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悦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综]天生女配 > 200-210
    第201章 西游记

    自从高父高母得知是观世音亲自给猪刚鬣摩顶受戒的,猪刚鬣在高家的待遇得到了跨越式的提升。

    但高父在私底下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了好久。

    他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婿临到末了居然变成了一个和尚,而是还是没法还俗的那种,毕竟让他去跟菩萨抢人,他哪来的这个胆子啊。他也只得苦中作乐的想道,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一眼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高母说:“咱家也是傻,也不想想他要真是个一般人物,能掌握得了那一手好法术吗?”

    许是品牌效应带来的加持,如今就连猪刚鬣那庞大的胃口,落在高父高母眼里,都有了个完美合理的解释,“你瞧寺庙里的那个弥勒佛,祂的肚子那么大,想来吃的东西也不少吧,怪不得这悟能大师能得菩萨青眼呀。”

    这精妙的理论把乔安都给震住了。

    这绝对是弥勒佛和观世音被黑得最摸不着头尾的一次。

    猪刚鬣感到十分纠结,一方面大家对他的吹捧他感到十分受用,但另一方面,他一心思慕的高三小姐,是真把他当成和尚来对待了。见了他再也不叫他的名了,不是称呼“大师”,就是再加上两个字叫他“悟能大师”。

    总感觉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他满心惆怅地想道:菩萨啊菩萨,你又把老猪我坑了一次。

    高父高母哪会知道猪刚鬣心中所思所想,他们现在也跟着乔安,用“大师”这个称呼来指代起了猪刚鬣。

    高老庄本就不是什么大地方,居住此地的庄民大都姓高,彼此间沾亲带故,再加上近些年庄里各户人家家里的日子没之前那么紧绷了,闲来无事时就走个亲戚聊聊家常,家里发生点什么新鲜事,想瞒都瞒不住。没过多久,猪八戒的身份就通过三姑六婆、这个叔那个伯的嘴巴传扬了出去。

    一开始还只是在说:“翠兰他家不是有个会点小法术的年轻伙计吗?对,就是长得特别白净好看的那个。据说他曾经亲眼见过菩萨,还被菩萨度化了。”

    “我在田间干活时见过那小子,当时我见他吃得那么多心里还直犯嘀咕,后来一想,人家高太公养得起,我何必当个恶人管闲事呢?除了这点,别的地方还真没什么毛病,他那傍身的力气还有法术,做起活那叫一个方便麻利,没想到他还有这等际遇,怪不得他那么厉害呢。”

    传来传去,大半个高老庄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你们听说了吗?翠兰他家有个年轻人,曾得了机缘,见过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然后直接被传了一身高深法术,那小子当即就皈依佛门了!”

    “你知道吗?我听说他家有个青年,不仅人长得俊秀好看,特别有慧根,菩萨不忍心如此人才埋没于乡间,就亲自下凡见了他,让他受了戒,引他信佛。”

    “哎呀,高太公是真有福气,随意找个做事的短工都能被菩萨看上!听说当初那菩萨在西天掐指一算,觉得此子与我有缘,然后就特地从西天赶来,直接收他为徒啦!”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刚鬣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这一身法术,他当年还未飞升到天庭之前就会了,菩萨也没有收他为徒。他真正的师父,是东土大唐的一个取经人,现在还不知道刚走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呢。就连这仅有的这个师父,说不定这个时候都被哪个野兽妖怪给吃进肚里去了,不是他咒他师父,而是就凭那取经人的肉体凡胎,想要翻身越岭从大唐来到高老庄,这真的太难了。

    猪刚鬣心里更加发虚了。

    他心道:菩萨唉,您可一定看清楚了,这事真与老猪我没关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便是想管,也是有这个心没那个力啊。

    但是再如何的自我安慰,猪刚鬣还是觉得自己背后有些毛毛的。

    却说,庄民听了这么久的传闻,有一些此前不曾见过猪刚鬣的村民,还会特地与他来个偶遇。

    然后猪刚鬣就经常见到有庄人一脸恍然地看着他,嘴里还和同伴悄声说着:“这就是那个猪刚鬣吧?”

    只是他们光是这样看,是看不出猪刚鬣有什么能耐的,猪刚鬣又不会在他们看向自己时,特地呼风唤雨、再耍个手抗大包显摆一下自己,但他那张让高父高母都满意的俊脸,却是能让人看个分明。

    于是庄民见了他后,暗自点点头,说:“确实生了一张好面孔。”

    旁边人附和着点点头,嘴中说着什么:“怪不得。”

    接着又是叹气,“怪不得人家能入了菩萨的眼。”

    猪刚鬣听了心里更发毛了。

    高太公当然同样听说过外界的这些传闻,他时不时的解释一两句“当不得真”、“并非如此”,但人们最爱听、也更愿意相信那些他们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因此他的解释几乎没有用处。

    乔安也很奇怪这传闻的走向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做幕后推手,她也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大家吃得太饱,太闲了。

    不过她想,这下猪八戒应该说什么也不会突然起了离开高老庄的念头了吧。

    这里不仅有美食作伴,庄人热情心善,不会畏缩胆怯的不敢靠近他,而且还能在享受生活的同时完成菩萨的任务,等着唐僧慢悠悠的过来。要是离开了高老庄,去哪里再找这么一个宜居之地?

    她见猪八戒在烦恼庄人把他同观世音扯上关系,就安慰道:“你别急,这事纯属机缘巧合下传成了这样,菩萨那么好的心肠,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更何况,现在西天诸佛、菩萨,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唐三藏取经这件大事,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其实要不是怕引起了这个世界那满天神佛的关注,乔安都想把土法炼钢、土法炸药给弄出来。然而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不冒这个险了。最终也只是改良了点土法农药、土化肥。

    “姐姐说的是。”猪刚鬣一眨不眨地看着高家小姐,眼见她容颜如玉,入耳之声娓娓动听,整个人都痴了,连之前的烦恼都被抹消殆尽。

    然后乔安再次出声:“……耳朵。”

    猪刚鬣知道自己这是又原形毕露了,连忙收好了自己的双耳。

    猪刚鬣被众多闲得无所事事的乡人吹得神乎其神,自然有人信以为真,就有人到高家上门寻问:“太公,庄里最近要挖个水渠好给地里灌水,你看能不能让那位大师去占个卦,开开光。要是能再顺手帮点忙就好了,反正是庄里出资,该有的斋饭供养都少不了。”

    尽管高太公知道猪刚鬣不是那观音菩萨的徒弟,但好歹也是菩萨拉进门的,占卦开光什么的应该也会吧,高太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让高才把现在荣升为众人心目中的大师的猪刚鬣请过来一趟。

    猪刚鬣哪会开光呀,他连这个和尚的身份,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半路出家的,还未完成拜师呢。但是他一听,有素斋吃,还有供养钱可拿,二话没说,立马就应承了下来。

    然而有一就有二,猪刚鬣这答应了第一次,后事自然是源源不绝而来。

    哪户人家要盖新房了,猪刚鬣去扛过木头架过梁。庄里要建族学了,他还去垒过墙。

    由于众人皆知出家人慈悲为怀,引人向善,乃至于有时候谁家闹了家长里短的矛盾,都会特地把猪刚鬣这位佛门大师拉过去,让他评评理。

    日子一长,猪刚鬣的脚步几乎踏遍了高老庄。

    临近年关的时候,庄里各家的巧手妇人,特意给这位他们心目中善良又勤快的悟能大师裁制几身新衣裳。

    猪刚鬣惯来是爱美的,他换上了别人送他的新衣服,美得他不行。他甚至还随手变了一朵花,别在自己耳朵上,在乔安面前来回走了好几圈。

    “姐姐快瞧瞧我,我这身衣服还好?”

    乔安看了一眼他身上这衣服,当即就看出来了他现在穿的这件衣服估计是她三婶送给猪八戒的,整个高老庄属她裁衣绣花的手艺最高。

    她真情实意地说:“不错,衣服好看,也挺适合你的。”

    猪刚鬣搓了搓双手,然后抹了抹自己头发:“我信姐姐的眼光,姐姐说好,那就一定是好。”

    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正是庆祝土地诞的时候,高老庄这些年来一直都靠着土地神的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庄人们怀着一种朴素的实用主义情怀,也不在乎土地神与猪刚鬣这个佛门弟子有没有避讳,还特地把猪刚鬣请去,让他作法耍个花样,显得这土地诞更热闹一些。

    猪刚鬣就抬手作法放了满天的烟花,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

    想他还是天蓬元帅时,也没让凡人在自己生日时设席摆宴。那土地老儿算什么正神,竟用得着摆这么大的排场。

    过了土地诞,不知是气候转暖的原因,还是土地爷享用完供奉心情舒畅之故,昨日还紧紧拢缩着花瓣的桃花苞,一夜过后竟是次第开放,不出三日,已是满树满山的灼灼芬华。山涧冲流而下,冬日残留的余冰尽数消融。之前还仅见星星点点青意的杨柳,现在大肆吐露着新绿。

    高老庄周遭地界,处处生机盎然。

    远方的道路上,有两人伴着一马自东边渐渐靠近高老庄。

    当此时,正是庄里人家升火做饭的时辰,空气里渐渐染上了少许凡间特有的烟火气。

    其中一人驻足远眺了一会儿,在确定此地的住户都是好人家,不是什么匪窝妖宅之类的地方后,就对骑于马上的那人说:“师父,天色将晚,要不我们就在此地寻户人家歇歇脚吧。”

    作者有话要说:

    菩萨:我听说……

    猪八戒:等等!我可以解释QAQ

    第202章 西游记

    孙悟空牵着马,见到路边立着一石碑,上书“高老庄”三个大字。唐僧拉了一下缰绳,在此处下了马。

    两人并一马走进庄里,无论是一身袈裟手持法杖的唐僧,还是那毛脸雷公嘴的孙悟空,都吸引了不少庄人的目光。然而两人留意到,这一路上的碰到的庄人,无论男女长幼,他们的眼神中虽有好奇之色,却看起来并不怎么怕生,也没有排斥之意。

    这主要是因为近些年常有外地行商来到高老庄采买货物,来来往往的外地人多了,庄人便不似之前那般保守了。

    这一路走来,唐僧将道旁的事物收入眼底,说:“此地庄人,定然生活安逸富足。”

    一个地方的百姓生活如何,从街道上走一圈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此地房屋排列规整,墙面整洁。偶尔从岔道口飞快跑过的那些小孩子,各个眼神明亮、面色红润。过往行人与人说话的声音都中气十足,身上的衣物虽已褪色,看上去有些老旧,膝盖臂肘处没有补丁摞补丁。要是只有一两个庄人是这样的也就罢了,但若是来往之人皆如此的话,就令人为之惊叹了。

    有在自家门外择菜的妇人,见到唐僧从自家门前走过,视线在孙悟空身上看了好久,心想这年轻人怎么生了这么一副怪模样。

    他前面那位的年轻的长老,看上去就感觉舒服多了。

    鉴于猪刚鬣的偶像包袱实在严重,他在高老庄百姓心目中树立了一个崇高的形象。爱屋及乌的,这妇人见着这同悟能和尚一样有着大师风范的和尚,下意识的心生亲切了。

    她放下手中的簸箕,问:“这位长老好面生啊,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呀?再往前走,出了高老庄,下个村子离得老远啦,天黑之前是绝对到不了的。”

    唐僧对着那妇人说道:“贫僧是东土大唐而来的和尚,要去往西天拜佛取经,路径此地,想要在贵庄借宿一晚。”

    妇人的眼里充满了惊奇,唐朝离这里可不近,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土之人。

    她听到唐僧说他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上,她和她丈夫倒是很愿意招待这位大师到自己家里休息一晚上,但是正巧最近她娘家来人了,家中没空屋子了,就向他指了个路:“大师可以去高太公家,顺着这条道走下去,尽头那座宅子就是高太公的家。”

    说到这里,妇人用一种略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我们庄有一位悟能大师,据说是观世音的亲传弟子,就住在高太公家呢。”

    说来也巧,这位东土来的和尚竟也生得一副白净好看的模样,现在佛门收弟子都这么严格了吗?

