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回府
梓桑和那鸿图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主角,有着不同基调的主线。
一边岁月静好谈情说爱,一边金戈铁马峥嵘岁月,这样的调性融合起来简直就是灾难。
那鸿图说是伪装成一个杀人狂魔,但骨子里对人命的看法跟上位者看蝼蚁一样,所以他可以毫无负担地立这种人设。
可梓桑却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当同情心同理心被催发到极致,他的每一次杀戮,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他们心意相通,却三观相悖,看他癫狂杀人牲,看他禽兽大发填埋大军……一面快意,一面悲痛。
那种一切都由自己的主观意识出发,却无力承担两个意识共通后产生的不同反应的感觉让人精神割裂。
说是大喜大悲都是轻的。
她\他只知道,有段时间真的要疯了。
她在救死扶伤,那边在杀人狂欢,她好不容易救下一人,那边随手屠城。
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疯魔后,有一次她差点想自杀。匕首就离她一分距离,而后果断刺下,如果不是疼痛唤回了本性也压过了那深重的感性,她可能真的死了。
同一时间,杀人狂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克制……却因为抑制杀念头痛不已。
说到底她和他不过是互相折磨。
所以天南海北又或者天各一方,不过是想创造安全距离,她\他隐隐觉得如果待在一起人物会产生排斥。
后来信阳军营的第一次碰面,就证实了她\他的猜测。
他们确实互相排斥。
具体表现在,梓桑看到那鸿图会双腿发软,恐慌害怕,又气愤难当;那鸿图看到梓桑会觉得弱小,从而轻视,不以为然。
当这两个念头共通后,她\他会瞬间转身,却又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哎。
轻声叹气的人回忆起过去种种,生出一股无力,可是比起在变种们面前心慌慌,还不如回自己身边心慌慌。
于是她一点点朝另一个自己靠近。
心里不免多出一分思考。
灵魂合二为一的快感,她\他只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有过瞬间体会,其余时间彼此眼神都不想给。
这样真的可以生活在一起吗?
因为无人可以阻挡那鸿图(拦了也没用),梓桑顺利爬到车上。
马夫的位置被顽强的赵一和硬争取到手。
于是手上没活的那鸿图坐进了马车。
和另一个自己面面相觑。
而后一同转开视线。
这一眼就像照镜子似的,虽然不再看了,但是高清1080p的照片印在脑子里了,从头到脚,连带眼睫毛……
好看。
但是,望进另一个自己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些消极排斥的情绪。
“……”
烦人。
也不知道在烦什么,就是烦,两个一起烦。
赵一和一边驾车,一边听马车里的动静。
一切安静的可怕,他却半点不敢打扰。
他身为永隆帝身边的总管何时这么卑微过,甚至给人驾车,如果被永隆帝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处置。
可他真的管不了了。
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他提心吊胆,深怕武安君暴起。
夫人委曲求全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真的好怕她会受伤。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着夫人。
可君侯府近在眼前。
他深恨君侯府为什么离皇宫那么近,又气宫外的马车进宫需要来人下车盘查,宫内的马车向外却不需要停顿,只要有出宫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简直没有一点缓冲的时间。
他的脑子迅速转动,思索解救夫人之法,可时间太短了,君侯府到了。
他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哪怕一人之下,得皇帝信重也没有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随着马蹄扬起,刹住,车身摇晃时,车内传出一声惊呼。
赵一和一颗心跳出嗓子眼,立马转身去看。
难道武安君忍不住动手打人了?
帘子撩开,还好不是预想的场景。
只是看着也不妙,夫人倒在武安君身上,君侯脸色沉得能滴水,他二人迅速分开。
夫人揉着头,眼泛泪光,也不见武安君问上一句。
赵一和眼中闪过痛楚。
可他不得不重新挂起笑,做个合格的内务总管。
“君侯……”
话未说完,武安君睇来一眼,“你可走开吧。”好感度播报又来了。
说着将人推开,自己走了出去。
赵一和收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紧,面上却对着里面可怜无助的人伸出手,扶她下车。
“夫人,小心些,君侯脾气古怪,不知为何大发雷霆。”赵一和只能提醒到这。
由于刚才已经让他走了,梓桑再看这个优秀的医学作品磨磨唧唧,只能重复:“公公快回宫吧。”
因为做不到和那鸿图一样直接,还道了句谢:“劳烦公公驾车……”
同种意思要分两种语气两次说,只会让人烦上加烦。
可赵一和没有感受到当事人的真实想法,只觉熨帖,沉浸在这声温柔的道谢中。
他依依不舍地送人离开,一边思索在武安君府安插人手的可能性。
君侯府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男女主人竟然一起回家了!
emmm虽然一前一后回了不同的院落,但也算是合体了。
下人立马忙活起来,洗衣做饭洒扫,力求整个府邸焕然一新。
当然因为平常没有偷懒,实际要忙的活并不多,只是人心激动,总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没事找事也要忙起来。
他们以为君侯府可以彻底运转起来了,毕竟男女主人都回来了。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确实运转了,只是分了两套班底,两边根本没有交集,更别说像其他府邸一样吃饭凑个桌,给男女主人赏花开道……
他们的午膳,晚膳,甚至就寝,都是分开的!
饭从两个锅灶起。
因为君侯喜欢荤,夫人喜欢素,一个口味重,一个口味淡,两锅根本不能混合炒。
一个用镶金碗筷,一个用青瓷白盏。
装饭菜的箱屉都是一个华贵,一个朴素。
主厨和帮厨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的对日后的侍主日常感觉不妙。
再就是就寝,没有一个人从各自院中走出来!
据两院守门的观察,一个痴迷练武,一个醉心医书,根本没想过出门看看。
“这日后便要如此生疏吗?”
一餐饭,两拨人,两头跑。
厨房帮厨送完晚饭就忍不住产生疑问。
而且主人家的意图很影响他们底下人啊。
否则连巴结都不知道怎么巴结。
军中伙长出身的主厨摸了把胡子拉碴的脸,“不管怎样我只听君侯的,大人想如何便如何。”
又看了眼帮厨:“怎么你心中另有想法?”
帮厨小伙:“我觉得夫人亲善……那日我送错点心都不曾怪罪……”
伙长轻哼一声:“那日后你送夫人处,我送大人处。”
帮厨小伙犹豫地点点头。
这是直接分阵营了吗?脑子不大灵活的他只能思索到这。
另一边,东苑主屋和文宣院的主人同一时间放下手中的兵器\医书,朝温泉池去。
两拨下人同时出发,在花房碰面,为了取只剩一份的干花,大眼瞪小眼。
东苑主屋的人叉腰:“君侯要沐浴,得先紧着我们。”
文宣院的人环胸:“夫人也要沐浴,女子才用花。”
东苑主屋:“我们先用。”
文宣院:“夫人等不及了。”
一直岁月静好的花房下人瑟瑟发抖,哪想到有这一出,心里纷纷后悔怎么不多晒几份。
但是谁能想到君侯和安阳夫人会在这一日归家啊!!!
然后他们又想,但凡两位主人没有如此同步,这花一前一后也就做出来了!
花房的人几乎要哭了。
最后为了不耽误时间,一个院子取了一半。
但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虽说男强女弱,可两人身上都有品阶,还都是声望极高的人,头几日还真难分清谁为主,谁为次。
府里逐渐风起云涌。
梓桑\那鸿图没留意到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一同沉入水底的感觉很好。
只要不待在一起,做同一种不互相排斥的事情会非常省脑力体力,行动力也会增加。
因为这时的他们心念合一,没有矛盾的情绪作祟。
水波荡漾,引人沉沦,正是催眠时。
一双葇荑遮住了那鸿图的眼睛,梓桑倏地睁开眼。
她\他手成五爪,擒住眼睛上的手,力气之大,可捏碎骨头。
身后果然传来一声嘤咛。
“大人~”
娇滴滴的抱怨声叫他们纷纷打了个抖。
那鸿图维持着擒拿姿势,转头去看。
那是一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
那个波涛汹涌的保镖,丸子。
“作甚?!”
梓桑\那鸿图怎么一早没发现她是这种人呢?
“大人疼~”丸子挤出两滴眼泪,看了下手的位置,可惜她的大人并没有怜香惜玉。
“太让人伤心了,大人冲冠一怒把夫人带走了,我们这群下人方从宫中出来,都没来得及用饭呢。”
梓桑\那鸿图:兴师问罪的?问到洗澡的地方了?
那鸿图眯了眯眼:“出去。”
这是打算将她放了。
谁知丸子得寸进尺,两手干脆环抱住他,又在他的大胸处捏了捏。
那鸿图黑了脸,梓桑在另一边抱住自己。
“找死!”
那鸿图眼见要下杀手,丸子高呼一声:“大人您还记得您的心尖尖小丸子吗!!!”
这声惊叫石破惊天,成功让那鸿图停下。
什么东西?他疑惑了一秒,手上施力,反手抱摔丸子,将她扔进泉水里。
“噗,咳咳,大人大人,我是姜纨呜呜!!!”
那鸿图沙包大的拳头停在姜纨门面。
“……”
姜纨对他瘪了瘪嘴,努力想在水中站起来。
那鸿图扫视了一眼如今的她,衣服湿了紧贴在身上,蜂腰巨臀,胸部丰盈,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她揭去,露出一张和他一样深邃艳丽的脸。
“……”
这个神经病怎么回来了。
“本君给你的任务是……”
还未说完,姜纨打断:“知道知道!但是我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我有意锻炼锻炼他们!”
“大人~”姜纨蹭过去,想抱住那鸿图的手臂,却不想先让他捂住了眼睛,身子又被一转,变成了背对着他。
姜纨惊讶了一瞬间,然后顺势靠上去,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那鸿图微微后撤:“……擅离职守,十鞭。”
“嘤~”姜纨眼泪说来就来,琉璃般的眼睛浮动着水光。
“大人!属下再不来找您,您都快忘了属下了!!!”
“我长大了!”
“我有来看你的自由!”
在那鸿图看来她还是那个小屁孩:“……小屁孩,你最好闭嘴,否则我将你扔出去。”
这本是威胁,可姜纨却嘿嘿发笑,红唇摄人,风情万种。
“属下刚刚被大人打伤了,走不了了。”
她抬起脸,在水中踢踢踏踏地将鞋袜除了,还特意抬高红肿的脚腕给他看。
刚才被扔下来的时候未找到平衡站稳,导致扭了脚。
“大人你得负责~”
“神金,那你死这吧。”
【姜纨好感度增加,解锁点将符,经验值+20。】
那鸿图:“……”
“哇,许久未得到大人训斥,大人依旧那么冷酷无情,丸子甚是想念~”
姜纨背对着那鸿图露出怀念的神色,一时间竟有些温柔。
那鸿图可看不到她什么模样,他现在就是懊恼,为什么没把人认出来。
早知道姜纨偷溜回来,他也不至于在这被堵,还被偷摸了。
不过这两年……这小丫头确实变了很多,那个身材体脂……已非吴下阿蒙。
“既然回来了便去找林枭吧,成日毛手毛脚正好让她训你。”那鸿图最终说道。
他将人放开,趁姜纨还没转身,迅速拉了帘子遮羞。
“嘿嘿,”可惜姜纨反应快,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发出痴笑,赞许道,“大人这两年也没少练。”
那鸿图磨了磨牙,小骚。货长大后更不知道收敛了。
撩起一捧水就往这个色眯眯的人脸上泼。
姜纨又被淋却并不恼火,反而笑吟吟地握住那鸿图的脚腕:“大人我真的很痛,您若是不帮我只怕府上该有您在温泉池玩死貌美丫鬟的传言了。”
“想必会脸面无光吧,脸面无光呢……啧……大人你还是让我死在这吧。”
那鸿图指着她:“你个……”不要脸的。
随即他反应过来,姜纨是在用激将法。
他能上当?
呵。
那鸿图学着她的模样,牵起嘴角:“无妨,本君臭名昭著,无所谓再多一桩。”
姜纨缓缓收起笑:“……大人,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会遭雷劈的。”
回应她的是那鸿图大步往外走的模样。
“大人!”
未得回应。
姜纨咬牙,双手一撑,从水中起来,不顾腿伤,一个百米冲刺跳到那鸿图背上。
下一刻,她亲爱的大人往右一步,成功让她和地面相亲相爱。
姜纨无疑是个执着的人,手一伸,死死抱住大人的腿。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
就这样,一个拖,一个挪,待到出了温泉池,满院的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自然也看到了某位死缠烂打之人的容貌。
于是乎,君侯在沐浴时邂逅丫鬟的传言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上下。
文宣院的人,尤其是吉秀福秀急得团团转。
君侯回府的第一日竟然宠幸了他人(越传越离谱),她家夫人怎么办!
“夫人……”吉秀期期艾艾。
梓桑正要躺下睡觉,不太明白小丫头要哭不哭的,遂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奈何吉秀福秀觉得事实很残酷,不是很愿意被夫人知道,欲言又止了半天都没说话。
梓桑却要睡了,她另一半今晚绝对还有的折腾,她不一样,她可以好好休息。
只是她忘了姜纨的不可控性。
半夜被一声甜蜜蜜的‘夫人’吓得差点得心脏病。
第22章 第22章 误入下属吐槽大会
姜纨身为枭师暗部统领,一直以来负责搜集情报,为大人扫清暗地里的一切障碍,并打理大人的私库。
她杀过永隆帝的军师,也曾潜伏在车寿大军内放火烧他那堆毒虫,亦守在青兖徐豫四州猎杀心怀不轨之人……便是最近的雍州之行,她也需亲身上阵,只因大人想要雍王的战备。
她真的很忙,而且每次任务都由林枭派发,她便是匆匆见上大人一面都未见得能留下印象,而后两年更甚,竟然一面也没见到。
她害怕大人将她忘了,所以在最后收尾时溜了回来,之后更是利用职务之便代替了本来的暗部使者,潜伏在大人所谓的夫人身边。
当然她的最终目的是见到大人,潜伏在那人身边不过是出于职业素养,想探一探那人的底。
结果没发现那人身上有威胁到大人的可能,因为她太弱了,弱得需要人时时保护,就像在宫里皇后那样贴身保护。
姜纨自觉没有威胁后便打算来寻大人。
如此着急,如此期待。
结果他真的将她忘了?!
姜纨捂住大人眼睛的时候便希望他能认出来,结果没有。
掉下水池后,仍是没有!
大人将她彻底忘光了!
如果不是她亮出身份,想来逃不过一死。
姜纨太伤心了,遂死缠烂打。
只是大人依旧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那个大人。
狠狠将她撕下,之后不论是门还是窗户都没给她留下。
如果依照以前的性格,她大约会掀开屋顶的瓦片,从天而降给她的大人一个惊喜。
但她自觉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经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她选择在门外叫唤,她要让整个府邸都知道她的存在!
反正枭师姜纨可以有很多张脸,也可以不要脸。
只是她婉转的歌喉尚未来得及发挥个十成十,虎头湛金枪chua的一下被抛出来,刺穿了门,逼近她的门面。
姜纨要不是有多年逃生的经验,只怕交代在这了。
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姜纨多了丝狼狈,伤心欲绝地看向屋里。
嘤~
大人还是那个大人,永远对她比对林枭差!
姜纨委屈得不行,如果是以前的她必然是不会放弃的。
可她实在有些伤心,脚步一转便进了隔壁院落。
她的面容经常因为任务不同时常变幻,府里的同僚未见得能认出来,如果悄悄潜进去恐怕少不得惊动人,于是她大大咧咧地用‘和大人共浴过的丫鬟’的身份闯了进去。
寻常人只以为是什么争宠挑衅的戏码。
就连姜纨也是这么认为,打算去激一激鸠占鹊巢的人。
她站在那朴素的房间里,只觉和大人格格不入,根本想不出有一天他愿意在这样的房间醒来。
于是跪在床前,趴在那人耳边,掐尖嗓子,道了一句柔媚的‘夫人’。
谁想这夫人浑身颤抖了一下,竟因惊吓过度落下冷汗,姜纨原本郁闷了一夜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心里止不住发笑。
“夫人~”姜纨继续,眨眨眼,眼中闪过恶趣味。
梓桑轻轻喘气,脸色有些白。
姜纨摸着自己的真脸,露出些许哀愁,在微弱烛火中轻启朱唇,“夫人,求您为奴婢做主。”
梓桑捂着心口,继续平复心跳。
真是脆弱,姜纨心说,这样的女子哪里适合大人,大人也是,将人从宫里捞出来却不闻不问……
想来她接下来的做法应该是对的吧。
救人出苦海也算功德一件。
于是,她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在温泉池被轻薄的事说了出来。
咬着唇,一副泫然欲去的模样,然后紧盯着夫人。
可这位如画的女子却像个木头,愣愣地看着她。
姜纨再要挤出几滴眼泪,手上直接多了一条丝巾。
柔软又带着一股清苦的药味。
她原本含在眼里的假眼泪一下散去,眼神逐渐困惑,不由盯紧了这女人。
虽然她依旧未执一词,可是姜纨竟然从她眼里看到了关怀
这一眼直接把她接下来的话都堵了回去。
这女人……是不是没听清楚她说什么,竟然在关心她?
