫尔曼,就是红桃国王与黑桃国王。”
他说话的时候,四周的浓雾开始散开。
像是暂停的时间重新流动了起来。
她身后的苏方晓和欧旭面色如常,完全没有听到夏梦和罗寻非刚才的对话。
罗寻非又恢复到了“智者”的样子。
他用烟斗指了指那个方向,说:“想要离开这里,你需要成为一名勇者。只有杀死红黑国王的其中一人,你才能带着所有人平安离开这里。”
他这话说得像是个NPC。
夏梦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崔洋预知了什么?
预知了她会在赫尔曼和黎昼之间选择谁吗?
预知了她会杀死赫尔曼和黎昼其中的一个人吗?
这人故弄了半天玄虚,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黎昼是她的男朋友啊?
嘿,大哥,前提你就搞错了啊!
夏梦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沙盘游戏总是被医学界诟病,始终无法广泛普及的原因吧。
沙盘游戏太过主观,显得像是在主观臆断。
它无法被精确量化。
虽然早在一二十年前,国际上早已经形成了
诸多沙盘游戏治疗评估的客观指标。
沙盘游戏的一些研究目前仍处于主观水平。
沙盘游戏需要参与者与治疗师互相之间建立紧密的,互相信任的,毫无保留的联系。
治疗师需要尽可能地获取参与者的一切信息。
因为,任何一点细微的线索缺失,都容易造成沙盘的重大漏洞。
你看看,这不就出现漏洞了吗?
罗寻非进来得太早了。
而她与黎昼相识,相恋,也不过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缺失了很多信息。
他只知道黎昼和赫尔曼也进入了这里。
却不知道,她早已经站在了其中一人的身旁。
夏梦定定地看着他。
她实在不太喜欢这种被审视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在罗寻非的眼里,就像是个精神病患。
在被他审视,被他分析,被他当成研究的一部分。
这时候,她忽然上前两步,凑近罗寻非的同时,她一字一顿地说:“要赌一把吗?你认为预知的答案与我的选择,会是一样的吗?”
来吧。
互相审视吧。
来一场疯狂的赌局吧。
第66章 第66章 红桃Queen。
“你, 敢赌吗?”
罗寻非睁大眼。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夏梦会来这一手。
两人此时的距离极近。
彼此脸上一切细微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夏梦看到了罗寻非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
她知道,自己这一步, 走对了。
平日里跟精神病患的沟通,其实就是个斗智斗勇的过程。
她在其中学到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手段。
抛出一个对方预料之外的问题, 就能收获到意外之喜。
这不, 她再次完美得到了验证。
良久, 罗寻非的眼睛里慢慢地再次涌现出了笑意。
是真正的愉悦的笑意。
他对她的出招很愉悦。
他温和地说:“可以, 你想赌什么?”
夏梦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说:“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罗寻非挑了下眉:“赌这么大吗?”
夏梦也跟着挑了下眉。
她可还没说她想让他答应什么,他就觉得赌太大了吗?
夏梦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你以为我想让你做什么?”
罗寻非看着夏梦的眼睛, 轻笑着说:“我不知道。”
他说:“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夏梦又开始进攻:“你似乎认定了你会输。怎么?你认为我一定会做出跟预知相反的选择吗?”
她直勾勾地望着罗寻非的眼睛:“既然相反,那崔洋的预知就是假的。不是吗?”
既然是假的, 那么预知就是个伪命题。
罗寻非垂下眼。
他似乎在思考这其中的逻辑。
预知与改变未来。
这两者之间本来就存在着无数的可能性。
夏梦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脸上。
她将他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他在思索。
他在考量这个赌局的赢面。
他试图在为自己增加赌赢的可能性。
几秒之后, 罗寻非再次抬眸。
他放下手上的账本和笔, 也放下了烟斗和扇子,他慢悠悠地凑近她。
一时间, 两人只见的距离不过只剩下几寸。
近到夏梦下意识以为他想逼退她, 顺势后退半步之前,他停下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 平静地说:“预知的结果是,你会杀死黑桃国王。”
夏梦微微张大眼。
她没想到罗寻非会直接将预知的结果说出来。
他这是在反击吗?
之前她用一个赌局,将主动权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而现在,他用一句亦真亦假的话, 再次将主动权抓了回去。
他再次站在了审视者的位置上。
他在观察她会做什么选择。
而她,想要赢他,就必须做出与预测相反的选择。
可在那之前,她必须先猜中他这句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她就得去杀死红桃国王。
如果他的话是假的,那么她就得去杀死黑桃国王。
夏梦缓缓深吸一口气。
想要冲淡和平息内心升起的激动到战栗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高手过招,招招致命的感觉!
真是有意思啊!
她可太迷恋这种在深渊上走钢丝的感觉了!
罗寻非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夏梦也后退了半步。
智者一扬手,手中的烟斗化出一团烟雾,悄然飘出,飘向红黑国王的领地。
烟雾所过之处,如同分花拂柳,蘑菇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智者说:“去吧,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你们就会踏上红黑国王的领地。记住,每个人在那里都有着特定的身份。”
智者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了什么。
他将烟斗重新叼回嘴里,垂下眼,专心致志地重新开始算账。
夏梦转过身。
欧旭和苏方晓只听了半茬,两人又疑惑又惊异。
夏梦这是在干什么?
好好的怎么跟智者打起赌来了?
夏梦没有解释什么,非常干脆地一抬手:“走吧。”
欧旭与苏方晓对视一眼,然后赶紧跟上。
小兔子在原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智者。
它下意识想跟上夏梦。
才刚抬起小短腿,下一秒——
“小兔子,你留下。”
智者头也没抬,轻飘飘地说道。
小兔子一个激灵,默默将已经抬起的腿收了回来。
它垂下耳朵,担忧地望着夏梦他们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它抬头问道:“智者智者,既然红黑国王都那么坏,为什么不让勇者把他们都杀掉呢?”
智者这时候才抬起视线。
他看了小兔子一眼,又看向已经远去的三人,平静地叹了口气:“是啊,为什么呢?”
……
“夏梦夏梦!你们俩刚才打的什么哑谜啊!”
欧旭快步跟上夏梦,与她并肩走着。
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好好地打起赌来了?”
夏梦沉默片刻。
这该怎么解释呢?