    唐僧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里居然隐居着菩萨的一位弟子。

    他受了菩萨指点前往西天取经,路途上多次被菩萨帮助,心中感念其恩惠,当下对这位未曾蒙面悟能大师心生好感。

    他忍不住想,这位悟能大师身为菩萨的亲传弟子,想然也是佛法高深之辈,而且眼前这位夫人提起那位大师时语气温和带笑,那位大师应是位平易近人的人。

    “多谢这位夫人告知。”唐僧对孙悟空说,“悟空,我们且去高太公家拜访这位悟能大师吧。”

    孙悟空在师父和那妇人说话时,一直不曾出声。听到唐僧这么说,他抹了一把脸,一脸正经地说:“不瞒师父,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快去高家拜访吧!”

    那么有意思的事情来了,那菩萨就一个弟子名叫木吒,他当年大闹天宫时,没少和这小子他爹托塔李天王干架。之前他因着黑风怪一事去南海找菩萨时,还远远瞥见了这小子。

    所以这里突然又蹦出来的菩萨亲传弟子又是哪来的?

    ……

    当高太公得知有两位东土而来的取经人想要在家中借宿一晚时,十分热情地应了下来。

    他当年跟着夫子念书时就对东土文化异常仰慕,他也想效仿富贵人家的子弟东行游学,然而家境贫寒,条件委实不允许。现在家中倒是富贵了,但他年纪也打了,而且家有老妻相伴、小女未婚,嫁出去的玉兰、香兰生下的外孙还等着他看顾,只得熄了这个心思。

    他兴致勃勃的向唐僧询问大唐那边的风俗人情,待得知唐僧是听人说悟能大师就住在这里才过来的时候,他当即就吩咐高才,说:“悟能大师回来的时候,你请他过来一晤。”

    唐僧:“有劳高太公了。”

    乔安听到身边的小丫鬟兴奋地说,家里来了两个东土而来的和尚,她就心道:唐三藏、孙悟空。

    她确定了一下:“这两个和尚,是不是一个肤色白皙、秀雅俊朗,一个长得一身猴相?”

    小丫鬟一拍掌说:“正是正是。小姐已经听人说了?我听了消息紧赶慢赶地回来跟小姐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小姐要去看看吗?我还没见过大唐那边的人呢。”

    乔安也没见过,她问:“他们和我爹爹还在厅里吗?”

    小丫鬟点点头。

    乔安说:“走吧,我们去见见这东土之人与我们有什么不同。”

    其实自从她开始着手改变高老庄的生活,就注定了唐僧师徒的取经之路上,原定的九九八十一难出现了变化,乔安也不清楚代替高老庄这一难的会是什么,她由衷的希望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难关。

    而且既然唐三藏已经来了的话,猪八戒必然也要跟着走了。他这一走,估计有不少庄人会万分不舍。

    走至前院,乔安见到院子中多了一匹毛色雪白、身材矫健的马。它长短适宜的鬃毛似流水般散在颈上,长而柔顺的马尾垂在身后,偶尔摆动时的弧度,都力与美的结合体。

    乔安不是一个真正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她也是骑过马,养过马的人。平心而论,她再没见过比这更完美的马匹了,骨骼匀称,肌肉纹理分布得恰到好处。不用多加猜测,乔安就知道这是谁了。

    她让小丫鬟先等自己一会儿,然后独身一人走到马旁边。

    她认真地问:“我能摸一下你吗?”

    那白马听到她说话,那双大而明亮的黑色眼睛看向她,连眼睑上的睫毛都纤毫毕现。

    乔安赞叹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或许真的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这无意识的一句话过后,那马儿微微歪头,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这匹高大健壮的白马稍稍垂下了脖颈。

    得到准许,乔安上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她心满意足地想,这摸的是马吗?不,她摸的是龙。

    很好,她也是摸过玉龙三太子的了。

    乔安将这位三太子光滑柔顺的毛发撸了个遍,然后才与三太子道别,向着待客厅走去。

    在她迈过门槛走进厅内,见到坐于高太公对面的那两人时,还没等她感慨一下童年记忆,就见孙悟空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遍她,而后又轻轻吸了吸鼻子。

    初时乔安还不明所以,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与猪八戒待久了,身上也沾染上了妖气之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

    乔安过来的时候,唐僧正在为高太公讲佛,她没好意思出声打搅,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尽管她也自行读过不少佛经,不过她来自后世,彼时大乘佛教已经流传开来,唐僧所讲则是小乘佛教,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得上乔安第一次真正接触小乘佛教。

    听到一半,她看了一眼孙悟空,总感觉他虽然人在这里,心思却已是神游天外了。

    想想那招元神出窍,这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难的。

    不过他们高老庄到底有什么危险,值得大圣爷他上来就放大招?

    ……

    猪刚鬣从外面回到高宅时,迎面碰上了高才。

    高才对他说:“哎呀,悟能大师总算回来了,快快去会客厅。家里了两位东土大唐来的和尚,都想要见一见大师。”

    猪刚鬣听了高才的话,他故作矜持了一会儿,心想,他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大唐了吗?然后忽地意识到什么。

    东土大唐来的和尚?

    他打了一个激灵。

    对上了!当日菩萨让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号人!

    猪刚鬣知道,这大概就是菩萨为自己找的那个师父了。只是想当初他在云栈洞里专心等候的时候,久候对方不至。如今他都不再去想这件事了,居然对方来了?

    他现在在高老庄吃好喝好,万事不愁,庄人待他亲近有加,他要是真跟随对方前往西天取那劳什子的经书,不用想都知道,要吃不少苦头,唉……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要是那菩萨没骗他的话,取到经书之日,当也是他老猪证得正果之时,届时就能借此摆脱现在这副妖身。

    猪刚鬣心里摇摆不定。

    高才说:“悟能大师?”

    猪刚鬣心想,我先去看看那东土取经人到底个什么人物,再下决定也不迟。他说:“乍一听见大唐来的同门,我心中欢喜,我这就去见见这两位长老。”

    高太公与唐僧二人相谈甚欢,高太公听得出这唐僧是有真才实学的高僧,他让高才出去请悟能大师的时候,又嘱咐丫鬟准备一桌上好的素斋。

    正说着话,高太公见门外隐隐约约出现一道人影。他转头对唐僧说:“唐长老,你瞧,那悟能大师来了。”

    孙悟空早就打起了精神。

    唐僧闻言也向听完看去,他站了起来,顺手整理了袈裟上的褶皱,然后双手合十准备向这位同是佛门弟子的悟能大师见礼。

    当此时,一道身影自他身边飞速闪过。

    院中传来一声大喝:“呔!妖怪讨打!哪里逃!”

    作者有话要说:

    南海——

    木吒:菩萨真的就我一个弟子!

    孙悟空:欧了,你玩去吧。

    第203章 西游记

    猪刚鬣一边往待客厅这边走着,一边想着,果然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那东土和尚这才来了多久啊,看上去这就已经把高太公的心给笼络过去了。

    哪怕那是菩萨给他定下的师父,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泛酸。

    不行,输人不输阵。

    论起装腔拿势来,那同样算得上是猪刚鬣的看家本领之一了。

    他当年身为凡人时一心修道,飞升后直接成为天庭正神,贬下凡后沦为猪妖,别看他这一连串的人生经历,无论哪方面都与佛门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但他就是能在一本完整的佛经未曾读过的情况下,完美的维持住了这个“悟能大师”的身份。

    他深知自己是个半桶水的和尚,为了维持住形象,只能在那些外在事物上下苦功夫了。

    猪刚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感觉上面灰扑扑的,就打了个响指,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摸了下头发。

    他收好肚子,端起神僧的架子,刚看见待客厅,脸上挂起微笑,结果连脚都还离着门槛两丈远呢,只听到耳边一声大喝,然后就是一棍向他打来。

    猪刚鬣一把变出九齿钉耙,连忙招架住了孙悟空的金箍棒。

    “是哪个泼皮打我!”他一钉耙打了回去。

    当唐僧意识到方才自己身边一闪而逝的身影,就是那飞奔出去的大徒弟时,那边两人已经大打出手了。

    高太公不知所措,看向唐三藏,道:“长老,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悟能大师怎么会是妖怪呢?”

    乔安心说,可问题是,猪八戒他的确是妖怪,孙悟空在这一点上还真没说错。原本以为高老庄的剧情都被她魔改成这样了,猪八戒与孙悟空的那一场架是不复存在了,没想到不过是换了个形式照样来。

    既然是九九八十一难注定了的劫数,那她就爱莫能助了。

    “爹爹,你别急,悟能大师武艺高强,绝对没事的。”乔安直接给猪八戒扔了一顶高帽子戴。

    唐僧歉疚地看着高太公,但此时此刻他已来不及向高太公解释什么,只得对着大徒弟连声唤道:“悟空!悟空!”

    孙悟空还犹有空闲地对唐僧好声好气地道:“师父放心,这‘悟能大师’根本不是人,是由猪妖幻化而来的,皮糙肉厚,多打几棒不碍事的,我手下有分寸。”

    猪刚鬣忙再次招架,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一棒打来之人,生了一张毛脸,一对火眼金睛甚是显眼。

    这张雷公脸猪刚鬣一见就知道是谁了,他心中先是一颤,随及心中火气上涌,他道:“好你个闹天宫的弼马温,当年你在天庭时,不知给我等添了多少麻烦,如今又不问缘由的一棒打上来。泥人尚有三分火性,真当老猪我是好欺负的?”

    孙悟空奇道:“你这妖怪竟也晓得老孙的名号?”他听这猪妖张嘴天宫闭嘴天庭的,只当这妖怪是哪家神仙的坐骑或是身边童子,私自下了凡。

    高太公眼见院中打得不可开交,鉴于两边都是非凡人物,那院中都快飞沙走石了,他想要叫人上前拦架都不行,只得连连叹气。

    他担忧地看向悟能大师。

    乔安忽然听到高太公“啊”的叫了一声,他满脸惊吓的向后倒退了几步。他惊愕地指着院中:“妖……妖怪,真的是妖怪啊。”

    乔安眼睁睁地看着猪刚鬣又一次在情绪激动之下,没能控制好自己的三十六变,显化出了原形。

    唐僧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

    孙悟空道:“你这妖怪终于现了原形,还不从实招来,为何冒充菩萨亲传弟子,肆意敛财!”

    猪刚鬣听他提及菩萨,就先心虚了三分。

    想当年孙悟空凭一己之力就将整个天庭搅了个天翻地覆,猪刚鬣不过稍有分神就被他抓住了破绽,猪刚鬣原想化作火光直接遁走,结果被他锁住了去路,心道,糟了,要输。然而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几时说过他是观世音的亲传弟子了!明明是那些凡人以讹传讹,他才那么将错就错了而已。

    他忙解释:“你莫凭空污蔑人,我原是天庭上的天蓬元帅,因犯了错被贬下凡,错投猪身。后来观世音见了我,与我受了戒行,令我等候从东土来的取经人给他做个徒弟,然后跟随他一同前往西天取经,你不能拿一般的妖怪与我相提并论!”

    他哼哼唧唧地补充了一句,“真要算的话,老猪我勉勉强强、咳也不是不能算作半个菩萨弟子!”

    此前孙悟空从没见过如同猪刚鬣这般能够攀扯关系的人物,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嘴硬上几句。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已是打不下去了,就不约而同的收了手。

    唐三藏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对孙悟空不赞同地说:“悟空,你这次却是差点伤了好人。”

    孙悟空听了这话哈地笑了一声,他用金箍棒虚指着猪刚鬣,说:“师父,你且问这妖怪,曾经吃没吃过人,又吃了多少人,这猪妖身上的妖气冲天啊。”

    猪刚鬣听了这话大惊,然后先是看了一眼那高家小姐,然后才瞪了孙悟空一眼。他心中又气又急,差点跳起来再与孙悟空打个八百回合。

    高太公自从猪刚鬣由人脸变猪头后,就一直有些恍惚,现下听到孙悟空这样说,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猪刚鬣嗫嚅着,为自己辩解:“这……这都是未受戒之前的事情了,我现下都改啦,你提这些旧事做什么?”他感觉自己越描越黑,接着又是飞快地瞄了一眼乔安,见她应是信了他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唐僧生性仁善,温柔敦厚,眼见猪刚鬣承认了孙悟空的话,有些不忍地闭眼转了几圈念珠。

    乔安当然愿意相信猪刚鬣。

    看过《西游记》的她对猪刚鬣的黑历史堪称是知之甚详,但好在他自从遇见观世音后,就真的听从菩萨的劝诫,开始了持斋茹素的生活,若非如此,她还真不敢把他往高老庄领。

    当然,在好色这一点上,那真是自始至终都死性不改,我行我素了。别说是曾经犯下过调戏嫦娥的错事,取经路上,他都要差点当了黎山老母的上门女婿了,堪称变本加厉。

    孙悟空这个时候仍然没放松警惕,他收了猪刚鬣的九齿钉耙,对他说:“瞧见厅里那位长老了吗?你不是听了菩萨的吩咐,要拜师去西天取经吗,他就是从东土而来的那位取经人,还不快去拜见师父?”

