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凌惜:“关于这场游戏,你知道什么吗?”

    作为刚醒过来的“懵懂少女”,凌惜眼巴巴地看着庄梦蝶,理直气壮地空手套情报。

    凌惜:“作为玩家,你敢开车打头,带着车队一直往村庄深处开,是地狱额外给你传输了什么信息,还是你被安排了特殊任务?”

    这个少女果然很聪明。

    庄梦蝶瞥了凌惜一眼,又继续盯着前方的路况。

    她说:“我刚醒过来的时候,车还停在村外,地狱将前情提要传给了我,并给我派了任务,要求我开车沿着眼前这条路往村庄深入,后面两辆车的司机应该也是如此。”

    凌惜挑眉,“地狱就让你一直往前开, 没说别的?”

    庄梦蝶轻轻点了点头。

    凌惜抿抿唇,盯着车前方积雪的土路。如果是这样,这车开着开着就该碰到点什么了。

    “这是哪儿,你们又是什么人?”一道充满惊诧的男声突然从后面传来。

    凌惜偏头往车后座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坐在后排中间、穿着灰色棉服的男人已经醒了过来。

    灰衣男人正挠着头,瞪大眼睛震惊地瞧着车里的景象,“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 凌惜忽然觉得郑文彬可真是个带好人。同样是面对搞不清楚状况的新人, 她可没有耐心去答疑解惑。

    新人若是沉着冷静、看着是个潜力股的话,凌惜倒有可能在对方还比较嫩的时候刷点好感,但这个男人明显是一个连自己死了都还不知道的呆逼。

    凌惜没吱声, 庄梦蝶同样也没有搭理男人。

    灰衣男人显然不相信车里的其他人,他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两句, 并不打算听到答复。

    灰衣男人说完便左右看了看,朝沉睡中的女玩家挤了过去,想打开车门直接跳下去。

    凌惜静静瞧着灰衣男人的动作,没有阻拦。

    游戏还未正式开始,地狱怎么可能让玩家撒野,要么这车门根本打不开,要么男人跳出车后就会被抹杀。

    无论后续是哪一种,她都不介意冷眼旁观。

    果然如凌惜所料,灰衣男人连续开了几次车门都没能成功,变得有些暴躁,“哐哐哐”地砸起车门来。

    或许是灰衣男人的动作太大,又或许清醒的时间本就到了,后座上靠窗坐着的另外两个玩家也都醒了过来。

    凌惜勾了勾唇,她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靠窗坐着的两位玩家都是老玩家,因为他们醒来后表现得比较淡定,他们既习惯了睁开眼后面对的是陌生的环境,也习惯了身边会有莽撞暴躁的新人闹事。

    但就算是老玩家,本能反应也还是有的。

    从昏迷中醒来后,人会像才睡醒一样有短暂的呆滞和茫然。

    就像穿着深绿色长羽绒服的男玩家,他的目光刚刚还有些直,只是呆呆地看着正在砸车门的灰衣男人。

    两三秒后,绿衣男玩家才完全清醒过来,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制止他乱来。

    但那个四十岁左右的短发女玩家一开始就是极清醒的,明显是早就醒过来了,只是没睁开眼睛。

    看来之前在装的人不止是她和庄梦蝶。

    凌惜想,估计在她和庄梦蝶谈话的时候,这个女玩家就已经醒了,装作沉睡的模样搁那儿闷声发大财。她和庄梦蝶鹬蚌相争,女玩家渔翁得利。

    只是不知道这位女玩家究竟听到了多少,若是连她和庄梦蝶的游戏场数和隐晦的结盟意愿都被她听了出来

    啧,让这婆娘捡到大便宜了。

    这一场游戏还真是有够“卧虎藏龙”的。

    后座的两个老玩家都已经醒了,自然不可能再让灰衣男人造次。

    绿衣男玩家直接将灰衣男人的两条胳膊反剪到了身后,死死钳制住了。

    灰衣男人刚挣扎了两下,绿衣男玩家就垂下眼眸,用沙哑的嗓音冷冷道:“再动一下老子就把你的手腕掰断。”

    绿衣男玩家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眉骨的位置开始,纵向斜着贯穿了整只眼睛,一直到颧骨上方才停下。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还好,一沉下脸,整个人看着就极其阴鸷凶狠,仿佛是报纸上登出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听到这话,灰衣男人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再不敢乱动了。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几个老玩家交换了姓名,那个看起来很凶悍的绿衣男玩家叫陈猛,短发女玩家的名字是段明雅。

    而被陈猛用一记凌厉的眼风扫过后,灰衣男人也哆哆嗦嗦地交代了自己的名字,他叫庞辉。

    炮灰?

    凌惜想这名字可挺不吉利的。

    游戏规则还没正式发布,谁也不知道这一场游戏是PVE模式还是PVP模式,玩家们只交代了名字,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游戏场数和现实职业。

    车里还有个弄不清楚状况的萌新呢,总得有人说点什么。

    见其他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短发女玩家,也就是段明雅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

    段明雅温和地对灰衣男人道:“庞辉,你应该有不久前的记忆吧,其实你已经去世了,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名为地狱,你”

    段明雅话才说到了一半,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在不是坑坑洼洼就是有雪的路面上,车开不快,庄梦蝶也是个很好的司机,这次刹车并未引起玩家们的猝然前倾。

    但车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是一瞬间就集中到了车的前方。

    正常来说,车的远光灯能照亮前方百米甚至更远,但在车前面的几十米处就是一个拐角,拐角处长着几棵大树。

    那几棵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树枝却依旧极其茂密,在大树的遮挡下,拐角处就有些暗了。

    一个庞然大物正站在那片黑暗之中。

    凌惜眯了眯眼,努力看清远处,那是一个浑身长着灰色毛发的、两腿直立的怪物,极其高大,至少得两米半。

    怪物的身体上下满是鼓胀的肌肉,整体修长,双臂和双腿都发达得可怕,头则是狼头,满口尖牙和沾着血的利爪在灯光的映照下如金属一般闪着寒光。

    怪物的毛发上沾满了血,仿佛刚在血泊中打过滚。

    怪物出现后,车前方的景象也终于变了。

    映入玩家眼帘的不再是还算干净的土路,鲜血铺满了前方的路面,泼洒在惨白的雪地上,几具已经看不出完整人形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在车子跟前。

    有的尸体被撕扯下了手臂和大腿;有的尸体仿佛被巨大的利刃切割过,碎成了几段;有的尸体被掏空了腹腔,血淋淋的内脏像是被揉碎了又重新团起来丢在了一旁

    卧槽,狼人?

    看着眼前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凌惜吸了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灌入口中,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她这小身板怎么可能在狼人的手下存活?

    怪物的模样让车里的所有玩家都看傻了眼。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个满身血污的高大狼人突然朝车子冲了过来!

    惊悚感瞬间袭上心头,车里的几个玩家顿时如同被掀了老窝的蚂蚁,乱成一团。

    后排挨着车门坐的陈猛和段明雅拼命去开门,被夹在中间的新人庞辉扑到了驾驶座后面,他用力捏着庄梦蝶的肩膀,声音惊恐极了,“快把车门锁打开!不!快倒车!”

    车门从来就没有被锁上,是地狱不让他们离开。

    庄梦蝶脸色苍白,“车子不受我控制了。”

    看到逐渐逼近的狼人,凌惜下意识地往后仰去,后背深深陷进了车座里。

    凌惜立刻去拉动车门把手,接着又很快反应过来,改去摇车窗。在看到车窗真的被她摇下来一条缝后,她的眼睛亮了亮,忙加快速度。

    虽说游戏规则还没公布,玩家们应该不会死,但凌惜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这种时候身体娇小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她绝对能第一个从车窗里爬出来,或许,她也是唯一一个能离开车子的人。

    狼人杀掉车里的玩家应该能用个几分钟,这是她最后的逃命时间。

    然而凌惜眼里的那点微芒很快就暗了下来。

    车窗在被凌惜快速摇下了一半后就再也无法移动了,她手里的转轮被死死卡住了,外面的冷风顺着这半扇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如一根根细针刺进了她的脸里。

    凌惜看到车窗的边缘长出了刀片。

    最后一条活路也被堵住,如今,她只能坚信自己不会死了。

    耳边依旧不断传来玩家们撞击车门的声音和争吵声,凌惜收回手靠在车座上,她放缓呼吸,死死盯着已经冲到车头处的狼人。

    隔着一层玻璃,凌惜看到了狼人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腹,它灰色的狼毛被血浸透,一撮撮地粘连起来,余下的血液则不断地往下滴落着。

    狼人将利爪放到车的引擎盖上,垂下头来。

    凌惜终于看清了狼人的面容。

    狼人,拥有外形上和人类近似的躯体,却保留着动物狼的头颅。

    这个狼人有着灰中带着些许银白的毛发,一颗颗仿佛被打磨过的利齿,和一双明显只能来自于野兽的眼睛。

    充斥着浓浓的杀戮欲望的,淡金色的眼睛。

    凌惜只与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对视了一秒,下一秒,狼人便凶狠地扬起利爪,一拳击碎了车前玻璃,带着浓郁腥气的沾血长爪直直地朝她的面门抓了过来!

    一瞬间,凌惜的眼前陷入了无尽黑暗。

    不清楚过了多久,等到凌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手脚蜷缩的姿势——她被关在了一个不到一立方米大的铁笼子里。

    她的头顶、眼前、身下、两侧都是厚实的铁壁,冰冷又坚硬,散发着淡淡的锈味。

    有些许光亮从身后透过来,凌惜艰难地翻过身去,发现她身后的这面铁壁是由一根根铁栏杆组成的,是这个铁笼的门,门上面挂着一个大锁头。

    凌惜只瞟了一眼那个锁头,就完全放弃了“越狱”的想法,她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努力调整姿势,让自己弯着腰跪坐在地上,慢慢膝行到栏杆前。

    透过栏杆的缝隙,凌惜看到这是一间老旧且宽敞的西式厨房,特别有年代感。

    天花板上的烛灯投下无数道昏黄的光线,让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

    厨房的墙壁由黑灰色的石砖砌成,上面钉着几大块没怎么细处理过的长木板,做成碗架,摆放着各种瓶盆碗罐。

    房间正中是一张巨大的长木桌,在桌子的正上方,一条晾衣绳似的粗线贯穿了两面墙壁,几根被分割下来的人类肢体用铁钩吊在这根线上。

    有些肉已经干了,有些肉还是血淋淋的,鲜血不断滴落在桌面上。

    桌上摆着一块由树墩子切割成的巨大案板,案板边放着半扇新鲜的、还带着血水的排骨,一把和凌惜前臂差不多长的杀猪刀扎在两根排骨之间的筋膜上。

    那把杀猪刀很惹眼,刀背笔直,刀刃是流畅的椭圆弧线,刀身前窄后宽,自前至后逐渐加厚,头可切肉,尾可剁骨。

    刀身的后半部分是黑色的,仿佛有一片浓郁的阴影爬上了刀身,阴影之中有几道凌乱的刻痕,或者,那是狼爪的抓痕。

    杀猪刀?

    不,这是一把极好的杀人刀。

    与厨房门正对着的那面墙壁则往里凹陷了下去,留出了一块空地,空地上堆着燃烧着的木柴,木柴上吊着一口大黑锅,这就算是厨房的炉灶了。

    那口黑锅里咕嘟嘟地煮着许多大肉块,火烧得旺,汤面上翻涌着大股大股酱红色的血沫子。

    厨房里充满了令人不适的肉臭味,那股味道足以让任何无肉不欢的人对肉食产生厌恶。

    第32章

    这是本局Boss的厨房?

    凌惜想到了前不久带给她巨大震撼的狼人, 可狼人是疯狂的怪物,总不会还兼职屠夫和煮夫的活吧?

    至于她现在的处境

    不止是凌惜,所有玩家都被装进了笼子,作为贮备粮食存放在厨房里。

    这些笼子被随意地摆在空地上,有的笼子单独放着,有些则几个几个叠起来,堆在厨房的角落里。

    凌惜所在的笼子属于后者。

    这笼子和其他几个笼子一起堆在厨房的墙角处,还位于最顶层,笼门正对着厨房中央的长桌。

    这个角度使得凌惜不仅能观察到厨房里的景象,还能瞧见其他笼子里的情况。

    只见有的玩家还蜷缩在笼子里,不知是死了还是没醒;有的玩家面色苍白地看着厨房里被肢解的人体;有的玩家正无能狂怒地晃荡着铁笼的门。

    有的玩家是新人,要么发出“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萌新三问,要么已经被情况震惊得无法反应了

    其中也不乏冷静镇定、默默观察周围的玩家。

    凌惜一个个看过去,发现了自己的熟人。

    白姐, 又是你白姐。

    是什么让我们相遇,是缘分。

    白玲的笼子比凌惜的要大一些,就放在那口锅旁边的不远处,笼门冲着敞开的厨房门。

    白玲正在专注地搞着手头的活计,只见她拿着一个朴素的黑色发针,发针应该是她那头大波浪卷发上自带的,或者是她衣服口袋里随机出现的。

    白玲把那个发针掰开还原成铁丝,一手伸出栏杆外将锁头托了起来,一手开始撬锁。

    白玲居然还有这个隐藏技能?

    凌惜正腹诽着,就见白玲朝前方看了一眼,忽然表情微变。她立刻停住动作,变回了蜷缩在牢笼里的姿势,连头也转回去,不再朝厨房门口的方向看了。

    很快凌惜就知道白玲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朝厨房门逼了过来,越来越近,凌惜还什么都没看见,就感受到了浓重的恐惧和压迫感,本能地蜷缩起身体。

    厨房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玩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就连被尸体肉块吓得不停啜泣的新人也被冷凝的气氛感染,不自觉地把眼泪给憋进了肚子。

    一个男人缓缓走进了厨房。

    男人的身形格外高大强壮,门框只到他的胸口,他不得不弯下腰来才能走进房间里。

    男人穿着黑色的上衣和宽松长裤,手臂和胸腹上的肌肉被衣服勾勒得十分明显。

    在他走动的时候,那些随之起伏的流畅线条似乎在诉说着这具身体蕴含着怎样可怕的、非人类的力量。

    男人的黑发稍长,十分凌乱,让人想到野生动物未经梳理的毛,乱发之下则是一张白色的面具。

    那张面具是哭泣的人脸,眼睛的位置被挖出了空洞,空洞下缀了两串眼泪。

    那并不是眼泪,而是一只只画上去的、竖着的人眼,形状恰好模仿了被拉长的泪珠。

    那些眼睛都大大地睁着,金色的眼珠分别朝不同的方向望去,虽然不会动,但看着仍旧瘆人极了。

    凌惜看向男人的脸,因为男人戴着面具,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淡金色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刃。

    这个男人不是人类,而是刚才她看到的狼人。

    凌惜再次用敏锐的第六感下了判断。

    男人不是空手进来的,他左手插在裤兜里,露出大拇指,显得懒散又漫不经心,右手则抓着一个村民的衣领。

    凌惜之所以肯定那是村民,是因为村民穿着的衣服和玩家们差别很大,仿佛是来自更早更落后的时期。

    那村民只剩下了上半身,确切地说,只有躯干,村民的双臂和双腿都被男人残忍地齐根斩断了,而致命伤在喉咙,那里有一道很深的刀口。

    人已经凉透了,只有鲜血不停地从尸体的脖子和肢体断口处洒下来。

    男人就像提着一只现杀的鸡般拎着尸体走到厨房正中的长桌前,也不管血是否弄脏了地面。

    男人把那半具尸体扔在案板上,握住插在排骨上的杀猪刀的刀柄,将刀抽了出来,如一个专业的屠夫处理起了眼前这摊肉。

    很快,尸体的头颅被利落地斩了下来,接着被男人揪着头发摆到案板旁边,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恰好冲向了凌惜。

    对上死人那双暴凸的眼,凌惜的眼皮抖了抖,但她没有移开目光,依旧冷静地观察着男人的动作。

    她已经不是刚进入地狱游戏的小萌新了,不会再被这种场面唬住了。

    男人切下尸体的头后,就用刀划开了尸体的肚腹,开始去除内脏。

    那些猩红的脏器被男人徒手掏了出来,黏糊糊地握在手里,又随意丢在厨房的地上,也不知道厨房原来还算干净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保持的。