似乎没法解释。
苏方晓看出她异常的沉默,这时候上前一步,勾住欧旭的肩膀,岔开话题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智者不是说了吗?只要杀掉其中一个,就能找到门了。”
欧旭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偏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苏方晓挂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条手臂上。
苏方晓平日里也总这样动手动脚。
所以欧旭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她每次一凑近,他就会弹开。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刚一凑近,他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刚才她捧着他失去知觉的双脚搓雪的画面。
果然啊,人还是不能随便欠人情债。
这不,被她帮了一把,他现在连嫌弃她都无法理直气壮。
否则容易显得他在恩将仇报,特别不是东西。
他思路一断,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说的也是,反正杀掉一个就行,管她杀的是谁呢。”
而欧旭和苏方晓并不知道,红黑国王,是赫尔曼和黎昼。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出了蘑菇森林。
走出来的瞬间,他们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黑红相间的方型棋盘。
棋盘的两侧,各竖着两面旗帜。
两面
旗帜随风飘扬。
一面上绘着红桃的图腾。
图腾上红桃被两柄长剑和一只白狼环绕。
另一面上则绘着黑桃的图腾。
图腾上黑桃则是被火焰和金狮环绕着。
白狼和金狮?
夏梦蹲下脚步,盯着两面旗帜看了半晌,忽然问道:“你们知道赫尔曼的精神体是什么吗?”
欧旭下意识回答:“白狼王啊。”
这是哨向界人尽皆知的事了。
赫尔曼的那只白狼,威武高大,漂亮强健,皮毛油亮洁白如雪,眼睛湛蓝如海。
看起来就跟赫尔曼一模一样,漂亮,强大,生来就仿佛是哨向界的王者。
夏梦点了下头。
白狼和金狮,分别是赫尔曼和黎昼的精神体。
看来这就是区分红黑国王的方法。
也就是说,赫尔曼才是红桃国王?
黎昼是黑桃国王。
——“预知的结果是,你会杀死黑桃国王。”
罗寻非的声音言犹在耳。
他是在说,预知中,她会杀死黎昼吗?
是真话吗?
还是用来迷惑她的障眼法?
夏梦脸上,慢慢凝重起来。
片刻后,她二话不说朝着红桃国王的方向走去。
他们踏上棋盘。
踩中第一块红色格子的瞬间,整块方型格子就亮了起来。
赤红色的光从格子地板上亮起。
欧旭惊了一下:“这……这里该不会也有什么机关吧?”
苏方晓也不由自主地严阵以待。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总不会像是哈利波特里的棋盘游戏一样,他们必须打败其中一方才能继续前进吧?
苏方晓下意识问道:“你们谁会国际象棋吗?我不会啊!”
欧旭苦着脸:“中国象棋我还行,国际象棋我真不会。”
两人同时将期待地视线投向夏梦。
夏梦镇定地说:“不一定是下棋。”
谁家国际象棋用的是红黑棋盘啊?
而且国际象棋棋盘是纵横八格,一共六十四个格子。
可眼下呢?至少是十二乘十二的棋盘格子。
机关是肯定有什么机关。
但她感觉应该不会是下棋。
这时候,她忽然若有所觉地低下头。
她感觉到自己口袋里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硬硬的薄薄的,卡片状的东西。
她探手将它从口袋里抽出来。
扑克牌大小的一张卡。
连图案都跟扑克牌很像,一面是红色与黑色相间的格纹。
她翻转卡面。
另一面上,中间画着的是一位黑发的女人。
女人手握长剑,剑尖直指向上。
而她的脸上被剑刃一分为二。
左边的脸上垂眸闭眼,眼角垂泪;右边的脸上睁眼含笑,目露光彩。
斜对角上,各有一个红桃图案。
以及一个Q。
红桃Queen。
红桃皇后。
这是什么意思?
夏梦想起罗寻非刚才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每个人在那里都有特定的身份。
他是在告诉她,她的身份是红桃皇后吗?
为什么?
赫尔曼是红桃国王。
为什么她会是红桃皇后?
这个身份,是罗寻非给的吗?
还是……预知的一部分?
欧旭和苏方晓凑上来。
欧旭:“是红桃Q诶。”
苏方晓:“意思是,她是红桃皇后吗?”
欧旭:“……不可能吧?”
苏方晓:“你说旗帜上的白狼和金狮,像不像是赫尔曼和黎昼?她现在算是被分去白狼那边儿了?”
欧旭:“……你快闭嘴吧,夏梦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两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这个棋盘,将夏梦分到了赫尔曼的阵营?
不管那个红桃国王究竟是不是赫尔曼,这事儿也挺晦气的。
怎么做个任务还跟他凑一对了?
最关键的是,夏梦现在跟黎昼实打实是一对。
结果她成了红桃皇后,黎昼成了对立的黑桃国王。
啧啧,真晦气。
夏梦无奈地叹气。
她朝他们俩抬抬下巴:“你俩别说悄悄话了,看看你们的卡吧。”
欧旭:“我们也有?”
苏方晓也跟着掏掏裤兜。
果然,她也有一张扑克牌。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张黑桃Ace。”
她拧眉,抬头看向夏梦手里那张红桃Q:“咱们俩这,也是对立阵营的意思吗?”
欧旭也看了看自己的。
他顿时眉开眼笑:“是红桃!红桃J!”
红桃Jack。
红桃骑士。
苏方晓遗憾地看着他手里的红桃牌,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扑克牌。
苏方晓:“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我还能跟你们一起行动吗?”
夏梦也不知道。
她思索着说:“现在情况不明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分头行动。”
欧旭问:“那你准备去哪边?”
夏梦想也没想就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红桃旗帜:“当然是去干掉那位了。”
欧旭:“好,那我们跟你一起。”
他们之间早有共识,夏梦是他们这支小队伍的队长。
一切听夏梦的指令行事。
就算黎昼在这儿,也是夏梦说了算。
于是三人走向红桃旗。
夏梦率先走下棋盘。
欧旭和苏方晓跟在后面。
欧旭也走下来,苏方晓刚要迈下来,猝不及防间,却整个人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咚”的一声。
撞得她一脸懵逼。
夏梦和欧旭闻声回过头来:“怎么了?”
苏方晓抬手摸摸自己仿佛被撞歪了的鼻子,又敲了敲眼前那堵透明的墙,茫然地说:“我好像……被拦住了。”
怎会如此!
欧旭匪夷所思地走回棋盘上,那堵挡住苏方晓的空气墙对他来说果然就如同空气一般。
他掏出自己的红桃牌,又看看苏方晓手里的黑桃牌:“这么说,身上没有红桃牌你就过不去?那你试试我的牌?”