    猪刚鬣原先还打着要考量一下这取经人什么德行,到时候再做决定的主意。但现在,他看了一眼孙悟空手中扔提着的金箍棒,心想,也由不得他不去西天取经了,估计他这边摇个头,那弼马温立即就能认定自己是说了谎,或者是又起了犯戒之心,绝对又要打起来。

    可是他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复返。等他回来的时候,这高家小姐估计早就嫁做人妇了吧?而且路上条件艰苦,他再也享受不到这日日有美食可用、季季有新衣可穿的舒坦日子了。

    他心中不舍,于是这短短几步路,居然硬是让他走出了千里迢迢的架势。

    要不是唐僧在那边看着,孙悟空几乎忍不住一脚踹他屁股上。

    猪刚鬣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他走到唐三藏面前,当即倒头就拜,“师父,弟子盼师父过来好几年,想您想的好苦,今日终于把师父给盼到了。”

    唐僧是个和善的人,见他一脸诚恳,有心向善,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这个时候高太公才渐渐缓过神来,他的眼神不断往猪刚鬣的脑袋上瞄。

    猪刚鬣当然不会注意不到高太公的视线,他还记得乔安当日嘱咐他,万万不可让她爹爹见到他真面目,没想到还是让高太公看到了。

    他凑上前,说:“太公莫怕,我现在是真不吃人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高太公心里又是一哽。

    高太公看着他那个猪脑袋,又想起往日“悟能大师”那英俊潇洒、俊朗非凡的模样,最后惨不忍睹的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才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在高老庄里的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我还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你不是个坏妖怪。”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安慰了一下猪刚鬣:“样貌是天生的,也怪不得你,从今往后,你就好好跟在唐朝长老跟前修行吧。”

    乔安趁高太公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已经吓懵了的小丫鬟,对她说:“你去厨房看看,之前我爹爹叫的那一桌素斋好了吗?要是没有就催一催,如果已经准备好了,就让他们赶快端上来。”

    猪刚鬣来到乔安面前:“姐姐,明日我就要走了。”

    乔安倒也不嫌弃他这张猪脸,对他说:“你好好取经,有空的时候记得换个容貌回高老庄看看,你这一走,庄里的人绝对会想你的。”等你到了西天,就能修成正果,被封为净坛使者了。

    猪刚鬣连声称是,看上去乖巧得不行。

    在乔安说完后,他犹犹豫豫着说:“姐姐,我问你个问题,你可要给我个准话,万万不能糊弄我。”

    乔安猜不到他要说什么,说:“嗯,我听着,你说吧。”

    “姐姐,入赘这事真不能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咱俩还是能做成两口子的。”

    在这一刻,乔安无比确定,猪八戒是条真汉子。

    二师兄,你有没有注意到,唐僧和大圣在你说这话的时候齐刷刷地看向了你?

    ……祝你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

    猪八戒:我觉得背后有点凉。

    第204章 西游记

    唐三藏无奈地摇头。

    孙悟空上前两步走,捏起了猪刚鬣的耳朵,道:“你这个呆子!说什么胡话!”

    猪刚鬣讨饶道:“大师兄,松手松手,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嘴里这般说着,眼神却还瞄着乔安。

    这认错认得没有半分诚意,孙悟空冷笑。

    乔安心说,不必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的真真、爱爱、怜怜还在西行路上等着你呢。她道:“大师还是跟着唐长老好生取经吧,不要再犯戒了,争取早日修得正果。”

    天知道猪刚鬣怎么理解的她这句话,他道:“好,等我到了西天修成正果后,再回来找姐姐一续前缘。……等等!大师兄,别扯别扯,这次我真认错了!”

    ……还是算了吧,等你取到经,这都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乔安说:“大师想得未免太长远了点。”

    高太公被气乐了,这个时候他也浑不怕猪刚鬣那张猪头模样的脸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与翠兰她成亲?

    先不说妖怪能不能和人成亲,也不说和尚成亲算不算破了色戒,单说要是这婚事真成了,明日一早你拍拍屁股,就起身跟着大唐长老去西天取经了。那翠兰呢?徒留她一个人在家守活寡?

    想什么好事呢!

    正巧门外走来了一行丫鬟小厮,端着盘子碗碟,菜香四溢。

    他说:“先用膳吧!”

    在孙悟空的武力镇压下,猪刚鬣终于是没再对乔安说入赘成亲之类的话。

    晚间,高母从高父以及乔安那里得知了待客厅那边发生的事情。

    她心中叹息,怎么好好的一位佛门高僧变成了个妖怪。不过她没见过猪刚鬣那肥头大耳的猪脸模样,只凭他人描述,她仅能想象出三四分来,因此她倒是不觉得害怕。

    她惯来在家里操持家务,在有些事情上比高父考虑的要更为周全。她让高才拿着银子,赶紧去为三位明日就要启程出发的长老,每人买上一套青锦袈裟、一双僧鞋。高母还考虑到西行路上必然路遥且艰,为了能让每人的鞋能穿得更久一些,她领着小丫鬟,燃着灯,连夜将鞋底加厚缝改了一下。

    乔安见这师徒三人都有临别赠仪了,唯独白龙马什么都没有,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了。这也不能怪他人不为他考虑,毕竟谁能想到这匹白马,其实真身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呢?

    只是如今三太子作为一匹马,它能用到什么呢?乔安想了想,最后为他挑了一把上好的毛刷。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时,高母让高才把准备好的赠仪交给唐僧师徒,唐僧几番推辞无果后,这才收了下来。

    猪刚鬣抱着属于他的袈裟和僧鞋,对着乔安又是唉声,又是叹气。

    “姐姐给我准备的衣物,我定好好珍惜。”

    乔安实话实说:“其实这是我娘准备的。”

    “唉,好吧,好吧。”猪刚鬣又看向高太公,“太公,您可一定要等着老猪我回来……”他慑于孙悟空的武力压迫,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什么夯话都没敢说。

    但高太公已然明白了猪刚鬣未出口的话是什么,高太公捋了一捋胡子,佯装什么都没听懂。

    而后,唐僧谢过高太公的招待,猪刚鬣拿上了行礼,随着孙悟空、唐三藏一同启程。

    老实说,猪刚鬣走得十分突然。

    虽然高老庄里有不少人,见到了这三人一马离开此地的画面。但没有人把那个穿着一身梭布直裰,脖子上系着一条花布手巾*,还生得长嘴大耳的胖和尚,与众人心目中俊俏憨直的悟能大师联系起来。

    在猪刚鬣走后,高太公才告知庄人,一直以来居住在他家的那位悟能大师,被东土来的唐长老收为了徒弟,跟着他去西天取经了。

    庄人一边觉得这像是悟能大师做的事,悟能大师这般厉害的人物,一定能把经书取到手,一边又忍不住心生惋惜不舍。悟能大师这些年来帮了他们不少忙,只要能填报他那肚子,他这人是再好说话不过的了。怎么说离开就离开了呢?

    有庄人问:“悟能大师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高太公:“许是什么时候取到经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吧。”说起这个,他就想起猪刚鬣心心念念着的入赘一事,他心道,还是晚些回来吧。

    ……

    却说自从那唐三藏在高老庄留宿了一夜,高老庄在周边地界又一次出名了。

    高老庄里的普通庄人只知道他是从唐朝来的长老,模样秀气,佛法精深。要是个招摇撞骗的半桶水和尚,哪能让他们庄的悟能大师心甘情愿的拜师,一同前往西天取经?

    然而总有人有渠道知道得更为详细些,好比唐僧其实与大唐那边的皇帝关系非凡,是皇帝亲封的“御弟圣僧”,他前去西天取经更是受了观音菩萨指点。

    乌斯藏国的一些佛门弟子,又或是仰慕佛家文化的人家,在知晓唐僧曾在高老庄歇脚,更在这里收了一个徒弟后,陆陆续续有人慕名而来。

    当乔安留意到的时候,不知在什么时候,庄里的许多人家干脆打着唐僧的名号做起了小买卖,什么我家的饼唐僧曾经吃过,我家做的僧衣僧鞋唐僧曾经买来穿过。

    而后她更是发现,甚至有人拿猪刚鬣与唐三藏为原型编起了戏曲。

    在庄里办庙会的时候,高太公还带着乔安听了一场。

    戏里大致讲的是唐僧偶然听闻此地有位法名叫做悟能的佛门高僧,就特地前来拜访,与之进行论佛。正所谓知音难遇、知己难求,两人这一论就是好几个时辰,而后猪刚鬣惜败,当即表示达者为先,要拜其为师,说着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咣咣三个响头磕了下去。唐僧表示甚好甚好,然后仿佛传销头子附体,诚邀猪刚鬣加盟他的西天取经大业,许诺来日功成名就之时必少不了你的好处。猪刚鬣则表示唐僧这个想法妙哉,长老真乃实诚人,这事我干了,走,一起去吧。

    乔安:“???”

    高太公:“……”

    亲眼见证孙悟空与猪刚鬣在一见面就打了个天昏地暗,然后猪刚鬣又被孙悟空暴力镇压着拜唐僧为师的高太公,对身旁的乔安说:“爹爹我真没有对人这么说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吧。”乔安说。只能说劳动人民的语言实在是率真朴素。

    乔安在闲暇时,整理了一下猪刚鬣还在高家时,她为吊住他的胃口,而弄出来的种种素斋。又根据猪刚鬣提出的种种建议,把修菜谱修改完善了一下。

    高母在拿到这份菜谱后,和高父商量了一下,直接去镇上租了一家商铺,借着唐三藏和猪刚鬣的名气开了个素斋阁。想当初唐长老可是直接在他们高家留宿的,那悟能大师更是对他家的素斋赞不绝口,这个素斋阁开得理直气壮。

    乔安从素斋阁每年的分红里截出了一部分,专门给猪八戒留着。猪八戒在高家时,算是全家的活宝了,如今这一走,其实她也有些想念。

    两口子什么的,是想都不用想了,现在不可能,取经回来后更不可能。不过他天天跟在她身边姐姐前姐姐后的,乔安觉得,为什么不能单纯的做对姐弟呢?

    《西游记》原著中并没有写猪八戒在被封为净坛使者后,到底有没有再次回到高老庄看一眼高翠兰。她想了想,这实在说不准。但万一还回来呢?

    唐僧取经一共用了十四年,她知道猪八戒爱色贪财,这十四年下来应该能攒一笔不小的钱了。如果他真回来一趟,就当是给他一个迟来的惊喜吧。

    ……

    远方——

    唐僧一行人在一条溪流边驻足停留。

    孙悟空扶着唐僧来到一块光滑的大青石前,说:“师父先坐着歇会,我摘些野果去去就回。”

    沙僧拿了钵盂给师父舀水喝。

    猪八戒拿着毛刷,把白龙马按在溪边,说:“来,哥哥我给你刷刷毛。”

    白龙马知道这家伙是个不靠谱的,头一扭就用嘴把毛刷从猪八戒手里叼了过来。

    猪八戒伸手想要把毛刷夺过来。

    沙僧先把钵盂端给师父,然后才抽空看了猪八戒一眼。这要是让二师兄给马刷毛,还不得刷秃了。他劝道:“二师兄,你就别欺负他了。”

    猪八戒当然是不承认,他委屈道:“我哪里欺负他了,我好心好意的要给他洗洗背,刷刷毛,他不领情!”