    那些脏器到处乱飞,有的还丢进了玩家所在的笼子里。凌惜听到有一个胆小的新人已经忍不住尖叫了。

    啧,还是个男的。

    突然,凌惜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正经起来。

    地狱终于开始公布游戏规则了。

    [游戏名称]:狼人与猎物

    [游戏人数]:15

    [通关条件]:玩家达成以下四条中任意一条即可通关。

    [通关条件1]:玩家乘坐来时的车辆离开村庄。

    [通关条件2]:玩家乘坐湖边小船离开村庄。

    [通关条件3]:玩家进入教堂大门。

    [通关条件4]:玩家存活满180分钟。

    [补充说明1]:本次的游戏区域为整个村庄,为了方便玩家判断,游戏区域边界处已设立了围墙。

    玩家不可以用任何手段突破围墙,例如翻越、炸洞,也不可以挖地道,任何使用投机取巧的手段穿过围墙的玩家都会被抹杀。

    [补充说明2]:针对“乘车离开”这一条,玩家之前开车行驶的那条路为主路,贯穿整个村庄,主路与围墙的两个交点处设有出口,即村头和村尾各设立了出口。

    出口已被标识出来,十分明显,玩家看到时必会认出,玩家只能乘车通过这两个出口,不可以直接穿越。

    [补充说明3] :针对“乘船离开”这一条,村庄里有一片湖,湖泊里设有一个出口,已被标识出来,湖边有一条船,玩家只能乘船离开,不可以通过游泳、潜水等方式穿越出口。

    [补充说明4]:针对“进入教堂”这一条,村庄里有一座教堂,即为本场游戏的安全屋,玩家进入教堂内则视为通关。

    “进入”的判定为,玩家的整个身体通过教堂大门。 “整个”指的是玩家当前的身体,如果玩家出现断肢等情况,不需要将断肢一起带进来。

    [补充说明5] :针对“存活180分钟”这一条,每个玩家的手上配备了特制腕表,腕表在游戏正式开始后将进行倒计时,当倒计时结束,视为玩家通关。

    [补充说明6]:村庄的房屋里有提供给玩家的各种补给物品,包括但不限于食物、武器、关键道具,玩家可以在房屋内进行搜索,用以提升在游戏中的生存几率。

    [补充说明7] :玩家在获得补给时将会触发信息提示,帮助玩家更好地利用补给,其中,武器的使用方式和后座力等已被简化调整,方便玩家上手。

    这次的游戏规则相当复杂。

    凌惜安静地缩在铁笼子里,消化着这冗长的信息,然而出乎她预料的是,地狱还没有停止它的叨逼叨,很快,新的内容就被传送进了她的脑海之中。

    [特别公告:为平衡游戏难度,本场游戏中Boss的信息将对玩家进行公开。 ]

    [怪物属性] :本场游戏的Boss为双形态,人类形态时为屠夫,怪物形态时为狼人,分别进行介绍。

    [首先是屠夫模式。 ]

    [屠夫介绍1]:Boss处于屠夫模式时,拥有高大强壮的人形身体,力量极高,速度稍慢,跑步速度为15个玩家快速冲刺的速度的平均值,武器为杀猪刀。

    [屠夫介绍2]:屠夫有些许理智和思考能力,拥有“储备粮食”、“活抓”等概念,玩家首次被屠夫抓到后,有几率免死,之后被抓则必死。

    [屠夫介绍3] :屠夫可以被玩家杀死,但60秒之后会在原地满血复活,并对杀死自己的玩家产生“仇恨”,在猎杀难度近似的情况下,会优先攻击身上携带仇恨的玩家。

    [屠夫介绍4]:屠夫脸上佩戴了特殊面具,面具上是八颗眼,这些眼睛会帮助屠夫看清一切。

    屠夫拥有技能“狼眼”,使用该技能时,屠夫能够看清整个游戏区域内的所有玩家的位置和轮廓,即全地图透视,技能持续时间为3秒。

    但当玩家处于房屋中时,屠夫使用“狼眼”只能得知房屋里的玩家数量,无法知晓玩家的具体位置,也无法看到玩家的轮廓。

    “狼眼”的初始冷却时间为5分钟,每一次技能使用后,冷却时间将增加5分钟,即第一次冷却时间为5分钟、第二次冷却时间为10分钟、第三次冷却时间为15分钟……

    只有在技能被使用了才会重新计算冷却时间,即“早用早CD”,例如,屠夫出现后经过了15分钟,依然只能使用一次技能而不是两次,屠夫无法把次数积攒起来一起用。

    假如屠夫死亡,不论之前的冷却进行到多少,都不算数。

    屠夫复活后,“狼眼”的冷却时间将重置,屠夫依然要经过5分钟才能第一次使用技能,第一次使用过后,再经过10分钟才能第二次使用……

    [接下来介绍狼人模式。 ]

    [狼人介绍1]:Boss处于狼人模式时,速度和力量都有所提升,速度设定为15个玩家里最快的玩家冲刺时的速度。

    [狼人介绍2] :狼人狂暴疯癫、极度噬杀,玩家被逮到必死,死状会比被屠夫杀掉要惨烈很多。

    [狼人介绍3]:狼人也可以被玩家杀死,同样60秒后复活,同样有仇恨。

    [狼人介绍4]:狼人没有技能,但具有敏锐的嗅觉,半径三十米内可以精确定位血腥味的来源,哪怕只是细小的伤口,狼人可以被迷惑。

    [模式切换]:Boss在游戏开始时为狼人模式,之后每次死亡重生,Boss都可以在屠夫和狼人两种模式之间进行选择,可以重生为新的模式,也可以不改变模式。

    [游戏规则介绍结束,玩家即将开始游戏,各位会有300秒的无敌时间,用以离开Boss的住宅及探索, 300秒后腕表开始计时。 ]

    这一次游戏规则总算是交代完了。

    凌惜刚接收完全部的信息,就听见“哐当”一声。只见男人已经处理好了案板上的尸体,将杀猪刀丢在了桌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男人似乎很困了,困倦到连把处理好的肉挂上绳子都懒得做。

    男人就这么把肉晾在了桌上,慢悠悠地弯下身穿过厨房的门,离开了这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接着是他上楼时踩楼梯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男人应该是上楼去睡觉了。

    凌惜安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伴随着连续几道悠长的“吱呀”声,玩家们所在的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凌惜的脑海中也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数字“300”,并且这个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

    300、299、298……

    游戏,开始了!

    第33章

    凌惜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表。

    说是腕表, 但她觉得这东西更像是一条腕带。

    凌惜手上的这条腕带是白色的,本该是表盘的位置上有个小小的显示器。

    显示器上是数字179-60,前面的179代表179分钟,后面的60代表60秒, 合计180分钟。

    这显示方式还挺特别的。

    代表秒数的60到现在都没有变动过, 凌惜便知道这无敌的300秒并不算在游戏时间里, 她必须在那个恐怖Boss的追杀下度过满打满算的180分钟才行。

    啧,地狱真是有够斤斤计较的。

    凌惜放下手腕,手脚并用地从关着自己的狭小牢笼里爬出来。

    她刚探出脑袋,就觉得前方顿时开阔了不少,但厨房里浓郁的血腥味也瞬间涌进了她的鼻腔。

    凌惜微微皱起了眉,踩着其他笼子走到了地上。

    所有玩家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站在厨房的各处。

    那张正流淌着鲜血的长桌就在房间中央,大家不得已松散地围在了桌边,面对着那具被剔光了肉的骨架。

    这批玩家中有好几个都是新人,已经有人看不下去,躲在墙角里吐了。

    凌惜听着那一阵阵极其能勾人产生同样反应的呕吐声,目光淡淡地落在案板上的人骨上。

    “我说,时间紧迫,咱们大家赶紧认识一下吧。”

    有人最先开口了,凌惜抬眸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老男人身上穿着一件豪气的大黑貂,满脸油光,小小的眼睛下是一个通红的酒渣鼻。

    老男人似乎在现实中是个小领导,很适应这种被在场所有人注视着的感觉。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道:“这场游戏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敌人只有那个Boss ,我们玩家要齐心协力地从这个村庄中逃出去”

    如果是现实中的职场会议,哪怕领导在台上破口大骂,下面的打工仔都得乖乖听着,但这里是地狱。

    “真是一群疯子!”

    “你们居然还不跑,等着变成和这尸体一样吗!”

    老男人还没说上几句就被人打断了,两个男新人惊疑不定地望着厨房里的众玩家,同时开口说道。

    接着,那两个男新人看了一眼彼此,露出同命相怜的表情。

    仿佛这里的其他人都是被某种教义洗脑了的疯子,只有他们俩是不知道怎么被绑架到这里的、清醒着的正常人。

    在危机时刻抱团是人的本能,仅凭这一个对视,那两个男新人就立刻成了好兄弟。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厨房,冲出了这个阴森的大屋子,准备去逃命了。

    “等等,别丢下我,我也要逃!”

    看到有人跑了,那个在角落里呕吐的男新人急得不行,他连嘴边带着食物残渣的粘液都来不及擦掉,就跟着大步往外跑。

    甚至因为跑得太急,他被裤脚给绊住了,在厨房门口摔了一跤,两只手掌正好拄在了门口的血迹上。

    男新人胡乱地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连忙离开了厨房,身影转瞬间就从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凌惜全程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

    这场游戏对刚进入地狱的新人太不友好了。

    即便有地狱给的信,新人仍然没有弄清楚状况,时间又紧,老玩家不会发善心给他们科普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新人睁开眼面对这样的环境,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他们绝对会直接穿过出口离开,继而被抹杀。

    或者,他们根本逃不到出口。

    游戏规则上说Boss一开始是狼人模式,且狼人对血腥味敏感。老玩家因此都聪明地避开了厨房地上的血迹,新人们却想不到这么多。

    那三个离去的男新人都踩到了血,鞋底的血其实还好,外面是雪地,多走几步就干净了,但第三个新人刚刚把血抹到了衣服上。

    他的存在简直就是给狼人准备的定位器。

    老男人:“呵,不听我的话,待会儿有他们受的。”

    老男人被打断了发言,很是不爽,他恶意满满地说着,又看向玩家们,继续道:“这局游戏我们必须抱团才能生存下来,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赵宝军. ”

    这里没人在意老男人开不开心,他又被打断了。

    这次发话的是一个岁数比较大的女玩家,正是之前和凌惜同车的、留着利落齐耳短发的段明雅。

    段明雅没老男人那么啰嗦,她抬起手在人群中指了两下,言简意赅地说:“没时间了,吴言,陈猛,我们走。”

    说完,段明雅就转身往厨房外走,被指到的两个人也动了起来,快步跟在了她的身后。

    其中一个是脸上带疤、看着很凶狠的寸头绿衣男玩家陈猛,另一个凌惜之前没见过,是个面相很老实憨厚的年轻男人。

    “姐,段姐,求你带我一个吧,我想活下去”突然有人冲了出来,把段明雅拦在了厨房门口。

    那人的眼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脸上的表情却是讨好的,使得他整张脸的情绪看起来相当复杂。

    正是庞辉。

    庞辉虽然还没完全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在脑海中看到了地狱的来信,听到了完整的游戏规则,他也读懂了厨房里的气氛。

    看到这些人郑重其事的模样,庞辉意识到,他好像被卷进了一场会死人的游戏中,那他想要活下来,必须去抱强者的大腿。

    段明雅平静地睨了庞辉一眼,“别挡路。”

    段明雅的目光并不算锐利,但庞辉还是不自觉地放下了挡在她面前的手,呆呆地看着三个老玩家从他面前经过。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女人的声音,“还不跟上。”

    庞辉这才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这段时间凌惜在干什么呢?

    凌惜之所以呆在厨房,而不是立刻离开Boss的屋子跑得越远越好,是因为她想看看这次游戏的局势。

    当段明雅这个老玩家开口点人、打算集结队友离开时,凌惜就意识到,玩家们这次不可能一起打配合了。

    既然如此,她就得为自己打算,抱个小团。

    这次凌惜没能匹配到颜静,好在她还有白姐,也不算孤寡。

    段明雅开口说话的时候,凌惜就朝白玲使了个眼色,白玲便心有灵犀地朝她靠了过来。

    令凌惜意外的是,庄梦蝶也跟在了白玲的身后。

    这两个女人居然认识?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庄梦蝶,度过五次游戏的老玩家。”白玲走到凌惜身边,轻声说道,接着她又偏头看向了庄梦蝶,“这位是凌惜,玩过四场游戏了。”

    凌惜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毛。

    她在上局游戏中装成老玩家时,只对郑文彬撒过谎,说自己度过了三场游戏。

    按照那个谎言往下顺,她现在的确就是一个玩过了四场游戏的老玩家。

    白玲果然是和郑文彬组队的,她藏得可真深啊。

    如今,白玲和庄梦蝶也是队友。

    凌惜的心情有那么些许复杂。

    一方面,她庆幸自己这次撒谎是顺着上次来的,否则等白玲这么介绍完,庄梦蝶会立刻失去对她的信任,小队容易崩掉;

    另一方面,她担心白玲和庄梦蝶的关系特别深厚,三人组队的话,关键时刻容易变成二对一的局面,对她不是很有利。

    或许她可以再拉个人,组成四人的小团队。

    凌惜的目光在剩下几个玩家之中游荡了片刻,很快就定格在角落里站着的高马尾女玩家身上。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着却相当稳重成熟,她正用沉静的目光观察着厨房里的其他玩家,或者说,她是在审视。

    凌惜的眸子恰好与这个高马尾女人对上了。

    眼神交流的瞬间,凌惜便知道这是个狠角色。

    皮卡丘,就决定是你啦!

    凌惜刚打算朝高马尾女人凑过去,向对方抛出组队的橄榄枝,女人就移开了目光,朝厨房门口走去。

    她居然打算独自行动?

    玩家单独被Boss盯上可是必死的,她认真的吗?

    庄梦蝶:“她是高雪卉,独狼玩家。”

    头发上的蝴蝶夹子有些松了,庄梦蝶抬手重新弄了一下,她的声音很柔和,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十分从容。

    庄梦蝶:“我以前在游戏里见过她,她性格古怪孤僻,喜欢独来独往,而且十分狠辣,是明着的狠,她对其他玩家下杀手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独狼玩家吗

    凌惜若有所思地瞧着厨房里还剩下的四个人。

    一个是总被无视的老男人赵宝军,一个是气质有些阴柔的年轻男人,一个是看起来很朴实的妇女,一个是面色苍白、脸很嫩的少女。

    凌惜打量了这四位片刻,果断舍弃了继续拉人的念头。

    她快步走到厨房正中的长桌前,走到被深深扎在案板中的杀猪刀前。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凌惜将手握上了刀柄,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把这刀给拔/出/来。

    几秒过后,凌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松开手,回到两位队友面前,神色严肃,“我们也赶快离开这里。”

    白玲和庄梦蝶点点头,三人立刻走出厨房。

    凌惜刚穿过厨房的门来到客厅,便觉丝丝带着冷意的风打在她的脸上。

    一抬头,只见屋子的门大开着,风正不停地往屋里头吹,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门口附近的空气中漂浮着点点白色的碎屑。

    外面下雪了。

    三人走出屋子,此时外面的场景又变了,雪地上的血迹和尸体通通消失,村庄又变回了她们最初来到这里时看见的沉寂且干净的模样。

    不同的是,大路两侧的房屋都亮起了灯,连房屋后的林子中也有稀疏的灯光传来,她们这才知道在树林里也有不少房子。

    这就是地狱为玩家们设置的游戏场景了。

    凌惜站在门口,往两边望了望。

    她差不多是紧接着段明雅和高雪卉出门的,也就是前脚后脚的功夫。

    借着灯光,凌惜看到段明雅出门便带队沿着大路往左走了,而高雪卉则径直走进了Boss住宅对面的房子里。

    前和左两个方向都被选了,那她们就走右边。

    无人开口,三人默契地往右拐,沿着大路快跑着。

    等到脑海中的倒计时还剩下150秒左右,凌惜随意找了个院子走了进去,白玲和庄梦蝶默默跟在了她后面。

    穿过有些残败了的红砖围墙,凌惜走进了院内。

    这个院子里只有一个大屋子,屋子左边是几间豢养牲畜的矮棚,右面则是个高高的杂物堆,薄薄的积雪下可以看见脏兮兮的大塑料布和几根斜伸出来的凳子腿。

    凌惜朝矮棚子里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

    凌惜:“直接进屋吧。”