说着就将红桃J交给苏方晓。
苏方晓刚想伸手接过,那张红桃J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她的指尖滑了下来,重新飞回到欧旭的手里。
扑克牌大约是认主了。
换不了。
这就没有办法了。
苏方晓耸耸肩,认了:“算了,我去黑桃阵营吧。”
她朝夏梦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去杀掉那个黑桃国王。反正智者不是说了吗?他们俩只要死一个就行。”
闻言,夏梦意味深长地笑笑:“可别,你好好苟着吧。”
苏方晓要是发现那个黑桃国王真是黎昼,估计也下不去那个手。
真动了手,死的也不知道是谁了。
她了解黎昼。
这人对谁都一副避而远之的态度。
双方相敬如宾,倒也没事;对方要是敢对他动手,黎昼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再说了,门得由她来打开。
所以,还得她来亲自动手。
于是他们三人分道扬镳。
夏梦与欧旭前往红桃国王的城堡。
欧旭走在她身边,欲言又止了半天。
夏梦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就说。”
欧旭迟疑几秒,说:“你刚才跟那只毛毛虫打的赌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忍不住想关心。
他把夏梦当做好朋友,看到刚才出来的一路上,她脸上时不时的走神,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夏梦沉默着。
她摇了摇头,说:“我现在也是一团乱麻。”
她没骗他。
这个从天
而降的罗寻非,像是一块被丢进平静湖面的石子。
弄得她此时心绪大乱。
什么叫终于找到她了?
赫尔曼和罗寻非,他们俩又是什么关系?
……
心头悬着各种疑惑,两人朝红桃城堡走去。
没走出几步,道路的前方忽然跑来两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
两匹马身上配着华丽的配饰,马额上还装饰着红桃形状的护额。
两匹马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然后不约而同地低垂下脑袋,状似行礼。
很显然,这两匹马是来接他们的。
欧旭犹豫了下,看向夏梦。
却见夏梦直接上前,翻身一把坐上了马背。
她居高临下地冲他一招手:“上来。”
欧旭便不犹豫了,也跟着翻身上马。
两人手握缰绳,沿着道路,朝着红桃城堡飞奔。
有了马匹代步,他们的速度快得多了。
没用多久,就到了红桃城堡城门前。
城墙巍峨,墙面是红白交织的方格纹。
墙头上红桃旗帜飞扬,墙面上也挂着旗幔。
每一块旗幔上的白狼王,都有着一双锐利的蓝色狼眼。
城门左右两侧一共六块旗幔。
十二只狼眼此时紧紧盯住了他们。
就像是被赫尔曼本人盯住了似的。
欧旭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好瘆人啊……
夏梦却是面色如常。
她纵马来到城门之前。
城门大开,吊桥已经放下来了。
于是她径直骑马从桥上过去,眼角余光瞥过护城河。
能看到河上飘浮着一个个白花花的圆球状的东西。
夏梦目不斜视,径直过了桥。
大门两侧的守卫看见她,手握银枪,半跪下来:“恭迎皇后。”
守卫的衣着打扮与城墙也算风格统一,银色的铠甲上同样有红桃图腾。
夏梦从马上翻身下来。
守卫上前殷勤地接过了白马的缰绳。
夏梦问道:“国王在哪?”
守卫低头回道:“国王自然在城内。”
他遥遥一指远处最高最华丽的那栋建筑。
至于国王具体在哪,那哪是他一个小小守卫能知道的?
夏梦也没问。
她从马边绕过去,刚好撞见欧旭踉踉跄跄,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抓着马鞍,从马上爬下来。
夏梦顺手扶了他一把。
欧旭转过脸来,一张脸上惨绿惨绿的。
夏梦诧异问道:“你怎么了?”
欧旭“呕”了一声,扭过头去扶着墙跟干呕了半天。
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来,绿着脸说:“你没看见吗?刚才那条护城河里飘着的全是人头。”
夏梦平静脸:“看见了。”
没细看。
想也知道,那些脑袋不知道在那里泡了多久了,味道都飘过来了,肯定已经面目全非。
既然知道是什么,还看什么?
可惜欧旭不知道。
不知道当然得细打量。
结果看了一眼差点把他肠子吐出来。
欧旭好不容易才将那一股子反胃感压下去,他低声咕哝:“这该不会也是红桃国王的手笔吧?也太特么恶心了!”
夏梦淡定接口:“即便不是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既然是这里的国王,旁人怎么可能不问过他的意思,任由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飘在护城河上?
除非,那就是国王的命令。
也不知道是要给谁看。
给自己?
还是给别人?
夏梦拍拍欧旭的后背:“没事了吧?”
欧旭用袖子擦了擦嘴,点点头。
于是两人继续往里进。
一路上,经过的守卫纷纷朝夏梦行礼。
一路走去,一路行礼。
某一个瞬间,连夏梦自己都要恍惚了,好像自己真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他们穿过花园,走进主堡的大门。
到了这里,基本都是些身穿女仆装与管事服的佣人了。
这些人整齐划一地与夏梦行礼。
夏梦熟练地一摆手:“国王在哪里?”
女仆长恭敬道:“国王正在餐厅用餐。”
夏梦:“带路。”
女仆长:“是。”
于是他们又被带着上了二楼。
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餐厅所在的大门外。
夏梦直接推门而进。
欧旭刚要跟上,就被女仆长拦了下来。
她公事公办道:“骑士大人,您不能进。”
夏梦回过头来。
跟欧旭四目相对。
欧旭没有办法,只能叮嘱道:“你有什么事就喊一声,我就在外面。”
夏梦点点头。
夏梦关上了门。
回过头,她终于将视线望向房内。
餐厅很大。
但餐桌并不大,像是国王陛下平时私下独自用餐的地方。
大约三米多长的长桌横在餐厅中央。
只有两侧摆着两张高背餐椅。
其中一张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有着精灵王般不染尘埃的美丽容颜,白金色的发,海蓝色的眼。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将他照耀得如同神明。
他正垂眸看书,单手拄着脸颊。
夏梦进门时弄出的动静似乎都没能惊扰到他。
此时安静下来,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向她。
眼神定定的,直勾勾的。
宛如万年寒川,清润中带着寒凉。
就像当时在圆桌会议上,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眼神一样。
他慢慢笑起来:“你来了。”
夏梦挑了下眉:“你知道我会来?”
赫尔曼合起书本,放在一边。
他起身站起来。
一身精致礼服的衬托下,他看起来与这座城堡再合衬不过。
仿佛天生该是生活在这座华丽城堡里的贵族。
赫尔曼走向她,一步一步,直接穿过了两个普通同事之间的社交距离。
直到近到夏梦必须抬起头来看他。
赫尔曼垂眸望着她,声音轻轻的,如同感慨的叹息:“因为,你本来就该是我的皇后啊。”
第67章 第67章 哼,赫尔曼,不过是个投怀送……
夏梦瞳孔微缩。
她双眼微不可察眯了一下。
赫尔曼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可不会单纯地认为赫尔曼指的只是她手里的身份牌, 红桃Q。
那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直直地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眼睛里, 神情中,挖出点她想要的信息来。
她的右手静静地垂下来。
掌心里, 握着一支从守门侍卫身上摸到的匕首。
只要她将匕首往前一捅, 随时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了。
但这一刻, 她忽然迟疑了。
她忽然非常想知道……
这个赫尔曼, 还有那个罗寻非, 这两个人究竟是有什么病?