    白龙马没理他,他径自把嘴里叼着的毛刷递到沙僧面前,沙僧一手接过,然后拍了拍马背,示意他去喝水吧。

    白龙马抖了抖鬃毛,再次回到溪边,垂下纤长优美的脖颈饮着清冽的溪水。说来也奇怪,他明明用着马的形态,却依然显露出几分清高优雅之态。

    猪八戒感觉自己胃里像是喝了满满一缸陈年老醋,想他从高老庄离开时,那高家小姐什么都没给他。这小白龙,不过是与高小姐见了一面,就被她挂在了心上,还特地给他准备了礼物。

    白龙马认为自己挺无辜的,他看着猪八戒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而后带着笑意的咴咴叫了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

    第205章 西游记番外

    (1)真真、爱爱、怜怜

    西行路上免不了要时常借宿在他人家中,不巧,这次借助的人家,是个带着三个女儿的孀居寡妇,她见到师徒四人,便一心要招赘。

    猪八戒成为了师徒四人中唯一答应的那个。

    唐三藏看了看猪八戒那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成婚的架势,说:“也罢,八戒要留就留下吧。”

    猪八戒欢欢喜喜的跟着新鲜出炉的亲家母去撞天婚了。

    大女儿真真相貌端庄,二女儿爱爱文静娴雅,小女儿怜怜娇俏可爱,三人俱是靡颜腻理,有着国色天香之貌,峨峨云髻上插满珠翠,腰如约素,低身向猪八戒问好时露出延颈秀项,端的仙姿玉色。

    眼见这三位仙女般的人物,猪八戒哪还记得西天取经之事。

    沙僧悄声对孙悟空说:“我虽来的晚不曾去过高老庄,但我三番五次的听二师兄提起那高家小姐,我还以为二师兄对高小姐已是情根深种了,怎么如今又要入赘到旁人家里?”

    孙悟空说:“不必理会,这呆子当日就是因调戏嫦娥被贬下凡,色性不改。那高家小姐早看出了这一点,把他当娃娃哄呢。”

    沙僧说:“我懂了,二师兄张口高翠兰,闭口散伙回高老庄,这不就跟离家的孩子天天想家喊娘一样吗?”

    孙悟空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就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2)女儿国

    却说那唐僧与猪八戒误饮了子母河的水,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已是腹痛不已。

    经过本地人的告知,几人才知道原来此地位于西梁女国,本地居民皆是女子,不曾有男人,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如果想要个孩子,就去喝一碗那子母河的水,立即就能怀孕了。若是不想要这孩子了,唯有饮上半盏落胎泉才能去掉这胎儿,寻常药店里的堕胎药都不管用。

    几人一听,就知道祸事了。现在也没法赶路了,几人只得在一处村舍里暂作休息。

    孙悟空把师徒几人安顿好了,驾云寻落胎泉去了。

    猪八戒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

    他愁眉苦脸地说:“也不知道大师兄几时能回来,要是回来得太晚,这肚子里的孩子早就瓜熟蒂落了,总不能把孩子重新塞回肚子里再去喝那落胎泉。”

    沙僧煞有其事的回道:“二师兄放心,那孩子要是真生了下来,大不了跟着大家一同去西天取经,你我师兄弟几个还是养得起一个孩子的。”

    猪八戒抱着肚子哼声连连。

    当身体处于疼痛状态的时候,对于时间的感知自然不如正常状态下精准了。猪八戒感觉自己真是度日如年,门口处稍有动静,他就瞥眼看过去,然而每一次都是空欢喜一场,孙悟空一直没有回来。

    他抽了抽鼻子,说:“师父啊,我看咱们是等不到大师兄回来了。”

    猪八戒不等唐僧说什么,又对沙僧说:“我听闻女儿家产子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那男儿身的话岂不是更糟,哥哥我怕不是熬不过去这槛了。”

    沙僧一听就知道猪八戒是被大师兄给吓唬住了。大师兄之前打趣猪八戒,那孩子说不定是直接从肋骨底下硬生生破洞而出,看来二师兄是把这话给当真了。

    他笑道:“大师兄那是在闹着玩呢,生孩子哪有这样胡来的。”

    猪八戒不信他的话,他苦着一张脸说:“这孩子天生没娘,生下来又没了爹,到时候你记得让大师兄驾着筋斗云,把这孩子带回高老庄,交给高太公家的三小姐。”

    沙僧不解:“这是为何?”

    “我早就看出那高家小姐生了一副怪性子,不愿嫁人,如此一来她岂非断了香火,就把这孩子送给她,养在身边留着玩,权当解闷吧。”猪八戒自认自己十分的深谋远虑,几乎为自己想法所倾倒了。

    他心道,像他这样为老丈人家一门心思着想的上门女婿,那真是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那高太公居然还不满意,唉。

    一开始沙僧见他说的认真,还想安慰一下他,结果到了最后,听他话里又是把孩子“送给她”、“留着玩”,还说什么“解闷”的,就知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把孩子看成是小猫小狗似的的宠物了。

    他说:“二师兄,这事你还是自己跟大师兄说吧。”

    然后他不再去听去他那魔音灌耳的哼唧声,专心侍奉唐僧。

    猪八戒看他时不时给唐僧擦个汗,喂个水,他叹道:“也不见你给哥哥我鞍前马后。”

    “师父这凡身肉胎的,哪能跟我等比。”沙僧满脸无奈地说,但他看猪八戒这哼哼唧唧的样子,心知他是真的难受得厉害,他想了想,终于有了个办法,又道,“你要是真受不住了,要不我就出去让小白龙他进来,看顾着……”

    他还没说完,猪八戒就打断了他的话:“还是算了吧。”

    之前他肚子还不显大,如今已开始渐渐显怀,要是被那小白龙看到了他现在这副模样,定要笑话他了——别以为他用着一张马脸,他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村舍外,正老老实实地扮作一匹马的白龙默默低头吃草。

    (3)三太子

    白马非马,原是一条玉龙,为西海龙王之子,从血缘上来说的话,的确是这样论的,不过从感情上,别说什么父子情了,那根本上是相看两厌。后来他因烧了父亲殿上明珠,被父亲直接一封奏表告上了天庭,若不是得了菩萨帮助,他现在估计已经因忤逆罪被诛了。

    在鹰愁陡涧,菩萨摘了他项下龙珠,龙角消隐,鳞片变作雪白的皮毛,令他化作白马①,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来日即可超越凡龙,修得金身正果。

    为了菩萨这一句话,这一路上,小白龙可谓是兢兢业业。

    菩萨既然命他扮作马儿,那他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匹性情柔顺、任劳任怨的凡马,不开口说话,不去使这一身的好法术。哪怕西天路上偶遇妖怪,用妖风把他给卷走了,他也不急,反正大师兄会把他找回去的。

    只是在宝象国的时候,师父被妖怪变成了恶虎,危在旦夕,而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皆不在身边,除他之外,再无旁人可帮忙。他心知师父此时能依靠的只有他了,便纵身一跃,由马化龙,天边立即浮来乌云,一条玉龙腾云驾雾直上九霄。

    然而他实在打不过那妖怪,只得入水而逃。幸好,他逃跑时,终于找到了二师兄。

    “二师兄,师父有难,你去把大师兄请回来吧。”

    猪八戒被他吓了一跳,听他说完,才意识到这是谁。

    但见这突然跟他说话之人,身着一件白底红边绣金纹的锦衣,袖口紧束,干净利落又英姿飒爽。他头戴金冠,冠上以珍珠为饰,整个人看上去既雍容都雅,又英俊潇洒。

    纵然猪八戒早就知道他师父骑着的这匹白龙马其实是西海真龙所化,但白龙一直都是以马的姿态现身,连话都不肯说,这还是第一次用其他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着小白龙,悠悠地说道:“你竟生得这么好看,难怪啊难怪。”

    小白龙心知他这位二师兄生性懒惰怕麻烦,他以为猪八戒不愿去找大师兄,连忙再劝。

    猪八戒反过来劝他:“你还是重新回西海做你的太子吧,我也要收拾行李回高老庄了。”

    小白龙急得滴泪。

    猪八戒心中警惕,这家伙哭起来更惹人生怜了,姐姐她惯来是怜贫爱弱的,他要是回了高老庄,这小白龙定然会化了龙跟上去缠着他去请大师兄,若是被姐姐瞧见了……

    他打了个激灵,不甘不愿地说:“算啦,我去请请试试,至于能不能成,那就听天由命了。”

    (4)证得正果

    师徒四人并一马,在历经了一十四遍寒暑后,终于到达西天取得了经书。而后几人又赶回大唐,唐僧回来后,自然是要去拜见太宗,师徒几人随驾入朝,为皇帝讲述了一番这一路上的经历,又为皇帝念诵取得的大乘佛经,弘扬大乘佛法。

    然后,忽有八大金刚自天外而来,将师徒几人带回了西天。

    唐僧被如来封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则为斗战胜佛,猪八戒为净坛使者,沙僧为金身罗汉,而白龙马也终于褪去凡龙之身,成为八部天龙广力菩萨。②

    诸圣纷杳而来,庆贺五圣证得正果,并听五圣讲佛,十数日后,才陆续离开各自归位。

    待一切了结后,猪八戒忽然想起一事。

    “坏了,我想起我于凡间还有一约定未了结。”

    沙僧疑惑:“可是什么要紧事?”他向来是忠诚老实的,心想要是此事很麻烦,那他就下凡帮二师兄一把。

    猪八戒回答:“当日我离开高老庄时,答应了那高家小姐,等我取得真经后,要再回高老庄一趟的。”

    他掐算了一下高老庄在凡间的方位,只身下凡。只是如今的高老庄已同他记忆中的模样大不相同了,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否来错地方了。

    取经十四年,外加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凡间哪能不变得物是人非。

    猪八戒幻化了容貌,在庄里打听了一下,听闻那高太公一家在二十几年前就搬去镇上住了,现在如何就不太清楚了。

    他来到镇上,在街道上慢慢走着。

    一阵清风拂过面颊,一股熟悉的菜香似有若无的钻入鼻孔。

    他抬头一看,只见街边拐角处是一家宾客满堂的素斋阁,他摸了摸肚子,证得正果后也没见自己就此断了口腹之欲,等一会就去吃一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改编自第二十三回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

    ②总结自西游记第一百回径回东土五圣成真

    第206章 神剑山庄

    红云谷,夏侯山庄。

    这一日,江湖上的夏侯山庄一改往日的庄严肃穆之风,处处张灯结彩,上好的红底织锦缎打成红花结,挂满了庄园。庄内来来往往的仆从的脸上,无不洋溢着笑意,因为今天正是他们的长公子迎娶新娘的好日子。

    得知这个消息的江湖人,不论有没有收到请帖,免不了争相前来拜贺一番。以至于夏侯庄主为了招待这些陆续前来造访的江湖人,除了在内院置办下了只招待故友亲眷的内席外,又直接在前院摆上了流水席,让众人吃个尽兴。

    如今已是夜色沉沉,但庄内挂着的那无数盏灯笼中透出的点点光亮,汇聚成河,硬是驱散了笼罩在山庄上方的黑暗。

    远方宴席上的吵闹声传不到婚房内,当乔安睁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又穿越了。她的眼前是一片鲜艳的红色,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原主人名字叫做薛可人,正是今日大婚的夏侯家公子刚迎娶的那位新娘子。

    当乔安理好薛可人的记忆后,她立即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是来到了以哪一部作品为背景的世界——《三少爷的剑》。

    以往乔安在刚接收完身体原主的记忆时,总能感受到原主人残留的些许情绪,这次也没有例外。然而她感受到的不是作为一个新娘子本应有的喜悦与忐忑,而是一片冷漠。

    显而易见的,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薛可人,对这场婚事并不满意。

    郎有情妾有意,那叫做良缘。

    而薛可人与夏侯公子之间的感情,叫乔安看来,就只能称作孽缘了。

    薛可人为了躲避在场她打心眼里就不愿意的婚事,她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假死药,只是这种药本就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假戏真做了。

    于是,现在穿着一身红嫁衣,头戴凤冠,坐于喜床之上的人成了乔安。

    或许有人认为薛可人只不过是出于恐婚心态下的一时冲动,然而读过原著的乔安却清楚,她是真心不喜欢那位夏侯公子。

    夏侯家的长公子年轻俊朗,武功高强,家世不凡,为人知书识礼,或许在很多江湖女子眼里,这样一个青年绝对是公认的宜嫁良人了。

    不过在很多时候,人的情感是不受人的理智控制的。这位夏侯公子再好,但薛可人就是不喜欢他怎么办呢?