    第34章

    这些房屋的门都没上锁,是虚掩着的。

    凌惜带头走进屋内,门后是一条铺着红色碎花地毯的走廊,继续走几步就是第一个房间。

    她站在门口向里面瞥了一眼,这也是个厨房, 很宽敞。

    房间的空地上摆着吃饭的桌椅,壁柜上、灶台下的大柜子里、饭桌上的碗盘之间都闪着点点微弱的金光。

    这金光对于老玩家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凌惜走到饭桌前,桌上摆着几只碟子和几只碗,碟子上搁着磨损了的刀叉汤匙,被这些碟碗簇拥在中间的是几个被罩住的大盘子,其中一个罩子的把手处正闪着微光。

    她掀开罩子,一卷绷带映入了眼帘。

    凌惜拿起绷带,还未来得及打量,她的脑海中就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展柜。展柜有两横排,每排是五个正方形的大格子, 总共十格,那卷绷带就在第一格里。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再次传来了地狱的信息。

    [本场游戏为玩家开放背包功能,背包在玩家的意识中,随玩家意念取用。 ]

    [背包说明1]:游戏中存在的、非地狱设定为补给物品的其他物品,例如房屋中的普通家具,不可以放入背包中, 玩家若有需要只能携带在身上。

    [背包说明2]:背包共有十格空间, 能且只能存放十个补给物品,若玩家的背包已满却还有想放入的东西,只能先舍弃原有的补给物品才行。

    [背包说明3] :玩家拿到的第一件补给物品时,该物品会自动存放进背包中,方便开启说明。

    说明很快就消失了。

    凌惜手中的绷带不见了,她却仍旧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出神,因为此刻她的脑海中多出了绷带的介绍。

    [补给名称]:绷带

    [补给介绍]:这卷绷带的量比实际看到的要足得多得多,且可以因玩家的意念被弄断,无需玩家再找工具,绷带在断口处具有粘性,可以很好地包扎伤口。

    是个好东西。

    凌惜默默收下绷带,继续去翻找补给了。

    白玲正在灶台附近搜刮补给,她的运气不错,刚弯腰拉开柜门就瞧见了一把铁斧。

    那把斧头看起来很有分量,白玲试着握住斧柄,居然很轻松地拿起来了。

    原来这把铁斧被地狱“简化”过,玩家拿着的时候不会感觉负担很重,但使用起来威力却丝毫不减。

    铁斧在白玲拿到后就消失了,白玲却挑挑眉,在读完武器介绍后又把铁斧拿了出来,用力抡起朝身边的椅子上砍了过去。

    木制的椅子应声碎出一条大裂缝,将斧头夹在其中。

    白玲双手握住斧柄,像劈柴那样抬起来往地上重重顿了几下,椅子就被劈成了两半。

    白玲:“不错,是把好斧子。”

    白玲这才把铁斧收进背包,对凌惜说:“对了,你刚刚去拔刀,是不是你觉得,既然游戏规则上说屠夫的武器是杀猪刀,玩家在无敌时间里拿到刀并藏起来,可能就是隐藏的通关法?”

    和聪明人做队友就是轻松。

    凌惜点头答道:“嗯,可惜不对,那把刀就像长在了案板上,根本拔不动。”

    这时庄梦蝶突然加入了对话,她道:“通常来说,地狱的游戏都带着些许解谜成分,通关法就藏在谜题之中,比如我之前度过的游戏,鬼杀人或者不杀人都是有条件的。”

    庄梦蝶:“但这局游戏不同,玩家不需要解谜,可以但没必要。 Boss是怎么诞生的、 Boss的背后有什么故事、 Boss为何有双形态等等,无论我们弄没弄清楚这些问题, Boss该追杀我们还是追杀我们。”

    庄梦蝶:“所以我猜,这场游戏可能根本不存在通关法这种捷径,或者说通关法就是那四个条件。本场游戏的重点可能不是玩家的思维能力,而是体力、心理素质还有运气。”

    凌惜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凌惜也觉得这局游戏和她之前经历过的游乐场世界不同。

    地狱公布了Boss的信息,削弱了其未知性,将游戏氛围从灵异恐怖变成了物理恐怖。

    凌惜的心倒是没有在上个世界那么恐慌了,但这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如果这是一场纯粹的杀戮与逃亡的游戏,她的身体条件在玩家之中可并不算好。

    嘴巴说话也不耽误手上干活,凌惜道:“话虽这么说,通关法、从整体上看相对优势的方法还是有的。”

    庄梦蝶和白玲纷纷看向凌惜。

    她们目光里传达的意思很明显了。

    少女,请开始你的表演。

    凌惜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已知这局有四个男新人了,我们离开后,厨房还剩下的四个玩家里,有一个看起来很惊恐的妹子,大概率也是新人。”

    凌惜:“从规则上看,Boss无论是屠夫模式还是狼人模式,只要它对某个落单的玩家穷追不舍,不管玩家的跑步速度在所有人里是快还是慢,都绝对会死。”

    凌惜:“因此这局玩家们必须抱团行动,但屠夫有全地图透视,大家都聚在一起太蠢,所以玩家们只能分散成几个小队。”

    凌惜:“那么来看看玩家配置吧,这局很有可能正是五个新人,十个老玩家,理论上我们该怎么组队就很明显了。”

    凌惜:“玩家们应该分成五个小队,每两个老玩家带一个新人行动,这样才能保证每个小队都有较高的存活能力。”

    凌惜:“再来看通关条件,共有四条,除了存活180分钟这一条是被动的以外,乘车、乘船、进教堂这三条都需要玩家主动出击。”

    凌惜:“只要这五支小队分散开来,不同时死磕同一种通关方式,有人去开车,有人去开船,有人去教堂,即便屠夫有透视,看到我们试图通关,它也无法兼顾这么多地方。”

    凌惜:“而且别忘了,游戏开始时Boss是狼人模式,狼人没透视,只是对半径三十米范围内的血腥味敏感,类似开个小雷达。大家现在都没受伤,天色又暗,我们即便和狼人碰上,也未必就会被它发现。”

    凌惜:“可以说,通关条件有多种、Boss开局是狼人,这两条加起来,就是地狱给我们玩家留的活路了。”

    凌惜说完,停顿了片刻让两位队友消化。

    虽然凌惜像个哔哔机似的输出了不少,但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挑明。

    比如,玩家抱小团比单独行动的好处,在于当小队被Boss发现时,玩家们可以兵分几路朝不同方向逃,谁被Boss追谁倒霉;

    比如,玩家们分散成不同小队去尝试不同的通关条件,本质上就是指望别的小队吸引屠夫的注意、用逃跑和死亡来给自己的小队争取活动时间;

    再比如,从整体大局上看,Boss处于屠夫模式更危险。

    因为屠夫有透视,能掌握所有玩家的动向,屠夫很容易阻挠玩家乘车、乘船、进教堂。

    但对个人而言,就不一定了,对那些身上有伤的玩家来说,能感知血腥味、跑得快且噬杀的狼人才更危险。

    这种矛盾可能导致玩家的小队决裂。

    就像现在,玩家们最好都不要去攻击Boss,免得它重生切换成屠夫。

    但一旦有玩家身上沾染了血腥,为了不被狼人重点关照,此类玩家就需要尽快杀死狼人,让它切换回屠夫,对自己和其他玩家“一视同仁”。

    这里面水太深了,凌惜担心自己把握不住,她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有没有想到这么远,她不会主动说。

    庄梦蝶闻言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但这只是你从理论上、从整体布局出发想到的通关法,实际上根本不可能,从组队时就能看出来了。”

    凌惜当然明白这一点。

    她说的最优解,是让本局玩家存活率最高的解。

    但对玩家来说,一场游戏到底能活下来几个人,他们根本不care,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现在组队结束了,木已成舟。

    那凌惜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这时白玲插话道:“讨论已经无法实现的办法没有意义,时间不多了,我们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姐,你永远是我亲爱的姐。

    凌惜说这番话的目的,就和一篇文章开头就堆砌华丽的景物描写一样,就是秀。看,游戏才刚开始我就想到了这么多,看,我的身体虽小头脑却依然灵活。

    凌惜在证明自己的价值,她在夺权,夺在这个三人小队中的话语权和决策权。

    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和游乐场世界中的郑文彬、在厨房时试图说服众人的老男人赵宝军是一样的,都是通过叭叭一些有的没的,来确立自己的话语人身份。

    如今,白玲正好给了她这个话茬。

    厨房已经被搜索得差不多了,三人转移阵地,来到了其他房间。

    凌惜边走边道:“这场游戏中的四个通关条件,最后一个要待满180分钟。”

    凌惜:“在Boss的屠夫模式有透视的情况下,即便玩家小心躲着,想要全程不与Boss有交锋也很难,这最后一条很不容易达成。”

    凌惜:“因为这个通关条件的存在,本局游戏的时长最多就是180分钟了,前三条如果达成,会缩短本局游戏的时间。”

    凌惜:“这么想来,前三条的达成难度,绝对不会比在Boss的巡逻下、在村庄里苟将近两个小时简单。”

    庄梦蝶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继续说。”

    凌惜:“乘车离开,车就在村庄里,那么大个东西应该不是很难找到;乘船离开,船在湖边,找到湖就是了;至于教堂,应该也是比较明显的建筑物。”

    凌惜:“这三条的难点都不在于找位置,那我想,这车这船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让我们开走,这教堂也肯定没那么好进。”

    第35章

    凌惜思索了片刻。

    这时,三人正在这栋房子的卧室里,卧室的正中摆着一张复古雕花大木床。

    凌惜走到床侧的矮柜子前,拉开柜子的抽屉,里面是一捆绳子, 她便把绳子收进了背包中。

    她把情况想得有点乐观了。

    刚进厨房的时候, 凌惜看到满屋子的闪光点, 还以为补给物品非常充足, 但她多搜了几处就发现, 很多闪光点的位置都是空的。

    整个屋子里有用的东西没几样,这么多的闪光点只会增加她们找东西的时间。

    呵,垃圾地狱。

    凌惜道:“怎么说呢,可能性太多了。比如教堂的门是锁着的,有钥匙才能开,或者教堂的门口有特殊的守护结界,车和船也许还缺什么零件。”

    凌惜:“更恐怖的一种可能是,车、船、教堂的附近都有给Boss准备的传送阵。”

    这个惊悚的猜想属实把白玲和庄梦蝶给吓到了。

    白玲凉凉地瞥了凌惜一眼,“不许乌鸦嘴。”

    庄梦蝶苦笑道:“可千万别, 我们玩家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分散开,多管齐下,同时推进这几种通关方式的进度,让Boss分/身乏术, 要是有传送阵就糟了。”

    凌惜继续说着:“我觉得,也许达成前三种通关条件所需要的时间差不多就是180分钟,所以地狱才规定,只要能活到180分钟就算我们通关。”

    “不错, 是狗地狱的风格。”白玲表示赞同。

    凌惜想了想又说:“而且我建议,这局游戏我们尽量避战, 一是不让Boss从狼人变成屠夫,不给它开透视的机会;二是击杀Boss的难度会比我们想得要高。”

    凌惜:“我们都是经历过好几次游戏的老玩家了,以前的游戏是什么难度我们心里都有数。”

    作为一个刚开始玩第二场游戏的半萌新,凌惜大言不惭地说道。

    凌惜:“地狱把Boss的信息公开,且规则里提及到了平衡难度,这只能说明,原来的Boss有团灭我们的能力。”

    凌惜:“而且即便现在Boss被地狱揭了老底,它也有本事把这局游戏的玩家存活率压得和我们的前几场游戏一样低。”

    “我认为,假如某个小队遭遇了Boss,哪怕集火也很难杀掉它。”

    凌惜抛出了这个观点,接着解释说:“一方面,是玩家火力不太行。这个村庄看起来很古老,补给里的武器都很落后,大多是冷兵器,这还是好听的,应该叫工具。”

    凌惜:“另一方面,是玩家配合不行,像现实中,网游里组野队下本刷Boss的,翻车的不在少数,更别提让人来真的了。”

    “而且游戏规则里有仇恨的说明,Boss可是记仇的,那谁还敢去拿Boss的人头,谁还愿意被重生后的Boss盯上?”

    “等真正打起来,很多人都会畏手畏脚,想打又不敢打得太狠,太容易乱阵脚了。”

    凌惜:“还有,Boss重生得太快了,仅仅只需60秒。杀掉Boss会耗费玩家大半体力和意志力,60秒的时间能让玩家逃多远呢,等Boss重生不还是被追上的结局。”

    “总而言之,遇见Boss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

    凌惜说到这,也觉得越分析越绝望,团队的士气不能就此垮掉,便转了话题。

    凌惜:“游戏就要开始了,之前最先离开厨房的那三个男新人应该会沿着大路往远跑,狼人很可能会优先杀他们,也可能会就近搜索,无论如何,我们暂时安全。”

    “但这些屋子都有窗户,为了防止狼人经过时偶然从窗户看到我们,我们应该离开主路,往周边的林子中走。”

    “林子里暗,方便躲藏,里面也有房子,可以让我们继续搜补给,我们还得尽快找到车、船和教堂的位置,知道这三种方式的难点在哪。”

    说到这里,凌惜的语气已经不知不觉带了一丢丢发号施令的味道,“这屋子已经被我们搜得差不多了,你们俩要是没什么意见,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

    当高玩在游戏中遇见了能带飞的队友,不会很介意当个混分巨兽。

    白玲和庄梦蝶都是很聪明的女人,可要是有个人主动愿意分析和决策,并且这人的智慧和判断力得到了她们的认可,她们也不介意听从。

    当白玲和庄梦蝶都没说什么,跟着她走出屋子的时候,凌惜就知道,她这个主脑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白玲:“别从前面走了,出了大门还得绕一圈,我看这围墙也不高,我们从屋后走,直接翻过去就是林子了。”

    刚走出屋外,白玲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凌惜想了想,觉得也对,“那就翻墙吧。”

    事实证明,凌惜的自知之明仅适用于知道她自己有多无耻这一点,她对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点acd数。

    凌惜以为自己虽然瘦弱,但轻盈灵巧得像只猫,但当她几次翻墙未果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带笨比。

    一阵阵冷风吹过,凌惜看着面前的这堵墙发呆。

    白玲:“怎么办,要不你自己从前面绕过来吧?”

    庄梦蝶:“或者我再翻过去,先把你托出来?”

    两个女人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来。

    凌惜皱了皱眉,似乎从这两个人的话语里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种时候她们俩应该是没心情取笑她的,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毕竟她现在很敏感。

    这局游戏凌惜的不安感比上次浓重多了。

    游戏需要玩家抱团,却又不着重考验玩家的智力,她的两位队友是聪明的老玩家,还本来就是队友,这让凌惜在团队中的地位和价值都变低了。

    这也是凌惜从一开始就迫不及待地展露智慧的原因。

    没想到如今一堵墙就让她现了原形。

    她是个弱鸡,现在白玲和庄梦蝶都意识到这点了。

    凌惜偏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墙角,这面看起来很结实的砖墙墙根下有个破洞,是故意打出来的狗洞。

    人钻狗洞可是带着和钻胯同级别的侮辱意味的。

    凌惜想到这,果断钻了。

    小命要紧,她可不会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因为围墙自身的遮挡,狗洞处的土地是露出来的,周围的积雪化开,让凌惜面前的地变得有点泥泞。

    钻出洞后,凌惜没着急起来,而是从地上抓了把雪,将手搓干净,“我们走吧。”

    现在是黑夜,远离了大路后,周围就越来越暗了。

    三人在林子之中前进,没多久就又发现了个问题。

    那就是大路的雪已经被人踩实了,但林子中的雪地还是完好的,表层的雪微微化开过,结了一层极薄的半冰半雪的壳,鞋子踏上去就会发出轻微的响声。

    咔嚓,咔嚓。

    很细微,但足够被人听见了。

    凌惜:“啊这”

    凌惜刚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感叹,脸色就变了。

    300秒倒计时已结束。

    游戏正式开始。

    嘎吱,嘎吱——

    沉重的身躯踩在陈年的楼梯上,令这脆弱的木板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声响。

    戴着怪异面具的高大男人边打着呵欠边走下了楼,来到了充满血腥味和肉臭味的厨房。

    那些可爱的小猎物果然都已经逃走了。

    地狱给了他们300秒的时间逃亡,又能逃多远?