一上来就是玄玄乎乎,大摆迷阵。
夏梦耐心耗尽。
她抬起眼,忽然扯了下嘴角,冷淡地笑道:“被爱妄想症?德莱塞先生,有病得治。”
赫尔曼微笑起来。
他丝毫没有因为夏梦格外冷淡的态度而生气, 他静静地看着她:“你认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是我妄想出来的吗?”
夏梦耸耸肩:“否则我想不出还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赫尔曼垂下眼,轻轻握住她的左手手腕, 抬起来。
她左手上握着的那一张红桃Q出现在两人之间。
他眨了下眼:“这张牌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夏梦食指中指夹住这张牌。
闻言, 她直接将扑克牌往旁边一甩。
扑克牌在空中打了个转, 轻飘飘地落在餐桌桌面上。
夏梦淡定地看着他说:“精神图景里的一个随机的身份设定而已。今天我可以是红桃Q,下次我也可以是你名义上的爸爸。”
赫尔曼:“……”
他仿佛对她的粗鲁有些惊讶。
金玉般漂亮的脸上闪过几分意外, 而后又露出了几分兴味。
他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真实性格吗?”
夏梦翻了个白眼。
故意装出不耐烦的样子。
她想要从赫尔曼的口中套出话来。
于是, 她继续用言语挑衅他:“你连这都不知道,也敢大言不惭说咱们俩有关系?”
“并不是大言不惭。”赫尔曼看着她说,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夏梦:“什么事实?”
赫尔曼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问道:“你确定你想知道?”
夏梦说废话。
赫尔曼笑了下,慢慢地说:“那你不要后悔。”
夏梦一顿。
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见赫尔曼忽然抬起了手。
他双手抬到颈间,开始解自己的领巾。
夏梦怔住了, 迟疑地盯住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赫尔曼在解衣领。
修长白皙的十指慢条斯理地动作着。
他解下了领巾,丝绸制成的精美领巾顺着他的手落下,掉在地板上。
他丝毫没有低头,视线依然注视着夏梦的眼睛,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解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
夏梦:“…………”
她忍不住挑了下眉。
这人,想干什么啊?
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衣服了??
她强忍住想后退几大步的念头,正气凛然地瞪向了他。
试图用自己这一身正气,阻止赫尔曼的诡异行为。
可惜她的正义凝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赫尔曼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然后双手向下,开始解第二颗。
夏梦皱眉:“……够了吧?你是在性|骚扰吗?”
赫尔曼闻言轻笑,手上的动作没停,勾唇道:“我以为这个画面还算养眼。”
……确实养眼。
毕竟是个顶级美貌的英伦美男子,就算坐在那什么都不做,也自然而然美成了一幅画。
这种级别的颜值,就算放到美人如云的娱乐圈,也找不出几个来。
赫尔曼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的风情。
此时他注视着她,手中将一颗一颗地扣子解开,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诱惑力。
此刻但凡是个审美正常的人,都会觉得这画面实在养眼。
夏梦不吭声了。
此时她打断他,反倒显得她心虚。
切。
怕什么。
她之前不都跟黎昼吹过牛了吗?
她!身经百战!
之前念医学院的时候,见过的男人肉|体多了去了,她能害什么羞?尴什么尬?
把他当成是大体老师就完了呗!
不过——
她心想,这个赫尔曼也真是可笑。
以为搞出这一出能有什么用?
觉得她会为色所迷吗?
他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他能比黎昼更能迷惑她啊?
如果真要比,她是真心觉得黎昼更符合她的审美。
黎昼身上糅合了西方人的深邃精致,同时又有着东方人的神秘温润。
各取所长,又完美融合。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刚刚好长在她的心巴上。
不像赫尔曼,从头到尾给她一种非我族类的危险气息。
夏梦也不否认自己这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自家男朋友,当然得是她眼里最好看的那个。
哼,赫尔曼,不过是个投怀送抱的小妖精。
她属唐僧的,肯定能坐怀不乱。
于是,夏梦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就这么淡定地看着赫尔曼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
从最上面的那一颗,一直解到胸腹下。
衣领散开,露出里面肤色冷白的胸肌。
夏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又不以为然地抬起了头。
啧啧。
这肌肉,跟她家黎昼比差远了。
她之前可亲眼见过黎昼裸着上身的样子,身上肌肉线条极漂亮。
夏梦之前住大学宿舍的时候,有个室友,酷爱收集各种裸|男模特的海报。
当然了,纯纯是欣赏。
夏梦之前对这没什么兴趣,但被室友带着,也学到了点欣赏男性美的眼力。
跟黎昼那一身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健美肌肉比起来,赫尔曼难免略显瘦弱了点。
那一身细皮嫩肉的,感觉像是好久没见光了。
她露出嫌弃的目光和表情。
试图让赫尔曼知难而退。
结果赫尔曼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她的表情,慢慢捏住左边领口,朝旁边拉开。
他露出了自己的左胸口。
夏梦刚想嗤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下一秒,视线就定住不动了。
她的视线落在赫尔曼的左胸口。
只见他的胸口皮肤上,正清晰地印着一个金银双色的图腾。
日,月,星。
她的图腾。
夏梦再次愣住了。
如果说赫尔曼之前放话说她跟他关系匪浅,她完全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
那么此刻,她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了。
再也没有什么是比他胸口这枚图腾,更直接的证明了。
这是她的图腾。
独属于她的印记。
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刻印!?
而且,这个位置看起来,跟她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胸口的位置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难道说,她梦里的那个男人,其实不是黎昼,而是赫尔曼吗?
那为什么,黎昼也会梦到那个场景??
一时间,夏梦满头雾水。
她内心涌起一片惊涛骇浪。
她心头泛起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她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身陷在一片巨大的迷雾之中。
不知自己的来处,去处,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但即使如此,她的脸上仍然没有泄露出半分的情绪。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扫了一眼,随即抬起头,表情自然地说:“纹身挺好看。”
她仿佛什么都没认出来。
这令赫尔曼顿了一瞬。
随即,他笑起来。
赫尔曼:“你不认识它?”
夏梦:“我该认识它吗?”