    如今江湖上以七大剑派四大世家为尊,而夏侯家正是那四大世家里的其中之一。薛可人既没有什么好家世,又没有绝世武功,当一个出生于夏侯世家的公子下定决心想要娶她的时候,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只是让她就此认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看她在长相上人如其名,有着一副令人又怜又爱的好相貌,但与她的外貌相反,她的性子仿佛生了刺。

    从成为夏侯夫人的第一天,到原著结束,她一直在尝试着逃离夏侯家。光她亲口承认的被抓回去的次数,就足足有七次。这不是夫妻情趣,更不是欲擒故纵的手段。为了不回到夏侯家,她宁愿隐姓埋名给个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甚至是爷爷的人当外室。为了让人杀死夏侯公子,她甚至愿意拿自己的身体作为报酬。

    这听起来似是有些令人不齿,乔安一开始读古龙的这部小说时年龄是真的小,她当时对薛可人的这种行为大概是有些迷惑不解的。

    为什么不能与夏侯公子好好过日子呢?

    或许夏侯公子也有同样的不解,他当然清楚薛可人不喜欢他,更不愿意嫁给他,但他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

    她为了让他休了她,去喝酒赌钱,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他愿意纵容着她。就算她出卖身体让人去杀他,哪怕他再怒火中烧,也愿意原谅她,为她遮掩。

    他待她一片赤诚,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

    等乔安大了一些后再次读原著,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原因。

    夏侯公子的确家世好,在江湖上也极有声望,但有钱有名声的人就一定要人人都爱他吗?天底下没有这个道理。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对另一个好,那人就一定要回以爱意吗?这样说来,薛可人的初恋,还是神剑山庄的那位三少爷谢晓峰呢,也没见谢晓峰就娶了她。

    渐渐地,最开始的“不喜欢”,在夏侯山庄笼中鸟似的生活中,一点点演变成了厌恶,乃至憎恨。当一个人对另一个心生恨意时,她自然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房间里很安静,其实室内除乔安外,还有四个丫鬟侍立在侧,但她们无一说话。夏侯家极讲究规矩,在长公子大婚的日子更是不能出现差错。

    这一整天下来,薛可人除了吃过几块点心就没再吃什么了,老实说,乔安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就在她思忖着,她要是直接摘下头上的红盖头,让丫鬟去厨房端碗面她先吃一顿,她们会不会答应的时候,一道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一片寂静中十分清晰,最终这脚步声停留在房间门口。

    然后,门被不轻不重的推开了。

    房间里的四个丫鬟见到来人齐齐福身:“公子。”

    进来的那人正是夏侯山庄的长公子夏侯星。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青年,他的身上带着点酒气,但是这气息并不浑浊,他的眸光仍是冷静而又明晰的。

    按理来说,这本该是闹洞房的环节,但夏侯家规矩很严,在四大世家里,夏侯家的武功算不上是拔尖的,却是旁人最不敢怠慢,也最不敢欺侮的。你今日敢借着闹洞房的名义多看夏侯家少奶奶一眼,改日就要小心自己的双眼是否还健在。

    因此这个闹洞房的环节就省去了。

    他对她们说:“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们眼带笑意的看了一眼她们的长公子,然后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当丫鬟们都离开后,夏侯星才感觉到紧张。

    他来到他的新婚妻子跟前,然后轻轻揭起红盖头,他那双本该灵活而稳健的手,此时此刻,却僵硬得好似木头。

    好在他成功的把红盖头掀开了。

    薛可人的容貌是柔婉的,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温和娇美。

    夏侯星忍不住唤道:“夫人……”

    然而当对方看过来时,夏侯星又哑然,因为他从对方这双眼里,一如既往的看不到爱意。

    乔安看向夏侯星,眼前的青年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穿着喜服,但他的腰间仍没忘记佩上自己的剑。即便是在婚房内这种称得上是“私底下”的地点,他的站姿依然是挺拔的,绝没有寻常世家纨绔子弟的那种散漫。

    这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会让人觉得很优秀出色的年轻人。

    夏侯星见乔安不说话,他紧抿了唇,沉默了一瞬,然后语气稍有生硬像是在强调什么似的说:“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

    小老弟,你这刚上来就要来一出开门红啊。换成真正的薛可人,本就对你好感度为零,再一听你这仿佛在宣誓所有物似的话,好感度要直接降到负值去了。

    乔安没有挑明这一点,现在她就是薛可人,她要是告诉他了,岂不是在手把手的交别人如何追自己。

    她说:“我今天一整天不曾进食,现在还有饭吗?我想先吃点东西。”

    夏侯星一愣,问:“是我考虑不周,夫人想吃些什么?”

    乔安说:“什么都行,我不挑嘴。”

    夏侯星在室内拍了拍手,然后刚刚退下的四个丫鬟又走进了房间。

    “公子夫人有什么吩咐?”

    夏侯星说:“你去厨房说一声做点菜送过来,大菜要三荤三素,再上四碟小菜,点心水果各一盘,汤粥各一份。”

    虽然这听起来很丰盛,但要等厨房那边做出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乔安说:“不用这么麻烦,简单点就行,比如说可以先来碗葱花面。”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吃是无所谓,但夏侯星在外面陪了一晚上的宾客,酒灌了不少,至于饭菜有没有吃饱,那就不一定了。于是她随口问:“你饿吗?”

    夏侯星有些高兴,只是这份高兴同他的其他情感一样,惯来是克制内敛又不易察觉的。他对丫鬟说:“夫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

    一个丫鬟福身退下,去厨房点菜去了。

    剩下的三个丫鬟,一个开始整理桌子上摆放的喜糖、干果、茶点,以免等一会葱花面端过来后,桌面上显得过于拥挤。

    另外两个来到乔安身后,对她说:“夫人,要不要先把凤冠给摘了?”

    乔安说:“好,摘了吧。”虽然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不过仅从自凤冠上垂落下来的流苏来看,这凤冠的做工定然极为精致华美,而且很有可能是纯金的,昂贵有之,但沉重亦有之,她不太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

    夏侯星搭不上手,就负手站在一旁看着丫鬟给乔安卸凤冠。

    丫鬟把凤冠摘了下来,然后夏侯星顺手接了过来。

    真重。他心道。

    丫鬟拿着梳子,一点点为乔安梳理着发丝,这一头青丝乌黑浓密又极为顺滑。

    “夫人的头发真好。”丫鬟说。

    乔安笑了笑,没说话。

    她看着镜中人,这副相貌真是生得极妙,惹人怜爱却又不显荏弱怯懦,哪怕是面无表情的冷漠以对,都能转换成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娴雅显露在这张面孔上。

    丫鬟在将乔安的头发都理顺后,从梳妆盒里挑出一根发簪把头发给绾了起来。

    第207章 神剑山庄

    烛光摇曳,美人梳妆。

    夏侯星看着自己新婚妻子那一头乌发握于丫鬟手中,如流瀑般自手中滑过,最终又被簪子固定住,那一抹碧色好似嫩芽绿枝俏生生探出头来,看得令人心神一晃。

    他有一瞬间,想要伸手抽出那根发簪,再看一眼那黑发滑落的景色,幸好猛地惊醒,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像小孩子似的瞎捣乱。

    他之前在宴席喝了不少酒,看来还是有点影响。

    当丫鬟帮乔安摘下凤冠,卸了妆后,又过了两刻钟,前去厨房的小丫鬟才提着硕大沉重的食盒回来了。

    虽然乔安只要了两碗面,但厨房那边可不敢真的只给长公子和大少奶奶准备两碗清汤寡水的葱花面就让小丫鬟端过来。那食盒里还摆放着厨子抓紧时间炮制出来的几小碟各色佐菜,有凉有热,外加一盘点心拼盘,将整个食盒堆得满满当当的。

    夏侯星对乔安说:“你试试这饭菜合不合胃口,若是吃不习惯,就让庖厨那边的人再做。”

    乔安点点头,其实她向来是不怎么挑食的,穿越的次数多了,古今中外的生活都体验过,她口味驳杂得厉害,还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类型。只要伙食质量别像是上个世界一开始时的高老庄似的,她都无所谓。

    面条被装在了细瓷碗里,清澈的汤水上漂浮着几点葱花,乔安尝了一口后,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这面条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用清水煮的,她感觉应该像是开水白菜一样,里面放的看上去好似普普通通的白开水,其实是特别熬制的高汤。说起来好像轻飘飘没什么厉害的,但开水白菜这道菜,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时菜谱已经被公之于众了,照样是国宴中的精品,结果她现在就吃到了用相同手法弄的葱花面。

    光那高汤的熬制就不是区区一两个时辰能弄出来的,依她经验来推测,夏侯家的厨子应该是时刻都熬制着这类汤水以备做菜时的不时之需,至于当天到底能不能用得上,只能说反正夏侯山庄家大业大不怕浪费了。

    但是,她真的只是想要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而已……

    就是烧开水后,放点面条,撒点盐,捞出来随意拈点葱花就行了的那种。

    回忆一下高老庄时,那要什么什么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开局,再对比一下,这穿越来的头一天,就直接吃到这炫技似的高等料理的日子。

    好吧,她看出夏侯家是真有钱了。

    然而夏侯世家的家世越好,就证明了她脱离夏侯家的难度越大。只可惜小说中没有具体描写薛可人那数次逃跑的经历,以至于她现在没有任何信息可以作为参照。

    乔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侯星。

    夏侯星严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除了在一开始时对乔安说了一句话,就没再开过口。

    他眉头微皱,吃得慢条斯理极了。

    乔安看出了什么,说:“你是不是吃不习惯葱花?”

    夏侯星迟疑了一下,说:“还好。”

    他没想到乔安会突然这么问,但是是他自己说的要跟夫人吃一样的,这个时候总不能再出尔反尔说自己不喜欢。

    乔安看得出来他没说实话,也明白他大概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直接说自己不喜欢吃葱花,更做不出当着她的面把葱花一个个挑出来这种举动。

    用原著中的说法来讲的话,夏侯星就是那种典型的即使是骂人“滚”,也往往会用“请”字代替的世家子弟。

    对于这类世家子弟来说,很多时候真的是格外的要面子。

    ……在和他人一起吃饭时,对方是吃得兴起,还是一副默不作声咽毒药的模样,还是有点影响乔安的食欲的。

    她出声道:“你稍等一下。”

    夏侯星放下碗筷,带点询问之意地看向了乔安,然后他手中的碗筷就被对方接了过去。

    “夫人?”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任乔安拿过了他的碗筷。

    夏侯星看到乔安拿过一个空茶盏,然后把葱花一点点挑出来放到杯子里,神情专注又认真,待挑选干净后,她才把筷子放到碗上重新把面推给了他。

    “有劳夫人了。”夏侯星的眼睛里映着烛光,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显得尤其明亮。

    乔安谆谆教诲地说:“不喜欢吃葱花,那就不要吃了。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同样的道理,夫妻俩培养不出感情,照她看,还是趁早离了吧。

    她认为夏侯星应该是听明白了,但夏侯星只是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睛。他拿起筷子端起碗,默默地吃起了面。他注视着碗里的清汤,好似里面已经开出了一朵花。

    当两人都吃得差不多后,丫鬟就把桌子上的盘碟碗筷都收拾了个干净,然后四人依次退出了房间,室内再次只剩下乔安和夏侯星两人。

    夏侯星说:“夫人,你我该就寝了。”

    乔安开门见山地说:“你觉得,我们暂且分开睡如何?你睡床上,我去榻上?”