    男人漫不经心地想着,又打了个呵欠。

    地狱为了让游戏的“剧情”显得合理,加深了他的困意,安排他去睡觉,再打开玩家的笼子,让他们逃跑,由此,“玩家们趁怪物睡觉时撬锁逃离”这个桥段就成了。

    接下来,就是“怪物找回猎物”了。

    每次都是这样,千篇一律到让他厌烦。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男人踏着血泊慢悠悠地走到长桌前,准备抽回自己的武器,手指刚要触碰到刀柄时却顿住了。

    男人挑挑眉,弯腰将鼻子凑到刀柄前嗅了嗅,脸沉了下来。

    别人的味道。

    女人的味道。

    有个女玩家碰过了他的刀。

    他最讨厌别人碰属于他的东西了,她必须死。

    男人凝视着扎在案板上的杀猪刀,抿起了唇,忽然他伸手抓起旁边的人头,用血淋淋的脖子断口往刀柄上蹭,直到刀柄沾满了血、充满了血腥味才停下。

    男人握着刀,往屋子外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肌肉便鼓胀一分,直到撕裂了身上的黑衣,变得夸张可怖。

    灰中带着些许银白色的狼毛逐渐覆盖住了他的身躯,手上那把滴血的长刀也化为了狼的利爪,当他走出屋时,已经彻底化狼了。

    “嗷呜——”

    狼人仰起头,对着头顶的月亮发出一声嘶吼。

    转瞬间,它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300秒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至少让所有玩家都跑到了狼人的视野之外,也让最早离开厨房的三个男新人沿着大路跑了很远。

    此时这三人依然在拼命狂奔。

    “我说,我们跑了多远了?”跑在中间的男新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差不多有一千米吧。”

    跑在最前面的人吸了口气说:“真邪门,我脑子里居然一直有个倒计时,直到刚刚才消失,咱们跑了将近五分钟,我大学体测的时候千米跑成绩是四分半,刚能及格,记得很清楚。”

    “这地方可真大啊,咱们跑了这么久都没到头。”

    “是啊,也不知道咱们怎么就忽然到了这里。”

    跑在前面的两个男人或许是因为恐惧和不安,一边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只有队伍最后的男人始终沉默着。

    他倒不是因为怕岔气,而是与另外两个伙伴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死了。

    他的死因是溺水,他记得当时那片水域没有别人。

    他不可能是被人救了回来,又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难道,他真的如脑海中那封信说的,下地狱了?

    男人擦了擦嘴边的呕吐物,心越来越沉。

    他刚醒过来就看到了面具怪人杀人的场面,被吓坏了,接着又因为那副骨架呕吐不止,什么都没细想,看到有人跑,他就下意识地跟着往外跑了。

    但他现在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当时厨房里的很多人都淡定得不正常。

    那些人就像是已经见识过了这样的场面。

    如果这真的是一局游戏,他们就是所谓的

    老玩家。

    男人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这个地方明显很邪门,他匆忙逃跑真的对吗?

    突然,男人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诡异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沉重,接近得非常快,听起来倒不像是人类的双足踩在地上的声音,而是猛兽在快速奔跑,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长指甲与带冰雪的地面刮擦的声音。

    那是什么?

    男人惊恐地加快了速度,他忽然想起了那串强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规则。

    规则上说,Boss在游戏开始时为狼人模式。

    追逐他的,是狼人吗?

    第36章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升起, 男人就感觉后背遭受到了重击,一股尖锐的、火辣辣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背部。

    男人顿时痛得高声大叫起来,却又被狼人从身后一脚踩折了小腿骨,整个人凄惨地扑倒在地上, 脸埋进了雪里。

    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脸上的是痛意还是冷意。

    下一秒, 男人忽然感觉有个冰冷的东西捅进了他的后背, 贯穿了他心脏的位置。

    他的胸口瞬间就空了, 大抔大抔的冰雪往里灌, 冻得他忍不住痉挛起来。

    直到一颗因为还热着而冒着白气的、血淋淋的心脏掉到他面前,男人才意识到,他是被狼人利落地掏了心。

    “啊啊啊啊——”

    男人忽然就流下了眼泪,大声惨叫着。

    凄厉地、绝望地、充满怨恨和不甘地,惨叫着。

    “快跑啊!后面那个人已经被杀了!”

    身后的惨叫声让前面的两个男人惊恐万分,他们拼命逃跑着,想离那个未知的怪物远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眷顾他们,追逐的脚步声居然真的越来越远了。

    那个怪物离开了吗?

    不,它还在!

    它就在附近!

    那股令他们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的恐怖氛围始终没有散去,两个男人谁都不敢放松下来,他们一边往前跑,一边瞪大眼睛,紧张地朝左右两边张望着。

    大路两侧的房屋都亮着灯,将地上的雪映照得微微发黄,看着倒生出几分暖意来。

    灯光照亮了路,却也让没被光照到的地方更黑更暗了。两个男人惊恐地凝视着两边的黑暗,感觉怪物似乎随时会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扑过来。

    “要、要不我们往回跑吧。”跑在前面的男人已经吓得有些结巴了, “我总觉得怪物在前面等着我们”

    后面的男人抬起头,刚要回一声“行” ,就惊恐地看到,一个浑身浴血的高大狼人突然出现在了同伴的身侧。

    真的是突然,他甚至没有听到过一丝接近的声响。

    那个狼人的外表太有压迫感了,看到那副高大强壮的身躯、那锋利的长爪尖牙和那双充满杀戮欲望的金色眼睛时,男人就意识到,他今晚绝对逃不掉了。

    他死定了。

    前面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脸上还未来得及出现畏惧的表情,他的嘴巴甚至还做着“们”字的口型。

    当那个男人终于看清了身侧的庞然大物,眼睛因惊吓而睁大时,狼人轻轻挥动了一下长爪,男人的头便瞬间脱离了脖颈。

    直立的无头身躯如冲天的小喷泉般呲出了血花,在点点血雨中,那颗头向后面的男人飞了过来。

    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别、别杀我”

    唯一存活的男人看着缓缓走来的狼人,哀求着。

    前方那具无头尸体在原地站了几秒就倒下了,发出“扑通”的一声闷响,男人抱着同伴的头颅,温热的血液在手上蜿蜒流淌。

    他已经被吓得不会动了,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等待着自己最终的结局。

    “别杀我”

    肚腹被捅穿的前一秒,男人仍旧绝望地重复着。

    游戏正式开始才几分钟,狼人便杀掉了三名玩家。

    只看了一眼地上的新鲜血迹和尸体,狼人就快速朝林子中跑去。

    狼人的脑中没有什么念头,只凭借着怪物的狩猎本能杀人,萦绕在它心中的,只有身为屠夫时,在脑子里反复想起、强化的那几条记忆。

    第一,杀光这些玩家。

    第二,尽快变回屠夫。

    这局游戏和以往有些不同,狼人的脑子中又多了一条特殊守则。

    第三,重点搞死那个敢碰他刀的女人。

    “阿嚏!”

    凌惜摸了摸鼻子,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打喷嚏了。

    凌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的身体素质还没差到这么快就感冒的程度,为什么她会一直打喷嚏呢?

    从玄学的角度看,不是有人骂她就是有人想她了,但目前还算了解她的两个玩家都在身边,这也说不通啊。

    这时凌惜忽然想起了自己拔刀的大动作。

    狼人的嗅觉挺灵敏的,她不会被闻出来了吧?

    “喂,你收敛点,喷嚏声太大了。”白玲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发出了疑问,“你有这么冷吗?”

    凌惜将身上的外套拢了拢,像个小老头似的把手环抱在身前,两只手插进袖管里取暖。

    凌惜不屑地看着白玲身上的羽绒服,呵呵一笑,“你要是不冷就和我换衣服啊。”

    白玲:“嘿,你想得倒挺美。”

    这个村庄被大路一分为二,一边是平地,另一边则是座山,三人此时正在雪中跋涉,往山上爬,目的地是建造于半山腰的大教堂。

    这个教堂很显眼,凌惜刚走进林子里不久就看到了,她也因此更确定,这个教堂绝对会有为难她们的招数在。

    那就更得去看看了。

    在爬山的途中,三人又遇见了一个小房子,进去简单转了转。

    白玲没什么特殊收获,似乎人品都用在了找斧子上;庄梦蝶拿到了“物理学圣剑”撬棍;凌惜则获得了一瓶止血喷雾和一把看起来很精致的匕首。

    按照冷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规律,这把匕首挺鸡肋的,但凌惜还是把匕首收进了背包。

    一是这匕首很好看,柄是银色带雕花的,还镶嵌了一颗闪亮亮的黄宝石,戳中了她的审美;二是这匕首虽然是补给物品,却没有显示出介绍。

    凌惜觉得这玩意儿或许是个关键道具也说不定。

    现在队伍中白玲和庄梦蝶都有了武器,凌惜这个弱鸡也有了绷带和止血喷雾,“两战士一奶妈”的格局就此形成了,只是这个奶妈不太行,只会自奶。

    三人之中,凌惜的身体是最差的,她走在队伍的后面,让白玲和庄梦蝶在前方开路。

    天太黑了,凌惜不敢离队友太远,就在白玲身后的半米处跟着,像一条小尾巴似的。

    走着走着,凌惜觉得耳朵太冷了,就将两只手从袖子中拿出来,打算捂捂耳朵。

    不巧这时凌惜踩到了一棵枯死小树凸出的残根,整个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朝后方栽倒了过去,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糟了,她身上可不能有伤口。

    凌惜立刻把手攥成拳缩进袖口内,又用双臂护住了脸,此刻她倒希望自己能尽快撞上一棵树,撞得眼冒金星也没关系。

    万一她真的畅通无阻地滚出老远,那个速度下她会受伤不说,能不能再找到队友都是问题。

    这局游戏她绝对不能落单。

    很快凌惜就心愿成真了,她刚往下滚出了二十多米,后背就重重地撞上了某个硬物,硌得她老腰差点断掉。

    凌惜做作地轻轻“哎呦”了几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眼前这个东西的轮廓。

    这是一辆车。

    一辆绿色的普通轿车。

    她刚刚撞到的东西就是车子的轮胎。

    凌惜其实看不太清这车的颜色,之所以认为这车是绿的,是因为她当初接收这局游戏的前情提要时,脑海中曾有过短暂的俯视视角。

    她看到了玩家车队的配置,一辆红轿车,一辆绿轿车,一辆皮卡车,她所在的红轿车的挡风玻璃已经碎了,那这就是第二辆车了。

    真不错,这么快就让她找到车了。

    这车的前后门都是虚掩着的,凌惜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钻进车内,小心翼翼地掏出打火机照明。

    凌惜凑到主驾驶前,往仪表盘的位置看去,车钥匙不在,她又把车内细致地搜了一遍,连犄角旮旯都伸手摸过了。

    缺个车钥匙。

    凌惜又绕车走了一周,发现这车的左后轮胎没了。

    正当凌惜还想检查一下车子有没有油时,身后传来了两道脚步声,是白玲和庄梦蝶下来找她了。

    白玲挑眉看着眼前的车子,“这不是队里的第二辆车吗?”

    庄梦蝶则径直走到了凌惜身边,拉起她的双手,关切地凑到她脸前瞧着,“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凌惜笑眯眯地答:“放心,我一点伤都没有。”

    你要是受伤就把你踢出队去。

    老娘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两个女人在夜色下对视着,心照不宣。

    “这车缺钥匙,后面有个轮胎也不见了。”凌惜简单地交代了情况,对正站在车后侧的白玲道:“正好你离得近,你检查一下油箱里还有没有汽油了。”

    白玲从地上捡了一根长树枝,打开油箱的小门,把树枝伸到了底,接着又把树枝抽了出来,举起来对着月亮。

    树枝浸润了汽油的部分和干燥的部分是有区别的,由此能看出油箱里的油量在什么高度。

    白玲皱了皱眉,“车里的汽油基本见底了。”

    凌惜想了想说:“地狱既然连武器都简化了,应该不会在特别小众的问题上刁难玩家。”

    “这车应该不存在内部零件故障,总共就这些问题了,缺钥匙、轮胎、汽油,其他两辆车估计也一样,我们得尽快找到。”

    车是找到了,却开不了,三人只能继续前进。

    因为山路崎岖,爬山是要比爬楼梯还要累的,加上积雪覆盖,凌惜每走一步,双脚都要往雪地里陷几分,还得费力提脚才能继续往上走,体力消耗得非常快。

    过了许久,当凌惜已经累得脸色有些苍白的时候,小队才终于抵达了半山腰,前面不远处就是教堂了。

    凌惜:“先等等,在这里观察一下。”

    她们爬山花了不少时间,不知道现在Boss有没有切换成屠夫。屠夫是有些许智慧的,有可能它处在技能冷却中,就在教堂附近游荡,打算守株待兔一波。

    考虑到这一点,三人选了一棵离教堂很近的树,躲在大树茂密枝叶下的阴翳里。

    黑上加黑,三人完全隐蔽住了身形,暗中观察着教堂,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凌惜也借此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过了一小会儿,发现周围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传来Boss沉重的脚步声,三人才从树底下钻了出来,轻手轻脚、左顾右盼地朝教堂的大门靠了过去。

    凌惜来到了教堂门前,教堂是一个高大又精美的建筑物,有形状漂亮的尖尖屋顶。

    教堂本身和周围的树木把月光给挡住了,大门处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凌惜的打火机倒是也能照明,但黑暗中的火光太显眼了,简直就是在向Boss挑衅说“有种来干我啊”。

    凌惜转头看向庄梦蝶,“是时候掏出你的宝贝了。”

    庄梦蝶点点头,把那宝贝拿了出来,是一个数码摄像机。

    庄梦蝶打开摄像机调到夜视功能,将镜头对着大门,仔细观察了片刻,又把摄像机传给了两个队友。

    凌惜拿到摄像机后,就透过显示屏观察着教堂大门。大门整体是木制的,门板上是一个浮雕的不知名女神像。

    女神站在云端,背后生着巨大的羽翼,她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垂眸向下俯视着,似乎在观察着这美好又苍凉的人世间。

    女神的手上捧着一个小瓶子,瓶里插着三支花朵,花朵如今却只剩下了茎,花的部分则被挖走了。

    大门上因此多了三块凹陷,传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凌惜:“我们得找到那三朵花。”

    教堂门缺三朵花,那车就是缺三样东西没错了。

    凌惜说着伸手触摸了下大门,想试试会不会是地狱在诓她,这大门其实直接就能推开。

    当她的手掌触摸到教堂大门的瞬间,凌惜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整个村庄的俯视地图。

    其中有三个金色的花朵图案,一朵在山顶,一朵在大路附近,另一朵在大路另一侧的林中。

    当她松开手,脑中的景象就消失了。

    凌惜抿了抿唇,再次将手覆在了门上。

    那个地图果然又出现了。

    “你们都来摸一下这门。”凌惜还未说完,早就注意到她动作的白玲和庄梦蝶就也走上前摸了下门,看见了那个地图和花朵的定位。

    接着三人面面相觑。

    白玲:“接下来该怎么办?”

    庄梦蝶:“这三朵花都得找。”

    凌惜叹了口气,“接着往上爬吧。”

    除非她们干脆放弃了教堂这条线,否则这三朵花都得收集,她们现在就下山的话,之后再想去拿花就得重新爬山了,凌惜的小身板可折腾不起了。

    凌惜只能咬牙继续爬山。

    山上的风雪很大,凌惜越是像个蜗牛似的艰难往上爬,越是意识到自己的体能有多么差。

    这座山太高了,即便是风和日丽、山上有台阶,她爬到顶峰也要没了半条命,更何况现在是冷夜且没路。

    不知道爬了多久,等凌惜终于到达山顶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脸色惨白地跪倒在了地上,感觉自己此生都不会再爱了。

    凌惜以脸抢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空气,又被里面夹杂的微小冰屑呛到了,压抑地轻轻咳嗽着。

    不行,她以后真的得锻炼身体了。

    这是凌惜的第一个念头。

    她这个决策其实很危险,爬山对她的消耗太大了,Boss现在过来她就只能等死。

    这是凌惜的第二个念头。

    凌惜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也不对,正确地说,她是个会挑适宜时机的发作的公主病患者。

    现在显然不是柔弱的时候,凌惜只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等酸软的四肢有了点力气,她就顽强地爬了起来,赶上了队友。

    白玲和庄梦蝶正站在离凌惜几米远的地方,在她们面前是一个由石头打磨出的平台,平台上放着一个木制的神龛。

    神龛里有一个小小的女神像,和教堂门上雕刻着的女神是一个模样,神像周围散发着淡淡金光。

    看起来倒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你们怎么像两只呆头鹅似的在这杵着呢。”凌惜走上前,往神龛里看了看,没发现花朵的木牌,“哦,已经找到了啊,那个花的木牌子你们谁收起来了?”