赫尔曼松开拉开衣领的手,任由衣领重新翻起,纹身在衬衫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半晌,他终于确定了。
她是真的没有印象。
他垂下眼,敛去了眼睛里不知是失望还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
他低声说:“是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顿了好一会儿,他慢慢抬起眼,重新望向她:“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夏梦故意露出轻蔑的表情来:“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知道。你一个外国人大概不明白,中国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纹身什么的,并不提倡。”
赫尔曼被她噎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她会搬出这么个拒绝的理由。
他默默地说:“……这不是纹身。”
夏梦打断他:“我管它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德莱塞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一件事?我不是来跟你叙旧,更不是来跟你聊天的。你忘了你来北京塔是为什么来的吗?”
是为了解决零号病人引发的怪象。
是为了将被拖进崔洋精神图景的几百号人都带出去。
是,这是特别行动小组的任务目标。
不是他的。
他的目的从来只有她一个。
夏梦的话句句带刺。
仿佛每一句都是为了挑衅他,夹枪带棍。
赫尔曼也不恼。
他此刻极有耐心。
他轻笑着说:“这是刻印的图腾。”
夏梦抿紧嘴巴,不接话了。
她不想听了。
她能猜到赫尔曼嘴巴里会蹦出什么话来。
肯定是她不爱听的。
但此刻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她估计更不爱听。
于是她故意岔开话题,胡搅蛮缠般地挑了挑眉:“怎么的?跟我炫耀自己有刻印向导?德莱塞先生,你真的没毛病吗?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向导,您跟我炫耀这个?犯得着吗?”
赫尔曼又被她噎了一下。
论插科打诨的本事,他是绝对比不过她的。
何况此时他说的并不是母语,天然反应比她慢了许多。
赫尔曼:“……”
夏梦这时候忽然抬起了手,指尖抵住他的半边肩膀,手上微微实力,试图将他往后推开。
她说:“还有,我刚才就想说了,您靠我这么近,不太符合中国人的社交礼仪。严格说起来,咱们只能算刚认识的陌生人,这个距离,太近了点。”
赫尔曼人高马大,自然不是她能轻易推开的。
好在她也没有要跟他犯倔的意思。
推了一下没推开,她就顺势转过身,从他身边让了开去。
之前被她带过来的匕首已经被她收起来了。
此时她的思绪太乱了。
她需要好好捋一捋。
夏梦内心轻叹,心道
自己大意了。
不该离开蘑菇森林之后,立刻直奔这里的。
她应该等自己先摸透罗寻非的底细,再来这里。
现在一团迷雾加上另外一团迷雾,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走到餐桌前,拉开长桌另一侧的椅子。
长桌两端都放了一份餐点。
仿佛赫尔曼早就知道她会来,特意让人多做了一份餐食。
她在座位上坐下来,伸手拿起餐具,抬头看向赫尔曼:“辛苦跑了一整天,我刚好有点饿了,你不介意我先吃点东西吧?”
赫尔曼一怔:“当然可以。”
他在餐桌对面坐下来。
见她果真开始利落地切起了肉,他开口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我——”
夏梦叉子用力地叉下去,抬眸说:“德莱塞先生,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食不言,吃饭的时候请不要说话,遵守一下中国的餐桌礼仪,谢谢。”
赫尔曼:“…………”
这话一出,他即便是想说,也不能说了。
他一向行事彬彬有礼,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没有礼仪。
赫尔曼沉默地在她对面坐下来。
衣襟依然散着。
他沉静地目光无声地落在她脸上。
只说了不让他说话,没说不让他看她,是吧?
餐盘上,一块烤牛排被夏梦切得面目全非。
她面无表情叉起一块送进嘴里。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餐点,可惜她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夏梦将赫尔曼暂时放在了一边。
她此时全副心思都在琢磨罗寻非之前说的话上。
他说,他通过崔洋的预知能力,看到了一个未来。
这个未来里,她会在黎昼和赫尔曼之间,杀掉一个人。
真是可笑。
答案还用猜吗?
赫尔曼和黎昼,她会杀谁,那不是昭然若揭吗?
可是,罗寻非却说,她会杀死的人是黑桃国王。
黎昼是黑桃国王。
而赫尔曼是红桃国王。
最棘手的是,她现在成了红桃皇后。
成了站在赫尔曼身边的人。
更成了站在黎昼对立面的人。
这似乎也是预言的一部分。
呵。
这预言着实可笑。
如果这真的是预言的内容,那她跟罗寻非,还真是赌对了。
她面无表情地又塞了一块牛肉进嘴里。
预知。
预知。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崔洋之前留下的三张画。
第一张画里,有戴帽子的兔子,有脑袋比身体还大的猫咪,有拿着长剑的老鼠,有长着蝴蝶翅膀的巨型毛毛虫……
这画里中了两个。
第二张画上,紫色的如同章鱼触手的藤蔓,黑色的仿佛能吞下一切的玫瑰花,色彩斑斓的如同风车一样的大丽花……
这些她一样都没见过。
第三张画里,则是光影交错的日月星辰。
有万物复苏,也伏尸百万。
生与死被抽象地绘于纸上。
如果说这些都是预言,那么,剩下的这些,又代表着什么?
谜团太多了。
而有价值的线索太少了。
只能暂时将有用的信息理出来。
她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对罗寻非所有的试探。
目前她基本能确定,罗寻非没有对她说谎。
开启门的途径,确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死红黑国王其中一人。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餐刀。
只要杀掉对面的男人,她就可以打开门,同时还能赢下赌约了。
……真有这么简单吗?
夏梦迟疑了。
崔洋的预言画中,明明有那么多的信息。
目前她却只接触了不到一半。
这个沙盘比她想象中更大。
而她至今,只走了不到一半的地图。
剩下一半,还有继续探索的必要吗?
……算了,不想了!
凭直觉吧!
绝大多数时候,夏梦都是凭直觉行动。
这一刻,她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内心和直觉。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赫尔曼。
好吧。
别胡思乱想了。
还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先干掉赫尔曼再说。
但是,这么杀他,是个难题。
S级哨兵,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干掉的。
拜她现如今的身份所赐,她能够近他的身。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一旦她的杀意被他察觉,赫尔曼的反应绝对会比她更快。
她不能在赫尔曼身上失手。
所以,她需要先降低他的戒心。
那厢,赫尔曼看着她吃了几口之后,慢慢放下了刀叉。
他温声问道:“你吃饱了?”
夏梦“嗯”了一声。
她面色如常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然后,她主动再次提起了刚才被她截断的话题。
她抬眸问道:“你刚才说,我本该就是你的皇后,那是什么意思?”