这让姜纨仿佛又回到了皇宫,她那时也是几次提示太后赐下侍女不是好事,而这人却心思纯净,淡然依旧。
如此不骄不躁,不嫉妒,都快赶上圣人了,让她怎么说的下去。
人在面对善意的时候哪里能逗弄耍玩,她也不例外。
姜纨的眉头渐渐拧紧,原本行着拆散的事,却一下换了调子。
“夫人你这样哪里适合武将,你该找个真心真意,知冷知热的人。”
“我家大人暴虐成性,脾气臭,还邋里邋遢,你看他那头辫子,别看不脏估计十天半个月没洗了,而且我观夫人朴素,大人却花钱如流水,你知道被掏空荷包是什么感觉吗……”
越说,越有些真情实感的幽怨。
一瞬间她从第三者变成下属对上司的抱怨,原本趴在床边,直接变成背靠着床。
“你这么弱根本应付不了大人旺盛的精力,他曾有过七日不阖眼记录!”
“你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夫人何不跟我家大人和离?”
“信阳之事,我略有耳闻,”她可不信奉中原人那些贞操的话,“你别信那些迂腐酸儒乱说,清白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这是她家大人说的。
犹记得几年前,枭师救了一批落难贵女,那些人便是受了侮辱要死要活,大人觉得烦,就说了这句话,因此救下几个人。
她觉得这位安阳夫人明显看不上自家大人,既如此何不先放下那时的枷锁,重获自由?
紧接着她开始胡说八道,使劲撺掇,希望安阳夫人能厌恶大人。
“我家大人茹毛饮血,跟个畜生似的。”
“我家大人风骚而不自知,喜欢黄金珠翠。”
“我家大人……张口闭口叫人去死!不讲礼仪,简直可恶!”
“我家……”
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不过下一刻,她灵机一动,大声道:“我家大人毛发旺盛,胸毛多!胸大器小不肖男人。”
她摇头晃脑地说着,心想这样可以劝退安阳夫人了吧。
她有些期待夫人厌恶惊恐的小表情。
头缓缓转过去,还未看清。
“砰”的一声。
门在这一瞬间被踹开,寒风噗地甩在她侧脸上。
不等姜纨反应,一声夹杂着寒意的‘姜纨’直接让她闪了脖子。
她僵硬地扶着脑袋转向门口。
依稀只能看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黑黢黢的,跟鬼似的。
可不就是鬼啊。
嘤~
大人来了多久了,听到多少啊?
姜纨想哭。
门口和来时一样无人守夜,她一开始还笑下人怠慢安阳夫人,现在却只想把那玩忽职守的家伙拎过来抽上几鞭呜呜。
“哦呦,大人怎么来了,是没有奴家暖床孤寂空虚冷吗?”
姜纨继续贫。
只是一只手已经悄悄摸向安阳夫人求个心安。
这是她需要寻求力量的时候下意识动作,谁知她握住的那只手反握了回来。
姜纨瞬间泪流满面。
太感动了。
梓桑\那鸿图:哈,抓住了,你跑不掉了。
骂她\他畜生风骚没礼貌,什么胸毛,器官,屁的乱说!
气死她\他了。
如果一开始只是惊吓,后来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乱世数年,虽说怕姜纨会和游戏里一样对男号有什么,所以一直冷着,但好歹悉心培养一场吧,也不说歌功颂德了,但是别在这造谣啊!
那鸿图踏步进去。
姜纨想逃,却忘了手被人家牵着,因而慢了半拍,被暴躁中的那鸿图拎着脖子拖了出去。
姜纨对床榻上的美人儿伸手:“夫人救我~”
梓桑‘不知所措’‘茫然无辜’‘爱莫能助’‘自责忧心’。
总之没什么卵用,姜纨最终被扔出府去。
“大人~属下舟车劳顿,历经万难才得以见到大人,您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回应她的是君侯府被关上的大门。
姜纨:“……”
此时都已经是深秋即将入冬的时节,她一个凄苦的独身少女竟然被抛弃在府外,不得不说,她家大人真的禽兽。
感慨完,姜纨拍拍屁股,站起来。
“哎,林枭,姐们来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邪魅的表情让整张脸多出一丝嗜血。
府内。
下人看到君侯终于从自己的院子走出来,向女主人的院落而去,还以为夫妻之间终于正常了。
但很快又见君侯拉了个婢女出来,并不留宿,又懵了。
由于更深露重,夜色茫茫,实在分不清二人是什么姿势,只知道靠得还挺近,推推搡搡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君侯即使去了文宣院也不留宿!
府里留着的那批正常人瞬间成了八卦散播者。
传来传去,很快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府外。
等梓桑\那鸿图打算整顿的时候,整个贵族圈都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梓桑多了几个宴请,那鸿图多了几张拜帖,一堆吃瓜群众妄想近距离看热闹。
第23章 第23章 夫人社交
请柬也好拜帖也罢,一开始梓桑和那鸿图都不准备接。
一个是任性孤僻惯了,一个则是对这些不感兴趣。
但梓桑又和那鸿图不一样,她不如那鸿图自由,当前朝代‘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让一些女眷频频邀请她参加宴会,加入贵夫人间的群聊,美名其曰‘夫人社交’。
梓桑想躲都躲不过去。
就像现在,西平侯的夫人就在医馆堵住了她,导致排在她后面的病人着急不已。
她一面邀请她去参加赏花宴,一面装模作样地让梓桑看病。
“赏花宴在安和园,那处风景秀丽,去看看保准不亏,夫人明日可能来?”
语气殷切,满腔求结交的心思,梓桑对这种看着没坏心但实则死皮赖脸的无赖有点没辙。
她把着脉,想把人带回到看病上,然后开了药让她直接滚,把了半天却发现她挺健康的,除了……
“您一直用助孕的方子吗?”梓桑神情有点严肃地问她。
这个古代女子逃不过的生育话题,成功让西平侯夫人原本热情洋溢的笑脸凝固,她僵硬地点点头,随即问道:“我多年未有身孕,一直用的育鳞方,可是这方子有问题?”
现在的她暂时放下赏花宴的事。
梓桑:“把药停了吧,我给夫人开几副降气凝神的药,夫人忧思过重,于妊娠有碍。”
西平侯夫人不孕是因为吃药吃得内分泌失调,又常年焦虑,自然难受孕。
梓桑几笔给人开完药,想着她应该会马上去抓药吃药,也就不会缠着她了。
她都准备好迎接下一个病人了。
结果西平侯夫人来劲了:“若我吃了夫人开的药可能怀上孩子?”
梓桑:“……若调养好应是可以,只是生孩子还需看西平侯,夫人莫要大包大揽,放平心态。”
一个人要是能生孩子的话,那才是医学奇迹。
西平侯夫人神情震动,一直以来公婆指责,妾室嘲讽,外人笑话,都只对着她一个人,梓桑是第一个说生孩子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的压力好似有了宣泄口,眼眶一红,想也不想地握住她的手,哽咽,“夫人大恩……”
当世神医说的话,她没有理由怀疑,而且如果这话传到外面去,她身上的压力会少很多。
梓桑:“……”
抽手,抽不动,真的抽不动。
她递了块干净的手帕过去,“……去拿药吧。”
快给我走开。
西平侯夫人拿着手帕的手微微颤抖,却并不擦眼泪,她此刻的舒心是因为有人为她释放了压力,让她更觉得安阳夫人果然如传闻一般心善仁慈,倍感亲切,她十分想要亲近。
于是她更加迫切地将请柬递了过去。
“夫人一定要来,我想将夫人带给姐妹们认识。”
梓桑不防她还想着这件事,特别想推辞。
她那晚是怎么拒绝姜纨求助来着?
‘不知所措’‘茫然无辜’‘爱莫能助’‘自责忧心’,然而什么都没做。
那她现在也露出‘迟疑犹豫’‘欲言又止’‘神情委顿’‘沉默对抗’——
然而结果就是在这位的殷殷期盼下,死缠烂打下,甚至转移话题都没用的情况下,她接下了。
接下了?!
西平侯夫人舒心的离开,留下梓桑一个人萎靡,看什么都烦。
再看一下赏花宴地点:西山安和园。
一来一回都要大半天,逼近冬日,赏个鬼的花。
哎。
再忍忍,快了,她\他正在加快蚕食兵马司,宫内御医新老更替,出身济药堂的大夫很快就能接手永隆帝的身体了,接着就是宫廷换防图,禁军虎符……
再忍忍……。
第二天,梓桑出发去安和园。
安和园位于西山,需要出西城门往西地带,因风景秀丽,奇珍甚多,除了著名的花厅,还有猎场,些许有闲情逸致的贵族便划山而居,建起别院,偶尔来此赏花打猎。
其中最为宏伟的便是皇室所建别院,玉璋宫。
内里寰宇亭楼,雕梁画栋,满山松柏成荫,大有避世闲趣之感。
从安和园就能看到其中一景。
听说里面住着一位大长公主和皇帝义女顺义公主。
前者是当今的妹妹,也就是太上皇的幼女,后者需要唤前者为姑姑。
在安和园的夫人们本该巴结这两位贵人,但西平侯夫人特地来嘱咐梓桑不要靠近玉璋宫。
其中神情莫测,语焉不详,梓桑这种不八卦的人都被她钓起了胃口。
奈何西平侯夫人故意卖关子,梓桑也不好追问。
她被推入花厅里,直面繁花似锦的一面,西域红花、矮种兰花:帝王妃、火焰百合……
反季节的,热带非热带的,最贵的,最好看的,似乎都能在这里找到。
别人看花,对其来历侃侃而谈,梓桑看花,则喜欢看药用价值。
这就导致,那些夫人说花蕊如何娇嫩,用雪水浇灌的时候,她在脑子里翻药植大全。
“这火焰百合乃是我家大人让人从交州海附近寻来,中间跑死了数十匹好马才将将送达,真真是娇花一朵。”户部侍郎的夫人扶着发髻说道。
梓桑看了眼那热带出品的花,从低纬到中纬没死也是奇迹。
“这优钵罗花也是,全程要用冰,热一点都不行。”永隆帝麾下宣武将军夫人领着一群人到小型冰窟,指着冒寒气的花,脸上带着自得。
梓桑看到这花眼冒绿光,雪莲啊这是。
两种植物来自一南一北,中间需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再想想两位大人的品阶,梓桑觉得这两家不是原生家庭好,就是没少贪……
emm先记下来。
原来夫人社交是这样,梓桑有了些兴趣。
“武安君可有为夫人做什么?”
记黑历史的时候,有人突然发问,梓桑一顿,然后摇摇头。
在坐十几个夫人顿时了然,有些幸灾乐祸,有些挑眉旁观,好像一下坐实武安君和安阳夫人不睦是多么有趣的事。
其中也有忧心忡忡的,西平侯夫人赶紧走出来解围:“去去去,夫人对此道平平少来为难人,不过你等要是身上有疾的可要赶紧问问了,我好不容易将人请来可是为了诸位姐妹着想。”
梓桑瞥了她一眼,垂眸。
要是真心求医问药,其实可以去医馆,是谁她都会治的,哎,话说那么好听,不过是拿她涨脸面,可又镇不住爱显摆爱挖苦的人,和事佬都当得不称职。
梓桑心底叹气,这一遭是被人利用了。
西平侯夫人还在努力让她融入集体,带她到处插话。
梓桑做不到附和这群名为赏花实则炫耀的人,但她会发动专业技能,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告诉她们花瓣入药或美容养颜,或调理身体,要么可以做甜羹、酿酒……
“匙叶草富含维C,可美白祛斑,祛除痘痘粉刺;长春花可活络通脉,治气血不调;还有那西域红花可凉血解毒……”
这些夫人面面相觑,一时露出茫然的神情,听不懂,但觉得很是专业。
其中就有人被戳到痒处,蠢蠢欲动,打算薅了花瓣,折了花蕊,研磨花汁。
一场赏花宴逐渐变了味道,变成大型毁花现场。
主办方之一的西平侯夫人无奈之余又觉得好笑,还有点因为别开生面而惊喜,办了这么多场赏花宴,独独这一次有人教她们吃花,将停在欣赏层面的花朵,变成利己的东西。
安阳夫人确实是医痴,还是个和她们这些宅院妇人有很大的不同的人,西平侯夫人想。
贵妇们吩咐完采花入药后,又围住了梓桑。
“听说夫人帮阿雨调养了身子?”一位夫人凑近了偷偷问。
阿雨就是西平侯夫人,她是从她那里得知安阳夫人擅长妇科,因为自身也是久不怀孕所以来问问。
围过来的夫人大多都有这方面的毛病,纷纷伸出了手,表达自己也想被诊一诊。
比起聊花,这个还算不错,于是梓桑就地看诊。
然后她发现这群贵妇要么内分泌失调,要么卵巢早衰,还有些月事都停了。
明明这么光鲜亮丽,内里却各种疾病,她都有点同情这群人了。
于是一个个看过去,给开了好些药。
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人可能是出于好心,问:“夫人医术卓绝,想来要孩子比我们简单多了,可有打算何时生?我可以为府上介绍奶娘。”
梓桑执笔写药方的手顿时没收住力,给纸上留下好大一个污迹。
她抬头看了眼一无所知的新任兵部尚书的夫人,只觉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整得她都尴尬了。
一时只能缄默应对。
还是西平侯夫人杵了杵她,她才意识到说话欠妥当。
对哦,整个郢都都知道武安君和安阳夫人夫妻不睦,她这么问,无疑是戳人肺管子。
兵部尚书夫人脸色讪讪,为了弥补,说是可以教梓桑拿捏丈夫的法子。
“我家夫君就是个耙耳朵,您大可以信我,只管用,保准武安君对您服服帖帖。”
梓桑:“……不用了。”滚。
她快速写完方子,希望能用这个转移对方注意力。
然而兵部尚书夫人脑子像缺根筋似的,非常感谢她,非要在她耳边细说夫妻之道。
梓桑本来打算拒绝不了,就左耳进右耳出,但是她听到了以下的话。
“所谓夫妻之道,在于制衡。”
梓桑眼睛一睁,这姐们是在用帝王心术拿捏夫君吗?她以为自己小看了贵妇们的格局,于是端正了态度。
兵部尚书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结亲两家需家世相当,互为掣肘,当然了夫人和君侯这种好像不符合,但你二人名声呈两极态势,可以利用,让君侯对你敬重些。”
“再,夫妻之道又需审时度势,看丈夫的脸色,变换喜怒哀乐,把握时机,行亲近之举。”
“最后便是收买人心,孝敬公婆,宽和驭下,如此便是受了委屈,夫君也是要受流言蜚语的。”
说完,兵部尚书夫人期待地看向梓桑。
但梓桑已经从一开始的‘听听看’变成‘就这’?
她就不该期待这群人能说出妻权压过夫权的话,因为压根就没有!
而且越听越不对劲,又是看丈夫脸色,又是孝敬公婆的……真的不是在作践自己吗?