    白玲和庄梦蝶都没有说话。

    凌惜发觉有点不对了,问道:“怎么回事?”

    白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木牌是找到了,但我刚碰到那朵花的瞬间,它就消失了,与此同时地狱告诉我,花已经被镶嵌回了门上,教堂大门开启进度变为1/3 。”

    凌惜愣了一下。

    因为就在白玲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收到了来自地狱的提示。

    这下凌惜的脸变得更苍白了。

    凌惜原以为,她们发现木牌子后可以先收起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一起放到门上,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整个游戏的玩家共享进度。

    也就是说,她们累死累活地爬山找花,很有可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凌惜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早知如此,她就不这么拼命了,谁爱爬山谁爬。

    救命,她现在还得再走下山去。

    这件事对三人的打击都不小,她们看着身后黑漆漆的下山路,都本能地拒绝立刻下山。

    凌惜带着小队在山顶附近转了转,找到了一个屋子,这屋子很隐蔽,不但位于山顶,还没开灯,几乎没有玩家会发现。

    凌惜:“先进去歇歇吧。”

    凌惜说完就以身作则,麻溜利索地滚了进去。

    这屋子很小也很简陋,像是猎人在山上的落脚点,凌惜进门后就闻到了一股灰尘味,小脸皱成一团。

    找不到屋子里的灯,凌惜只能拿出打火机点燃。

    橙红的火光亮起的瞬间,凌惜就看见这屋子的角落里有个破旧的大木箱子,箱子上松松散散挂着一把解开了的锁头。

    点点淡金色的光芒正在箱子上闪烁着。

    打火机不能燃烧太长时间,确定了箱子的位置后,凌惜就摸黑走了过去,也没管身后的二人是什么反应。

    她知道这个箱子里可能什么都没有,但万一有关键补给呢,这房子这么隐蔽,说不定就藏着什么好东西。

    凌惜现在可太需要点宝贝当心理安慰了。

    黑暗中,凌惜蹲在箱子前,打开了箱子,伸手进箱内摸索,很快她的指腹就触摸到了冰冰凉凉的金属表面。

    手里的东西好像是铁管,还是两根紧挨着的铁管,凌惜大概猜出来这是什么了,压抑着喜悦继续往后摸,果然摸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轮廓,那是枪的把手。

    双、管、猎、枪。

    这把枪的重量被削弱了,凌惜也能轻松地拿着,她抱着枪,在脑海中读着武器介绍。

    当她得知这把枪几乎没有后座力、有两发子弹、威力巨大、只要射中就必能击毙Boss时,凌惜高高地扬起嘴角,脸都要笑烂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爱笑的女孩子运气果然不会太差。

    这把枪简直是为凌惜量身定做的。

    Boss太强大了,哪怕是屠夫模式,那高大的身躯都不是人类能拥有的,也不是人类能抗衡的,玩家想凭借斧子镰刀这种武器杀死Boss太难。

    普通的冷兵器对凌惜来说都一样,除非能给她一把四十米大刀,她才有可能和Boss正面刚。

    只有热武器对她来说才有用。

    黑暗中,庄梦蝶打开了摄像机的夜视功能,看到了凌惜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默默把摄像机移交给了白玲,于是白玲也看到了凌惜的得意嘴脸。

    白玲在屋子中找了三把椅子,三人分别坐下休息。

    “有那么厉害吗,给我瞧瞧?”看到凌惜对那把枪爱不释手的模样,白玲忍不住开口了。

    这场游戏中,谁先拿到补给物品,谁便有支配权,其他玩家不可抢夺,违者抹杀。这是凌惜在接收背包信息的同时就知道的事情。

    因着这个前提,即便凌惜对别人的信任度几乎为零,她还是把枪递给了白玲。

    当然,凌惜只是把枪管伸了过去,枪口对着地面以防走火,枪身仍然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白玲说了句“瞧你这德性”,也没再抱怨,伸手触摸了一下枪管。

    白玲:“啊,还真让你走了狗屎运。”

    之后庄梦蝶也摸了一下枪,简洁了评价了一句“真不错”。

    真不错呀,真不错!

    凌惜抱着枪,心情无比的明媚阳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作用,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累了,直接走下山都没问题。

    凌惜这个团队最弱都这么觉得了,白玲和庄梦蝶的体力自然也恢复了许多。在小屋里呆了一会儿后,三人就又走出了屋子,准备下山了。

    凌惜把枪收进背包,走出屋外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风也弱了许多,但还是很冷。

    而且她明明吃了炸鸡和披萨,等真正进入游戏后却是空腹的状态,她现在已经有些饿了,属实是饥寒交迫。

    “等通关这局游戏后,我得吃顿煮羊肉。”凌惜嘶着气往下走,“还得喝一杯热奶茶,加好多芋泥的那种。”

    白玲被凌惜勾起了幻想,思索了片刻道:“我回到玩家空间后要泡个舒服的热水澡,去去晦气,还要喝热红酒,往里放橙子片、冰糖和香料一起煮,味道很好。”

    “喂,你们俩的行为简直就是在立死亡Flag 。”庄梦蝶吐槽着,却也忍不住跟风说,“我回去要吃麻辣烫。”

    凌惜想,她们俩居然和自己一样接地气,玩家空间里几乎要什么都有,她还以为她们会尽情享受呢。

    三人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也和她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遭遇Boss有关。

    那狼人在哪里呢?

    狼人击杀了那三个男新人后,就一直在平地上游荡着,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它却没能再遇到一个玩家。

    不过狼人似乎并不心急,只随意乱转着,事实上,它也很快就要转运了。

    在距离狼人不到几百米的一个屋子内,正聚集着以老男人赵宝军为首的四个玩家。

    此时,四个玩家正在房屋里搜索补给。

    这个小团队的配置不算好,头头是赵宝军,他只度过了三场游戏,而且都是侥幸混过来的。

    但赵宝军的言谈举止中却充满了身为大佬的自信,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很多时候都能唬住新人和一些不太有主见的老玩家。

    这也是当时,厉害的老玩家们都离开厨房后,赵宝军能把剩下的三人聚集起来、并成为领导者的原因。

    团队里有个新人少女,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名叫邓雯;一个长相很阴柔、比较瘦削的青年,名叫李瑞云,度过了一次游戏;剩下那个看起来很朴实和善的妇女是马春葵,这是她第三次游戏了。

    在赵宝军的带领下,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几人依旧没有找到任何与三种通关方式有关的线索,只不停地搜索补给往背包里塞,也算是小有成效。

    少女邓雯获得了武器镰刀;阴柔青年李瑞云有一把长柄的铁锤;妇女马春葵的背包里放着一把边缘被特意打磨过的长镐;而赵宝军有一把很厉害的弩。

    那把弩的重量和后座力被减弱过,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共有三次射击机会,自动补充弩/箭,不需要玩家手动装填;玩家只要会把弩端起来射就行,一旦射中致命部位就能击杀Boss。

    这是和凌惜的枪类似的强力武器,还多了一次出手机会。

    这把弩是少女邓雯最先发现的。

    当时,邓雯甚至已经把这强力的武器拿在了手里,被认了主,可当赵宝军提出让她把弩给自己看看时,她没多想就递了过去。

    赵宝军读完了武器介绍,沉思了片刻,忽然一脸严肃地问道:“邓雯,你以前用过弩吗?”

    邓雯摇摇头,她在现实中哪有机会碰到弩啊。

    赵宝军继续端着架子,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遇见Boss后,如果来不及跑,就只能与之交战。”

    “你发现的这把弩是我们团队中唯一强力的武器,如果到时候让你来当主攻手,你有没有把握一次射中Boss的头?”

    邓雯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诚实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赵宝军:“你看,我们是个团队,大家得齐心协力活下去,既然我们是共同体,珍贵的资源就得做到合理分配。”

    “适合的武器得给适合的人用,这样万一战斗起来,团队生存下来的可能性才会更大,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邓雯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

    她艰涩地开口道:“我”

    赵宝军:“我玩过很多次游戏了,之前的游戏中我用过弩。”

    赵宝军和颜悦色地打断了邓雯,继续道:“这样吧,你和我交换武器,弩在我手里,万一Boss来了,我可以击杀Boss ,给团队中的所有人争取到逃生时间。”

    邓雯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似的看了看李瑞云和马春葵两人,却发现他们俩谁都没有要帮腔的意思。

    也是,对于这二人来说,弩在邓雯身上,对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他们帮着说话还会得罪赵宝军,而且万一赵宝军真的是个神弩手,确实能间接提高他们的生存几率。

    至于邓雯,她可以选择不给弩。

    现在弩是她的,任何人不得强抢。

    但邓雯想,赵宝军把话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了,还以团队的名义来给她施压,她要是死活不上交,那就是自私自利,就是只考虑自己的安危硬留着武器,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宝军可以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把她踢出团队。

    比起失去弩,邓雯更恐惧的是在这么可怕的地方落单。

    实际上,在弩这个强力武器的庇护下,三个菜鸡队友的陪伴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从众是人的本能,有很多人在自己的同一阵营就是能给人以安心之感。

    邓雯是新人,她太嫩了,没能克服这种心理,乖乖交出了弩。

    于是现在拿着弩的是赵宝军,而邓雯手里只有一把镰刀。

    赵宝军:“大家都找得差不多了吧,我们走吧。”

    赵宝军的背包格子已经满了,每一样东西他都满意,尤其是从邓雯那里拿到的弩,更是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

    赵宝军的东西找够了,他自然就对别人找东西不耐烦了。

    妇女马春葵道:“再等等,还有个次卧没搜。”

    另外三个队友纷纷去次卧里找东西了,赵宝军不打算继续找了,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着。

    沙发上放着一把玩具枪,这种玩具枪里通常装填着橡胶弹,打到人身上不痛不痒。

    赵宝军等着等着,感觉有些无聊,就拿起玩具枪摆弄起来,还像很多熊孩子一样,把枪口对准自己的掌心开了一枪。

    没成想,一根钉子居然瞬间打进了他的手掌!

    “啊啊啊啊——”

    赵宝军失控地惨叫起来,也不管Boss是否就在附近。

    另外三人听见这杀猪般的叫声,连忙回到了客厅,只见赵宝军正面色铁青地按着左手,把扎在掌心里的长钉子给薅了出来,又从背包里拿出绷带在手上缠了几圈。

    赵宝军手上的伤口不大,血很快止住了,但一丝丝嫣红的血迹却在洁白的绷带上显现了出来,特别的刺眼。

    “疼死我了,这什么破玩意儿。”赵宝军低声骂了几句让人听不清的脏话,抬起头,就看到三位队友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保持了一点距离,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嗨,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我身上的血招来狼人是吧。”赵宝军一语道破了三人的顾虑。

    赵宝军淡定极了,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瓶香水,往身上喷了喷,又对着伤口的位置多喷了几下。

    赵宝军:“我早有准备了,这个香水道具可以掩盖人身上的血腥味,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过来摸摸,读一下补给介绍。”

    三人将信将疑,都走上前摸了摸,果然没错。

    “这个香水可以给两个玩家用,我已经用过了,还剩一个名额,你们仨有谁想要吗?”

    赵宝军话音刚落,就看到阴柔青年李瑞云朝香水伸出了手。他眉毛一跳,立刻把手收了回去,“哎,我们是团队,你怎么能这么争?”

    这个香水太宝贵了,没有人不想要。

    见三个队友都很渴望,赵宝军为难地思索了片刻,说道:“还是给邓雯吧,她是新人,我们老玩家应该照顾一下,而且她刚刚为了团队利益做出了贡献,名正言顺。”

    这个理由太有分量了,另外两人没说什么,默默退出了竞争。

    当那个有些分量的香水瓶被放进手中的时候,邓雯看着赵宝军笑眯眯的脸,忽然就觉得他的面容有了几分慈祥的感觉。

    她以为赵宝军就是个说漂亮话忽悠人、给自己谋利的老男人,没想到是她小人之心了,这家伙居然真的是为了团队整体考虑的,他居然真是一个好人。

    邓雯:“谢、谢谢。”

    香水的作用可以持续整局游戏,邓雯在拿到香水后就往身上喷了。

    她觉得自己的顾虑消了一条,以后她不用再担心因为受伤而被队友嫌弃的问题,却没有注意到,当她开始喷香水的时候,赵宝军暗自松了一口气。

    香水的事尘埃落定,四人便离开了房屋。

    赵宝军走在最前头,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我们这么久一直在搜集补给,做足了贮备,也是时候想想通关的事了。”

    “前三种通关方式中,我认为目前最好达成的是乘船离开这一条,因为湖泊很显眼,主路的另一边是山,湖泊应该就在我们这边了,尽快找吧。”

    赵宝军选了个方向,四人便笔直地向前行进着,走了十来分钟后,他们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

    再往前走了几百米,几人的视野便瞬间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湖泊。

    夜色下的湖面平滑且暗沉,像是一面黑色的镜子,月亮在镜子中照出一道苍白的影子,一条木船停泊于湖面近岸处,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赵宝军面露喜色,“这不就找到船了吗?”

    说完赵宝军就立刻朝船跑了过去,剩下三人也从走变跑,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岸边。

    几人走近了才发现,岸上钉着一根很粗的木柱子,木柱子上缠着三根绳子,三根绳子的另一端分别系在了这条船的船尾和左右两侧,将船给栓住了。

    赵宝军捏着绳子瞧了两眼,这就是普通的麻绳,只是有点粗。

    这点阻碍还不被他放在眼里,赵宝军对邓雯道:“你不是有镰刀吗,快点去割绳子。”

    邓雯却有些犹豫。

    真有这么简单吗?

    她不了解所谓的地狱游戏,但既然这是游戏,玩家没理由全程不与Boss碰见、还能这么轻松通关吧?

    邓雯用手托起绳子,弯身凑过去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三根麻绳上每隔几厘米的距离就被涂上了彩色的环,三根绳子分别是红黄蓝三种颜色。

    邓雯忧心忡忡地开口说:“我感觉这三根绳子没那么简单,你看上面”

    赵宝军:“我才是老玩家,我比你有经验得多。”

    赵宝军往湖中央看去,只见距离这条船两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就是出口了,出口是一扇金色的大门,非常明显。

    眼看通关在即,赵宝军的耐心越来越少了,他对邓雯犹豫不决的态度十分不满,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了。

    赵宝军:“啧,女人就是逼事多,都快通关了还在这抠细节呢,你再磨蹭下去,等会儿Boss来了我们谁也走不了了。”

    邓雯咬咬唇,不再说话了,她从背包里拿出镰刀,听话地去割绳子。

    就在这时,意外陡生,镰刀的刀刃才刚把麻绳磨破了一点,割进了几毫米的深度都不到,一道凄厉的、包含无数男女老少声线的惨叫声就在空中炸开!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

    同一时间,在场的四人都接收到了地狱的信息。

    红黄蓝三根麻绳,必须由柄上镶嵌着同色宝石的匕首才能割开,玩家若是尝试用其他的刀具切割,绳子就会发出村民临死前的惨叫声,将Boss吸引过来。

    问题是,玩家们事先无法得知这个提示,只有在玩家先尝试切绳子后,地狱才会告诉玩家,而且当惨叫声被触发过后,以后其他玩家再接近船时会自动接收到提示。

    这条船本身就是地狱给玩家设下的陷阱。

    谁最先尝试乘船离开,谁就倒霉。

    “地狱你这个王八羔子!”

    赵宝军对着头顶的天空怒骂了一声,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一转身就被吓得面无血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像是被放在这的一尊石膏像。

    狼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百米的距离其实已经不算近了。

    但因为狼人的身躯太过庞大,那道带有猛兽对人类的天然恶意、凶狠锐利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赵宝军被狼人注视着,只觉得这个恐怖的怪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能看清狼人身上被月光照耀得散发银芒的狼毛,能听到这个怪物在自己头顶发出沉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能感受到血腥味很浓的热气从狼人的嘴里喷出来,落在他的脖颈上。

    赵宝军双腿一抖,一股热流从腿间涌了出来。

    他吓尿了。

    赵宝军的位置距离狼人是最近的,狼人疯狂地咆哮着,朝几人冲了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看着狼人呲着满口带血的尖牙朝他奔来,赵宝军的脸不自然地抽搐着,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可狼人却越过了他,直接扑向了他身边的邓雯。

    “呕——哇——”

    胸膛被狼人巨大的利爪贯穿,邓雯挂在狼人的胳膊上,随着狼人的抬手被举到了半空中,像是被人穿在铁签子上挣扎不止的蚂蚱。

    她现在悬在空中,身体几乎与地面是平行的,整个人缓缓往下滑,只靠体内血肉与狼人胳膊的摩擦来止住这个移动。

    邓雯痛苦地呕了一口血,粘腻的血液洋洋洒洒地浇在狼人的脸上,让狼人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残暴了。

    下一秒,狼人就用力挥动长爪,一下子就把挂在胳膊上的尸体给甩了出去。

    身体砸在水面上的最后一个瞬间,邓雯迷茫地想,狼人为什么会先杀她呢?