赫尔曼微微惊讶。
他以为她不愿意提。
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及了。
一时间,他心头闪过一丝欣喜。
他甚至懒得去细想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是为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绕过长桌,走向她。
他快步走过去。
走到她面前。
夏梦抬起头,乌黑的瞳仁静静地望着他。
赫尔曼站定之后,似乎觉得这么居高临下注视她的角度不太妥当,他又换了个姿势,他半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略低于她。
赫尔曼半跪着,抬眸望向夏梦。
他的表情里有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
他轻声说:“你或许已经忘了。但是……你是我的刻印向导,我是你的刻印哨兵。你忘了吗?”
夏梦:“……”
夏梦平静地垂眸望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得,又疯了一个S级哨兵。
黎昼就不提了。
找他的刻印向导找了十几年。
现在这个赫尔曼居然也是这样。
小嘴叭叭叭的,就敢说她是他的刻印向导。
怎么可能啊?
当她失忆了吗?
可她的记忆完完整整,从小到大,无一缺失。
而且她觉醒这才多久?
再怎么赶进度也不该这么快就给她塞一个刻印哨兵吧?
可看他这副真诚的样子,她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
她居然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直觉告诉她,他并没有撒谎。
夏梦迟疑地眯起眼睛:“你——”
她刚想说什么,这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道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整个房间也跟着震颤起来。
桌上的刀叉盘碟也“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满地的狼藉。
夏梦下意识伸手扶住桌子,诧异地抬头:“这是怎么了?地震了?”
赫尔曼皱眉。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
这时候,餐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匆匆打开。
一个侍卫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了门。
他仓惶地大声道:“国王陛下!黑桃国王攻打过来了!”
夏梦诧异地扭过头。
什么?
黎昼打过来了?
等等……
这俩红黑国王是真的打架吗?
这不是故事设定吗?
她一侧眸,看到赫尔曼面沉如水地站了起来,他慢慢问道:“他有说是为了什么吗?”
侍卫瞄了夏梦一眼,弱弱地答:“当然是为了皇后。”
两个国王为了争抢唯一的皇后。
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吗?
然而,赫尔曼却是第一次知道。
他进来之后,就在这座城堡里。
他以为这里就是崔洋的精
神图景的核心。
于是他在这里寻找了几个看起来知道得比较多的女仆和管事,了解了一番。
他只知道,自己是这座红桃城堡的国王。
他还有一位皇后。
身边的管事告诉他,他的皇后,叫夏梦。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或是什么同名同姓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城堡内她的肖像画。
画里的人,确实是她。
画里的她身穿一身白色的华美礼裙。
头上戴着无比奢华的王冠,肩膀上披着黑红相间的披风。
画里的她美丽得不可方物。
凛然如他梦里千万次梦见过的神女。
找到她了。
终于找到她了。
而她现在,成了他的皇后。
“我的皇后现在在哪?”
当时他问。
管事回答:“皇后去了森林,她说很快会回来。”
于是他安心等待。
等待他的皇后回到他身边。
而正如他期待的那样,他的皇后策马归来,来到了他面前。
当时他就站在房间的窗前,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
此时巨响又轰鸣着传来。
大地震颤着。
黎昼,打过来了。
赫尔曼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这个精神图景倒是明白他的心思。
是知道他想与黎昼一战,而现实里他们不便动手。
两个S级哨兵一旦交起手来,毁掉一座城市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让他们终于有机会交手吗?
行啊,再好不过!
正合他意!
第68章 第68章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远方的号角声吹响了。
呜呜嗡嗡地低鸣着。
仿佛大地在震颤中苏醒了。
餐厅的窗户被刚才的巨响震开了。
窗外的风吹进来, 吹得房间内白纱猎猎飞舞。
夏梦从赫尔曼的眼中看到了嗜血的杀意。
对黎昼的杀意。
赫尔曼慢慢站直了,对着跑进来的侍卫吩咐道:“准备迎战。”
说着,他也转过身, 准备离去。
夏梦抬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袖,诧异地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飞快说:“你们两个S级哨兵在别人的精神图景里打起来?疯了吗!?”
“你们不要命, 也不要搭上其他人!”
此时不知道多少人被困在崔洋的精神图景里。
无数人的精神力与这里融合。
然后进一步产生异变。
这座精神图景本来就摇摇欲坠, 危在旦夕。
他们两个S级此时干起架来, 是嫌这里还不够危险吗?
到时候精神图景塌了, 所有人都得陪葬。
夏梦:“你们俩是打算埋了所有人吗?”
赫尔曼紧抿着唇, 表情里写满了被黎昼冒犯的不悦。
他眼底压着火:“是他先开始的。”
是他黎昼在觊觎他的皇后!
痴心妄想!
夏梦皱眉:“你在发什么疯?”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这副将她视作自己所有物的口吻。
不过,骂完赫尔曼,她也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黎昼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过来?
他们应该都知道,在这里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对他们, 对崔洋,甚至是对其他被牵连其中的人, 都很不妙。
苏方晓不是已经去了黑桃城堡了吗?
那黎昼应该已经知道, 她来这边, 是为了来杀赫尔曼的,他为什么还要特意发动战争?
是觉得她杀不了赫尔曼?
还是关心则乱, 想赶来救她?
抑或是想跟她隔空打个配合, 声东击西?
夏梦一时间猜不到黎昼究竟是哪一种套路,只能尽可能地阻止赫尔曼, 阻止这场战争。
她一手抓住赫尔曼,另一只手悄悄将匕首重新抓在了手里。
她之前始终在犹豫。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这一刀捅出去的成功率究竟有多少。
她记得黎昼之前说过,赫尔曼有好几个异能。
其中一个,是体质强化。
身体素质高度强化, 刀枪不入。
可她一旦使用精神力,他轻易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在他绝对领域的范围内,她的精神力随时会被压制到最低。
这么一想,想要杀死红桃国王,确实非常困难。
但是——
夏梦抿了下唇,决定还是赌一把。
她抓紧赫尔曼,仰头看着他,软下语气:“不要去。”
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令赫尔曼下意识一愣。
他顿住脚步,侧过身看向自己的手腕。
夏梦的手正紧紧地握住那里。
温暖的体温透过两人相贴的肌肤,传递向他。
带着一缕她若有似无的精神力。
他缓慢地抬起视线,看向她。
她这个主动的动作似乎成功安抚住了他几秒前还在暴怒的情绪。
他轻声问:“你不希望我去?”
夏梦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是。我们俩的话还没说完,不是吗?”
她轻声问着,语带诱哄:“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我是你的刻印向导?”
赫尔曼仿佛被她的眼神和声音蛊惑住了。
他真的相信,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啊,他想,跟他们的刻印比起来,这外面即将发动的一场战争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特意从英国万里迢迢飞过来,不就是为了将这件事告诉她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转过身面对她。
他垂下眼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反握住她的左手,将她的掌心抬起来,贴在他的胸口:“这个刻印图腾,从我觉醒的那一天起就在我身上了。我知道,这世上一定有个属于我的向导在等我。我找了你很久。直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身上的这枚刻印告诉我,我一直以来在找的人,就是你。”
夏梦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话真是似曾相识。
黎昼也这么说过。
只不过他的版本不太一样。
从他觉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杀死自己的刻印向导。
那赫尔曼呢?