就是说心梗了。
她默默将药方推到她面前:“有几味药较为稀缺,快让人去准备吧。”
玛德快点滚,一群神金。
兵部尚书夫人一听果然不再说了,急匆匆叫来丫鬟吩咐。
梓桑看着这些人在忙,还有些拿着新出炉的花茶花汁点心,悄悄退到角落。
她确定了这个地方真的不适合她。
谁想躲起来没一分钟,西平侯夫人就找了过来。
“若有一日也能如你一般,既有立身之本,还能侃侃而谈就好了。”西平侯夫人对看着别人忙活的梓桑感慨。
她们位于花厅角落,被花朵包围,自是惬意,不免想说说体己话。
听到她这话,离得最近的杜国公夫人、冠军侯家的大小姐纷纷围了过来,附和般点头。
她们总觉得,比起主持中馈,应对人际,像梓桑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事会更加快活,那样的朝气蓬勃,实在令人羡慕。
梓桑心说再给你们一次好好表现的机会。
于是她问:“那为何不把看花赏花的功夫拿来做些更充实的事?一样能寻得开心。”
西平侯夫人笑:“我等哪能如夫人一般,说说罢了,如此便挺开心的了。”
梓桑不再说话。
这群人真挺奇怪的,羡慕是她们说的,觉得这样挺好的也是她们。
“夫人与我等如此一见如故,往后便常来吧,下月初一还会有一次小聚。”
哈,她们还想把梓桑变得跟她们一样。
梓桑真的怕了,说什么都不能再来了,于是她也不表态,根本没给这些人劝说的机会,然后快速地表示自己要去方便,她们只能放人。
“夫人您的脸色……”
刚出门,吉秀担心地看着有些苍白的梓桑。
此刻她们已经走出了花厅,却还在安和园的范围。
梓桑摇头:“无碍。”
这场虚以为蛇的宴会,她免不了表里不一,暗地骂人,所以遭报应了而已(凸)
四下看了眼,梓桑有点不记路,于是问两个丫鬟:“马车在何处?”
快跑快跑。
吉秀福秀全程跟着,从那群贵妇提及武安君开始就提心吊胆,她们互相攀比却累得夫人坐立难安,看出她想走,她们自然是愿意的。
于是一个去花厅里和西平侯夫人说有事先走了,一个带梓桑找马车。
停马车的地方是一处平地,每辆车子各有位置,只是她们去的时候发现自家马车前后左右都被围住了,拆解出来的马原本在马厩里吃草,现在也不见了。
甚至为贵人安排停车位的侍从都不见了。
一主一仆满头雾水。
“夫人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求助。
牧园在西山也有场地,猎场的部分走兽还是牧园提供的。
当然前提是要能联系上。
她从衣领里掏出哨子,打算传唤此地能引起共鸣的飞鸽。
“殿下,那边那个便是安阳夫人了。”
红裙宫装女子趴在楼阁窗棂上,一只手垫着下巴,另一只手自然垂下,手指一勾,底下有一人膝行过来,将下巴放了上去,女子顺势挑揉。
跪在地上的男子发出喵呜的声音,和真猫像了个十成十,俨然是个擅口技的人。
“她在那做什么?”
男子:“车架受困,马匹遗失,困在此处了。”
女子懒洋洋:“谁做的?”
男子头愈发低:“殿下……”
女子懂了,轻笑一声:“姑姑意欲何为?”
男子:“您知道的西山多走兽,跑出来一些也是可能的。”
第24章 第24章 有人来偷塔了!
飞鸽还没来,梓桑就先遇到了一群大型鹿类,赤鹿。
灰褐色,头生八叉角,是那种能把人拱出十里地的狠角色,而放在西山的走兽,多为野性尚未根除,所以可以想见它冲过来的时候带着怎样凶悍的气势。
这样的它们有八只。
便是冲来都有千军万马之势。
吉秀福秀直接傻在原地。
好在这一次更换的暗部使者没有袖手旁观,从隐蔽处现身,一个和鹿群搏斗,一个带梓桑她们逃之夭夭。
待到安全,又悄然隐去。
梓桑抚着心口,脑中尽想着赤鹿不正常的眼睛。
只是不等她细思,几乎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间,一声声哞哞叫自远处传来,不久后一群野牦牛出现在视野,每匹一千两百多斤,二点五米,浑身腱子肉还带有巨角。
暗部使者打算留下来拖延时间,梓桑赶紧把一包药粉给她:“此为迷药,应急用。”
几人点点头。
梓桑带着吉秀福秀往牧园的方向去。
可没走几步,又遇到了犀牛,它不像赤鹿牦牛能吃又能养是猎场的上乘猎物,犀牛则不然,当代人只知道它的角能用来制作鸡肋的利器和饰品外对它的其余功能一无所知,也只有牧园才知道它的皮可做铠甲研制药物,所以驯养犀牛的组织少之又少,数量更不会多,养它更多只是观赏,并不做其他用处。
所以此一遭,如果不是想治她于死地根本不会想到放出来。
吉秀福秀短短时间遇到接连袭击,已是沧桑不少,却还想着挡在她身前。
梓桑忙把人拉到身后,手指翻飞间取出一只火折子,草药包,将其点燃,又将烟雾吹向奔来的犀牛,在它将将创来之前熏晕过去。
此时梓桑已经精疲力竭。
所以究竟是谁要害她?
想不出头绪,下一秒又有秃鹫鬼叫,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梓桑条件反射般后退。
再看她刚才呆的地方,果然有数只秃鹫张开了利爪和尖喙,俯冲而下……。
西城门处,一匹匹骏马飞驰而过,朝西山猎场而去。
同行的就有兵部尚书,宣武将军,四征将军,四镇将军,中领军,四安将军,四平将军等二十几位武将。
其中一马当先的便是武安君。
兵部尚书成祁觉得今天的武安君很不一般。
此前他们这些武将递上拜帖都石沉大海,不想在永隆帝召见他们时,他竟然向永隆帝请示去西山演练。
美名其曰,同僚切磋。
永隆帝同意了,一行人这才快马加鞭去往西山。
不得不说武安君果真对永隆帝忠心耿耿,不想落个结党营私的名头,便正大光明地提了出来,成祁感慨。
一路尘烟四起,只能遥遥看见武安君的马屁股。
甚至一眨眼后连马屁股都看不见了。
“武艺比不过武安君便罢,马竟然也比不过,我这可是西域良驹。”在成祁旁边的征南将军一边跑马一边叹气,眼中还有化不开的艳羡。
宝马配名将,他们自然也想要。
成祁:“若是知道这马从何而来就好了。”
说完,他又一挥鞭子。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却不见武安君在猎场入口等着,相反他跑去了安和园附近。
成祁等人只能跟上去,不想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武安君搭箭开弓,朝某个方向射去数只黑羽箭,箭矢如流星般划过,不知道打到了什么,响起凄厉的鸟叫。
成祁朝那里望了望,对着旁边人询问:“那边是不是有几个女子?君侯是帮人解围吗?”
征南将军看了眼身形单薄的几个女子:“还真是!君侯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真想不到。”
他们还以为君侯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没想到还会怜香惜玉,一时都惊奇不已,纷纷围了上来。
但有些话还是说早了,那些秃鹫都死光了,黑羽箭也不见停下,甚至一连数箭都射到脑袋上,脑浆崩裂,头骨都碎了。
几位武将面面相觑。
这哪里是救人,这是让人胆寒的虐杀啊,也不怕对面的女子受到惊吓。
那鸿图收回弓箭,驾马朝猎场而去。
赤鹿,牦牛,秃鹫,犀牛,真是舍得下本来害她/他。
那鸿图入得猎场,意思意思打了几只野味,和同僚比比马上功夫,便去寻看守猎场的人,想问他是否知道猎场里唯一一只野犀牛的位置。
猎场分东南西北四个位置,守山人就有十二个,十二个人里又各自配了一支队伍,他问的是离女号最近的东方位。
结果那三人都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知道猎物跑了,而且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玩忽职守还把青铜重型门打开给他看了。
有它挡着,就算是有角的畜生都不一定能闯出来。
可里头就是没有了那只犀牛。
那三人一看就知道自己估计闯祸了,可也完全不知道犀牛为什么跑了。
那鸿图问不出什么,只能去找其他三路的线索。
恰在这时,梓桑那边又有动物怪叫。
和之前一样,先有叫声,后才有动物追击。
那鸿图赶过去时先将整个场地都扫视了一遍,她/他有两个人两双眼睛,四下看去,才终于在某个半山腰上发现偷偷露出的半颗脑袋。
两人同时眯了眯眼。
同一时间,山魈下山。
吉秀福秀看着勇猛凶悍的山魈,吓得瑟瑟发抖,本来看到自家君侯出现了,还以为他是来救她们的,谁想到他竟然直直略过她们,朝别的地方去了。
而此时山魈已经冲下坡。
“完了呜呜。”
“大人为何不救我们?”
两个小丫鬟不解中带着愤恨,梓桑没工夫解释,只顾着将掺了毒的药粉点燃,再带着两个丫鬟且战且退。
野犀牛迟钝,但山魈体型灵活,她怕药粉被它躲过了,于是又扔出许多保命的东西,最后才让山魈失了力气。
在它倒下的那一瞬间,梓桑赶紧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对方大穴,叫它再也动弹不了。
另一边,那鸿图也抓到了那个几次三番置她\他于死地的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少年郎,唇红齿白,幼态的脸上还有害怕。
可惜那鸿图不会被他这幅样子迷惑,将人直接带走。
楼阁雅庭,荷绮轩内,管弦丝竹不绝于耳,一群绝色少年或坐或站或倚楼凭看,只是视线隐隐落在罗汉床上一熟睡的女子身上。
那人半披着头发,仅用一支青鸾腾飞的金步摇虚虚挽着,在这暖阁内熏得面颊如春,既慵懒又不失性感。
这便是重华长公主林亦瑶,身边那些少年则是她的男宠。
她瞌睡半晌,好不容易醒来,已是夕阳西下。
一睁眼就看到满屋子令人舒爽的容颜,不由心情更好。
随意抓了抓床下的人。
那人因为不敢打扰长公主休息,便一直蹲坐着,突然被召唤,因腿麻一下子歪倒在一边,出了洋相,惹来其他人的嬉笑。
“殿下……”绝色少年发出柔媚的声音。
林亦瑶捏了捏他的脸,以示安抚,随即支起身子,靠在身后的枕头上,问:“泽文呢?”
付泽文算是她半个宠臣,不久前派他出门办事,原以为会快些,没想到天都快黑了也不见身影。
“可是出事了?”
那绝色少年小心翼翼道:“……他不见了。”
林亦瑶眯眼,好心情荡然无存,随即将所有人挥退,叫来贴身侍女。
等到暖阁只有两个人后:“说说看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本来是让泽文除了安阳夫人,处理一个弱女子想来不是一件麻烦事,可现在却是自己的宠臣丢了。
侍女敛秋微微垂头:“泽文到处躲藏,又喜欢借山石草木做遮掩,奴婢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失踪。”
说着她跪下来,一边做忏悔状,一边汇报新情况。
“还有武安君也到此处了。”
听到这,林亦瑶顿时坐正身子:“他为何会来?”
敛秋:“听说是和众多武将一起来西山操练、打猎的,若不是奴婢打听到安阳夫人受秃鹫围困,君侯戏弄于她,再有后面山魈追逐,君侯见死不救,奴婢都快怀疑是他抓了泽文这个始作俑者。”
林亦瑶思索片刻:“那你再找找,唔,往后武安君的动态一五一十报给本宫,在他回去之前,总要见上一面。”
敛秋:“殿下若想见武安君,传召便是。”
林亦瑶叹息:“这有什么意思。”
敛秋想到还真有个可以接近武安君的机会:“今夜有篝火宴,诸位将军打了猎物,都会炙烤烹食一番,想来君侯会出席的。”
林亦瑶眼神一亮,再看了眼外面入夜的景象,连床都不赖了。
“替本宫更衣!”。
夜幕将至时,那鸿图已经将抓来的人审问清楚了。
那人叫付泽文,犹擅口技。
只是这口技的传承也牵扯出另一个熟人。
他的口技是从徐三笙那里学来,而他本人也是个阉人,因为被重华长公主赏识,就换了主人。
而重华长公主,他也熟。
她是言情世界的炮灰,连配角都不是,所以被恋爱氛围影响少,此外她还是个隐藏野心家,从小就有很大的权欲。
一直拖着不嫁人的她,后来嫁给了一个武将,利用他,煽动他,拥兵自重,给林景焕带来好些麻烦。
而且她也是为数不多希望林景焕不务正业,沉迷女色的人,因此常常给他和梓桑找独处的机会。
这次会赏识一个口技者,竟然是因为这个女人心血来潮地想打造一支动物大军。
当然了一直没成功就是了。
不过据付泽文说,她还瞄上了有庞大走兽家禽的牧园,听说里面的人有不少兽医,可治兽瘟,也可令兽瘟蔓延,还能叫百兽听令。
她对这种势力是真的感兴趣,因此一直留在了西山,打算什么时候和隔壁的牧园主人打个照面。
只可惜,牧园主人一直没有出现罢了,于是她就在这边过起夜夜笙歌的日子,好不惬意。
那鸿图发现这人是一点都不委屈自己,在寻找机会的时候还不忘爽一把,如果不是要来害她\他,他会欣赏她。
所以重华长公主为什么要害梓桑?
哦,付泽文说了,她单纯是想武安君丧妻,她就可以求一封圣旨取而代之了。
不得不说,真是够干脆利落一女的,可这么说来她要嫁的言情世界的武将似乎换成了他???
那鸿图对这样的变数深感厌烦,所以等在篝火宴上看到那个明艳的身影,他烦躁极了。
几个武将因为长公主到来而脸色怪异,显然都知道她豢养男宠的风流韵事,但也不会赶她走就是了。
只是这顿篝火宴气氛还是变差了不少。
一众武将只顾着喝酒吃肉,调笑都变少了。
那鸿图碗里也多了不少酒和肉。
就这么一直吃一直吃,然后旁边位置多了一个人,那人为他斟酒夹肉,摆放调料,细致入微,让在座的武将目瞪口呆。
可只要看到武安君华丽精致的容貌,好像又变得合理了,因为长公主恰好偏爱这类好看的人。
嘿嘿,有憋不住的武将笑出声。
那鸿图喝进去的一口酒差点吐出来。
“看君侯这脸色是不欢迎重华吗?”林亦瑶笑,也替自己斟了一杯。
那鸿图:“公主说笑了。”
然后继续喝酒,一碗接一碗,后面不管林亦瑶问什么都不再开口,甚至还换了个位置。
林亦瑶可不是个会半途而废的人,跟着他变换位置,又勾缠上来。
那鸿图危险地眯起眼睛。
付泽文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再来烦他就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了。
林亦瑶看着变脸的那鸿图,不由一哂,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脾气差。
不过没关系,她什么男人没见过,越是冷心冷情,待到真正在乎一个人,掏心掏肺也不为过。
只是她还需要找到这位杀神的弱点才可以进行下一步。
今日只是试试脾气,改日再战。
她是打算以后找机会慢慢软化那鸿图冷硬的心,只是没想到他们可以深度发展的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鸿图醉了。
二十坛浓酒后他就醉了!
“敛秋,让人扶君侯去荷绮轩休息!”
第25章 第25章 抱了
那鸿图是醉了,但不是昏迷了,在敛秋的手要碰过来时,就先扔了一个酒杯过去。
酒杯落地时,一声“滚”脱口而出。
敛秋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亦瑶:“君侯醉了何不去休息一下?”
那鸿图头有点昏,懒得跟她说话。
敛秋再要过来拉人,那鸿图就将她一只胳膊卸了。
惨叫声让一些从长公主要把人带走开始就装睡的同僚吓得睁开眼睛。
“武安君好大的胆子,本宫的人也敢随意损伤!”
那鸿图眯起那双深棕眸子,下一秒把敛秋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如此挑衅,林亦瑶气得浑身发抖,再有一群人偷偷看皇室中人出丑,她一气之下径直甩袖离开。
看热闹的武官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再次加深了武安君‘胆大包天’的印象。
如果事情到这一步,或许这个夜晚还能平安度过,可这位殿下本身也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
退避一时,只是去想更好的办法。
从小她就是个喜欢玩弄他人于股掌中的人,情窦初开时喜欢他人带给她的汹涌爱意,成年后她又喜欢上他人带来汹涌爱意的同时附加的无双权势。
这两点恰好武安君都具备,而他也是第一个敢这么明目张胆、毫不留情拒绝她的男人。
这让林亦瑶生出巨大的胜负欲。
她很快明白,这样的男人适合征服不适合驯养,因为脾气如此,根本养不熟。
只有快狠准地建立关系,他才不会跑,就如当日的安阳夫人一样。
于是林亦瑶头一次在**以外想到了下药的这种下三滥但绝对好用的招数。
她一定要让那鸿图求着进荷琦轩。
怀着这样的心情,一坛掺了料的酒被放在那鸿图面前。
林亦瑶躲在暗处眼看他饮下。
眼看他摇头晃脑意识不清。
笑着等待药效发作。
此时,宴上的平西小将军恰好看到了那鸿图身后那片属于女人的衣角,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朝还在饮酒的男人走去。
俊秀的五官扭曲着,眼底尽是受伤和嫉妒。
他也曾是长公主的入幕之宾,且甚是痴迷于她,可今晚他却发现心尖上的人被百般嫌弃后仍躲在暗处注视着这位,他一时气闷,便借着酒劲朝那鸿图挑衅。
“久闻武安君武艺高强,下官一直未有机会与您切磋一番,今时今日良辰美景,可不能错过了,是男人就出来比划比划!”