    邓雯收到的那瓶香水是“有毒”的。

    那瓶香水的真正作用,并不是掩盖玩家身上的血腥味,而是可以将血腥味转移给下一个使用香水的玩家。

    香水的真正介绍只有第一个得到的玩家清楚,别的玩家再去读补给说明时,得到的永远是虚假的介绍。

    这是一个损人利己的补给道具。

    赵宝军当初把香水给邓雯,是因为她是新人,团队中最弱的存在,她交出弩后,就已经失去了价值。

    让赵宝军在三位队友中选择一个舍弃,邓雯就是首选。

    但赵宝军把血腥味转移后,不能立刻就将邓雯踢出队伍,那样太明显了,会让另外两个队友起疑,撼动他团队领头的身份。

    加上狼人的感知范围只有半径三十米,赵宝军不觉得自己队伍的运气会这么差,他就想先带着邓雯行动,找个机会再把她弄出去。

    后来赵宝军找到了船,眼看着就能通关了,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邓雯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了。

    她的尸体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消失不见。

    黑漆漆的湖面上,只多了一丝新的血色。

    第37章

    “动手啊, 不然我们都得死!”

    还活着的三个玩家里,最先从恐惧中找回思考能力的是阴柔青年李瑞云。

    趁着狼人将少女的尸体高举到半空中,阴柔青年发出叫喊的同时也绕到了狼人的背后。他从背包中抽出长柄大锤,对着狼人的脊骨就是一重锤!

    Boss高攻低防, 无论是狼人还是屠夫, 它都能轻松杀死玩家, 但它对伤害的承受能力也被削弱到了和人类差不多的程度。

    那一锤子精准无比地敲在了狼人有些凸出的脊骨上, 顿时清脆的骨裂声响就传进了阴柔青年的耳中。

    李瑞云:“好, 赵宝军,就趁现在”

    见到自己对Boss造成了伤害,阴柔青年忽然觉得没有那么绝望了,脸色稍有缓和。

    他刚开口试图唤醒不远处瘫坐在地的赵宝军,不成想一声残暴且愤怒的野兽嘶吼声就从头顶响了起来。

    被痛意刺激到了的狼人居然瞬间就扔掉了邓雯的尸体,扭过身子朝阴柔青年抡起了胳膊。

    狼人那只还沾着少女血肉的长爪又深又重地掏进了阴柔青年的腹部,让他的胸腹破碎凹陷的同时,也将他的身体打飞了出去。

    阴柔青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抛到了空中,几秒后才落到了地上。

    狼人的力量太强大了, 那股野蛮的冲击力居然还没消散,青年的身体在冰冷的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撞到了一棵大树勉强停下。

    阴柔青年流了那么多的血,人却尚未断气,只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前方的血泊。

    那是他的血, 血泊里还有他掉出体外的器官残渣。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阴柔青年只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求救的话,就被嗓子里涌出来的血呛到了,整个人回光返照似的用力咳嗽着,好像被碎肉渣卡到了嗓子,发出撕裂般的咳嗽声。

    马春葵:“快射箭啊,你还在等什么,等死吗!”

    或许是狼人愤怒的咆哮声让人回了魂,又或许是少女和阴柔青年凄惨的死状激发了人本能的求生欲,一直存在感很低的妇女马春葵突然奋力调动起了已经吓软了的双腿。

    马春葵扑到了赵宝军的身边,扬起大手,对着这老男人的脸就是两个对称且响亮的大嘴巴子,让赵宝军彻底清醒了。

    射箭,对,他还有弩呢!

    赵宝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自背包里拿出弩,颤颤巍巍地端到胸前,将弩/箭锐利的尖端遥遥指向了狼人。

    狼人也转过身,朝颤抖的两个玩家走来。

    脊骨在骨骼中的地位太重要了,受了重伤,狼人已经无法跑了,只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向二人靠近。

    两点确定一线,狼人的行走路径几乎是笔直的,对赵宝军而言,瞄准狼人就和瞄准一个正对着他的、距离不断缩短的靶子一样简单。

    于是赵宝军发动了弩。

    赵宝军有一句话没撒谎,他之前的确在别的游戏中用过弩,他瞄准了狼人的心脏,这一箭射得相当自信,就和“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一样自信。

    可他并没有射中狼人。

    狼人的身躯那么庞大,那支箭甚至连一根狼毛都没碰到。

    赵宝军:“”

    马春葵:“”

    这个蠢钝如猪的废物!

    马春葵现在是彻底绝望了,她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在厨房里为什么没有机灵些,跟其他队伍走。

    无论是跟随那个气定神闲的女玩家离开,还是加入到那个三人的全女子小队中,她肯定都比现在要安全得多,可她却被赵宝军的大佬气质给骗了,猪油蒙了心。

    马春葵哀怨地瞪了赵宝军一眼。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马春葵的手里只有一把长镐,这玩意儿本来是刨地用的,她若是现在拼了命地去攻击狼人,其实也能对狼人造成一些伤害。

    但阴柔青年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马春葵现在一点和狼人作对的念头都不敢有了,只能狼狈地往远跑去。

    剩下赵宝军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狼人,害怕得双腿直发抖。

    来不及逃跑了,赵宝军只能再次端起弩,咬牙朝狼人射了第二箭,这次他对箭的轨迹偏移有了掌握,还瞄准了狼人身躯的正中央,不可能再射不中了。

    果不其然,那支箭命中了狼人。

    赵宝军莫名其妙立了大功。

    这支箭本来最多只能射中狼人的躯体,可狼人往前走着走着,却突然踉跄了一下,高大的身躯有片刻地佝偻。

    仿佛是电影中安排好了的情节,那支箭锐利的尖端就在狼人低头的一瞬间扎进了它的咽喉。

    那把弩提供的动力太足了,弩/箭贯穿了狼人的脖子,连尾部缀着的红羽也隐没在了狼毛里。

    几股血流从狼人的喉咙往四面八方迸溅而出,狼人捂着脖颈,直挺挺地仰面朝雪地倒了下去。

    就这?

    直到狼人的庞大身躯栽倒在地、仿若楼房坍塌般的巨响在耳边响起,赵宝军都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赵宝军小心翼翼地来到狼人的尸体边上,借着黯淡的光线端详狼人脖颈上的致命伤,又伸出脚尖朝狼人的脸上踢了两下,这才确定这恐怖的怪物终于死了。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赵宝军再普信也觉得不对劲了。

    哪怕是人类的背部遭到重击,面临死亡威胁,人也能凭借意志力再挣扎一些时候;狼人转身看到自己被弩/箭瞄准,居然只是慢慢朝他走过来,就好像它是特意在给他机会。

    那支箭本来也只能射进狼人的身体,最后却意外命中了狼人的喉咙,一击必杀。

    不对,不是意外。

    是狼人故意接了那支箭,故意被他杀的,他本来没有这个本事。

    赵宝军呆呆地看着狼人的脸。

    狼人本来可以直接将四人团灭,为什么它要多此一举?

    赵宝军从脑海中调出游戏规则,飞快地过了一遍,当他把Boss的屠夫模式和狼人模式的介绍对比之后,他忽然冒出一个惊悚的念头。

    狼人想死遁,尽快变成屠夫。

    狼人是很强,但狼人无法掌握玩家的行踪,就算狼人跑得快,地图这么大,总能有比较幸运的玩家全程都碰不到狼人,安然苟到通关。

    屠夫的“狼眼”技能似乎是专门为了这种“躲猫猫”玩家准备的,彻底堵死了玩家避战的可能。

    而一旦玩家们碰见了Boss,就会重现他们团队的情况,非死即伤。

    赵宝军觉得恐惧极了,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为了自保而射出的这一发弩/箭,不是普通的杀死了一次狼人,而是召唤出了屠夫,打开了引发灾难的潘多拉魔盒。

    他坑害了本场游戏所有的玩家。

    但这其实并不能引起赵宝军的罪恶感,自从他进入地狱,因他而死的玩家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已经害死了自己的队友,再坑一下这局游戏的其他人也没什么。

    赵宝军只看重自己的安危。

    就当下的情况而言,赵宝军还有四十几秒的逃亡时间,时间太少了,他跑不了多远,无论接下来在原地出现的是狼人还是屠夫,他都完了。

    手里的弩只剩一次使用机会了,就算赵宝军可以再次射死狼人,他也不过就是把逃亡时间从四十几秒延长到了一分钟而已。

    他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做才能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阵冷风吹过,赵宝军的酒渣鼻皱了皱,打了个喷嚏。他就像是在这一个喷嚏的功夫中做出了某个重要决定,当他再抬起头时,目光变得坚定了许多。

    赵宝军端起弩,果断瞄准了远处的马春葵。

    马春葵年纪大了,跑得并不快,才过去几十秒的时间,她现在的位置距离赵宝军不到一百米,赵宝军有把握将这支箭送进女人的后背中。

    赵宝军刚要动手,正在奔跑中的马春葵仿佛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恶意,居然回过了头。

    看到老男人端在手里的弩和弩上闪着寒光的箭尖,马春葵立刻就明白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她的脸上倒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投过来的目光却怨恨极了。

    赵宝军在很久以前就听到过一个故事。

    两个人发现附近有老虎,一个人立刻换上了轻便的鞋,另一个人觉得奇怪,问他有什么意义,穿什么鞋人也跑不过老虎啊,那个人回答,反正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了。

    这个故事对赵宝军的观念的冲击很大,也让他意识到,很多时候,无法解决的外部矛盾都可以通过转化为内部竞争来解决。

    赵宝军还是选择射出弩/箭。

    他要将马春葵留在这里,让重生后的屠夫来杀掉她,用女人的死来给自己争取更多时间逃跑。

    赵宝军想,如果屠夫是个喜爱虐杀的变态就更好了,最好它能用刀一片片地把马春葵身上的肉割下来,听女人的惨叫声取乐,这样自己就能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保命。

    带着这种恶意的、冷血的幻想,赵宝军露出了一个令人恶心的微笑,扣动了弩的扳机。

    奇怪的是,面对近距离的狼人,赵宝军两次出手都没能射准,但这一发弩/箭却精准命中了几十米开外的马春葵。

    那把弩是地狱为了能让玩家击杀Boss而特意准备的,威力巨大,马春葵背部中箭,身体直接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弩/箭本身带来的冲击力让马春葵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上,想爬却又没能立即爬起来,她满含怨恨地张开嘴,不停地对赵宝军发出恶意的诅咒。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是在地狱中最无用的诅咒,因为玩家死后是无法变成鬼的,只会被回收,但这句话也是最能表达出女人此刻有多怨恨的了。

    这一发弩/箭也射出后,弩就彻底没用了,看到马春葵跌倒在地,赵宝军放心地扔掉了手中的弩,朝与马春葵相反的方向逃跑。

    跑了没几步,老男人就突然跌倒在地,嘴巴磕到了埋在雪里的一块石头,那石头尖锐极了,直接扎进了他的嘴里,磕得他满嘴都是血。

    赵宝军痛得哇哇大叫,他胡乱擦了一下嘴巴,就继续往前跑,不久后身影就消失在了晦暗的夜色之中。

    真精彩啊。

    人类在面临死亡时的种种表现总能让他感到意外。

    死亡后等待复活的那60秒中,Boss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识,而是类似漂浮在空中的监控,能观察到尸体附近几百米之内的情况,但它只能用肉眼观察,无法享受到透视和夜视。

    于是刚刚赵宝军射中马春葵的那一幕被Boss尽收眼底。

    60秒倒计时已结束。

    地上的狼人尸体消失了,皑皑白雪上只留下了殷红的血迹,很快,那片血迹也被一只脚踩得深深往里凹陷了下去。

    借重生机会归来的屠夫伸出修长手指抚摸了一下惨白面具上的眼,漫不经心地想,这些人类玩家还真是有意思。

    他已经等不及要和他们一起玩耍了。

    第38章

    不过, 屠夫要先完成手头的工作。

    比起在不远处艰难爬行着的受伤女玩家,还是刚刚果断对同伴动手的男玩家更能勾起屠夫的兴趣。

    可惜那个男玩家跑得有些远了,即便有仇恨在,本着就近原则,屠夫还是得先处决眼前这个半死的女人才行。

    那把杀猪刀似乎预知到即将又能切割血肉了,有生命般地、兴奋地闪烁着内敛的银色冷光,那光芒如同细细的流水,在刀身上流淌着,于屠夫的指尖处停下。

    屠夫握着刀,缓缓向马春葵逼近。

    马春葵虚弱地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被弩/箭贯穿的伤口让她觉得自己被掏空了,她连轻微地呼吸一下都会牵扯到伤口,令她疼痛难忍。

    可偏偏祸不单行,积雪被重物碾压、踩实发出的破碎声响从身后传来, 离她越来越近了,那是屠夫在追逐她,打算收割她的命。

    马春葵恐惧地伸出双手,拼命刨着前方的雪,拖着身体往前爬行,像是某种奇怪的毛毛虫的走路方式。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马春葵爬动的同时也开始耳鸣了, 仿佛有千万只蜜蜂住进了她的脑子里, 嗡嗡地振翅。

    这声音既像是怕她恐惧、刻意贴心地盖住了屠夫的脚步声,又像是为她的死亡提前唱起了度化的梵音。

    爬着爬着,马春葵向前伸的两只手突然触碰到了硬物。她呆呆地抬起头看过去,那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视线顺着那双靴子再逐渐往上,马春葵看到了一双修长的腿、被裹在黑衣里的肌肉紧实的腰腹和胸膛、一些凌乱的黑发和一张仿佛正在流泪的苍白面具。

    一双淡金色的眸子从面具的空眼窝中露了出来,那双眼眸正俯视着她,如野生动物一般冰冷又无情。

    这就是屠夫啊。

    在厨房时,她被关在笼子里,没能正眼看过它。

    马春葵放弃了本就不存在的逃跑希望,她趴在雪地上,用双手拄着自己的上半身,仰头凝视着屠夫。

    女人看着这个即将对自己挥动镰刀的死神,目光里满是祈求。她认命了,只希望屠夫能够干脆利落地处决她。

    但马春葵明白这是奢望。

    她垂下头,露出苦涩又自嘲的笑。

    她知道地狱是多么残酷的地方,屠夫一定会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好。”

    一道低沉中带着些许喑哑的男性嗓音从头顶传来。

    谁在说话,屠夫吗?

    屠夫怎么可能和她对话?