认定了她是他的刻印向导之后,也准备杀死她吗?
“好吧。”夏梦平静地说,“我姑且相信你说的。那然后呢?”
赫尔曼一怔:“什么?”
夏梦:“我说,我是你的刻印向导,然后呢?”
赫尔曼顿了顿,显然还没有在这方面深入想过太多。
但,后续的发展顺理成章。
赫尔曼:“……我会带你去总部,带你回德莱塞家,让你名正言顺留在我的身边。”
夏梦眨眨眼:“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闻言,赫尔曼毫不犹豫地发誓:“当然,只有你有资格成为我赫尔曼·德莱塞的妻子。”
夏梦勾了下唇。
她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巴,兴味盎然地打量他的脸:“确实是个很有诱惑力的提议。不管是你的身份,还是你的这张脸,都足以令女人们为你疯狂。”
赫尔曼显然因她的话而欣喜了起来:“你也是吗?”
夏梦已经是黎昼的女朋友了。
在来到中国之前,他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他并不在意。
只要他们还没有刻印,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自信。
任何人在他和黎昼之间,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还是权利地位,他们俩之间都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黎昼那个毫无背景的小子,空有S级的身份,除此之外,还剩下什么?
就像是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王国是他的,皇后也是他的。
黎昼不过是个觊觎他的跳梁小丑。
夏梦笑了一下:“疯狂倒不至于,非要说的话,确实有点心动。”
心动!
赫尔曼面露惊喜。
这无疑便是对他最好的鼓舞。
他知道,中国人一向含蓄。
这样的点到为止的试探,已经称得上是明示了。
她选择了
他!
他心头涌出狂喜的心情,忍不住低头想要凑近她。
想吻上她的嘴唇。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眼下的真实。
夏梦并没有后退。
但在他凑到面前的瞬间,她飞快地偏过头,抬手抱住了他。
赫尔曼以为她是在害羞。
刚要抬起手臂也抱住她,这时候,后心忽然冒出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她。
夏梦的表情依然是带着笑的。
她松开了握紧匕首的手,从他怀里后退半步。
“忘了告诉你。”她说,“你自以为拥有的那些优势,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赫尔曼双眼发直地盯着她,满脸是猝不及防的空白。
夏梦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她的指尖染了血。
看来匕首确实是插进他的后背了。
这算杀死他了吗?
为什么他看起来依然站得直挺挺的?
难不成匕首插歪了?
不,不可能。
她动手之前特意丈量过他心脏的位置。
念了五年医学院,要是连这都量不准,她不如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难道是插得不够深?
应该也不可能。
她用的力气,足以将他开膛破肚。
她甚至,还怕匕首不够锋利,在匕首上用了一丝精神力。
她的精神力可以千变万化。
能变成任何她想要变成的东西。
于是她干脆学着武侠小说里的样子,将精神力包在了匕首外面,于是精神力就成了她的“剑气”,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她垂眸摩挲了一下手指。
她应该是成功了。
下一秒,赫尔曼倏地抓住了她的手指。
夏梦抬头。
赫尔曼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杀了我?”
夏梦眨眨眼:“看不出来吗?”
她本来就是为了杀他而来的。
这一刻,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反正现在是在精神图景里。
她连自己都下得去手,对别人有什么好下不了手的?
她想将自己的手从赫尔曼的手心里抽出来。
却发现他极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夏梦,你是不是不理解刻印究竟是什么意思?”
赫尔曼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慢慢地说:“刻印意味着,我们已经永远绑在了一起。你死了,我也会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衬着他冷白的肤色,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他抬手捏住她的肩膀,似乎是在试图借这个动作稳住他的身体。
同时,他握住她染血的那只手,放在她自己的左胸口:“这里,你不觉得痛吗?”
夏梦顺着他的动作垂下眼。
啥啊?
她插他一刀,他认定她也必须要跟着痛吗?
夏梦抬头看向他,冷静地说:“所以说,不要拿着纹身出来招摇撞骗。”
刻没刻印,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赫尔曼苍白着脸:“……”
说完,夏梦抬手推了他一把。
赫尔曼的身体就这么被她退得向后倒去。
身体向后仰倒,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她那一刀正中他的心脏。
赫尔曼倒下的瞬间,匕首彻底没入他的身体,刀尖从他的前胸刺了出来。
血液从伤口流出来,淌了一地。
随后,一道光从他的“尸体”上亮起来。
她的脚下,也亮起了光。
门外,欧旭诧异地推门进来:“夏梦,门怎么——”
映入眼帘的,是满手是血的夏梦,和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赫尔曼。
欧旭下巴一下掉了下来。
欧旭:“我去!你真杀了他!?这也能行??”
夏梦自己也有点不敢置信。
她出手的那一刻,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要被赫尔曼伸手弄死的心理准备了。
她甚至都留好了后手。
抹在匕首上的那一抹精神力,已经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随时准备留下印记。
谁成想,居然成功了。
这个S级哨兵,弱得像是纸糊的一样。
夏梦看到欧旭的脚底下也亮起了光。
门开了。
远处的号角声也跟着停止了。
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智者没有撒谎。
杀死其中一个国王,所有人就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了。
脚下的光芒越来越亮。
夏梦毫不犹豫地转身,一步从门中跨了出去。
……
熟悉的雾气弥散。
风笛声远远地飘来。
夏梦睁开眼。
眼前的场景果然回到了病房内。
她一抬眸,就看到隔着病床的赫尔曼倏地站起来。
他眼中仍然有着一抹被背叛的恼怒,他的手中冒出一点电光,直到下一秒整只手臂被雷电包裹。
他飞身向她。
哦嚯。
这是求婚不成,就打算弄死她吗!?
夏梦打从下定决心要对他动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出来的那一刻,她迟早得跟他再打一架。
第一次仗着她出其不意,这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在夏梦也不虚。
她飞快往黎昼身后一缩:“亲爱的,快保护我!”
黎昼的反应其实更快。
早在意识到赫尔曼打算冲过来的瞬间,就已经将她护在了身后。
冷不丁听到夏梦这一句,直接给黎昼干沉默了。
赫尔曼也沉默了。
他不理解夏梦为什么会这样。
狡猾,善变,冷血。
还翻脸无情。
跟他想象中的她完全不一样。
双方僵持着,黎昼偏头看向她:“发生什么了?”