那鸿图嘀咕:“不是男人,但是可以比划。”
平西小将军站在场地中央:“武安君说什么?”
那鸿图摇摇头,他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这种极热状态让血液沸腾,感觉打一架会很不错,于是也站了过去。
他以为需要你来我往一番,没想到仅是一拳就让这人穿肠破肚。
鲜血淋漓的,粘稠且滚烫地沾满双手。
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每次战场上收割性命的时刻。
他看了眼自己的生出重影的手,久违的兴奋席卷而来。
深棕色的瞳孔一再放大,野性在这一刻被激发。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猎物’,由衷的高兴。
哪怕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他冷静也止不住那样的心潮澎湃。
他好像失控了,又好像没有,他只是杀红眼了,和以前一样。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清醒的时刻,心底的声音被大大削弱。
可是为什么脑袋还是在痛,好半晌他才迟钝地明白是有个人在尝试和他建立联系,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竟然也生出些渴望,可是要怎么做呢?
头好晕,根本想不起来。
那鸿图游走在场地内,一边寻找那个在心底呼唤他的人,一边赤手空拳地打击‘猎物’。
没一会这里便成了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到处都是鬼哭狼嚎。
“武安君住手啊!!!”
“来人,快来人!!!”
林亦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从平西小将军开始一切就失控了,一位年少有为的朝廷命官说杀就杀了,她想看到武安君受**焚身的画面根本没有发生。
相反他在用另一种方式纾解。
“你确定给武安君吃的是回春散?”她看向胳膊简单处理过的敛秋。
敛秋看着场中的画面,牙齿打颤:“殿下这确实是催。情的药物,只是不知为何武安君会狂性大发,咱们快走吧。明日若有人将此事上报,不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迟则生变啊。”
主仆间虽然觉得闯了大祸,但觉得还能逃跑挽救一下。
可驾马而来的梓桑却发现了这二人。
不过她暂时没空修理她们。
这一晚突然和分身断联已经很惊悚了,她到现在都还慌张着。
其实从卸人胳膊开始男号就隐隐被酒精控制了,之后变得那样残暴,不用想都知道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感受到断联的感觉,很不美好。
这种感觉就像是另一个意识昏昏欲睡,而两者中间的联系像是被罩上一层白纱,变得若隐若现。
梓桑尚且不怕长公主作妖,但那一瞬间她察觉有事要发生。
她怕像上次信阳军营,两副身体的意识支撑不起身体时,基础设定会跳出来作祟。
所以一发现不对劲她就从牧园赶了过来,并且在来的路上,一直尝试重新构建联系。
却不想各种呼叫得不到回应不说,倒是经历了数个差点落马的瞬间。
那边传来数个碎片式片段,有好些不知死活的人拉扯她\他,却被生撕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梓桑\那鸿图听不见吵吵嚷嚷的声音却能看到某些人或畏惧,或隐含算计的眼神,他们似乎觉得醉得方寸大乱的武安君是个空有武力的莽夫,便是意外身死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混乱之后放了很多恶兽出来。
梓桑很崩溃。
但那鸿图很兴奋。
于是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
人与兽的鲜血混合、断肢满天飞、四散的人群,恐慌的脸色。
疯了……
快停下!梓桑在心中呼喊。
此前在信阳军营,他们一个醉一个昏,没办法控制彼此,这一次梓桑却是清醒的,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失控。
一开始尝试和对面躯壳沟通并不顺利。
对面跟短路了似的,隔半天才卡顿式停下,而每加深一次沟通,她的头就痛一次。
待到马停在猎场边,一张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了。
好在随着距离缩短,那份联系又隐隐有续上的感觉。
梓桑虚弱地扶着猎场栅栏,对场地中央的那个血衣呼喊:“停下……”
声若蚊蝇,原不指望那边能听见,但在各种慌乱、惊叫声中,那鸿图停了下来。
他转身时,那双邪气的眼神有片刻凝滞。
两人同魂,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不知跨越了何种维度,对面那根失去理智的弦悄然生出一截。
双方的头又是一痛,像钻子生生钻进去一样。
梓桑踉跄地走了过去,待到走到分身跟前,一把银针尽数刺进身体大穴,再就是刺激人脑意识的穴位。
做完这些,才手脚发软地蹲在地上。
她\他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以前喝醉倒头就睡,现在是喝醉要出人命。
看向周围的狼藉,梓桑良心受到巨大的谴责。
再看分身,迟钝的意识传达出一种‘都是弱鸡’的想法。
“……”
两者再次对视,一人心痛,一人烦躁,可中间竟然夹杂着连接感应时的畅快。
如此矛盾,不禁令人一个头两个大。
兵部尚书成祁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觑了一眼躺地上的人,发现他真的一动不动后,顿时叫苦连天:“夫人总算来了,您要是晚来一步,我等只怕要交代在这了。”
陆陆续续又有人围了过来。
断手断脚都是好的,细数下来有四名将军身死,二十多个侍从魂归西天,中途还有关在笼子里的数只猎物跑出来,挨了那鸿图一巴掌,头骨稀碎。
“武安君究竟怎么了?”
梓桑有气无力:“有人给他下药了。”
众人一惊,赶紧在一地狼藉中把那鸿图用过的酒器找了出来,他的东西很好找,只用金漆金器。
弄倒的时候里面还有些残酒。
那鸿图闻不出来,但梓桑稍微一闻就知道是什么了。
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
接下来就是要查这药的来路了。
但是她目前是管不了了,头疼让她无法思考,在取下那鸿图身上的银针后,就晕了过去。
亲卫什么时候把两个人送到附近别院都不知道。
她\他只知道这一觉睡得格外长。
再醒来,天地都换了一副样子。
似乎更加天朗气清了些。
就连在彼此怀中醒来,都少了一分恶心排斥。
等等……
下一刻,两具身体同时瞪大双眼,看了下新的体位姿势……
第26章 第26章 受伤
卯时不到,朝阳尚未露脸。
亲卫落脚的地方就传来洗漱声。
年安就着秋日的冷水洗脸,寒意瞬间让他清醒,杵了杵旁边的人。
“昨日大人和夫人如何安顿的?”
昨夜他去收拾狼藉的现场了,还有同僚连夜将酒杯送往皇城,收做证据,想来不久后刑狱又要迎来一批客人。
同为亲卫的丰国仍有些迷糊:“自然是送回房。”
年安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挤出一丝嫌弃:“你不会不知道大人和夫人之间的嫌隙吧,将他们安置在一处,你是想死吗?”
丰国打了个哈欠;“那么多大人都是跟自家夫人成双成对,咱们大人和夫人不送入一间房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年安:“你觉得大人在乎他人怎么看?”
丰国揉搓着脸,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屋内有两张床榻,小丫鬟将夫人安置在内屋,大人嘛自然在外屋,两边挨不着。”
说起这个安排的时候,他还有点沾沾自喜。
如此两全其美,也就只有他聪明绝顶的丰国大人了。
年安看他一脸欠扁的小表情,不动声色地掬起一捧水泼过去,在丰国发作前,道:“快些,大人昨日的酒都被我等一再检查,还能出现纰漏,今日这事要是没个结果,你我项上人头不保。”
关系到身家性命,哪还有打闹的心思,两个人匆匆洗漱完,和亲卫队汇合。
松华苑,前成氏公卿的产业,现由兵部尚书成祁继承,这处离猎场稍近,安置着昨夜受惊的同僚和伤患,避免了他们来回奔波。
成家祖先家资丰厚,松华苑的规模十分可观,因后人出息,保护得当,一直养护得不错。
因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同一天来赏花的夫人们担忧自家夫君,无论是回了皇城的还是留在西山别院的都赶到了这一处。
这里一时住满了人。
此地深幽僻静,无虫鸣鸟叫,梓桑\那鸿图却被隔壁院子的哀嚎吵醒。
两具身体同时发出叹息的声音。
同时唤醒的还有身体感官。
梓桑感觉头顶漏风,有风呼啦啦地吹在脑门上。
那鸿图感觉有一股药味反扑,鼻子感受到一阵清苦,很像‘自己’的味道。
“?”
“?”
两双眼睛睁开。
很好,神清气爽,心明澄澈。
但是为什么他下巴垫着个头,为什么她旁边有热源。
她慢腾腾地抬头,他瞪着眼睛低头。
一个神情严肃,一个眼神犀利,都以为昨晚有什么额外的新节目,都将面对可能出现的不一样的男男女女。
这么严阵以待下,彼此熟悉的那张脸撞入眼帘,两者神情顿时为之一松。
还好是自己。
呼。
清白保住了。
两具身体由僵硬到柔软。
可下一刻又在感受到彼此体温的时候,再次僵住。
不是……
这什么姿势?
梓桑\那鸿图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的情况,她好像被锁住了,他好像就是那个锁。
意识到这一点,那鸿图抬腿,撤胳膊,呈大字规矩地躺着,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头顶。
挪开的地方两具身体互有挤压,那鸿图没事,梓桑则倒吸一口凉气,一张素白的脸都皱起来了。
腿和手的位置就好比书桌压身上睡一晚的效果,血液不流通,除了淤青,还麻痹。
因为暂时动弹不得,便让后背的人施力,两人顺势坐了起来。
万幸,并没有发生衣不蔽体的情况。
只是刚才触碰的地方,传递给清醒的彼此,纷纷打了个寒颤。
梓桑挪到角落,抱着腿按压,头枕着膝盖复盘昨晚的事。
那鸿图盘腿而坐,并不动脑,偶尔会看一眼这一视角的自己,然后床脚的人后背就会一凉,他又只能去看被包扎的右手。
昨天应该是有什么伤到手,底下人给简单处理了。
之后看完手,又看向自己。
如此行为反复几次。
直到门口传来动静,她\他才想起各自的起床时间到了。
那鸿图三两下站起身,因为没有腰封简单穿着里衣,一条腿像是从胸口开了叉,而一穿上黑金长袍,金丝腰封,九头身比例又令人咂舌,几步就可以来到门口。
亲卫和丫鬟都在门口站着,那鸿图侧开身,让端着洗漱用具的人进去。
又看向亲卫中最为可靠的那个;“昨夜谁将本君送回来的?”
年安低头:“禀大人,是丰国。”
那鸿图:“洗一个月茅厕。”
年安:“……是。”
果然,丰国那个傻子就该把两人分开。
收拾心情,年安愈发恭敬:“昨晚的酒查到线索了。”
对方送酒的方式很鸡贼,是借用了几个院子相连的便利,开了狗洞混进藏酒的地方掺了点东西,要做到这点必是十分了解西山院落分布。
而那个开了狗洞的院子无主,但个别台阶有走动的痕迹,几经排查那几路脚印,分别对应曹家守鹤堂,叶家别汀州,夏家试金苑,以及最后一处玉璋宫。
这些人家在朝堂各有身居要职者,对应着翰林大学士曹文翰,礼部尚书叶嘉瑜,刑部侍郎夏正青,最后那个是皇家别院,皇室地位自不必说。
那鸿图想到昨晚看到的林亦瑶主仆,“先查长公主。”
年安沉默一秒,才抱拳应下。
大人虽然挑了相对较难的那个,但是也不是办不到。
年安走后,那鸿图并不急着进去,因为屋内屋外两种景象。
吉秀福秀昨晚后半程才找到梓桑,之后将她妥帖地放在床榻上,还看到了外屋的武安君,以为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能好好安睡一晚。
没想到进来却看到凌乱的床铺,受伤的夫人。
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不是被强迫了就是被打了。
两个人因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敢让屋外的人听到一点动静,差点闭过气去。
梓桑赶紧给两人顺气:“……我没事。”
这苍白的语言和青紫的痕迹,吉秀福秀知道自己更该相信什么。
“您别逞强了,可有伤到骨头?”
她们甚至想来扶梓桑。
“没事,真的不用……”
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她拂开两个丫头的手。
双脚落地,本来要做轻松的神情,可惜没逞强一会就面露难色。
吉秀福秀赶紧一人一边扶着人,心疼得又掉眼泪。
梓桑难得严肃:“……你们信我,我只是腿麻。”
吉秀福秀继续抹眼泪。
为了君侯的体面,夫人辛苦了哇呜呜。
之后无论是漱口还是净面,只要梓桑表示抬不起手,或者碰到淤青皱眉,这两位就一直哭。
梓桑:“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该肿了。”
她帮两人吹吹,但效果不大,于是只能快速穿好衣服将痕迹遮起来。
等她安稳地坐在梳妆桌前,她们的眼睛果然已经肿成了核桃,梓桑又是一叹,连忙拿药给她们。
这张桌子上,别的没有,就一面镜子,一根钗和自己的随身药包,药包里又有许许多多的小药包,足够满足日常所需。
“真的别哭了,再要哭我也差不多要哭了。”
她还奇怪怎么不跟着流眼泪,如今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真的红了。
显然自己还是那幅死样子。
听她这么说,身后的两位果然不敢了。
简单地挽好头发,一行人从内屋出来。
外屋的那鸿图恰好也在处理自己。
他花费的时间是梓桑是两倍,清洁程度直达头发缝。
最后就是——
剃胡子。
他自是没有蓄须,所以眼下冒出来的胡茬需要处理。
因为右手包扎,愣是用左手解决,而时下用的是剃丝,又小又尖细的那种,所以剃得很随便,并不干净。
亲卫并不在屋内,而是站外屋外随时听命。
而吉秀福秀出来时,头低得都快到胸口了,端着东西就往外走,根本不看男主人的窘境。
在场便只有梓桑看着‘自己’的脸难受。
这胡子刮得略丑。
要不把右手解放了吧。
意念传达到另一个人身上,他低头看了眼右手。
可能确实挺严重的,外表都渗血了。
但她\他还是打开了。
这样确实方便,就是一直在流血。
等剃到一半,手上的血留到了手臂,又滴落地板。
梓桑不得不走上来接手。
说实话,自己什么伤没受过,但这种不方便的时刻实在不多,她\他又习惯一个人解决,一时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另一半可以帮忙。
当然因为相性问题,即使上半身靠近,下半身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就算一个坐一个站,这样的姿势也让她好几次都站不稳,险险的几次差点扑到自己身上。
而且一个荷尔蒙爆棚的男人,气息都带着热浪,靠近一点就感觉要流汗了。
昨晚……到底是怎么睡得下去的?
她\他不禁思考。
剃丝刮在胡茬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她听着听着就想走神,然后小手一飘,脸上见血。
梓桑\那鸿图同时蹙眉,心道:我的帅脸。
青葱手指不禁放在伤口边,小手冰凉,和底下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那鸿图浑身一抖。
两具身体看了眼对方,望进是自己又不是本体的眼睛里。
只见,黑色的眼睛深邃忧郁。
蜜糖般的瞳孔傲气凛然。
越看便越认真,也不知道看出什么,也许并没有看出什么。
就是情不自禁地眼神落在彼此的脸上,就跟第一次事后那啥一样。
他们不再有动作。
便是呼吸都静止了。
这一时一刻,漫长如亘古,深奥远超高数,晦涩堪比甲骨文,像人类基因的扭转,又跟眼屎没擦干净……毫无关系。
总之,什么都没看懂,可就是看了。
直到远处脚步声传来,两者才如大梦初醒,一个垂眸,一个认真办事。
吉秀福秀看到屋里的一幕,吓得早饭都要端不稳了。
只见夫人一脸难耐地替大人刮胡须,像是在做一件极其为难且难办的事,其中隐忍令人心酸。
大人则双拳紧握,右手绷带开着,肃着张脸,下巴还有血迹。
看样子是因为下巴的事记恨上夫人了。
吉秀福秀连忙放下早饭,自告奋勇:“让奴婢来吧!”