    那个“好”字极短也极轻,如一片带着冷意的雪花落在了马春葵的耳朵上,转瞬间就消融成水,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马春葵抬起头,刚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听错,眼前就闪过了一抹银光。

    那是刀刃在半空中快速挥动的寒芒。

    好快的刀啊。

    头颅飞舞到半空中的时候,马春葵还残留着一点意识。

    马春葵大睁着双眼,看着雪地上自己喷血的残尸想,她好像都没有感受到疼呢。

    就算有一丝疼,因为之前被弩/箭射中的痛击溃了她忍耐的底线,相比之下,这份痛苦她如今也已经不太能感受出来了。

    真是奇妙啊。

    她没害过她的队友,队友却无情地背刺了她;她无比畏惧屠夫,到最后却是这个心思捉摸不透的怪物慈悲地给了她个痛快。

    马春葵带着复杂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目前已有六名玩家死亡了,还不够。

    屠夫不带感情地凝视着地上汩汩冒血的无头女尸,转头朝赵宝军逃离的方向望去,眼睛轻轻弯了起来。

    这个玩家还是太自作聪明了。

    屠夫的脑子不太好使,思维能力不如普通人,但他见识广。

    在副本中待了这么多年,屠夫碰见过形形色色的玩家,看到赵宝军对马春葵下手,他就知道这个玩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那个玩家无非就是想留下自己的队友,用队友的死来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可惜玩家算错了,他并不是那种以虐杀人类为乐的Boss ,杀人花不了多长时间。

    和地狱其他位面里的Boss不同,他从来都无法自杀人中获得愉悦或平静,因为他本身是不怨恨人类的。

    他甚至因那些在面前重复出现的恐惧人脸、在耳边不停回响的绝望惨叫而腻烦,每次只想快点结束。

    因此他杀人向来追求效率,狼人模式自不必说,切换回屠夫模式后,他杀人大多也是直接割人的喉,或者斩头。

    所以他才自称为“屠夫”,而不是“杀人魔”。

    事实上,屠夫对现实世界并不了解,如果他的词汇量够,他可能还会自称“打工人”。

    至于那些惨死的村民

    屠夫一边像个遛弯的老大爷似的慢跑去追赵宝军,一边腹诽,地狱或许有强迫症,明明构建这个位面的时候直接铺设场地就可以了,却非要添村庄的剧情,还花费能量创造了不少惨死的村民尸体烘托气氛。

    在地狱里,活人和死人NPC都能被创造,对屠夫来说,玩家和NPC并无不同。

    也正因如此,虽然屠夫对人类不具备天然恶意,但他对生命也没有任何敬畏与感触。他不爱杀人,也不介意杀人,无聊至极的话,他甚至有心思玩一玩。

    屠夫慢跑了没多久,就看到不远处有一栋房屋。

    那栋房屋里亮着灯,从窗口看不见赵宝军的影子,不知道这老男人是躲进了屋子里,还是跑到了别处。

    技能冷却时间还差一点,屠夫便来到房屋的大门前,抓着杀猪刀就往厚厚的门板上捅。

    这把杀猪刀是他的武器,在脱离他的手掌时只是一把普通的刀,一旦被他握着便可削铁如泥。

    门是木门,刀尖顺滑地扎进了木板中,被屠夫控制着,在门板上接近中央的高度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屠夫将杀猪刀抽回,对着那个圆重重轰了一拳,轻易就将门板凿出了个窟窿。他将手伸进那个窟窿里,摸索到了门后的门闩,随意捣鼓了两下就给弄开了。

    地狱对这些房屋下了庇护,让其墙壁坚固无比,窗户被设定成了不可破坏,屠夫只能从门下手。

    这门看着就是普通的木门,实际对屠夫来说却非常难搞,他用刀去砍得花上好几分钟,当然,早期那个天真单蠢的他也的确是这么干的。

    大人,时代已经变了。

    对屠夫的庞大身躯来说,这个门框有些小了,推开门后,他不得不将身体蜷缩起来,弯下身往屋里蹭,等他终于钻进屋内,技能“狼眼”的冷却时间就到了。

    屠夫站在客厅里,伸手摸了一下面具。

    细微的淡金色光点从屠夫的掌下飘散出来,分成几道光流,进入到了面具上的八颗眼球中。

    那八颗眼珠子顿时仿佛活了过来,快速地转动着,整个画面看起来惊悚又鬼畜,屠夫也终于掌握了此时的游戏局势。

    地狱是告诉了玩家很多事,却也隐藏了一些。

    屠夫开启技能“狼眼”后,不仅可以知道村庄里所有玩家的分布,无论死活,还可以得知车、船、教堂的位置以及这三种方式的推进进度。

    对于车,目前钥匙和汽油已经有人找到了,但轮胎至今都没被发现,轮胎才是最难找的东西。

    对于船,玩家们已经知道船需要的是宝石匕首了,黄宝石匕首和红宝石匕首已经被玩家找到,但三根绳子都还完好。

    对于教堂,已经有人去过教堂大门,三个神龛的位置已经暴露,一个神龛被玩家找到了。

    这批玩家的速度还可以。

    屠夫有些愉悦,他当然不是为了玩家们开心,而是他看到,脑海中的地图显示他所在的房屋里玩家数为1,那个引起他兴趣的男玩家就在这和他捉迷藏呢。

    屠夫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

    来吧,来和屠夫玩耍吧。

    ……

    凌惜:“嘶,可快冻死我了。”

    上山磨掉了凌惜的半条小命,下山又磨掉了另外半条,凌惜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走下山后不久,凌惜就带队找了一个房屋先落脚。这屋子里有很多个闪光点,她让白玲和庄梦蝶先去找,自己随便进了个房间休息。

    这个房间有些脏,凳子上都积满了灰尘,靠墙有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能将四角都笼罩住的长床单。

    凌惜站在空地上将房间打量了一圈,来到床前,掀开床单,刚打算坐在相对还算干净的床垫子上,就看到在床垫上的花纹沟壑之间有一个细小的金色光点在闪烁。

    那光点太小,她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凌惜凑近了些,才确定这里真有一个光点,不过这个光点有些奇怪,正常的补给物品的光点没这么小,或许这光源不是床垫,而是位于床垫之下或者床底下。

    凌惜揭起床沿附近的床单,蹲下身来,只见床下墙角的阴影中,一个红色的手提式汽油桶静静地立着。

    这是汽油?

    凌惜爬进了床底,确认这个汽油桶的瓶口是拧了的后,就将桶轻轻放倒拽出了床底。她身上的白色羊羔毛外套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变得仿佛是从灰羊身上剃下的毛。

    凌惜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她拧开汽油桶闻了闻。

    好消息,这是汽油。

    坏消息,她被告知汽油居然不可以放进背包。

    第39章

    凌惜皱眉, 地狱是在搞笑吗?

    连方便揣进兜里的绷带都可以放入背包,这么有分量的汽油桶,地狱居然想让她全程提着走。

    白玲:“你找到汽油了?”

    白玲的耳朵太灵了,听到房间里有动静, 她便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到凌惜手里的汽油桶后, 她那双形状漂亮的凤眼亮了亮, “那我们就只差钥匙和轮胎了。”

    凌惜抬眸看着走进房间的庄梦蝶和白玲二人,对她们招了招手,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汽油是找到了,来,你们俩商量一下,接下来由谁来拎着这个玩意儿走。”

    庄梦蝶挑眉,走上前拎起汽油桶感受了一下。

    很快女人就松开了手, 对白玲摇了摇头。

    带走是不能带走的,但她们也不能就把汽油留在这里,万一被其他小队的玩家捡漏, 让他们开车跑了就不好了。

    凌惜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对庄梦蝶说:“你拎着汽油跟我走,我们把汽油藏到院子里。”

    话音未落,凌惜就抬脚走了出去,顺便熄掉了这个房间的灯,其他房间的灯光依然保留。

    凌惜走到院子里,朝左边那个木头搭建的、用来存放玉米棒子的露天粮仓看了一眼,又瞥向了右边脏污且泥泞的猪圈, 最终,她来到了猪圈旁边一个矮小简陋的茅房前。

    凌惜:“就放这里面吧,小心别沾上什么。”

    庄梦蝶:“”

    合着脏活累活都找她干呗。

    庄梦蝶既认可了凌惜做自己的队友,也默认了她的决策者身份,便不会再犯蠢去反水。她只是腹诽了一下,便听话地带着汽油桶钻进了茅房,很快就空着手出来了。

    凌惜:“地狱只在房屋内部放置了补给物品,玩家一般不会去搜院子,更别提又脏又臭的茅房。”

    “就算有玩家来到这个院子,也会被我熄过灯的黑暗房间吸引注意力,认为那个房间特殊而着重搜查。”

    凌惜边说边走出了院子,“为了安全,玩家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们在房屋里花了许多时间,就更不会去看茅房了。”

    走出院落,凌惜的眼前便是村庄的主路了。

    这条路两侧的房屋大都亮着灯,让路上的人和物都能被清楚地看到。凌惜站在院门口,就有一种站在黑暗中的闪亮大舞台上的感觉,让她非常不安。

    等队伍最后的白玲也走出院门后,凌惜就把院门还原成了虚掩的模样。她从背包中拿出那把镶嵌着黄宝石的匕首,在门上轻轻划了一刀。

    这扇门上本就有许多凌乱的痕迹,那个划痕并不显眼,凌惜刻痕的位置在把手的附近,做出了一个十分隐晦的记号。

    白玲看了一眼路的远方,“我们去找第二个神龛?”

    白玲用的是疑问句,像是在征询凌惜的意见,但从她的语气来看,她并不想这么做,只是走个过场,问出来意思意思罢了。

    凌惜也如她所愿给了个否定回答。

    凌惜:“不,在大路上太危险了,我们先去路的另一边看看,找湖泊,也找位于这边林子中的第三个神龛。”

    “如果这个神龛也被找到,我们就可以先专攻教堂这条线,往回赶,经过大路的时候再去找第二个神龛。”

    需要躲藏的生物是不好见光的。

    三人快速穿过主路,重新回归了黑暗的怀抱,来到了白雪皑皑的阴森密林中。

    这游戏的地图太大了,她们走了半天都没能看见湖泊,反而又找到了一个房屋。

    她们的背包还没有填满,还需要继续找补给。

    凌惜:“进去看看。”

    凌惜说这话的时候,看到的还是房屋的背面。

    三人轻手轻脚地绕到了房屋的正面,一扇把手附近被击碎出了个大洞的木门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那扇木门大大地敞着,随着风轻微地前后摇晃,发出令人不适的吱呀声。

    屋子的灯亮着,透过窗户似的门框,凌惜看到门口附近的地板上有一滩血。

    这房屋有两层,天花板上是一个很华丽的吊灯,灯光打在血迹上,那滩血猩红的底色上就出现了几个亮亮的、小小的光圈。

    还能反光,这血很新鲜。

    屋子里很静,Boss前不久来过这,现在已经走了。

    白玲压低了声音道:“这,我们还进去吗?”

    当然进,这屋子里很有可能就躺着某个玩家的尸体,如果地狱能让玩家舔包,她们说不定能发一笔死人财,就算只能看见尸体,她也能多少瞧出来一点东西。

    凌惜点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队友前进。

    凌惜谨慎地走进屋子,朝四面观察。

    除了地上有些血迹外,一楼的很多家具都有偏移和倒下的迹象,看来这里曾发生过玩家与屠夫的搏斗,家具上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可能用“屠夫对玩家的单方面追逐”来形容更恰当。

    一楼只有血没有尸体,凌惜便走上了二楼。

    这栋房子比凌惜之前进入过的屋子都要好,装修十分华丽,凌惜上到二楼,便看到了新的客厅。

    客厅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靠墙放了一把看着十分舒服的木椅子,一具眼睛瞪得老大的男性尸体就坐在椅子上。

    那是赵宝军的尸体,她对这个老男人还有点印象。

    凌惜抿抿唇,走到尸体跟前,发现这具尸体的外套被扒了下来,袖口和裤脚都被往下撸了撸。

    尸体的手脚筋都被挑了,腕关节和踝关节附近有相当明显的伤口。血主要就是从这四个伤口往外流的,浸湿了尸体脚下的地毯。

    但伤口不止是这些。

    凌惜弯腰凑到尸体的上半身前仔细观察,发现尸体身上还有几处被刀捅过的伤口。

    最明显的伤痕位于尸体的头,一把普通的匕首正扎在尸体的脑门上,深深地埋了进去。

    赵宝军瞪大了眼睛,表情是非常扭曲的,像是临死前被吓破了胆。

    这副表情配上他安详的坐姿、他脑门上扎着的匕首、匕首下一缕蜿蜒流到他鼻尖上的血迹、他被割断的手脚筋、他脚下染红的地毯,让他的尸体变得极具视觉冲击力。

    虽然赵宝军的死法并不算多惨烈,但他的尸体却比其他尸体更能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为赵宝军是被玩死的。

    庄梦蝶将目光从赵宝军吓人的脸孔上移开,总结道:“ Boss进入这个屋子后,找到了躲藏起来的赵宝军,将他制服。”

    “ Boss扯下了赵宝军的衣服并挑断其手脚筋,再将失去行动能力的他放到了椅子上,就像摆弄布偶娃娃一样。”

    “接着, Boss把赵宝军的身体当成靶子,玩了一会儿飞镖,不,飞刀,射了好几刀才终于命中了男人的头颅。”

    这是一个很接近的猜想。

    实际情况是,屠夫本可以一刀就命中男人的头,他却不想这么快结束,毕竟他才开了技能,又要等些时间才能重新开启,于是他玩了两分钟才厌倦了,停手。

    白玲皱了皱眉,“真变态啊,这是屠夫吧,狼人不会玩得这么花。”

    凌惜:“ Boss已经变成了屠夫,它是用那把杀猪刀玩的这个残忍游戏,寻常的匕首应该不会扎得这么深,伤口也不对,伤口比这把匕首的刀身要宽一些。 ”

    凌惜说完,就把赵宝军头上的匕首拿了下来,收进背包里。

    这个动作引起了两位队友惊叹的啧啧声,凌惜不以为意,来都来了,舔包的期待落空,她总不能空着手走吧。

    凌惜:“赵宝军是老玩家,从他在厨房里积极发言的表现看,他几乎不可能独自行动,我认为他可能把剩下的三个玩家都团结起来组了队。”

    这个房屋虽大,却没什么闪光点,有可能已经被赵宝军搜过了。而赵宝军死后,那些好东西就被憋死在了他的背包里。

    凌惜拿完匕首就走下了楼,边下台阶边思索着开口:“如今赵宝军却独自死在了这里,那他的队友呢?”

    “往好了想,这个小团队齐心合力杀死了狼人,兵分几路逃跑了,赵宝军是被狼人追的那个倒霉蛋,其他玩家都还活着。”

    “往坏了想,小队被狼人杀光了,赵宝军独自逃走,期间杀死了狼人,带着仇恨复活的屠夫开了透视,锲而不舍地追他,这个血腥游戏是Boss对男人的报复。”

    很快凌惜就知道了这个推测的真正答案。

    这个房屋离湖泊不远,离开屋子后,凌惜带队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那一片如同黑色镜子的平静的湖,也瞧见了雪地上阴柔青年和妇女的尸体。

    游戏中就是这么生死无常。

    凌惜看到了这两人的结局,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回想起来,在上个游乐场世界,游戏开局就死掉了三个新人,她也不知道那几人的名字。

    “我叫凌惜,惜是珍惜的惜,别弄错了。”

    下意识地,凌惜轻声开口说道。

    这句突然的、不合时宜的强调自然令两个队友有点摸不着头脑,凌惜看着她们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没再解释什么。

    她本是这具身体的副人格、现实中除了主人格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存在,这件事凌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渴望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让她真正地在这个世界上活过,这么羞耻的话凌惜也不能往外说。

    凌惜说完,就走到了那条船边。

    惜既是珍惜的惜,也是惜命的惜,她能活过这场游戏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一条很大的木船,挤一挤可以容纳十来个人坐下,木船上放着几只船桨,看来玩家得手动划船。

    凌惜抬眸望向湖面,瞧见了一扇散发着金光的门。

    那就是出口了。

    这时,凌惜也接收到了有关于船只的提示。

    凌惜微微睁大了眼睛,从背包里拿出匕首,目光落在刀柄的黄宝石上。

    她拿着匕首走到木桩子前,捏起三根绳子中黄色的那一根,用匕首的刃轻轻擦了一下,绳子上果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她居然意外地获得了船这条线的关键道具。

    白玲:“等等,你先别着急割绳子。”

    凌惜:“放心,我就是浅试一下。”

    凌惜清楚白玲的顾虑,神龛那件事对她们的打击都不小,她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了。

    想要开船,玩家得找到红黄蓝三把宝石匕首。

    她们小队现在只有一把黄匕首,都找到的几率不大,未来她们很有可能需要和拥有其他两把匕首的小队合作。

    一场还算公平的合作的前提,就是你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有你想要的东西,双方才能相互制衡。

    绳子一旦割开,匕首就算废了,凌惜不会蠢到让自己落入被动的境地,其他小队也不可能因为船上地方够就让别人也上船一起离开。

    凌惜将匕首放回背包里,脸色忽然一沉。

    她听见了脚步声。

    一阵沉重的、快速朝这里逼近的脚步声。

    凌惜回过身,眯着眼朝远处望去,只见远处的林子中,一棵高高的老树的枝头挂了一盏灯,暗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光秃的树冠下的一小片空地。

    身形庞大的屠夫正拿着杀猪刀朝她们快速跑来,恰好经过了那束光。

    在灯光的照耀下,屠夫一头黑色的稍长的乱发像极了堆积起来的乌鸦羽毛,预示着不详和死亡。

    啊,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凌惜想,她已经拿到了强力武器和能当做未来谈判筹码的匕首,她这局游戏的好运气应该都用光了。

    所以,她最不想看见的人,还是得见一见了。

    凌惜:“屠夫来了,快跑!”