    夏侯星听见这话,看上去并没有惊讶,甚至还有几分“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双手紧握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会才说:“好。我知你一时接受不来,我们慢慢相处,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不,我们是没有时间慢慢相处了。乔安心说。

    ……

    翌日清晨,夏侯星领着乔安去拜见夏侯庄主。

    夏侯星的母亲早逝,父亲一直未曾续娶,因此乔安只见到了庄主夏侯重山一人。夏侯星其实还有一位叔父,不过这位长辈二十年前就失踪不知去向了,夏侯星从未见过他。

    与夏侯星有些清瘦的身材不同,夏侯重山那一身玄青色直裰下的身躯结实高大,其人气势沉稳庄严,如山如岳。他看上去应该是那种积威甚重有些不好接近的类型,但意外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没有外表那么冷漠。

    他先是对夏侯星说:“好好待你妻子。”

    说完,他又对乔安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在庄里过得不顺心,就过来说予我听,会有人替你做主。”

    夏侯星对父亲极为敬重,在夏侯庄主说完后,他说:“儿子会好好待可人的。”

    夏侯庄主转了一下手中的扳指,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情,你带着你妻子在庄里走走,先不用管我这边了。”

    夏侯庄主让夏侯星带着乔安熟悉一下山庄,在这一点上乔安当然不会拒绝。如果她连夏侯山庄的大门在哪开都不清楚,她到时候该如何离开夏侯家呢?

    不过夏侯庄主说是随便走走,但夏侯山庄占地面积何其广,夏侯星对乔安说:“我让人把车夫叫过来。”

    趁着车夫还没把车赶过来,他对乔安介绍道:“那个车夫在我小时候就跟着我了,虽然是家中下人,但我一直都拿他当半个长辈看待的。”

    他话说得极为委婉,不过乔安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是希望她等一会见到车夫时,能对车夫的态度好一些。

    乔安说:“原来是家中老人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像这种家中老仆的确是该敬重着些。”

    听她这样说,夏侯星心中松了一口气

    车夫是一个又矮又小的老人,他对夏侯星以及乔安都极为恭敬,没有什么倚老卖老的迹象。看向两人的眼神中,有着长辈看年轻人独有的关怀与慈爱,笑容也是朴实的。

    “公子,夫人,上车吧。”

    夏侯星当先一步登上马车,然后微探出身子,伸手想要把乔安拉上来,不过这个时候乔安已经动作麻利的自己上了马车。

    夏侯星习以为常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车夫看见了这一幕,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夏侯星他自己不清楚,但看过原著的乔安却知道,这车夫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下人奴仆,他其实正是夏侯庄主那位失踪了二十年的亲弟弟夏侯飞山,这位才是夏侯山庄真正的第一高手。

    这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夏侯飞山与其兄长向来关系不睦,明争暗斗,后来叔嫂间有了私情,自此之后,夏侯飞山就离家出走再不复返。直到夏侯星诞生后,夏侯飞山才隐姓埋名化身为车夫,回到了夏侯山庄。

    简而言之,夏侯星的身世与《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如今夏侯庄主的头上是绿的,而且还是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那种。

    乔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是金庸还是古龙的笔下,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物非得看上他嫂子,跟他大哥过不去。

    “大哥”都快成为高危职业了。

    夏侯星的身世再复杂,看上去好似与乔安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但问题在于,夏侯飞山在二十年前可是有着火焰神鹰的美称,以搜捕追查的能耐闻名江湖,薛可人之所以每次逃跑都以失败而告终,夏侯飞山功不可没。

    乔安真心想问,她就是想单个身,为什么感觉这么难?

    第208章 神剑山庄

    夏侯星出身武林世家不假,但绝非那种只通武艺,对文才一窍不通的那类江湖人。他亲自领着乔安,为她一点点的介绍夏侯山庄,言谈间偶尔引经据典,虽谈不上口吐莲花,却也能看出点文学功底。

    不过他或许是有些紧张,像是恨不得一口气将夏侯山庄所有的精妙之处都说予乔安听。乔安倒是听得认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夏侯星说得越多,她对夏侯山庄了解得越深,又怎么会嫌弃。

    夏侯星见她难得如此心平气和的听他说话,只希望此时此刻能再延长一会儿,便下意识地讲得更为事无巨细。

    而与此同时,乔安脑海中夏侯山庄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完善,渐渐化为一张完整的地形图。

    薛可人曾说过夏侯星是个天才,文武双全,但也曾直接开骂他自视甚高,猪狗不如。然而不管是哪种说法乔安都没有全然相信,原著中这对小夫妻出场时,尽管表面上两人夫唱妇随好似天作之合,但私底下都已走入极端,心中唯余执念,无论是谁对谁的评价都做不得准了,因此有些事情乔安还是更为相信自己的眼睛。

    乔安有点惋惜,如果夏侯星真的是那种不学无术愚不可及的人物,事情反而好办了。

    夏侯星此时同样感觉有些可惜,他说:“春夏交接的时候夏侯山庄才是最美的,那个时候红云谷花开遍地,你见了后,一定会喜欢上夏侯山庄的。”

    乔安对此不置可否。

    于山庄内的众多弟子仆从而言,他们对乔安这个刚进门的大少奶奶还有些陌生。

    像她这种既不是出身于七大剑派四大世家,武功平平也没有什么尊称名号的江湖女子,放眼望去这天南海北的实在太多太多了,直到长公子决意娶她为妻的那一天,众人才知道——原来江湖上还有一个叫做薛可人的女子。

    这位大少奶奶在成亲当日,一直遮着红盖头,除了侍候在婚房里的那几位丫鬟,谁都没看到她的长相。这几天夏侯星引着乔安见了一下庄里的管事、弟子等人,众人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这位长公子夫人。

    他们不会议论长公子为什么会娶现在的这位夫人,是意趣相投也好,是单纯的为了那副标致妍丽的容貌也罢,这些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但这夏侯家森严的规矩却与他们休戚相关。

    江湖上一直有传言,从夏侯山庄出来的人不管走至何方,都不会受到怠慢。

    然而脸面都是靠自己挣的,仅靠武力威慑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连自己人都轻视自家的大少奶奶,外人又如何会予以重视夏侯家的少夫人呢?连自己人都随意轻侮的人,是无法赢得外界的郑重以待的。

    乔安心说,怪不得小说中说夏侯山庄“家规最严”。

    她秉着勇于创新,大胆实践的精神,一开始还淡定地想着,要不要尝试下传说中的小白花路线,逼迫自己突破一下下限,来个“你的家人都不接受我,我不忍你左右为难,我还是自行退避三舍吧”的三流小言剧情,如今看来,是完全行不通了。

    这几日乔安与夏侯星形影不离。

    有小丫鬟感慨公子和夫人真是感情甚笃,这几日竟是寸步不离。乔安无意间听到这个说法,无声地纠正了一下,你们说错了,他们不是感情好,而是夏侯星太没安全感了,或者说他已经看穿原来的薛可人在打什么主意,他大概是认为,两人相处久了,培养出感情来,他就能留住她了。

    然而他这真的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

    夏侯星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每日卯时天还不曾放亮就醒了过来,然后他会先寻一处僻静地练一会剑,再回来与乔安一同用早餐。

    至于乔安自己,则完美的维持着薛可人虽然会武功但谈不上有多高的造诣的形象,她很谨慎的不透露自己的底细,以免提前引起夏侯飞山的关注。

    她曾旁观过夏侯星练剑,他在江湖上最为著名是他那“千蛇剑”——这不仅仅是在说他所练剑法的招数名,更是他那把佩剑的名字。

    夏侯星见乔安好奇,特意为她演练过一次。

    这本“千蛇剑”,严格意义上已经无法称作一把剑了。剑身上安置有小巧的机关,与人对战时,必要情况下剑身可以四散开来,如同漫天流星银雨,又好似百千条银色飞蛇,直攻人害处,当对手终于找到他剑招中的破绽时,他又能千剑合一,剑身复归原位,将对方一击毙命。

    他剑法如何,乔安先不做评价,但他这把剑是真的不科学。别说是放到古代了,就算是换做二十一世纪,这能一剑化千剑,合而为一后还看不出一丝痕迹的剑身,不用精雕机进行加工都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想想,小说里的那位绝世剑客燕十三都能创造出象征着“死亡”本身的剑法了,还有读者推测他那一剑一旦完整使出,能够毁天灭地。

    行叭……

    在这种武侠世界里,科学什么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这一日清晨,当乔安起身的时候,夏侯星照例不在房间内,不知道去何处练剑去了。

    丫鬟听见她起床的动静,就捧着新制的衣裳走进了里间。

    乔安换好衣服洗漱了一番,就坐于梳妆镜前,等着丫鬟为自己梳妆打扮。

    她身边的这些丫鬟虽然规矩严谨,却不是那种沉闷的性子,与这些小丫鬟们打交道,要比和夏侯星说话轻松多了。

    她对正在为她梳理着头发的丫鬟说:“我听说庄里第一高手就是我公公,这是真的吗?”

    丫鬟用一种毋庸置疑地语气回答:“当然是庄主啦。”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那位伪装成车夫的夏侯飞山的武功其实要比夏侯庄主更为优秀。

    乔安其实更想问的是夏侯飞山,但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人物了。

    他扬名于江湖的时候,她身边的这些小丫鬟说不准都还没出生呢。江湖上人才迭出,这近二十年的时光足以抹平一个人在江湖上的诸多痕迹,她们怕是也只是大体上知道庄主曾有一个失踪的弟弟,要是有人还能记得对方的名号是什么就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小丫鬟明白夫人刚来到夏侯家,对家里人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如今既然夫人问起了庄主,她就把自己所知所晓的情况对夫人说了一下。

    丫鬟有些遗憾地说:“听闻之前翠云峰绿水湖的那位三少爷有意挑战庄主,不过日子总是不凑巧,两人碰不到面,切磋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乔安知道她说的是谁。

    翠云峰,绿水湖,神剑山庄。

    三少爷谢晓峰。

    古龙的作品中有两个“天下第一神剑”,一是《绝代双骄》里的燕南天,二是谢晓峰,这里的谢晓峰,指的自然就是神剑山庄的那位。

    当谢晓峰这个名字被念起时,薛可人的记忆中,就浮现出一个好似崖边青松,又如天边流云飞鹤般的身影。

    他的身边总是佩着一把乌鞘长剑,剑柄上永远有一条与他年龄有些不符的旧杏黄色剑穗。他年少成名,然而他的剑却是出乎意料的古雅,既不轻浮,又不奢华。

    但与这古朴的样式不同,这柄剑有一个狂妄又名副其实的名字——天下第一剑。

    提起谢晓峰,真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丫鬟说:“我听说那位三少爷用的剑,用的是谢家传下来的那把神剑,好像还有人为了瞻仰这把剑特意跑去神剑山庄求见呢,也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样子的。”

    小丫鬟虽然不会武功,但既然在夏侯山庄这种武林世家做工,哪能不对此心生好奇。

    给乔安一支笔,她现在就能将这把剑的样子分毫不错的绘到纸上,即便是那条略有褪色的杏黄色剑穗上的编织图案,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身体原主的初恋情人,能不熟吗。

    乔安说:“据说这柄剑的样式挺古朴典雅的,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丫鬟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天下第一剑”,怎么着也应该有些迥异于常剑的特色才对吧。她认为夫人所说的,十有八九也是道听途说得知的,她心里这样想着,但她不会出声反驳。

    乔安继续说道:“你想想,这剑虽然名声大得很,但严格而论,它既不是流传已久的古剑,更算不上是什么名家之作,它能有如今的名声,更多的是仰仗着用剑人厉害罢了。”

    丫鬟叹道:“我听说谢晓峰十来岁时,就打败了当时的名剑客华少坤……”

    她话还说完,房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夏侯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丫鬟吓坏了,她出声道:“公子?”