几乎同一时刻,梓桑松了手。
这具身体没刮过胡子实在手生。
遂将剃丝递了过去。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吉秀福秀暗道:夫人受苦了!
一个去拿绷带给男主人缠上,另一个在男主人近乎强势的视线下满头冒汗地剃,等剃好又给人上好药,身体都虚了。
做完这一切,梓桑\那鸿图赶紧将人放出去休息。
餐桌一分为二,饭菜荤素两半,两人泾渭分明。
门外看着这一幕的吉秀福秀很揪心,亲卫偷瞄一眼感觉很唏嘘。
他们同时想的是:这二人明明单身最自在,可怜被捆在了一起。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停了筷子,眼睛微微睁大,这一动静惊得外面的人大气不敢喘。
屋内,梓桑、那鸿图知道彼此眼睛里有什么猫腻了!
他们好像没有实质化的厌恶了。
现在的情况像是演变成淡淡的排斥。
但是为什么?
没人给出答案。
吉秀福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夫人您用好了吗?其他夫人找您……”
又踹了脚边上最近的亲卫。
喊不动,就再踹。
直到不知道多少脚,踹空了,亲卫才一脸正经地站出来,实则话音哆哆嗦嗦:“大、大人,后日宫宴,您,您还需去一趟刑狱,见,见雍王……还有昨夜将猎物放出笼子的人也悉数抓到了,还需您定夺。”
最后还有那个下药的,最后的最后是向陛下请罪,四名朝廷命官死在您手里了!!!
所以您的事情真的很多!不要和女人吵架啦!没时间!
梓桑:“……”跑都来不及,见什么见。
那鸿图:“……”事情好多,想跑。
与此同时。
玉璋宫内有人胆战心惊,便是最喜欢的小侄女来邀请她去多人运动都没动弹。
郢都城内因武安君在西山受伤,杀朝中要员,暗潮涌动。
教坊、武库、横门大街、东西两市迅速传递着这些消息。
第27章 第27章 处罚
一场秋雨一场寒,梓桑\那鸿图坐上马车时,天空下起了雨。
他们只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要一起回皇城的模样,实则梓桑转道去了牧园,那鸿图回皇城。
牧园有两件事要解决。
作为兵药阵马中的马,发展到一定规模,便只能偷偷摸摸在关外发展,这些年假作关外人卖好马给虎枭军,又以其他名目卖次马给别的势力,一定程度上妨碍了关外马贩子做生意,让本就穷的关外人更穷了,一些烧杀抢掠的事随之发生,某些时候牵连到自己。
要讨论的第一件事便是是否要从关外撤马,其他四州已经饱和,全国各地的牧园是否能接手等等。
第二件事,随着反王归顺,买马造反的人已经没有了,但是最近又有人下订单了!
这些都需要她去查。
至于那鸿图先回去请罪。
承运殿外,不是早朝的日子,却百官跪服,御史在前,声嘶力竭,控诉:“陛下!武安君暴虐失道,残害同僚,理应斩首。”
“求陛下为安北将军,征东将军,中领军,镇东将军做主——”
三呼万岁,声势浩大。
那鸿图直上御阶,一边听着那些话,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来到御史前头。
他们跪着,他站着。
他们抬头,他俯视。
天空阴沉,雨一下又一下打在他们的官帽上,衣服上,模糊了视线,抬头时只见到负手而立,由太监撑伞的那鸿图。
“竖子!”
老御史周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着那鸿图骂。
那鸿图见状直接伸出一脚,黑底金丝长靴精准踹飞老御史,令他吐出一口血。
“你!你怎么敢!如此畜生,不枭首示众,如何服众!陛下——!您要眼睁睁看着臣在承运殿外受辱吗!”
那鸿图拿过伞,靠近御史,又是一脚。
“噗——大昭初立,若不能以法治国,那倒不如亡了!我承台周氏……”
又是一脚。
这脚下去,那周诚进气多出气少,再也骂不出来。
自始至终那鸿图都淡淡的,看他如蝼蚁。
有些人可能都忘了他从来就是不讲理了,如今敢指着鼻子骂他,不过是以为挑到错处,又因为新朝初立处处是规矩,便以为他也要讲规矩。
“武安君如何敢殿前殴打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吗!”
又有一个人跳出来,新进御史马槐,年少气盛,天下一统,自以为能一展抱负,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
他忍不住站出来,因不曾真正打过交道,因此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鸿图照例赏他一脚。
好好一双鞋,鞋面又湿了。
“你!简直大逆不道!”马槐惊惧却仍嘴硬。
而后又是一脚。
这脚势大力沉,肋骨先断几根,马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捂着腹部,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鸿图看垃圾的眼神令他猛的吐出一口血,面色反倒红润了。
那鸿图冷哼一声。
后面本来义愤填膺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那鸿图高大的身影逐渐形成阴影压在每个文官的心头。
他们最怕这种悍不畏死,唯我独尊,又武力超群的人,这种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因为他会先把人打服。
殿内,赵一和俯身对着撑着头,烦躁不堪的永隆帝道:“陛下武安君就在殿外。”
永隆帝:“呦,回来了?”
赵一和笑:“说是来请罪。”
永隆帝:“哼。”
“让他进来。”
“只是,”赵一和为难,“君侯打伤了两位御史。”
永隆帝蹭的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打了谁?!”
“周诚,马槐二位大人。”
两个都是出身青州的大儒世家,还是其中最能说的。
永隆帝一听是他们,气得想薅头发:“这两家是有病吗!被鸿图赶出青州不算,现在又当什么出头鸟!”
“他们以为到我荆州,朕就得帮他们收拾那小子?!荒谬!”
本以为永隆帝会对那鸿图不满的赵一和缓缓收了笑,想了下,道:“可是诸位大人已经在殿外等上许久了。”
“都给朕叫进来!”
永隆帝终于肯将人传唤进殿。
请愿的官员来的不齐,但也占了承运殿一半位置。
永隆帝看着吐血的周诚马槐很头疼,看向那鸿图更头疼。
这些人跪下后,也不叫起。
最后只有那鸿图起了。
永隆帝怒拍桌子:“这便是你请罪的态度!”
文官窃喜,在他们面前逞凶就算了,到皇帝面前还如此,倒霉了吧!
那鸿图:“没有要请罪,谁说的?”
永隆帝,官员们:“?”
那鸿图:“臣改变主意了,臣要状告宣武将军,镇北将军。”
永隆帝:“你这是何意!”
那鸿图伸出自己受伤的手:“昨夜他二人放猎物袭击臣,还请陛下一起处置!同时臣被人下药,一时神志不清,若查到真凶,还望陛下秉公处理。”
这些话翻译下来,是他杀人了,但都不是“故意的”,他才是受害者,得为他做主。
另外要是处置他们,朝廷将一次性失去七位武将,这对刚立朝的大昭很不利。
最后那个‘查到真凶要秉公处理’的话就好像那鸿图知道是谁,而且看样子也是个棘手人物。
永隆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无奈闭了嘴。
他身为一国之君,每每在那鸿图身上都讨不了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诸位爱卿有什么想说的。”
文官刚才想说的都在殿外喊完了,现在嘛……互相看了看又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要不要重复,重复的话会不会被殴,殴到什么程度……都是未知的。
而且这件事如果真如武安君所说,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都怪昨天西山太混乱了,他们接收消息又迟,一抓到武安君把柄就有点迫不及待。
如今看来事情太复杂,不好参与。
一时没了声。
“君侯,咳咳,殿前行凶,臣不服!”
其他人不说话,勇士马槐,却是拖着伤痛也要指认那鸿图。
那鸿图眼中闪过不屑,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这么多年的憋屈人生全靠这个给力的人设作为发泄口,不打他打谁,而且在以前,马槐这种他见一个刀一个,哼。
他真的手下留情了。
等着吧,等老子登基,就狠狠当一回暴君,豆沙辽。
毫无悔改之意的武安君对控诉不为所动,看得永隆帝额角突突的,而下面那个年轻御史虎视眈眈,他只能道:“武安君殿前失仪,罚俸一年,于刑狱中思过三个月,另加五十板子,此事由刑部介入追查并监刑。”
前面那些惩罚不痛不痒,而刑狱是什么地方马槐能不知道?那就是那鸿图的快乐老家,再说打板子,就算有人监督,有没有真打,还不知道呢。
马槐不服:“陛下!”
永隆帝:“好了好了,马御史周御史有伤在身,来人,带下去先行治疗,都是大昭能臣,可不能因为此落下病根。”
说着,就有人将两位大人好声好气地抬了下去。
永隆帝袒护之意明显,这件事又眼见还有后续,其他人只能观望,不再发表言论。
但这一遭真的让人寒心,以为一腔孤勇可以扳倒权臣,没想到到头来人家毫发未损。
离开承运殿的时候众人在殿外躲雨,却看见武安君身后太监,亦步亦趋地为他遮雨。
再想到自己跪了那么久。
这其中落差,哎……
翰林学士曹文翰,礼部尚书叶嘉瑜收回看向雨中那人的眼神,独自钻进雨里,埋头前行。
那鸿图坐上来时的马车,径直往刑狱去。
至于监刑的刑部大人什么时候来,他并不关心。
他要去问候徐承平两兄弟了。
第28章 第28章 西山疑云
午时时分,雨越下越大,整个郢都风啸不止。
霸城门边,屹立着一座雄伟高大的黑色建筑,融进黑云的压抑天色中,与电闪雷鸣合成最恐怖的一景。
无人靠近,无人敢看。
因为这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昭刑狱。
更是全国连锁的刑狱,其脱胎于大昭‘鬼修罗’的私狱,由私转公,却职能不变。行的是严加拷打,上刑逼供的事。
如今武安君依旧掌控着刑狱,为天子扫除障碍。
刑狱正门一年都不见得打开过一回,囚犯罪犯从来只走地下,只有这一日玄铁重门终于打开,一列枭师静候,黑甲覆面盔下的每一双眼睛都期待着自己的主人归来。
待到乌木华盖的马车驶来,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血色无边,不禁单膝下拜,右手放在胸口以示尊敬。
领头的只戴了下半张脸的黑甲面,露出来的眼睛犹如剔透猫眼,跪在地上对着那鸿图眨了眨眼。
“起来吧。”
刑狱由枭师负责,但林枭如今在兵马司铲除异己,并不得空,倒是姜纨得到他的消息赶到此处。
她一身利落的黑衣劲装,难掩身材,就是额头负伤,右眼有淤青,虽然英气,但也滑稽。
那鸿图一边往里走,一边多看了她几眼。
看来姜纨被他扔出府后经历了不少事啊。
“大人~”
姜纨注意到那鸿图的眼神在伤处逗留,不禁咬唇,想叫他别看了。
那鸿图果然转头。
他不看了,姜纨又不乐意了,于是她告状道:“大人,你得为我做主啊,我这额头和眼睛上的伤可都是林枭那个混蛋打的,您不能放过她!”
虽然她也把林枭左眼打肿,鼻子打流血了,但是她只字不提,只是喊冤。
那鸿图:“哦,同僚斗殴,一人十个板子。”
姜纨:“……”
“大人您在承运殿殴打御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鸿图:“怎样?”
姜纨:“您也殴打同僚。”
所以要打先打你自己。
“哦,”那鸿图:“二十下。”
姜纨跺了下脚,终是不说话了。
哼。
刑狱共有七百七十七间牢房,徐承志徐承平兄弟作为甲级战犯被关在天级三号四号。
曾经的天级一号是车寿,二号是肃成王,如今一个跑了,一个疯了。
而天级其他牢房曾关着另外无足轻重的反王、小势力,后来因为归顺了永隆帝也就无罪释放,在外面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
当然能出去的人并不多就是了。
那鸿图常常怀念刑狱住满人的盛景,也不知道那些人出去后会不会如他一样思念这里。
而地级牢房关着一些背叛者,背刺者,通常有进无出。
最后才是玄级至黄级牢房,处理的则是朝廷的事。
每一间牢房都备了无数种刑罚,或平平无奇或是骇人听闻,只多不少。
那鸿图走向更深的地牢,天级牢房在最底层,那里安静,漆黑,也最能诱发人心底的恐惧。
姜纨轻快地踢踢踏踏,就跟鬼步一般。
她在前开路,转动机关,两扇玄铁重门自脚下滑开,二人立在楼梯上,看到了方格房子里的徐承志徐承平。
一个在水中,精铁锁链带着他日复一日沉入水中,又跃至水面,不断感受窒息和自由呼吸;另一个全身缚锁,不得动弹,头发悬梁,眼睛直视刺目的烛火,稍不留神低头的刹那便会引动尖声刺耳的刮擦声,想睡又不能睡的感觉让他在里面咆哮发疯。
随着头顶的门开启,在水里挣扎的雍王徐承志终于被锁链拉来到台面上,徐承平的锁链被收了回去,他着急忙慌地去解脖子上的禁锢。
兄弟俩第一时间看向出口。
却在赤红的幽幽鬼火中见到了恶鬼,瞬间吓得浑身痉挛。
雍王徐承志胡子拉碴,趴在地上宛如死狗,徐承平眼尾的羽毛痕迹如旧,吓得哮喘发作。
那鸿图把两人晾了这么久,就是希望看到这一幕,也希望能一举听到好消息。
“本君只说一次,若是归降便可出去。”
雍王徐承志尚未开口,隔壁已经嚷了起来。
可能是关得太久,求生的欲望让人本能软弱。
徐承平形象全无,再不复当日之傲气。
“我!我!我愿为大昭肝脑涂地,放我出去!”
急促的语音叫人感受到他那份想离开刑狱的心思,姜纨乐得嘎嘎笑。
可惜雍王却没有同他的好弟弟一般第一时间开口。
那鸿图心里不爽,只好看向徐承平。
在押解途中他已经知道这人对雍州军务了解不少,是不是真心投诚还需试他一试。
“雍州可有后手?”他问。
徐承平急不可待地喊“有”,眼下的黑圈令他多了一丝疯狂。
再看雍王徐承志,他可终于变脸了。
“还有一万死士!”亲弟弟的话直插心脏。
雍王闭上眼。
那鸿图乐了,“接着说。”
“粮草三十万!”
雍王颤抖着嘴唇。
“另有马匹,马匹,不知道,很多很多。”
倒是和那鸿图知道的一样。
“还有吗,比如那些死士现在何处?”
这事徐承平就不知道了,那鸿图看向雍王,不想他还在挣扎,变幻莫测的脸显出痛苦。
那鸿图挥挥手,他那处的水开始上涨。
“既然你们说不出来,那便由本君来,我想想,隶州皓月城,死士一千,黄金十万,布什崖死士一千,玉器三十箱,小怀县……”
随着他一个地名又一个地名的吐出,徐承志徐承平俩兄弟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尤其是徐承志,脸色一下变得蜡白,一共五个地名,五千人马,不用想肯定全部消亡殆尽,所有财宝也尽数归了那鸿图。
而这还没完。
“还有宛都草市,藏着往前五代的玉玺数枚,铠甲兵器二十万。”
雍王徐承志终于哑着声:“你怎么知道?”
那鸿图并不答,只问:“剩下的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来?”其实剩下的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正被诈的雍王徐承志仰天长叹:“看来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你那鸿图的了。”
他望着负手而立的人,仿佛看到了他手持金枪,于乱军中一马当先的身影,那样的不可一世,一如今日。
当年……当年要是和平江王、肃成王合力杀了这个祸害就好了。
他狠狠闭上眼,明白最后的依仗也没了,大势已去。
还有一万人马的时候尚可斗一斗,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徐承志麻木道:“罢了,本王归顺。”
那鸿图轻翘嘴角,悠然道:“余下人马还活着。”
徐承志霍然抬头,不可置信以那鸿图的残忍会让虎枭军放过自己的人。
“本君有用自不会杀,只是死士难以收编,叫我头疼,不知雍王可有招?”那鸿图问。
徐承志拧眉,第一反应是那鸿图要死士做什么,他自己就有成千上万的军卒。
他要造反?不会,有这野心就不会把权力拱手相让。
暂时想不出缘由的他抬头希望从那鸿图脸上看出答案。
但他那张脸上只有讥诮,仿佛在说他要是想活,只能拿死士做投名状,至于旁的事和他无关。
徐承志眼一闭,下了莫大决心:“我有一印鉴,可召余下旧部听你调任。”
听到这,那鸿图飞身下高台,来到他面前:“在哪。”
徐承志举起自己的胳膊,那里瘦骨嶙峋,但只要将衣服捋到最上面,可以看到一个图腾。
“朱雀幼兽,再辅助我弟弟的羽毛病痕,将其拓印下来,于黄昏时分放入主城河道,我的人一旦收到,便会在济药堂等人。”
那鸿图:“为何是济药堂?”