    凌惜是队里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往远处跑了几米,才出声提醒队友。

    老虎追人的故事凌惜也读过,但她没有那么不厚道地掏枪痛击两位队友,而是耍了个小心思,自己先跑,再让队友跑,以此让自己跑得最快。

    结果实际情况出乎了凌惜的预料。

    白玲和庄梦蝶是之前就合作过的队友,两人自带几分默契。看到奔来的屠夫和开始逃跑的凌惜,她们果断选择了兵分三路,分别朝和凌惜不同的方向跑了。

    啊这,她背包里还有一把枪呢,她们就这么果决地跑路,都不期待一下她的枪法吗?

    凌惜跑着跑着,发现身后没有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扭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她们居然离她越来越远,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要命的是,凌惜发现那个恐怖的屠夫居然没有理会另外两个女人,而是选择追逐她了。

    为什么追她,她又没有急支糖浆?

    凌惜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拼命狂奔,还因为跑得急了,被藏在雪下的石头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人倒起霉来喝口凉水都塞牙,凌惜连忙稳住身体,继续往前跑。

    幸运的是,屠夫的跑步速度是十五个玩家冲刺时的平均速度,凌惜差不多就是这个速度,加上恐惧的刺激,她真正努力跑起来居然比屠夫还快一些。

    不幸的是,凌惜会随着体力的消耗而越跑越慢,但屠夫的体力深不见底,一直从百草园追她追到了三味书屋,速度都没有降低。

    屠夫就这么气定神闲地在她身后跑着,那从容的模样就像是在赶鸭子或者牧羊,虽然并非这怪物的本意,却让凌惜有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真是要了她的狗命了。

    “哈、哈”

    凌惜艰难地大口喘着气,她在这一场游戏中的运动量太大了,她现在脑袋嗡嗡地响,后槽牙也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连眼前都要模糊了。

    其实她早就不行了,只是对生存的渴望一直在支撑着她往前跑。

    可精神支撑不是万能的。

    正当凌惜陷入绝望的时候,她朦胧的视线中突然照进了一缕暖光,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栋亮着灯的房屋。

    这灯光仿佛瞬间给凌惜注射了一发肾上腺素,短短几秒钟内,她的力气好似又回到了四肢之中。

    凌惜疯狂地朝房屋跑去,快速冲进了门里,又忙不叠地回身,将门闩给插上。

    她将后背靠在门板上,勉强让自己不滑坐在地。

    凌惜一边悠长地呼吸着,让自己的气息尽快稳下来,一边又用视线快速扫过这个屋子的各个角落。

    这个屋子非常大,只有一层,内部构造很特殊,不用墙壁隔开房间,只在地上造了几根柱子来承重,客厅、厨房、卧室都是连着的,进门后便一览无余。

    屋子的前后两面墙壁都开了窗户,每一面墙上有两扇窗,凌惜走到对面的两个窗口前,把窗户推开到极致。

    接着她快步来到一个闪烁着金色光点的柜子前,拉开柜门查看,出现在她眼前的居然又是一个沉甸甸的红色汽油桶。

    凌惜拎起汽油桶,慢慢来到与门正对着、距离门口有十来米远的地方。她把汽油放到脚边,从背包里掏出了珍藏许久的大宝贝猎/枪端在手里,枪口对准了大门。

    这扇门是木头的,却比凌惜想得要结实许多。

    只可惜屠夫虽然称不上智慧,但还有点脑子。

    屠夫没像《闪灵》里演的那样一刀一刀地去砍门,砍了半天才砍出个破洞,还要把脸伸进破洞里对少女怪笑,而是非常高效率地对门闩下了手,很快就将门打开了。

    虽然这么做,屠夫带来的压迫感少了一些,但危机却实打实地快速降临到了凌惜的头上。

    凌惜没时间再去找屋子里别的补给,只看了一眼身旁的汽油,就专心地拿枪瞄准了正往门里进的屠夫,耐心地等待着。

    门框对人类玩家来说很宽绰,对身形巨大的屠夫而言就小了。屠夫又一次弯下腰,夹紧肩膀,他先伸进了一条腿,再半侧着身子慢慢往屋里蹭。

    与此同时,屠夫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面色苍白、拿枪对准他的少女。

    你还不开枪吗?

    屠夫认得这把猎/枪,枪里只有两发弹药,而且致命的是,这场游戏里所有发射类的武器都偏移得厉害,通常要浪费一发弹药,第二发弹药才有可能打中。

    可是玩家并不知道这一点。

    眼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太柔弱了,应该是刚进入地狱没多久的新人。

    对她来说,最好的动手机会,就是他挤进门内、也是被卡在门口处动作缓慢的这段时间。

    很少有玩家能在直面屠夫时还保持冷静,加上武器自身的偏移,少女第一发子弹必然是要射歪的,他借此机会可以再接近这个少女几米。

    被屠夫逼近了许多,第一次出手机会又浪费掉了,少女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她第二次出手就算射中他,也很难将他击杀了。

    “砰!”

    凌惜开了第一枪,无事发生。

    看吧,事情的发展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

    屠夫慢慢地朝凌惜逼近,令他有点意外的是,少女一发不中,却依然稳如老狗。

    少女第一发子弹就瞄准了他的头,在子弹与他擦身而过射进墙壁中后,她没选择瞄准他的身体,而是再次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颅。

    她还是想直接击杀他吗?

    还挺坚持

    “砰!”

    一颗灼热的子弹埋进了屠夫的眉心之中,在他的头颅里贯穿出了细小的血色通道,接着这条通道如同山间的隧道般轰然崩塌。

    这把猎/枪的威力太巨大了,只一发子弹便轰碎了屠夫的脑袋,强行中断了他的思绪。

    屠夫高大的身躯如一座小山般向后砸在了地上。

    好,很好,非常好。

    他看走眼了,少女是个有两把刷子的老玩家。

    屠夫的意识脱离了残破的身躯,漂浮到了天花板上。因为房屋四面墙壁的遮挡,他那几百米的视野范围失去了意义,他只能看见屋子内的景象。

    于是屠夫的目光兴致盎然地落在了正把枪收回背包的少女身上。

    接下来有60秒的时间,尽情逃跑吧。

    在诞生后不久,屠夫就来到了这个地狱为他创造的位面里,他高攻低防,在无数次与玩家的交锋中,他也没少死过,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百分百的痛楚。

    因为痛,便有了恨,这便是游戏规则中“仇恨”的由来。

    真疼啊。

    屠夫已经很久都没被人爆过头了。

    屠夫朝凌惜看去,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秒,这个少女居然还没有逃跑,而是来到了他的尸体边蹲了下来。

    她要确认他死没死透?

    没必要吧。

    他脑袋都碎成烂西瓜了。

    即便是被轰没了头,短时间内再也摸不着头脑,屠夫的情绪都还算平静,毕竟他死过的次数太多了,这点打击算什么。

    可接下来,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少女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在屠夫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少女伸手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第40章

    凌惜的心理素质比初入地狱时高了很多。

    她在玩家空间里待了两天半, 一天的时间用来享受,一天的时间努力提升自己。

    在那还算支棱的一天中,凌惜先是学习了开车,剩下的功夫, 她则对系统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 那就是让她身临其境地体验恐怖和血腥。

    在系统的帮助下, 凌惜近距离地看了无数场人类被厉鬼撕裂的场景, 听见过无数声饱含怨恨和绝望的惨叫。

    一开始,她会被那些画面和声音吓得脸色惨白、颤抖不止,呕吐了好几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冷漠了。

    训练只用了半天,成效还不明显, 但凌惜如今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观察尸体,遇事也比先前沉稳得多。

    这也是她能击杀屠夫的原因。

    这个凶狠的庞然大物倒在地上,后脑已经碎掉了, 凌惜来到屠夫的尸体边蹲下,伸手覆上了那一张苍白诡异的面具。

    既然屠夫的“狼眼”技能来自于面具,那她便釜底抽薪,趁屠夫重生前拿走这个关键物品。

    这一次不同于杀猪刀, 凌惜轻松就摘下了面具。

    屠夫的脸会是怎样的呢?

    凌惜拿下面具的瞬间, 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

    也许屠夫像之前的小丑,脸上也有狰狞的伤疤;也许屠夫的脸上萦绕着黑色的浓雾,让人看不清它的真容;也许屠夫根本没有五官,或者脸上只有一张大口.

    凌惜垂下眼眸望向屠夫的脸庞,突然就愣住了。

    面具下是一张英俊的脸。

    这张脸的五官精致完美得有些过分了, 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仿佛是顶级雕刻师指下的作品,深邃,立体,眉目间还带了一丝冰冷锋锐之感。

    屠夫的脑袋碎掉了,这张脸也并不完整,有些地方还是血肉,整张脸都沐浴在血色之中,又让这英气的脸庞多了几分脆弱和艳丽的意味。

    他好像一把精致锋利却又脆弱易折的刀。

    不知不觉,凌惜对屠夫的称呼从“它”变为了“他”,这个微小的变化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凌惜的目光只在这张美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就又落回到手中的面具上。这面具属实诡异,不但干干净净没沾上一点血,连眉心位置的弹孔都不见了。

    她立刻站起身,拉开外套的拉链,把那张面具揣进了怀里。

    倒计时还剩50秒。

    凌惜冲到门口,这门被屠夫轰出了个洞,但还能用,她把门关上,插好门闩,从屋子里搬了一张木桌挡到门口,又拎了几把椅子堆在上头。

    凌惜环视了一眼屋内,把能搬动的木头家具都推到了尸体边,围成一个大圆,接着,她又来到床前,把被子团起来,搬到了屠夫的尸体边。

    屠夫:“”

    他好像知道少女打算干什么坏事了。

    凌惜拧开汽油桶,把汽油洒在了屠夫身上,又将被子盖了上去,也浇了些汽油。

    这被子是绿色的,凌惜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被子,看着火焰如脱缰的野马在被面的草原上奔腾。

    等火势很大了,凌惜就把那些家具推倒,让这些物件都压在了屠夫的尸体上,形成了小型的篝火堆,又往上浇了不少汽油助长火势。

    最后,她回到门口,将剩下的汽油一股脑地洒在了桌椅和门板上。

    一切搞定,凌惜爬出窗子,脚底抹油便是溜。

    这个村庄很落后,木制家具的表面都没有封层,十分易燃,凌惜跑出去没多久,火堆便熊熊燃烧起来。

    在这场游戏中,汽油的用处本就有两种,第一种,用来给车子供能,第二种,泼到屠夫身上用火攻。

    这特殊汽油比平常的汽油更方便点燃,且只要有汽油的加持,小小的火苗瞬间就能变成大火。

    屠夫:“”

    60秒倒计时结束。

    Boss再次选择以屠夫模式重生。

    理论上,复活后屠夫之前受过的伤都会消失,身体修复完好,但架不住他身上有烈火。

    还未睁开眼,屠夫就能感受到无数道炽热的火舌在疯狂舔舐他的身体,他的衣服刚出现就被吞噬了,接着遭殃的是他的皮肉。

    脆弱的皮肤在火焰的炙烤下立即变得焦黑发皱,一瞬间,屠夫全身上下仿佛被千百万只蚂蚁啃咬,钻心地疼。

    身体被家具死死压住,顶着烈焰的灼烧,屠夫用力抬起手,把这些碍事的东西拨到旁边。

    在能将火焰宛如病毒般迅速传播开的汽油的催动下,落了几滴汽油的地板也燃烧起来。

    火光充满了整个房间,黑烟四起。

    屠夫一边咳嗽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

    他刚伸手握住一只凳子的腿,他身上的火焰便撒欢地沿着凳子腿往四面爬,覆盖住了桌椅和其后的木门,在上面安了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起来。

    当屠夫把桌椅都扔飞,推开门时,整个门框已经变成了马戏团里给狮子老虎跳的大火圈,外面的凉风灌进屋内,不但没把火吹灭,反而让火势更猛了。

    那些摇动的橙红色火苗就像是在朝他招手。

    屠夫:“”

    他自诞生以来就没这么无语过。

    房屋的墙壁屠夫难以破坏,门框又小,这样的设计本就是为了帮助玩家拖延屠夫。

    想通过门框会花费屠夫不少时间,屠夫弯下腰,收拢四肢往外小步小步地蹭,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他有预感,他很快就又要死了。

    屠夫对伤害的承受能力和普通人类并无区别,人类在被浇了汽油点了火后会死,那他也是一样的结局。

    不行,他绝不能被卡在门框这。

    如果他被烧死在门框中,等他再复活,他还是要被烧,可能还要死,如此循环,一个门框就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这难道也在那个少女的预料中吗?

    想到这里,屠夫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她的确很聪明。

    不过,这根本困不住他。

    屠夫提起杀猪刀,果断地砍向左臂,一条强壮的胳膊被齐根斩断,掉落在地上,转瞬就被火焰淹没了。

    鲜血朝四面八方喷溅,也沾到了屠夫的面具上,他没有表情地眨了下眼睛,愉悦地想,这下门框对他来说要宽松不少了。

    没去管身上汩汩冒血的伤口,屠夫弯腰从门框中挤了出来,扑倒在门口的雪地上,快速地打滚。

    屠夫的皮肤与冰雪紧密贴合,火焰逐渐熄灭了,烧焦的皮肤发出类似铁板压烤肉的嘶啦嘶啦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仿佛疲惫到极致,仰面倒在了雪地上。

    他没了一条胳膊,身体多处烧伤,这具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去追逐猎物了。

    屠夫抬起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屠夫对玩家下手狠,对自己也毫不留情,他那一刀割得极重,仿佛这是别人的脖子。

    刀深深埋进了屠夫的皮肉,几乎砍掉了他半个脖颈,在如此追求效率的自杀方法下,屠夫当即被判定了死亡,新的60秒倒计时开始了。

    60、59、58

    屠夫懒懒地在心中倒数着。

    算上这60秒,少女总共给自己争取了130秒,他倒要看看她能跑多远。

    凌惜当然跑不了多远,她的体力刚刚已经耗尽了。

    在屠夫进门的时候,凌惜就仔细观察着这个怪物。

    她发现屠夫居然用巧妙的方式破了门,而不是直接撞开门,或者用刀砍两下就破开门,便猜测屠夫有不能暴力破坏房屋的限制,或者房屋对屠夫来说极其坚固。

    当她看到屠夫居然没把门框撑坏,而是蜷缩起身体,就像是变胖了的人强行把两条粗腿塞进瘦裤子里,艰难地从门框挤进了屋内,她就更确定答案是后者。

    这个屋子对屠夫来说很坚固

    凌惜瞬间就有了一个残忍的主意。

    她要点燃大火,把屠夫困在这个燃烧的屋子里,让他卡死在门框中,死了活,活了又被烧死。

    这方法不会困住屠夫太久,但让他多死几次是没问题的,屠夫每死一次,她就有60秒的时间逃跑,多来几次就够了。

    凌惜算得很准,却没算到屠夫会自残和自尽。

    很快,夜色下的雪地里就出现了完好的屠夫。

    屠夫伸手摸着脸上的面具,面沉如水。

    这张面具无法被破坏,且无论到哪里,面具在他复活后都会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因此,这面具不会随着他的重生刷新。

    面具是从少女的怀里瞬移到了他的脸上。

    苍白的面具上携带着那个少女的气息。

    屠夫先前复活时,周围全是火焰和黑烟,没有闻出来,但此刻站在雪地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鼻腔里除了冰天雪地冷冽的气息外,还有来自那个少女怀里的味道。

    这个味道,他称得上“念念不忘”了。

    原来是她啊。

    敢触摸他心爱的刀的人是她。

    一枪爆了他的头的人是她。

    第一个看到他真实面容的人是她。

    把他逼到不得不自尽的人是她。

    将面具染上了别的味道的人还是她。

    是她,是她,又是她。

    屠夫已经很久没有被牵动情绪了,他几乎忘了愤怒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冰冷了数年的血液仿佛也被刚刚那场大火给点燃了,在血管中沸腾了起来。

    屠夫紧紧握住了杀猪刀,绕到了房屋背后,这是窗子的那一面,也是少女离开的方向。

    少女千算万算,却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如今满屋的火焰没能困住屠夫,却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在火光的照耀下,屠夫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那个瘦弱娇小的背影正拼命奔跑着。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