    夏侯星说:“你先出去。”

    丫鬟看了一眼夫人,见夫人没有异议,就放下了手中的发簪,退出了房间。

    乔安叹气,说:“你吓到她了。”

    夏侯星大步走到她面前,然后有些难过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

    前男友前女友这种人物,果然就是个地雷,谁踩谁炸。

    乔安:“你想多了,我并不喜欢谢晓峰。”这绝对是实话。

    夏侯星直觉她说的是真的,在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在胸口砰砰直跳,他强自按耐住,说:“你在山庄里没个旧识,我明白你或许有些烦闷,你再忍忍。最近庄里有些杂事我走不开,再过半个月,我就清闲下来了,到那时我陪你到江湖上逛逛。”

    乔安轻轻应道:“好。”

    但她心中想的则是——

    你又想多了,无须半个月,我就自己离开夏侯山庄了,哪用得着你陪着。

    第209章 神剑山庄

    自从乔安当着夏侯星的面对他说,她不喜欢谢晓峰后,夏侯星看上去就像是被她喂了一粒定心丸。他没有喋喋不休地追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甚至很谨慎的没有再提起与谢晓峰有关的任何一个字,就好像江湖上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夏侯星近半个月是真的杂事众多,脱不开身。他之前能陪伴在乔安左右,为她介绍山庄里的里里外外,已是在尽可能的挤出时间了。

    如今距离他大婚之日,不过刚刚过去几日,这几天仍然有一些出于种种原因来迟的江湖人前来恭贺他新婚。他父亲身为一庄之主,除了极少部分旧识外,已经不再亲自待客,但又不能把所有的来客都交给庄内的管事、弟子,自然要由夏侯星这个当事人挑起担子来。

    当然,这只是诸多杂事里的其中之一。

    他这位夏侯山庄未来继承人的婚事,本就是一场借机彰显夏侯世家实力的盛宴。有一些以往找不到借口和机会上门拜见的江湖人,趁此时机登门求见,决定投入夏侯山庄门下。这类人往往已经在江湖上闯荡出了一定的名声,不可等闲视之,夏侯星总要给他们一分薄面,适时见一见他们。

    甚至还有一些江湖人在婚宴结束后逗留不走,想要挑战夏侯山庄中的弟子乃至夏侯星本人。

    而夏侯星不论做什么,都尽可能的把乔安带在身边,他想要让她融入自己生活。

    他看不出乔安有没有厌烦这些琐事,因为乔安表现得实在太过宁和了。这反而让夏侯星有些无措。

    夏侯星生母早逝,身边又没有姐妹,他的成长生涯中,一直以来都缺少着一个可以让他亲密接触的女性角色。这让他完全拿不准乔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到底喜欢些什么,又会讨厌些什么。

    至于丫鬟?那就是布景板一样的存在。

    你可以视若无物的在她们眼前赤身裸体、换衣沐浴,富贵人家的夫妻甚至还可以在明知丫鬟就在门外的情况下毫不避讳的行房事,让这些世家子弟把她们看成是可以平等相待的人?别开玩笑了。

    在夏侯星眼里,这些被重重规矩束缚住的丫鬟,宛如木头人一样木讷。

    也正因此,当他看到乔安与她身边的小丫鬟有说有笑时,他是惊诧又不可思议的。

    夏侯星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夏侯家长公子,以往都是他人来讨好他,他根本没有多少反过来讨好别人的经验。

    他想当然耳的,根据他从旁人口中听到的那样,给乔安送过去无数华服美饰。也许对他人来说,仅是给自己心爱之人买一支上好的珠簪就已经不是易事,但对于不知柴米油盐何贵的夏侯星而言,这种直接砸真金白银的行为,反而是相当省事的一种做法了。

    只是收到礼物的乔安,看上去也没有旁人说的那样欣喜若狂。夏侯星心存迷惑。

    幸好,夏侯星没有揣摩太久,就听到乔安对他说:“如果你一定要送我些什么的话,就给我准备一些香料好了,我擅长制香。”

    江湖人家里很少有人懂得调香制香,哪怕是陶冶情操,也多半是学习琴棋书画这类传统的“文人四友”,制香的手艺的确有些偏了。

    夏侯星记下乔安需要的香料以及工具,吩咐他人去采买。

    他不担心乔安提出要求,只怕她什么都不说,一门心思的与他划清界限。

    基于乔安曾经的穿越经验,她调香的手艺偏西式,她更擅长制作香水、香露、香脂一类的物事,不过东方传统的制香片、做线香等手艺,她在长期的转世中也曾接触过,但没有像前者那样系统又深入的学习过。

    夏侯星不懂得这个,但他喜欢在乔安制香时在一旁观看。

    谁都不说话,甚至自始至终两人都不曾有机会对视一眼。

    他却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此时此刻的她,不会再不动声色的与他扯开距离,更不会在他向她表露心迹时,露出那种虽然平和,却仿佛是在看年轻人热血上头、无理取闹的神色。

    乔安许久没有碰过制香这门手艺了,她先制了一束线香练练手,意料之中的,制作出来的线香没那么完美,易折易断。她估摸着,应当是自己在调配香泥时没能调好骨料和粘粉的比例,所以当香泥阴干后就碰之易断了。第一次练习以失败告终,她干脆把剩下的香泥废物利用的捏成了珠子。

    夏侯星问乔安能不能把制出来的香珠给他几个。

    这种小事情乔安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就很干脆地把“成品”送给了他。

    让乔安有些惊讶的是,夏侯星直接令人找了个香囊,把香珠放在了里面,然后佩戴在自己身上。说真的,她还真没见过多少喜欢随身戴香的江湖人,楚留香是个例外。

    夏侯星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年纪,这样的青年俊杰,其实用不着多么浓郁的芬芳为自身添光加彩,只需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往那一站,那股年轻侠客独有的精气神,就自然而然的超脱拔擢出来了。

    于是,在乔安发现夏侯星这么做之后,过了两日,她发现夏侯星兴致不减,依然佩着那香囊时,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它不太适合你。”

    夏侯星手指微微收紧:“怎么了,有哪里不合适?”

    他克制不住的去想,她到底是单纯的觉得这香不适合他,还是不希望他用她制的香。

    乔安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随意拿着玩的,没想到你是要戴在自己身上。我好久没有制香,手法都有些生疏了,这香珠我没有调配好,香味太甜腻绵软了些。”

    这种甜蜜蜜的脂粉香,与英姿飒爽的青年剑客搭配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到哪里寻花问柳去了,惹上了一身暧昧的香甜。

    乔安半是玩笑的一说,夏侯星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昨日他见到家中那位专为他驾车的老车夫时,对方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是怎么一回事。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与薛可人感情不睦,但是他相信,车夫一定对此隐有所觉,而现在,天知道对方有没有误会什么。

    他当时还疑惑了好久,自己当时的衣着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他问出口,也只得到一句含糊不清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年轻人做事还是冲动了一些。”弄得他满头雾水。

    如今终于弄清了事情缘由,夏侯星解下香囊,不敢再戴它。

    夏侯星自觉失了颜面,就想转移话题。

    他看着摆在乔安面前的一副精致小巧的香炉,问:“这是你新制的香吗?”

    事实上,他方才一进屋就被这熏炉里不间断的逸散出的香味攫住了心神。这香味就像冬日笼在簇簇梅花外的团团新雪,当你从温暖的室内步入户外时,那梅香扑鼻而来,但那香味中却犹带着寒意,激得人心神都为之一振,沁透心脾。

    这香味实在太过独特,让他无法忽视。

    乔安点头,看了一眼她捧在手中的熏炉,有点意味深长地说:“……对。这是我今日刚制的香,这味道好闻吗?”

    夏侯星道:“香气高邈,凛若冰霜。它有名字吗?”

    乔安笑了一下,收下了他的赞赏,然后说:“有名字,叫做十香。”

    夏侯星觉得“十香”这名字太过违和,听起来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总感觉不太适合。

    乔安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就解释道:“毕竟如今连半成品都不是。”

    原来如此。夏侯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乔安有一点没有明说,这“十香”的成品,既无色又无香,根本不能用作熏香了,也不会有人傻到把它当做一种香来用。

    十香——

    十香软筋散的十香。

    ……

    乔安对十香软筋散一点都不陌生,想当初她还在《笑傲江湖》的世界里时,就曾制过山寨版的十香软筋散,而且还为了方便使用,将它的使用方式由内服改成了像迷香一样的闻到即倒。然后她就靠着这一包药,利落的放倒了那位“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魔教教主。

    十香软筋散既然无色也无香,那为何它的名字里还要有“十香”二字呢?

    因为它在未完成时,的确是有香味存在的。所谓的十香也仅仅只一个虚指,它在制作过程中,需要的可不只十种香药。

    若问她闲来无事,制作十香软筋散做什么……

    这就要问夏侯星本人了。

    ……

    夏侯星感觉这几日乔安对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虽然仍然是那副客气有余,亲密不足的样子,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就好比,他发现乔安的视线好像变得特别喜欢流连在他身上,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看着,就像是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这仿佛是对他的一个小小的回应。

    他想,也许对方终于看清了他想要与之厮守终身的诚心。

    他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了一场带来勃勃生机大雨,浸润着荒芜的心灵,以至于他整个人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他想要来到乔安面前求证一下,又怕他所感受到的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之下的错觉,因此他只得一个人隐忍地默默欣喜着。

    这一日,临近中午,他忙完那些杂事,就准备回房间同乔安一起吃午膳。

    他跨过门槛走进室内,看见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然而他的神情微愕,因为桌面上只有一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

    想当初新婚夜那晚,乔安与夏侯星不过临时要了两碗面,厨房就能直接用开水白菜的做法,端过来两碗堪称奢侈的葱花面,除此之外,还不忘备上各类冷热小菜,以及一盘点心,而现在本是吃中午正餐的时辰,桌面上居然只有一菜一汤,这太不合常理了。

    他眉毛微皱,说:“庖厨那边还没把饭菜上齐吗?”

    丫鬟上前福身,解释道:“公子,这是夫人今日亲自下厨做的。”

    乔安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与夏侯星两个人。

    夏侯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丫鬟刚才说的话是何意,他说:“其实你不用这样做的,这些事情让庖厨那边的人做就行了。”

    说完,他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听起来就像是他在指责对方多事一样。然而这怎么可能,他不知多少次,幻想着对方能有一天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那副场景,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正襟危坐,看上去比大婚之日还要紧张。

    乔安说:“你尝尝味道吧,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夏侯星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即开吃,而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出声问道。

    以对方之前待他的种种表现,这其实才是最合理的猜测。因为遇到了麻烦,或者是有求于他,所以才开始亲近他。

    他倒是听庄里的一些弟子门人说起过,当他们的情人想要向其索要衣服首饰时,往往会放下身段变得更加温柔小意起来。但是,一来乔安是他名门正娶的妻子,自是与情人一流的女子不同的,二来,那些绮罗珠履、金钗宝钿之类的东西,他早就送过了,她对这些事物浑不在意。

    只能说她遇到的麻烦是真的不小,否则以她的性子,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她又能惹上什么麻烦呢?自从成亲后她就不曾离开过夏侯山庄,那应该是她还未成亲时惹下的事端了,而且是那种对方不会看在他们夏侯家的面子上就轻轻揭过的那种。

    想到这里,夏侯星已经开始考虑起了,他该派什么人去,才能低调又完美的解决掉问题。

    只要别与谢晓峰有关就行,人家有一整个神剑山庄当后盾,想来也用不着他这个夏侯家的外人前去指手画脚。

    乔安说:“的确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夏侯星心道,果然如此。

    然而紧接着他又听她说:“不过现在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这话出乎夏侯星的意料。

    是他想错了?她不是因为要求他办事所以才这么做?