徐承志扯了扯嘴角:“济药堂遍布世间,还有比它更好的接头之地吗?”
更何况只是见面而已,见到了他们就会隐身黑暗,不影响大局。
徐承志说完,一下好似颓了十岁,神情萎靡得如同迟暮老人,如果不是眼里偶有精光掠过,那鸿图还以为他就此认命了。
他耐心等候这人如何垂死挣扎,也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本事。
果然一会不到就听到了他喃喃自语。
“我们四个共分天下时,就属你最特殊,突然崛起,突然归顺,其实本王十分不理解,你为何选择林元昭,为何偏偏选择他!若你自己称帝本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虎枭军这一人间杀器,令行禁止,主将各个熟悉兵法谋略,可传闻只知你这个掌权者空有武力,以杀止杀,残暴不仁……”
“你治下四州,虽前期民怨沸起,可重法强权下,你为独裁者,无人敢起义,后民生经济,武装军事更是我等望其项背皆不可得。”
徐承志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可是伪装?”
看那鸿图并不答,他低头抠了抠身上的锁链:“你晓天下事,掌天下权,可有想过林元昭卸磨杀驴的一天?”
“我观你并不如传闻那般有勇无谋,大可自己成就一番事业,你可知有君王之资却无君王实权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这座你建立起来的刑狱迟早有一天会是你的葬身之所。”
徐承志抬头,像个长辈一样看着眼前的青年:“你甘心屈居人下?”
那鸿图背在身后的手倏的攥紧。
老东西不讲武德,竟然攻心。
他比平常人更渴望九五尊位,已经忍了七年,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想立刻举兵谋反,整个人兴奋得都高潮起来了。
他会想现在把林元昭那些人都杀了,马上登基会怎么样,越想越嗨。
然后……林景焕那张脸就跳了出来,他又不得不清醒,因为他不确定林景焕会不会逃出生天给他找麻烦,毕竟是最后要当皇帝的人。
又或者第一时间把他脑袋割了,死得透透的是不是就没事了……
那鸿图在脑子里反复问自己值得冒险吗?
值得吗?
他只有一次回家的机会……
最终掌心传来疼痛才唤醒了他,理智回归。
他都布局这么久了,等一时半刻也是可以的。
不可以冒进,不可以冒进……
虽然他是个莽夫形象,但是他从不鲁莽。
这么想着,那鸿图松懈了下来,肩颈都塌了一瞬。
再看徐承志那精光闪烁的眼睛,那鸿图抬腿就是一脚。
他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简单,几句话让他心里兵荒马乱的。
烦人!
“我对陛下忠心耿耿,老贼休要挑拨。”
违心的话说出口,令那鸿图脸色扭曲一瞬。
徐承志捂着心口,当下就吐出一口血,听了那鸿图的话,不禁苦笑:“本王要是有你这么忠心的属下,何愁大业不成,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啊!”
“究竟是为何,我们几个肃成王便不说了,车寿与我哪个不比林元昭强,你为何选他不选我们!”
这话他带着十足的怨气。
那鸿图想到再次表白永隆帝就有点犯恶心,但他还是说道:“……陛下待我以诚,视我为手足,又曾救我性命,我自当效忠。”
徐承志呵呵两声,“可笑,无心无情的竟也知道感恩,倒不如说是时也命也。”
他竟然误打误撞说对了,那鸿图无心无情从来只有算计。
为了防止这人再说出一些激荡人心的话,他不能再和他待下去了。
他来这还有最后两项任务。
“明日宫宴,陛下大赦天下,你记得表现得感恩戴德些才能活命。”
这是为了满足永隆帝的虚荣心安排的,当然宫宴后,他还是要死的。
徐承志颓废地点点头。
“你的人……”
算了,那鸿图止住话头。
他本来想问他的部下是不是在关外买马了。
但是一想到印鉴在手,找出死士位置的同时顺便问问这件事也行。
审讯结束,那鸿图让人将俩兄弟移出牢房。
明天有大场面,得收拾体面一些。
“大人,明日属下和您一起进宫吧。”
走在幽深长廊中,姜纨伸手挽着那鸿图,却被他躲开。
“你去做什么?你跟在徐承志身边监视他。”
他虽然用死士的位置让他破防上钩了,但搜刮来的金银财帛的去向并不明确,知道的都晓得被他充了私库,不知道的则是永隆帝这群人,徐承志要是和那老家伙聊起天,聊到这上面,他不就露馅了吗。
那鸿图一惯谨慎,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让自己倒霉。
姜纨继续坚持不懈地想往他胳膊肘里塞手臂:“叫林枭去也是一样啊!”
那鸿图:“她有官职,也需出席。”
姜纨不服:“……哼!”
她现在终于知道隐藏在暗处的坏处了!就是不能和大人正大光明走在一起!
“西山的事查得如何,长公主可有异动?”那鸿图转移这只小野猫的注意力。
涉及皇室,拿人并不容易。
姜纨揪着自己的长马尾,嘟嘟囔囔:“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我们的人也从她身边的侍女查到了,下的是回春散,一种春药罢了,大人想怎么处置她们?”
她还有些庆幸大人没有中招。
这么想着身旁传来那鸿图骤然发沉的声音。
“只是春药?”
他停住步子,明明灭灭的鬼火让那五官显得妖异无比。
姜纨吓了一跳:“嗯,应该不会错的,那人是长公主贴身侍女。”
“酒水里的成分查了?”那鸿图脸色不太好。
姜纨这才从他脸上感觉事情不对:“药师还在查,这种事还需半日,大人怎么了?”
那鸿图突然暴起,飞快朝外跑去。
“传本君令,封锁西山!”
刑狱大门处,刑部尚书久等不得入内,看到那鸿图从雨中跑来,还以为是来迎接他的,脸色稍霁,他对着那鸿图拱手:“见过……”
那鸿图从他身边跑过。
“……武安君?”
刑部尚书瞪圆了眼睛,却只能看到武安君驾马离开的背影。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大人,君侯那杖刑?”旁边的侍郎问。
恰在这时,姜纨传达那鸿图的命令。
刑部尚书一咬牙:“咱们去西山!”
追查西山惨案也是他的职责,他倒要看看那鸿图究竟为什么神色匆匆。
第29章 第29章 三合一
梓桑\那鸿图闻过那药,而且从自己发狂的表现来看跟狂躁症发作似的,她\他可以断定那药是刺激神经性药物,根本不是简单的春药。
她\他以为是长公主的手段,不想姜纨却只从他们那里查出春药。
一瞬间,梓桑\那鸿图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中间一定还有别的人参与了。
其人以长公主作遮掩对她\他出手。
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他背上了几条命。
打的便是药不死他,便让他受到惩戒。
阴险,实在阴险。
只是发现得太晚,不知道封锁西山还有没有用。
那鸿图赶到西山后,重点放在那个空院落和这件事牵扯出来的其他几位朝廷官员。
翰林学士曹文翰,礼部尚书叶嘉瑜,刑部侍郎夏正青,这三个最有可能会害他的人里,那鸿图偏向于姓曹的。
他先来到空院落靠近曹家守鹤堂的位置。
可这场雨下得太及时,早就将贼人的脚印冲刷个干净。
要不是一开始拓印过那些脚印,那鸿图将一无所获。
之后再去排查其他两家也是一样的情况。
一整个下午,封锁的西山内,无数个人比对脚印,排查出入人员,却也没有多余的进展。
他几乎以为这桩案子要成为疑案。
身后刑部官员又跟在他屁股后面虎视眈眈,烦死他了。
而夏正青也在其中。
说起夏正青,好像还是夏家挑选出来的旁系苗子,顶替容貌有瑕,不宜作官的夏家嫡子。
几年来死守刑部侍郎的位置,根本没有往上升的痕迹。
那鸿图见到他时,他就跟刑部尚书的跟屁虫一样,沉默木讷,只知道埋头干活,将打工仔如履薄冰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有一点皇后一族的气势。
这样人会害自己?
那鸿图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而且这个人跟他是最没有瓜葛的。
那鸿图不说将他百分百排除,也排除了百分之七十。
至于剩下那两位……
那鸿图思来想去,打算使用点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的暗部,行的便是监视监听之责,此前将目光放在了长公主身上,现在却是可以转移目标了。
“大人,”年安看了下时辰,雨依旧在下,大有停不下来的样子,他们已经在这个空院子里耽误一个下午的时间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可要在此处休息?”
那鸿图摇摇头。
他今晚不能留在这。
明天所有反王、前朝公侯都要进宫面圣,他会很忙碌,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
“你们继续在此地排查,有可疑之人要与外界联系便直接抓起来。”
西山不能白封锁,一日抓不到人,就封一日,抓到人最好,抓不到人就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西山,这样暗部的人才能出其不意。
马车在别院外等着,年安刚替大人撑好伞,刑部那些人就跳了出来。
他们也跟着晃悠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而且一整个下午都被那鸿图无视个彻底。
见他要走,赶紧出来拦人。
“武安君休走!奉陛下旨意,君侯尚有五十板子未曾施行,烦请君侯不要为难我等。”
刑部尚书对他是真的没辙了,那鸿图根本不惧皇命,本来是他刑部的案子,可周围的虎枭军却没有配合的,而且西山说封就封了,简直不像话。
而当他想询问案情相关,他们也闭口不言。
他想着既然没办法协同合作,至少要把监刑的职责履行了,两个总要完成一个。
刑部尚书又提了几遍希望他不要抗旨的话,实则心里很没底,而且武安君那双冷眸定定地看着他,让人心底打怵。
那鸿图:“行,那便安排吧。”
刑部尚书根本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失声:“真的?”
那鸿图看了眼旁边的人。
下一刻,枭师的人蒙住了刑部官员的眼睛,将人拖回院子。
刑部尚书惊恐道:“君侯要做什么!”
可惜那鸿图已经登上了马车听不见,他对这种追着人打屁股的,真的无语。
既然要监刑,那用耳朵听也是一样的,至于被打的是不是他,他说是就是了。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那鸿图靠在车窗假寐,雨打在窗棂上的声音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心头的燥意。
西山景色一晃而过,驾车的年安想起下面人汇报的事:“大人,夫人在牧园落脚,可要将她接回来?”
他也是为了明天宫宴着想,夫妻俩总要一起出席的。
好一会,里面传来声音:“不用。”
她已经出发。
可年安并不知道,还以为这夫妻俩又怎么了。
其实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了,同坐一辆马车,却一个回城,一个留在西山。
知道的是安阳夫人和牧园主人关系好,来看看此地牧园风光,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故意不想和丈夫回城。
年安摇摇头,为这貌合神离的夫妻感到惋惜。
最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却互相看不上。
戌时初,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武安君府。
那鸿图最先到,只是一直等在车里,随侍的人静静地站在马车边。
另一辆马车到时,他才从车里钻出来。
梓桑查了一天的迁马路线,还努力拼凑买马人的信息,一天下来已然是头昏脑涨。
两具身体一天之内遇到了好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对视的时候都带着点同病相怜,也不管排不排斥的了,他们只知道精神力脆弱到一定程度都很不好受就是了。
他们不禁都生出想要充电的想法,却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就只看到了对方的死样子。
吉秀福秀为梓桑撑伞,年安也给那鸿图撑伞,三个人默契地隔开两人。
那鸿图回东苑主屋,梓桑回文宣院。
中间还有一段同行的路程,一行人安静得不行,周遭只能听见风声雨声,还有突如其来的雷声。
闪电劈下时,雷声轰鸣,天地威势在那一瞬间展露无疑。
没了房屋遮挡,没有烦人的事务缠身,这一刻的雷声便可轻易夺走一个人的心神。
就如现在的梓桑,心脏漏跳时,脚步微顿。
那鸿图心有所感回头看去。
夜色四合中,他们能精准地找到自己,望进彼此眼眸,看到内心深处的惊惧。
随后脑子里便会跳出双号在身体里切换,游戏仓内电流四溢的画面,再到穿越后年仅十三四岁的她被雷声影响得心绞痛,只能躲在被窝里的画面……
待到长大也不过是靠医书转移注意力,要么干脆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就这样度过了无数个雷雨之夜。
没有人知道心性坚毅的梓桑也会有那样难过的时光。
只有她\他自己知道。
主院近在眼前,文宣院也只隔数米。
梓桑加快了脚步,那鸿图也加快了步子。
两人分开,又同一时间进行洗漱。
之后梓桑钻进被子,身侧准备了一本医书,想着用相同的办法度过这一夜。
可雷霆不止,闪电不歇。
每一次打雷都在拉扯她的神经。
她本该继续忍受,可早上为分身剃胡茬的画面却提醒她,她不再是一个人。
也许她可以寻求帮助。
就算她需要一个门神也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梓桑扔了医书,钻进被窝。
另一边,那鸿图打开房门,在年安不解的视线中,只穿里衣的他踏入雨夜。
年安只能赶紧为他撑伞。
他的跨步,又大又急,几步就到了文宣院。
在门口熏了点药植,防止水蚊子爬虫进房间的吉秀福秀看着踏夜而来的人,手上一时没了动作。
直到武安君打开房门,又当着他们的面关上。
三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年安,他怎么也想不到大人会来这里,一惯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在此刻多出几分懵圈。
就,就这样同房了吗?
西山别院一遭,和夫人同房不同床的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年安思考。
而吉秀福秀想到早上夫人的惨状,默默垂泪。
禽兽。
房内,远没有其他人想象的活色生香。
甚至那鸿图进来那一刻,梓桑吓了一跳。
人是她召来的,可是白惨惨的闪电打在他利落分明的脸上,跟鬼一样。
她吓得往被子缩了缩。
赶紧切换视角。
那鸿图径直朝床边走来,一屁股坐了下去,压在了被子上。
待到闪电再次将屋子照亮,他把脸面向外面,看不见阴影分明的脸后,就不会自己吓自己了。
等到下次雷声响起,他的一只手就按在自己胳膊上,透过被子传递微弱的温度,那种灵魂的失重感便得到了安抚,一颗心也回落了下去。
他们仍然彼此相斥,他对她的弱者行为产生轻视,她也对突然多出的男性荷尔蒙感到烦躁,可他们总归是自己,这一刻所有的针锋相对都抵不过需要时的守护。
那鸿图的阳刚,可避散诛邪也可止小儿夜啼,他杵在床头,便是最大的安全感。
梓桑没一会就睡着了。
就是梦里不太好受,她梦到了被分身拿刀砍的画面。
那鸿图坐在床头清晰感受到那个梦,脸上实在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他只能看向外面,在闪电雷声再次袭来时让自己小山一样的身体堵在床边。
不同于梓桑的害怕,那鸿图对这种雨夜完全免疫。
天地威势,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人,哪里会怕这些。
那鸿图不由转过头,看向熟睡的自己。
眉头紧蹙,跟小可怜一样。
和穿越前的自己不像,也不像穿越后的男号。
当然男号也不像另外的两个自己就是了。
有时候她\他真的会想差别这么大,真的还是自己吗。
想着想着就容易产生怨念,产生想报警的想法。
对,还是抓那个屎一样的游戏设计师。
把她\他精神分裂成这个鬼样子。
那鸿图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按在自己的眉头上,本来是想把眉间褶皱揉开,结果分身感受到他,颤抖了一下。
梦里他直接化身大恐龙,张着血盆大口在吃人。
那鸿图:“……”
这是自己,不能打醒,也不能骂神金。
就,挺无助的。
那鸿图只能闭眼,全身心投入到另一个意识里,都说梦境可以由意识控制,他试试看。
然后大恐龙变成中华黑龙,尖头尖尾,丑的一批。
“……”
“咳咳——”
那鸿图沉浸在造梦时,梓桑突然咳嗽起来。
他倏地睁开眼。
又是惊吓又是雨夜,别病了。
他给自己掖了掖被子。
又去摸额头的温度。
细腻的皮肤在手底下微微发热,却不如他掌心炽热,应该没发烧。
不过这也提醒他了,自己曾经有多脆皮。
感冒发烧是常事,换季跟换命似的,一点小惊吓就心悸……
完全是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那鸿图突然叹气。
一路走来根本不是一个人在辛苦,是两个人负重前行,双倍痛苦。
一定要好好的回家……
那鸿图这样想。
手无知无觉地落在了自己脆弱的脖颈上。
梦里中华黑龙露出獠牙,世界都黑了下来。
她睁开眼,微微抽气,已然被吓醒了。
“……”
那鸿图紧急撤回自己的手。
他刚才仅是在期盼回家的时候,想试一试脖子温度,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寂静黑暗的空间里同时响起两道叹息。
下一刻,轰——
又是一道万钧雷霆。
梓桑额角落下一滴汗,一张脸面无人色,两只手捂着自己耳朵,对这雷雨很是无奈。
可惜还是能听到雷声。
而且因为躺着的缘故,总感觉地表在震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地震。
她就是很不争气地怕了。
那鸿图只能将被子罩在自己头上,然后自己像个八爪鱼一样全方位锁人,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声音会小很多。
就这样过去一夜。
清晨,大雨过后,万里无云,武安君府再次活跃起来。
吉秀福秀一晚上没睡,担心着梓桑,所以一到该起的时候,顶着双黑眼圈就敲响了房门。
很快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她们走进去只看到了夫人穿戴整齐的模样,不禁四处看了看,却都没有另一个身影。
吉秀大着胆子:“夫人,大人呢?”