夏梦没回答,而是横他一眼:“你那么急吼吼地发动战争干什么?”
黎昼拧眉:“苏方晓都告诉我了。既然必须二选一,你杀我好了,为什么非得选他?”
精神图景里死去,又不是真的死。
顶多就是被永远困在那里而已。
何况只要门打开,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她为什么非要挑赫尔曼?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个选择困难得多。
也危险得多。
夏梦莞尔。
说来话长。
涉及到罗寻非的赌约,也涉及到她那张泾渭分明的身份卡。
既然打了赌,她就不想输。
而且,捏着那张红桃皇后的身份卡,她就无法到黑桃国王的领地去。
更重要的是。
她喜欢快刀斩乱麻。
只要弄死赫尔曼一次,他大概就会明白,她对他毫无想法。
就会知难而退。
不过,黎昼的反应还是令她有点感动。
他担心她的安危,居然毫不犹豫选择让她将刀尖指向自己。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果然,还是黎昼比较合她的心意。
亲完,她偏头看了赫尔曼一眼。
赫尔曼依然静静地盯着她。
也看着她亲吻黎昼。
良久,他忽然说:“你以为我说的是谎话吗?”
夏梦冷漠地看着他:“是,我不信。”
赫尔曼抿紧了嘴。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最终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视线,转身开门离去。
他快步穿过曲折的走廊。
陆续经过十几间病房后,他忽然在其中一间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房门口的铭牌上,写着罗寻非三个字。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推门而进。
房间内只有一张病床。
病床上的人此刻也已经醒了。
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开门声响起时,罗寻非下意识偏头看去。
他以为第一个冲过来的会是夏梦。
没想到竟是赫尔曼。
赫尔曼眼中带着火光,手上带着电光。
他一进来便带着迫人的气势一把掐住了罗寻非的脖子。
他劈头盖脸问道:“你给我的图腾是假的?”
罗寻非被他掐得不得不抬起下巴。
赫尔曼手上的雷电毫不留情地如针扎般刺进他的身体里。
罗寻非缓慢地眨了下眼。
从这一句话里,他便能猜到一切了。
夏梦没有信那个图腾。
她杀的果然是赫尔曼。
罗寻非暗暗轻叹。
果然,蘑菇森林里,他没有看错。
她眼睛里热切的疯狂,不是作假。
雷电细细密密地刺入脖颈的肌肤。
罗寻非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艰难。
赫尔曼是真的想杀死他!
罗寻非只能艰难地挣扎着解释道:“是、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透过、预知、看到的、图腾……就是……这个、样子的……”
赫尔曼还想再问,偏头听到走廊远处传出的脚步声。
夏梦似乎也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赫尔曼倏地收了手。
……
夏梦留下来确认了下崔洋的情况。
精神图景里容纳了那么多的人,似乎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夏梦探了探他的体温,发现他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烧。
她抬手按了护士铃,同时打开抽屉快速给崔洋的点滴瓶里加了药。
干完这一切,她才有功夫注意其他。
房间内的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醒过来了。
他们之中,好几个人都还是一脸懵逼。
精神图景里,每个人的进度不同,遇到的情况也不一样。
他们被那些荒诞又古怪的童话故事弄得焦头烂额。
夏梦他们跟着小兔子进入了蘑菇森林,才顺利找到了红黑国王的领地。
其他哨兵们,没有小兔子的领路,一个两个的,全部都陷在各自的童话故事里,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乱转。
夏梦顿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糟糕,还忘了个人!”
黎昼不明所以:“谁?”
夏梦飞快拉起黎昼的手:“走,我们去找罗寻非!”
黎昼:“他是谁?”
说来话长,夏梦来不及多解释了。
她必须得尽快找到罗寻非。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她想问他究竟通过崔洋看到了什么?
想问他,赫尔曼胸口的那个图腾,是不是他给他的?
当时在精神图景里,赫尔曼向她展示那个图腾的时候,她脑海中就闪过了这个猜测。
这世上亲眼看过她的刻印图腾的人,寥寥无几。
非要说的话,只有两个。
一个是黎昼,一个是王向屹。
王向屹是在她拿那俩哨兵练手的时候看见的。
黎昼,则是在他们共同的那个梦里。
她相信老王,也相信黎昼。
当时,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想到了罗寻非——
一个能操控崔洋的心理治疗师。
罗寻非随时能通过操控崔洋,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从罗寻非的身上感受不到敌意。
甚至……当时跟他对话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神中,话语间的善意。
并非出自于心理医生的职业技巧。
而是他真情实感展露出的温和善意。
他似乎是想通过这个精神图景,提醒她什么。
当时她没有想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现在也没有。
既然不明白,那当然得着本人问清楚。
夏梦拉着黎昼快速穿过走廊。
冲向罗寻非所在的房间。
找到对应的房间,抬手敲了敲房门。
随后才推门进去。
刚一进去,夏梦就怔住了。
房间内唯一的那张病床上,此时空无一人。
罗寻非仿佛凭空消失,不知所踪。
夏梦上前几步,伸手在凌乱的床上用手背贴了一下。
床单上余温犹在。
也就是说,几分钟之前,罗寻非还在这里。
他刚离开没多久。
夏梦飞快扭头看向黎昼。
黎昼的反应也很快。
他冲她点了下头:“我去找。”
说着,他一个瞬移就从原地消失了。
夏梦深吸了一口气。
她扭过头,再次看向罗寻非的病床和四周。
他的鞋子还放在一旁,看起来不像是他自己走的。
枕头上似乎有几道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烤过。
被子上也是凌乱的。
被子一角,甚至还有被手掌死死攥出的痕迹。
夏梦眯起眼。
她的心里冒出一个名字。
——赫尔曼。
如果这世上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从黑塔劫走,夏梦觉得,嫌疑最大的人,必定就是赫尔曼。
她抿紧嘴。
真是荒唐。
那个赫尔曼究竟想干什么!?
这一刻,夏梦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掐住了喉咙。
掐得她难以呼吸,动弹不得。
四周都是迷雾。
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分辨不出真假。
而罗寻非,赫尔曼,还有更多的她所不知道的人,都站在迷雾后面看着她。
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夏梦手上冒出了冷汗。
今天赫尔曼能用这个似是而非的图腾来欺骗她,那将来呢?
还会有多少谎言?
她觉得自己似乎在面对一场巨大的阴谋。
而她深陷旋涡中心,难以自救。
巨浪卷着她,试图将她吞没,试图将她拉进深渊——
“小夏!”
夏梦倏地回神。
她转过头。
目光所及之处,是站在门口的王向屹。
他担忧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
夏梦定定地注视着他。
这是老王?
还是又一个试图欺骗她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