    他难以抑制地升起几分喜悦,又下意识地感到几分羞愧。

    乔安摸了一下盛米饭的碗壁,道:“饭菜都要凉了,你快吃吧。”

    夏侯星忙说:“我这就吃。”

    尽管乔安做饭还算不上顶尖大厨的水准,但也绝不是传说中的黑暗料理,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人水平。只不过夏侯星习惯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日子,乔安一开始没指望他能吃多少。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做的饭看上去还挺合夏侯星的口味的。

    夏侯星拿起瓷勺,想要舀一勺汤,不过他像是没拿稳,勺子啪的一下掉在了盆中,汤水溅出了不少。

    他有些苦恼地看了一眼掉进汤水里的勺子,准备用筷子把它捞出来,结果他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执起筷子。

    夏侯星神色微变,此时他已经察觉出不对来了,他感到自己浑身筋骨酸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夫人……”他看向乔安。

    与此同时,他的胳膊在桌子上一扫,想要摔碎碗碟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但乔安制止了他,而且还用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

    乔安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十香软筋散已经生效了。

    此前她一直打着制香的名义,在夏侯星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的炼制十香软筋散。

    不过在她的克制下,现在这副十香软筋散比之原著中的原装货要削弱了许多。《倚天屠龙记》中的十香软筋散,除非服用了解药或是练有九阳神功,否则这药效久经不退。而她配置的这副十香软筋散,顶多能坚持个十数个时辰,而后药效就会逐渐消失了。

    夏侯星的脑海中乱成一片,理不成头绪。

    而后他听到乔安说:“这些时日有劳夏侯公子款待了,以后有缘再见。”

    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临行前,借公子宝剑一用,日后必定奉还。”对方说着,又露出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微笑,三分疏朗,七分清和。

    乔安不等夏侯星说些什么,就一手拂过了他的穴道。然后她一手扶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夏侯星,把他扶到了床上。

    夏侯山庄严厉的家规,足以保证没有丫鬟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来。

    她不慌不忙的来到梳妆台前,卸下了自己发间的钗环,然后将这些由夏侯星赠与她的首饰规规整整地放回了首饰盒里。

    这之后,她又走到楠木雕花衣柜前,手搭在把手上,伸手一拉打开了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套属于夏侯星的衣物、鞋履。她褪下了自己身上的衫裙,换上了夏侯山庄的下人原本为他们的长公子准备的衣服。她又把靴子垫高,穿在脚上。

    将衣服鞋袜都穿戴整齐后,她再次来到梳妆台前。

    她在制香的同时,也调制了一些脂粉,既自己用,还将一部分送给了身边的丫鬟。她借着制作胭脂水粉作掩护,又制了一些易容用的物事。

    这几日她一直都有在留心夏侯星的身形容貌、言行举止,就是为了这一刻。

    两刻钟后,铜镜里映出的那张面孔已经变得与她本身的相貌迥然相异。

    那是一张属于男子的脸,轮廓线条较之女子更为凌厉,眉眼英朗,充满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又略带点世家子弟常有的自矜。

    乔安站起身来,拂了下衣摆,变幻了一下走路走势。

    她走到床前,解下夏侯星的剑,然后佩在了自己身上。这柄剑其实是个麻烦,但她要是不拿上它,庄里的人一定会对她生疑,说不定连山庄的大门都别想出去。夏侯星对她看得死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切准备就绪,不过乔安没有立即走出去。现在出去有点早了,反正夏侯星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她完全不用急。

    她镇定地计算着时间,甚至还有心情帮夏侯星盖上被子。又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她心道,是时候了。

    乔安整理了一下领口衣袖,这才施施然推门而出。

    丫鬟们对乔安行礼。

    “公子。”

    乔安对站在门口的丫鬟说:“他刚睡下,等他自己醒来以后你们再进去吧。”

    丫鬟见自家公子不过是吃了一顿饭,再出来的时候居然就换了一身衣物,而夫人又刚睡下,丫鬟虽还未曾成婚,但她哪会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乔安见丫鬟应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此处。

    现在的她是薛可人吗?

    不,她是夏侯星。

    夏侯山庄的长公子,千蛇剑夏侯星。

    第210章 神剑山庄

    乔安畅通无阻地走在山庄内。

    其实要完美的模仿一个人,仅仅达到容貌上的相同是远远不够的。

    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烙印,夏侯星亦然。他面对庄里的丫鬟仆从时,是怎样的态度,在与那些师从夏侯家的弟子谈话时,又是如何拿捏的语气腔调,这些都需要考虑在内。

    幸而自乔安穿越至此,夏侯星不论做什么,都尽可能的带上她,托他的福,乔安将他与庄内众人的相处模式都收入眼中。这一路走来,遇见他人时,她只需要照葫芦画瓢就好了。

    乔安心想,也许她需要一匹马。她总不能就这么靠着双腿离开夏侯山庄,真这样的话,她很有可能直到天黑都还没离开红云谷。

    然而马棚那边她不能去,因为她一旦过去的话很有可能碰上化身为车夫的夏侯飞山。

    她一点都不想挑战这位名号为火焰神鹰的老前辈的眼力。

    鹰向来有千里眼的美称,它能于上千米高空中就发现自己的猎物,而被它锁定的猎物,也许只是一只小小的田鼠、一条细长的幼蛇,然而即便目标再不起眼,当它俯冲而下时依然能准确无误的将其抓住。

    人如何能与鹰的视力相媲美呢?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想想看吧,一个人的目力、观察力、追捕搜查的能力到底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满江湖的武人,为其奉上这样一个以“鹰”为代表的称号?

    而且此人还是原著中盖棺定论的夏侯山庄真正的第一高手,对于这样一个人物,乔安当然不会在离开之前特地去招惹他。

    事情好似走入了死胡同,然而夏侯星身为夏侯家的长公子,他生来就具有特权,无须凡事都亲力亲为。

    乔安很自然的叫住一名偶遇的小厮,让他去马棚那边牵一匹马。

    “要黑色的,鬃毛不要长,记得检查一下马鞍是否牢靠。直接牵到守门弟子处,我等一会儿就去那里等着你。”到了这个时候,她都没忘记揣摩着夏侯星的喜好与行事风格,在马匹的选择上提出了几点要求。

    小厮垂手而听,记下乔安的每一点要求,力求能有一个出色的表现,好让长公子记住他。

    他毕恭毕敬地说:“公子稍等,我这就去马棚把马牵来。”

    乔安目送着小厮离开,她依言来到山庄守门弟子处,然后等候着那小厮牵马过来。

    小厮得了吩咐后,一刻也不敢耽误的来到马棚,按照公子的要求挑了一匹刚修理过鬃毛的上好黑马,然后把它牵到了乔安面前。

    乔安接过缰绳,摸了摸马颈,直接翻身上马,她对小厮说了声:“谢啦。”

    不等对方回话,她抖了下缰绳,一骑绝尘。

    ……

    夏侯星睁开眼,昏迷前的一幕幕如在狂风中飞舞的雪花般在脑海中穿插缭绕。他大脑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良久,他纷杂的思绪才慢慢归拢。

    他运转了一下内力,却发现此时的自己依然无法调动内力。不仅如此,他筋骨肌肉仍有些酸软。

    夏侯星尝试使劲攥了下拳,没有往常半分的力道。

    他一手扶着床,强撑着坐了起来。原先盖在他身上的薄被滑落在地,他愣了一下。

    屋内除他以外,再无他人。他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室内摆设齐整,与他失去意识前别无二致,连桌面上的饭菜都没有收拾,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一菜一汤之上,脸色变得铁青。

    夏侯星突然意识到自己腰上好像少了什么,他搭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千蛇剑不见了。

    “来人。”他出声道,这声音听起来竟是有气无力。

    他大声道:“来人!!”

    房门被人推开,原本训练有素的丫鬟,这次进来的脚步声居然有些慌乱。

    几个丫鬟走进来,见到屋内出声之人真的是长公子,不是她们的错觉时,她们看向夏侯星的眼神是既惊讶又不解。

    “……公子?!”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虽说她们都不通武艺,但门口、走廊上都有丫鬟、下人,竟然一个人都没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是公子的武功又精进了吗?

    夏侯星质问道:“夫人呢?”

    在他这样问之前,丫鬟们一直认为夫人还在床上休息着,但此时她们看了一眼床上,并没有夫人的踪迹。

    一个小丫鬟小心着回话:“回禀公子,夫人之前都在房间里休息,现在夫人她……”她话说到这里,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夏侯星纠正道:“她没在这里,一直在房间里‘休息’的人是我。”

    丫鬟们都不敢说话了。

    如果在房间里休息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公子,那此前她们在门外见到的那人又是谁?

    明明室内不止一人,此时此刻却无一人出声,安静得可怕。

    夏侯星揉了揉额头,最终还是他自己亲手打破了这份令人压抑的沉默,他说:“那么,在我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谁都没看到夫人是怎么出去的吗?”

    “我们没看到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过,但是……”丫鬟抬眼看了一下夏侯星,她咬牙继续说,“我们见到公子您离开过房间,公子您还让我们不要打扰夫人,等夫人醒来后再进来,然后您就走了,一直没有回来,我们就一直在外面候着。”

    夏侯星听到这里哪还会想不明白,那个丫鬟眼中的“公子”,其实就是乔安假扮的。

    他知道,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她走了。

    ……

    乔安的跑路经验是相当丰富的,如何改头换面,如何藏踪蹑迹,她都有着一套自己习惯的做法。

    当她离开红云谷后,她就没有再留着这匹载了她一路的黑马,直接找了一处绿茵地将它放生了。

    虽然它身形矫健、耐力极佳,很得乔安喜欢,但这种自小在山庄内长大的马,早就夏侯家的驯马人被养熟了。若是有夏侯家的驯马人在附近运上内力打个呼哨,再甩几声长鞭,立即就能把这马引去。

    她之前可是当着众弟子的面,直接骑着这黑马走的,保不准夏侯飞山会顺着这条线来追捕她,所以这匹马不能留。

    夏侯星的那把千蛇剑也异常显眼,但它与马不同,乔安既然当时对着夏侯星说过,这把剑只是暂借的,改日定会奉还,那她就不会食言。非但不能随意丢弃,她还要好好保管着,等以后有了机会再送还到夏侯星手上。

    如今没有知根知底的人在,乔安也不敢随意将它托付给他人。

    尽管千蛇剑远远比不上谢晓峰的那把“天下第一剑”名声响亮,然而“天下第一剑”之所以能被如此美誉,与其说这是在夸它是这天下最好的剑,还不如说此名真正的含义是在说“这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剑”,因此如果单纯的论制剑工艺,千蛇剑反而要高于那柄“天下第一剑”。

    哪怕外人认不出这就是夏侯家长公子的佩剑,但光是这把剑的工艺就足以令人心生贪欲了。

    乔安在一处小镇上,找到一家裁缝店裁了些许布料。

    她把长布撕成条,将暗光流转的剑鞘缠了起来,又往剑柄上缠了几圈。经过这般打扮过后的千蛇剑,与先前的锋芒内敛相比,看上去要低调多了,似乎与那些走南闯北的江湖剑客的佩剑没什么不同的。

    谁能想到这把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剑,其实就是“千蛇剑”呢?

    仅从表面上看去的话,乔安好像对它并不怎么重视,就那么自然又随意地戴在了腰间。因为她很清楚,很多时候,你表现得越郑重、越谨慎、恨不得一瞬间都不离开视线,反而越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这就是所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仅是千蛇剑需要遮掩,连她自己都要进行伪装。

    也许她在这一个城镇上露面时,她还是一副男子装扮,脚蹬靴,头戴冠,腰佩剑,衣服箭袖束腰,一看就知是江湖人出身,英姿勃勃。但当她在下一个城镇再次出现时,已经换回了女子的装束,银环束发,别无再多装饰,却简洁清雅。

    有时她还会装作不通武艺的普通人,然后还真像模像样的找上镖局,花钱请他们护送自己一段路,直到遇见下个城镇时,再将自己放下。

    值得一提的是,她之前雇佣的那个镖局叫做红旗镖局,总镖头名为铁中奇。原著中薛可人在逃出夏侯山庄后,为了躲避夏侯星的搜捕,她在隐姓埋名后就是成为了这位总镖头的情妇。

    不过这一次乔安没有见到铁中奇。

    铁中奇身为总镖头,位高权重,且如今年龄也不小了,不用想也知道,如若不是那种非同小可的任务,如何能劳动总镖头亲自出马。

    红旗镖局与乔安相处融洽,镖师们向来喜欢乔安这种事不多,钱够足的客人,而乔安则欣赏红旗镖局这种不多话、不多问的规矩。

    到了城镇上,乔安就与红旗镖局的人分开了。

    而在与红旗镖局的人结伴而行的那几日,乔安还特意从这些走镖的江湖人嘴里打听了一下消息,比如说哪些地方的客栈宰客最厉害,哪里这个时节正连绵大雨道路不好走等等。

    也只有这些常年行走在外的镖师又或者是行商们,对这些事情最为清楚,全都是经验之谈。

    乔安谢过对方,将这些事情一一记在心里。

    知道事情缘由的人,明白她是在躲避夏侯世家的追捕,不知道的人,大概还以为她是在游山玩水。

    不过两者也差不多了,美其名曰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