梓桑正了正繁复的腰带:“回去了。”
衣服都没带,当然是回去穿衣服了。
吉秀福秀根本不知道那鸿图什么时候走的,只眼尖地看见梓桑手上的勒痕,就脑补出禽兽把人折磨一通就翻脸不认人的画面,顿时红了眼眶。
天杀的武安君!
她为当初想撮合他俩感到恶心!
“夫人奴婢为您梳妆。”
吉秀吸了吸鼻子,来扶梓桑。
那副郁结的模样让梓桑多看了她两眼。
伸手点在这人红红的鼻尖上:“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吉秀迅速摇头,头埋得越发低。
呜呜她可怜的夫人就算到了此刻还不忘关心她。
“有何难事尽可说。”
看她不说话,梓桑只能这么说。
吉秀依旧不语,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放在梓桑进宫的装扮上。
另一边,那鸿图穿好衣服,来不及吃饭就朝兵马司去了。
郢都有太多势力盘踞,光是知道的就有车寿,雍王徐承志,可能还要加上一个难以成事的长公主,至于其他都混在了暗处。
治安问题马虎不得。
那鸿图不知道车寿会不会在今天捣乱,但是他已经准备让枭师和兵马司镇守十二道城门,和沿途街道。
顺便他还要借着宫宴夺走所有人视线的机会,引出雍王的死士,以及让暗部的人摸进曹叶夏三家。
林枭需要跟他进宫,姜纨要监视雍王,这两件事便只能由枭师将领顶上。
好在他们也经历过千锤百炼,对烦乱的局势一点也不怵,各司其职。
正午时分,第一波前朝败将后归顺大昭的官员入宫。
未时,第二波反王。
申时,本朝文士大家,武将能臣入宫面圣。
一直到酉时宫宴开始。
申时一刻,那鸿图和梓桑在宫门前汇合,再一起进去。
之后女眷去后宫拜见皇后,他则在前朝听永隆帝吹牛逼,看他对着徐承志兄弟、肃成王,还有曾经的各州州牧、世家门阀指点江山,恩威并施。
待到他们三呼万岁,表示臣服,永隆帝又露出虚荣心爆棚的笑容。
那鸿图顿觉无趣,视线一错,却发现林景焕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那鸿图对他的感官不太好,见到这个人就选择性闭眼。
林景焕眼眸微沉,身后的拳头越发攥紧。
他都听说了,安阳夫人遇险,武安君在西山大开杀戒,最后还累得夫人从休养的别院赶来救他的事。
这才多久,那鸿图就将他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林景焕有时候真想把这个无心无情的畜生打一顿,可他是太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再大的愤恨都不能出手,只能靠朝中拥趸向滥杀无辜的那鸿图施加压力。
可即便如此,那鸿图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被罚闭门思过。
而他昨天还能在西山来去自如,哪有闭门思过的样子。
父皇偏袒,百官惧怕,那鸿图仍可以我行我素。
林景焕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渴盼皇位。
待他登基,先杀逆臣!
御座之上又传来论功行赏的声音,林景焕赶紧回神。
永隆帝封徐承志为太平侯,其弟徐承平为永安伯,雍州被划为封地供奉二者。
轮到疯疯癫癫的却被喂了哑药软骨散的肃成王,他靠着下人支撑,被勉勉强强赐了个子爵。
本来他不应该上殿,奈何肃成王原来也是名镇一方的霸主,永隆帝对手下败将跪拜臣服的姿态很是痴迷,所以硬是让人搀扶到大殿上。
没有什么比对手如今难以自理,甚至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白痴还让人开心的。
反正永隆帝此时此刻很满意。
之后各州牧的赏赐各个比肃成王丰厚。
谁都看出来永隆帝是在羞辱肃成王。
直到所有文臣武将,前朝旧臣封赏完毕,最后一项,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主题来了。
永隆帝大手一挥,气势豪迈:“如今四海升平,朕愿与诸位共享太平盛世,于郢都共治天下!”
所有人一开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平常上位者拉拢下位者的话。
但很快永隆帝又让刚刚封王封侯的人留在郢都,遥治封地,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有些人料到了,因此脸上并没有强烈的反对,而是识时务地跪下谢恩。
另一批人则是茫然的,他们以为抢先对永隆帝表示臣服,之后还会像历朝历代的功臣回归封地做个土皇帝。
“遥治封地当如何做?”
还有这个遥治封地也让他们陷入迷茫,这要怎么做?他们手上还有封官圈地的权利吗?
永隆帝看着底下的前幽州州牧,平易近人道:“此后郢都为帝都,尔等居于此,亦可晓天下事,治理封地要务一切如旧。”
永隆帝说一切如旧,可仔细琢磨下来,被困在这座城里,能不能将政令发出去还未可知。
他是想将所有人困在这。
他们回不去了。
一时间某些人的脸色逐渐发青发黑,显然是不服的人,永隆帝坐在龙椅上将这一幕尽数收进眼底,默默记下。
宫宴过后,他们不想待在郢都,那便去见阎王吧。
他手中剑,会帮他料理一切。
永隆帝将目光落在那鸿图,和还有一旁枕戈待旦的禁军。
若有人当场闹事,便会当场血溅三尺。
永隆帝等了一会,好在没有人这么不识时务。
这场论功行赏结束,众人移步章华宫。
章华宫又叫三休台,有天下第一台的美称,数年建成,宏伟大气。
时间还不到酉时,虽说移步章华宫,但大多数人却在沿途磨磨蹭蹭。
因为有些人不想先行进入那社交场合,又有些人觉得在宫殿社交不如在路上搭讪。
这样的人分做两批,一批各自欣赏宫廷美景,一批聚众交流。
总之不到酉时不入宫殿。
那鸿图和林枭走在一起。
枭师正式成为大昭官兵,她亦升职加薪,此时穿着正三品武将官服与那鸿图错身半步。
只是眉头紧蹙,显然有心事。
那鸿图看了眼她不太正常的左眼淤青,想到了姜纨。
“有事便说。”
林枭:“大人,方才在殿上,太子瞧见属下了。”
如果只是看了几眼还不会让她忧心忡忡。
让人担心的是太子停在她身上的视线实在有些长。
林枭不禁摸上自己的脸,就算没戴黑甲覆面盔,也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林景焕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而且小时候也就见过几面罢了,总不能他能准确预测她眉眼间距的变化。
她这样安慰自己,可那眼神还是叫她心生不安。
那鸿图并不知林枭和林家有深仇大恨,世界背景里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和女号抢男人,做林景焕的恶毒小青梅。
所以那鸿图只以为她担心自己女儿身暴露,被故人认出。
特地停下来看了她两眼。
不会为爱执迷不悟的林枭,离开和泰就正常的林枭,就是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郎。
她照着他的食谱,天天鱼虾蛋白质的,肱二头肌比任何文臣武将都发达,顶多就是骨架限制她膨胀,否则现在已经长成坦克了,不过以她的实力一拳ong死一个人不在话下。
再看她神色间的坚毅肃穆也没有女儿家的柔和。
那鸿图最终评价:“不怕,长得很有男子气概。”早就不是过去的林枭了。
想了想,指着她眼下的淤青:“可能是你这里比较吸引人。”
听他这么说,林枭满脑子阴谋诡计瞬间消散,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双黑眸望向神色认真的大人,心中酸楚再次袭来。
大人又一次不将她当成女子。
而且对她的伤不闻不问,让她瞬间想到上次鞭刑后他也是如此冷漠。
一时心伤,慢了几步,而那鸿图已经走在了前面。
她看着大人的背影,无声叹气。
这一声后,背后传来讨人厌的声音。
“林小将军留步!”
因为两个人分开,想搭讪的人总算找到机会。
他们不敢高攀武安君,但是他身边的青年俊才却很抢手。
“在下兵部员外郎,林小将军年轻有为,老夫早想结识,可算找到机会了。”
员外郎从五品,朝廷规定六品以上需上朝,他也就将将达到标准。
但站位肯定是在最后边的。
再看他身边一溜没见过的官员,只怕都是些末流,林枭对这些人说不上轻视,但也不想浪费时间。
拱手一礼,便想借故离开。
可这些人仗着她年轻,便以为她好攀谈,将她拦了下来。
眼看和大人越来越远,林枭心头逐渐生出烦躁。
“诸位大人可有指教?”她这么客气的讲话无非是想尽快结束。
不想突然出现个工部侍郎,推开前面的世家老友:“你们别吓到小将军。”
他留着一撮胡子,说话时喜欢摸着胡子说话。
“林小将军终日待在军营,我等想见上一面真是不容易。”
虎枭军为大昭神兵,这支军队的将领都是人中龙凤,想结识的不知凡几。
但是他们成日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各自的岗位上,从不与人结交,这就让想攀附的人感到头疼了。
终于在宫宴上遇到了,当然要给彼此留下个印象。
“老夫工部任职,往后若是有工程器械的问题,小将军可来寻老夫。”
林枭已经看不到那鸿图了,面对怎么都不肯放她离开的人,只能点点头。
后面他们无论说什么,她就当个木头人。
一番下来,给这些人的印象只有她和武安君不愧是上下级。
如出一辙的冷硬。
其他人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感到无趣,工部侍郎倒是很欣赏她,坚持和她搭话。
说着说着,便开口:“我有个女儿,年仅十五,正值芳龄。”
知道他什么意思的林枭脸黑了下来。
在附近溜达,耳聪目明的那鸿图差点没笑出来。
现在的林枭和他当年被塞美女的情况一模一样。
那鸿图还想再听听,背靠大树的他支起耳朵。
可惜有人看不得他悠闲。
“武安君倒是惬意。”
林景焕于花丛掩映中走来。
此时他已经恢复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一开口还是那股前夫哥的气质。
“其余大臣都去寻自家夫人了,武安君看着倒是没有动身的想法。”
那鸿图烦这个命里带皇位的,敷衍地行礼。
林景焕:“方才孤看见夫人和帝后一处,何不一起拜见一番?”
他跟间歇性失忆一样,忘记了他们才见过永隆帝。
现在一副恋父的模样,好像才一会没见到爸爸就开始想了。
那鸿图其实不想去,有夏今歌在身边梓桑很安全,当个合格的隐形人赏赏花就可以了。
总不可能老登白日宣淫吧。
想也知道不可能。
但林景焕执着,他只好跟着去。
两个大男人其实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林景焕开始询问他关于西山的进展。
“禀殿下,没进展。”
林景焕:“君侯可有怀疑的人选?”
“没有。”
林景焕:“那你要如何交差!”
“臣自当尽力而为。”
说来说去就是一问三不知。
林景焕面色不愉:“君侯是否觉得与孤说话实属勉强?”
他能感觉出那鸿图在敷衍他。
似乎只要他一和那鸿图对上,两个人就不能好好说过话。
但他今天的目的不是要与人不欢而散。
“那孤偏与你说,”林景焕一边加快脚步,将人引到某人身边,一边没话找话提起另一些事。
“君侯身边人才济济,虎枭军八大将领皆栋梁之材,林小将军更是少年俊杰,孤想知道他家中可有什么人?”
他这一打听,让那鸿图想起刚才林枭的忧虑。
半真半假道:“她是我在边塞捡到的孤儿,无父无母。”
“他如今可有婚配?”
“未曾,军中光景殿下也是知道的,孤寡者多,”怕林景焕给林枭找麻烦,让她真的相亲,那鸿图又道:“殿下难不成要做媒?若真有此意,倒不如为我军中所有男儿一起办了这事。”
林景焕并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而是意味深长道:“虎枭军八上将皆无婚配的话,恐父皇会出手。”
那鸿图眉头一跳,对哦,他忘了老登一直想瓦解虎枭军来着。
联姻真的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事了。
这么一想,玛德,他又生气了!
此刻,观景台已近在眼前。
“到了,”林景焕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想和那鸿图多说话,“夫人在那,君侯过去吧。”
他指了指永隆帝和皇后身后的人。
怕那鸿图不过去,林景焕还走了几步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所谓的和永隆帝打招呼只是遥遥行礼。
其实他也不想到这位私德有亏的父亲面前。
父子俩就跟假父子一样,一直都挺冷淡的。
“君侯快过去吧。”
那鸿图看了眼已经跑路的林景焕,暗自记下这笔,走过去见礼。
永隆帝对他的到来感官复杂,那鸿图懒得去想他什么意思。
不过等他看清了夏今歌眼里的惊喜:“……”
他就说吧,他其实不想来。
永隆帝示意他随他到一边坐。
此地离章华宫很近了,再过两个抄手游廊,一个水榭就到了。
这处观景台,可以看到皇宫大部分景象,永隆帝坐在其中有股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尤其是经历了大殿封赏那一遭,他现在自信心膨胀得厉害。
将刚才大殿上几个对他面露不满的人记在脑中,永隆帝和那鸿图随口聊起那些人。
眼中溢满杀气的他,让那鸿图点头。
“臣明白了。”
只一句话,永隆帝舒心地笑了。
有能臣在身边,他可以省一堆力气。
他举起茶杯,与能臣轻轻一碰,抬首间梧桐树下那抹蓝影让他笑容微顿。
蓝色身影与皇后正看着这边,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么。
永隆帝:“你与安阳相处如何?”
旁边,夏今歌在梓桑耳边低语:“你与君侯还不能和平共处?”
西山那样惊险的事,帝后都知道,也清楚这两人是什么表现,为了某种心思才问梓桑\那鸿图。
可惜当事人谈话的兴致不高,便缄默不语。
永隆帝露出了然的神色,夏今歌微微叹气。
帝后不小心对视上,眼中都有微光闪过,片刻后又勾起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默契转头。
永隆帝未必知道夏今歌想什么,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可这一刻因为某种隐秘的心情,某个容易乱他心神的人而不愿意用眼神交流。
与之相反,夏今歌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在心底啐了一口。
她拉着梓桑往观景台下走,深入梧桐林。
现在皇帝真的把整个皇宫都种满了这种树,哪哪都可以叫做梧桐林。
“西山一遭可有受伤?”
黄澄澄的道路上,夏今歌问旁边的人。
梓桑摇摇头。
“他人都在关注武安君发狂一事,你遇袭的事倒是无人在意,想来再要查也难如登天了。”
夏今歌对此有些不满,不过她也已经派出自己派系的官员注意这件事,希望能查到蛛丝马迹。
梓桑心说这事不难,那鸿图那边可能没有进展,但是害她的就是长公主,这事一点都不难查。
人证都在她\他手上呢。
夏今歌:“本宫给你找几个功夫不错的人可好?”
梓桑又是拒绝。
这已经是梓桑今天第n次对对话表现得冷淡,似乎不想多说,夏今歌再淡定都有些受不住了。
“为何与我疏远了?”
她不相信御苑那遭亲近会让这个人彻底远了她。
一定有别的原因。
梓桑懒懒地抬起头,见夏今歌真有些着急,心中情不自禁浮现愧疚。
她其实只是在意识到这个世界变种变态多后,逃避和这些NPC增加互动罢了,好像这样就安全了。
而且夏今歌对那鸿图的执着,她看在眼里,她真的不想看到她为了他真的走上一夫多妻的路子。
夏今歌手掌附在梓桑脸上,看她想躲,强硬地掰正。
“为何?”
她偏要一个理由的模样,执着又委屈。
身后的玉竹恨不得自戳双目,又只能赶紧让随侍的人退下。
吉秀福秀懵懵懂懂被她支开。
梓桑看到他们退开的动静,也明白了这里不适合多说,连忙摇头,后退一步。
这般明显的防御姿态,让夏今歌心慌,神情不由更哀婉了。
她以为梓桑会像过去一样妥协,主次颠倒后便会来哄她,她能牢牢掌控对方的情绪。
可这一次,她只是和她一样红了眼眶,却没有动作。
夏今歌手心渐渐冰凉,她感觉某种东西正在逝去。
“我……”
还要开口,玉竹向贵妃问安的声音响起,夏今歌不甘心地吞了声音。
梓桑转身,对那抹纯白感到头皮发麻。
那是受某种指引又一次破例前来的贵妃戚烁。
她神神叨叨的气质依旧,飘渺若尘的身姿越来越近。
看在虎头湛金枪的份上,梓桑\那鸿图本该对她比较好感,但是梓桑一见到她,头皮就炸开了,更是在她走近时,忍不住想跑。
于是她借口更衣,根本不管夏今歌伸来的手,一心只想溜之大吉。
夏今歌挽留不及,只能看着她离开。
等脱离大部队后,梓桑才放松下来,靠在一棵树上轻微喘气。
这一天天都是什么事啊……
她早该感应到的,那边和永隆帝说话的那鸿图就遇到了小仙男林景辞。
他当着永隆帝的面就敢对那鸿图露出舐犊之情。
那鸿图的天灵盖此刻也麻麻的。
这对母子的冲击力属于是核爆形的。
和她一起离开的吉秀福秀担忧地看着她。
“夫人你怎么了?”
跑的太匆忙,她们已经迷路了,梓桑一边表示自己没事,一边问:“这是哪?”
举目四望,竟然安静极了,也没有任何熟人。
这里有假山有树木,还有浅浅的鱼塘,应该是哪个花园的角落。
因为偏僻,梓桑以为这里完全是无人区。
她眼睫弯弯,露出进宫后的第一个笑容,决定在这里躲到开宴。
可草木遮蔽下,她们没能发现身后假山有一双眼睛,自她们出现,就再也没挪开。
那人二品官服,紫色为底,胸前绣有锦鸡,气质冷凝,浓眉大眼,本来端庄的眉目,在看到前方那个身影后,产生一丝邪气。
眼神一点点刻画着梓桑的身影。
只觉得她又瘦了……
而方才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他又担心她会不会心悸。
这样的担忧一闪而过,让他想要关心,可忆及那人决绝的面目,又让他踌躇。
曾几何时,从不放狠话的人,却为了离开他刺伤自己,怎么不算狠。
礼部尚书叶嘉瑜克制地皱眉,手心却被指甲抠出血印。
他在想,他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会同他说话吗?
会吗?
一句也好。
或者他应该问一句她后悔了吗,没有嫁给他反而错嫁他人,她会后悔吧,整个郢都都知道他们夫妻不睦。
只要她说后悔了,他可以和那鸿图拼死一战的。
这样想着,他终于鼓起勇气,慢慢走出假山。
一句“许久不见”便要脱口而出。
可他突兀的脚步声,让梓桑受惊连退三步。
他们终于得见彼此。
叶嘉瑜从她脸上看不出一点惊喜。
想要问候的话停在了嘴边。
“夫人,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垂下眼,看向梓桑微微颤抖的手,还有迅速调整自己站稳的动作。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禁吓,却很快能镇定下来。
叶嘉瑜脑中多了许多过往回忆。
有头扎小花苞的女孩被蛇吓得连连咳嗽,然后咳出了血,却撑着让他别怕……
还有因为身体欠佳没能完成课业,一边自己吓自己哭得直打嗝,却在被人发现后云淡风轻道是风沙进了眼睛。
还有许多,或假镇定或真嘴硬……
她总能每时每刻引人心生怜意。
就连素来严苛的国论先生都因为她小大人的模样夸她宠辱不惊,有大家风范,虽然很可能是哄人之语……
“冬日将至,注意身体。”
叶嘉瑜终是退到安全距离,对她说出不在计划内的话。
梓桑唇线抿直,浑身戒备。
同时狂call那鸿图。
如果说那鸿图讨厌姓曹的,他们共同逃避戚烁母子,对林枭夏今歌有朋友情,那她本人则讨厌叶嘉瑜。
他平常好好上班,从不出现,也没给那鸿图找麻烦,她差点就忘了这个喜欢囚禁play的家伙。
言情世界的重要男二,他已经不是单纯恋爱脑了,他是能付诸行动的变态!
“子桑,不与我说说话吗?”
梓桑一口气没呼吸好,直接岔了气。
“咳咳——”
【叶嘉瑜好感度增加,解锁凤冠一套,经验值+20。】
看到这行播报,梓桑吓得小心脏快跳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叶嘉瑜对她的好感度早就满了,再加一波是嫌被掳走囚禁不够吗?
好感度爆表的痛苦,她真的不能承受了。
他们是青梅竹马,但是梓桑七年前才来到这个世界,他们青梅竹马的时光并没有切实感受过一天,反正她只记得见到这人的第一面就是好感度破表,她被强行囚禁在冀州。
她对他的初始记忆全都来自于人物简介。
他们的过往,只是背景里的寥寥数语,只是起到提示作用。
告诉她,他们曾有婚约,曾两小无猜,青葱岁月里互相欣赏依赖,她把他当哥哥,却在最该生出情愫的那年遭逢家庭变故。
他们的婚约也无疾而终。
他叫她‘子桑’,只是想把两个人拉回过往。
梓桑听出来了,但是拒绝。
她往四周看了看,那鸿图还没赶到,她得想别的办法。
但是又不能太激进,她怕叶嘉瑜又脑补什么虐恋戏码,最后缠了上来,连半点安全距离都不给她留。
看了又看,看到绝望之际,远处朝这个方向走来的身影,又给了她希望。
梓桑举起手。
还让福秀吉秀举起手。
那英姿飒爽的人遥遥看过来,注意到她们,眯着眼看了一会。
梓桑觉得有戏。
谁知她脚步一转,瞬间扭头。
梓桑一只手顿在半空:“……”
好你个林枭。
“你活泼了许多,这很好。”
背后传来他寒凉的声音。
第30章 第30章 一更
被人夸活泼可不是好事,尤其当这句话出自叶嘉瑜之口——
他能敏锐地察觉出梓桑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
寒潭似的眸子锁定一个人时就跟看猎物一样,和他每次上朝的模样大相径庭,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梓桑大致清楚他为什么这样。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是世家里金尊玉贵的继承人,自然有家人为他谋划前途,生活舒心所以平易近人。
如果不是触发她这号关键人物,他的好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她对这位来说属实有些虐心虐身了。
当时,梓桑游戏人物的姓氏取自她真实姓名的谐音——子桑,系统自动生成冀州某复姓贵族。
人物自小体弱多病,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夭折了,又因为黑白无常不索无名鬼的典故,故而家族并不赐名。
当然她一直怀疑是不是游戏人物怕她活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索性干脆不取名,以后死了连上族谱都不需要:)
身为病弱贵女时,她属于扔出去联姻都不一定有人要的小可怜虫。
是年幼的叶嘉瑜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对她的兴趣,这才有了子桑亲近叶家人,两家学堂合并,家族子弟一起学习的事出现。
叶嘉瑜有无脑宠溺的祖父母,梓桑有想要扔烫手山芋的父母,两家一拍即合。
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后来发展成情深意重是谁都没想到的。
叶嘉瑜会对她那么上心,可能是因为天生的责任感。
再加上梓桑各种女主配置天生引人在意,他的责任感自然而然衍生出喜欢,而后便是占有欲,他顺势将她视做所有物。
如果不是家庭变故,后期发展下来他们这条线应该是美满的。
可他偏偏是个男二,心仪对象遭逢变故远走他乡,想追都不知道去哪。
所谓念念不忘必会加重羁绊。
叶嘉瑜就在长久的等待中加深了对这份感情的滤镜。
再见面时小青梅活了下来,不仅长得亭亭玉立,自学医术的她还小有成就,比过去更加耀眼。
本就对她有意的叶嘉瑜只会想到再续前缘。
可不等他行动,就直面了林景焕和她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那种物是人非和被剥夺了心爱之物的感觉让这位天之骄子产生落差。
于是从中作梗,想要挽回,做出打压微服出巡的林景焕,派人跟踪梓桑等一系列事情。
最后甚至利用梓桑对病患的同情,打着培养感情的主意,将她困在一处有疫病的村庄。
梓桑没空陷进去,叶嘉瑜却在之后的相处中越陷越深。
而东窗事发时,原世界的梓桑只会排斥他,疏远他,
叶嘉瑜受不了这样。
“我可替你复兴家族,恢复子桑一族荣光,你再也不必隐姓埋名,抛弃姓氏!”
他以此作为条件,希望梓桑嫁他。
梓桑当然是拒绝了。
子桑一族都死光了,也不知道他恢复个什么劲儿,可能世家子弟天然对家族这种东西看的比命重要,所以他以为梓桑也跟他一样,想以此拿捏她。
她绝决地告诉他,换个身份她想换种活法。
叶嘉瑜不肯接受这样的说辞,最终把自己的平易近人磨没,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
利用梓桑对他的一点幼年情怀给林景焕添堵,让他们相互误会。
可竹马抵不过天降,男二注定干不过男主,林景焕的皇帝身份凌驾一切,跟他抢女人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而他只需要亮个身份而已。
叶嘉瑜最后落得个情场官场双双失意,家族败落的境地。
游戏里倒是没有跟说具体的下场,她只是发现叶嘉瑜突然消失在生活里就大致猜到了故事走向。
当然这次游戏里的情节。
梓桑从新身体醒来不过十三四岁,她离开叶嘉瑜大概也就五六年时间,早就逃离了冀州,更想不起这个人。
穿越之初她有更多的事情要烦恼。
当时还不知道需要再走一遍济世为民母仪天下的剧情,她只知道氪了一万才出来的医经根本不过脑!身体还病殃殃的快挂了!
她一点本领都没有,毫无生存经验,在这跟脱了毛的走地鸡一样,弱的一匹。
要改变处境就只有做日常任务获取npc好感度,收获声望,解锁技能这一条路,这样她才能重新学医治好自己。
所以她开始到处沾屎(bushi)。
而另一个号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先从最近的青州开始,她遇到了赵一和,那鸿图碰见了一个难缠的贵族小姐。
他忍辱负重,后来上到擂台,而她埋头读书,刷npc好感。
离开青州时,他们两人都有了一定的傍身技能。
然后她又和男号前后脚去了交州,救了夏今歌,途经荆州,偶遇了仍然喜欢乔装打扮的林景焕orz,她拔腿就跑后,男号回青州开始征伐,那个不怎么能刷出好感的贵族小姐突然虐恋他了……
至此两者同时同刻沾到一样数量,好感度一样的屎。
总任务出炉。
然后那鸿图遇到在徐州的林枭。
与此同时。
她也终于来到冀州。
“……”
她早就忘了和叶嘉瑜游戏里的那点破事。
就算再见到他,也只是把他当成需要沾一沾的npc。
在她潜意识里游戏和现在的切身经历是割裂的,只以为不过分接触npc,后续就不会被影响。
可她没想到自己才出现在冀州,就被叶嘉瑜找上门来。
他还说出了经典台词。
“我可替你复兴家族,恢复子桑一族荣光,你再也不必隐姓埋名,抛弃姓氏!”
他要跟她成婚。
可听到这句话的梓桑差点想哭。
因为这句话是叶嘉瑜压抑不住感情时,对她吼出来的。
才第一次见面他就吼她,才第一面就唤醒了对她的好感度,而且还一副情根深重的模样。
她心想要完。
后来果然完蛋了,她被囚禁了。
为了不让她逃跑,不和外界取得联系,叶嘉瑜带她到处转移住所。
这一关就是好几个月。
曾经作为游戏宅,她也不是不能待,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回家的希望就在前方。
她势必要离开。
只是过程也是困难重重的。
这厮喜欢半夜突然站在床边盯着你,要么什么时候就在你旁边躺尸,等到被发现后,又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盯着你,让人心底直发毛。
在她好几次心悸差点晕过去时,叶嘉瑜才改了这毛病。
可很快他又变成白天各种粘人,盯梢,监视,她变得完全没有个人空间。
这种感觉像是真的被屎糊住了。
如果不是林枭来出现,她还在为找突破口头疼。
又一次转移住所时,梓桑表现的很配合,可即使在她表现出想留在医馆附近的住所,和其他大夫切磋交流时,叶嘉瑜也只允许她多逗留几日。
而且仅限于她隔着围墙开开药方,梳理医案,其他再多的就不能做了。
梓桑只好一边给同样治病救人的大夫分担,一边收取一点声望。
而后她终于等来了林枭。
一个浑身上下全是疑难杂症的病人。
那些大夫频繁求助她。
出于“医者仁心”,梓桑当然要出手救人。
她希望趁这个机会和林枭见面,她能助她脱困。
可惜叶佳瑜还是看得太严了,梓桑没能找到机会。
也多亏林枭自己好奇心重,半夜摸墙进来,才让梓桑找到和她接触的机会。
林枭摸黑溜进来后,叶嘉瑜有心杀她,梓桑挡在身前阻止了他。林枭那张脸还有身上没好全的伤,实在触目惊心,梓桑对这种病人根本招架不住,眼泪都不需要刻意挤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一哭,叶嘉瑜终于让步。
然后一步退便是步步退,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便是梓桑得寸进尺的时候。
所以之后她得到了药材支配权,毕竟要治林枭那张脸必须现配药材。
药材中的致幻成分,可做迷药,麻痹神经,经过一点点提取,一直到林枭伤愈离开,还存下好一些。
梓桑将它用在了叶嘉瑜和他那群看家护院上。
然后她逃了出来。
QAQ这便是她第一次被囚禁的经历。
可是这厮并不放过她,追她百里,时时刻刻都在逼她回去。
梓桑身体负担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差点没死在路上。
她气急时,也不知道怎么表现,如果在平常可能只会眼睛红红地陷入内耗。
可恰好隔壁屠城让她痛苦,她在这种冲击下有了动力,果断给了自己一刀。
梓桑第一次拿命威胁,效果良好,叶嘉瑜退离。
短暂的胜利后,梓桑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
之后她也确实做到了四处游走,轻易不去冀州,和叶嘉瑜彻底断干净。
可被赐婚的那段日子,他又出现了,于是她准备让那鸿图挺身而出,不想这个人几年沉寂后突然又变回了那个端方君子,虽然哀伤,但也能好好的走完婚礼流程。
他不作妖,不发怒,梓桑以为他想通,放弃她了。
可在这偏僻花园里,她竟然又感觉那个疯疯的叶嘉瑜回来了QWQ。
被囚禁时,各种被爬床的回忆袭上心头。
她又看了看周围,有假山树丛遮掩,这完全是个绝佳的犯罪现场。
那种要完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忍不住摸到腰间的裤腰带。
那里繁复的绳结让她生出点安全感。
她的腰带在经历第一次被绑架囚禁后,做工升级为究极复杂体,如果没有她愿意,金铁削不断,硬扯扯不动,解能解一天。
她……应该是安全的。
梓桑:“你,你别过来……”
该死,一开口就犯哆嗦。
叶嘉瑜看不出她懊恼,只看到她眼底的紧张,还有她下意识护着下人的举动。
垂眸想了想,“我不动。”
别怕。
他体弱多病的小青梅,需要将她放在心上,捧在手心,实时看护,过去手段太过激进,害她受伤,他已经知道错了。
看着仍在戒备的人,他想了想兄长的模样。
很快眼神变软,眉头打开,眼底一扫阴霾。
转眼便是那个温吞有礼的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