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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就很会 “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和前一晚带有强制色彩的欢爱不同, 今晚的过程,双方都有点按捺不住。

    在车子里,碍于司机, 他们抱了一会儿, 等到了薄扶林道, 乘电梯上楼时, 明亮的电梯轿厢里,棠妹儿拿小拇指去勾着靳斯年的衣袖。

    “昨晚睡那么少, 今天靳生犯困没有?”

    靳斯年眉宇平淡:“回程在飞机上睡过一会儿。”

    棠妹儿笑笑地做“哦”的口型。

    靳斯年扬眉看她,“你今晚格外得意。”

    棠妹儿:“对呀, 靳生帮我实现圣诞愿望, 为什么不能得意。”

    可以吃独食的快乐, 靳斯年可能永远不会懂。

    电梯门打开, 棠妹儿摸出钥匙去开门, 她分明感觉得到,自己每一个开门动作, 全数落在男人眼中。

    喀拉一声,门锁打开,内心的猛兽也被放了出来。

    棠妹儿刚踏进房内,紧跟着就被靳斯年按在门上。

    之前,他们做过很多露|骨的事, 但好像从没有像今天, 这么认真的接吻。

    棠妹儿不得已,踮高了脚,往后退到墙边,男士皮鞋强势介入黑色高跟鞋之间。

    靳斯年條然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脸, 心口微痒的感受,几乎是不受控地低头吻下去。

    平安夜,原本就是死亡与重生的同一天。

    棠妹儿手臂紧紧搂住靳斯年的肩膀,深深回吻。

    她期待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兑现,内心无端想要感谢,感谢圣主圣灵,也感谢再一次忘关的窗。

    冬夜晚风,空气送来清澈的寒意。

    棠妹儿偎在意中人的怀里,经年累月的疲惫,伴随彼此互渡的温柔,早已冲淡到难以察觉。

    ——

    早起,靳斯年家的厨师再次上门。

    毕竟是富贵窝里养大的少爷,司机厨师佣人,是靳斯年生活里的标配,他看不上棠妹儿的服侍,棠妹儿自然靠后站。

    早饭中西合璧,吃过后,厨师告退,棠妹儿检视冰箱里的水果。

    她想起昨晚在靳府喝过的柳丁汁,又凉又甜爽,一时心动。

    取了几颗黄澄澄的果实,她铺开架势准备榨汁。

    靳斯年正好从书房出来,看到她拿着橙子在研磨器上翻来覆去的碾,他不自知地眉头皱起。

    “怎么这样笨。”

    棠妹儿抬头,刚要反驳,手一滑,橙子皮错位脱落,她的手直接按上研磨器。

    “嘶……”触电一般,棠妹儿急忙抽手。

    靳斯年上前握住她手腕,一看,细白的手心上赫然一块红,好在没戳破,“先洗一下。”

    他把她的手拉到水池里,冲洗了一会儿。

    “没破,不用上药。”

    松开,扯过纸,帮她细心擦干,然后顺手擦干自己的。

    靳斯年翻起衬衣袖口,卷高,“你要喝橙汁?”

    棠妹儿:“嗯,其实,我自己也可以——”

    她哪敢让金尊玉贵的靳生做这种事,但靳斯年也不是吃露水长大的。

    他右手执刀,将橙子分割,抽刀时,大手掐住两瓣,夹住刀刃,手稳、速度快,连汁水都不会带出来。

    棠妹儿叹为观止,怎么有人连切橙子都这么性感。

    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的指节,整齐细致的操作,昨晚为她戴上止咬器时,似乎也是这么……充满掌控。

    “你在看什么?”靳斯年已经榨好一杯,推到棠妹儿面前。

    她快速醒神,忽然想起一件事,“听说,你大学最开始读的是医科?”

    “嗯,怎么。”

    “哪一科啊?”

    “神经外科。”

    棠妹儿心里赞叹一声,难怪。

    “医科在哪里都是含金量最高的专业,门槛高,读起来又辛苦,你以前成绩一定很好吧。”

    靳斯年:“还好。”

    “对啊,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后来不继续读医科,是家里的要求吗?”

    擦手的动作照旧慢条斯理,但靳斯年的语气已经淡下来,“是我自己的决定。”

    棠妹儿的好奇心就此打住。

    她其实早就意识到了,靳斯年这种人,人格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不需要跟谁交底,也不需要通过外界反馈来确认他的存在感,这也意味着,他永远不会跟别人分享他自己,至少,与他个人相关的种种,不是她能打探的。

    而弃医从商,绝对是雷区中的雷区。

    是昨晚的靳斯年给了她错觉,让棠妹儿以为她可以破他的例,可以被偏袒被纵容……但现实给她敲了警钟。

    棠妹儿庆幸自己及时醒过来。

    她端起矮杯,抿了一口,果汁滋味让她笑容挂着甜,“靳生,你看起来就很会……我的意思是,你动手能力很强,不学医有点可惜。”

    毛巾随手扔一边,靳斯年双手撑在案台上,“你所谓的动手能力,指哪方面?”

    “晚上告诉你。”

    “晚上?”靳斯年走过去,靠在高脚凳上,将人一拉一托,棠妹儿靠在他腿|间。“你是狐狸变的吗,晚上才能现原形?”

    棠妹儿咬杯沿,笑着,“我才不是狐狸,我又没有尾巴。”

    “没有尾巴可以长一个。”

    “尾巴怎么长出来?”

    棠妹儿还在天真发问,靳斯年的手已经移到她身后,分开滚圆的两半,他并指往里一按。“从这里,塞进去。”

    从没想过的部位,骤然受到袭击。

    棠妹儿差点没跳起来,为了不弄洒果汁,似乎也为了离这个恐怖的提议远一点,她快速退出靳斯年的怀抱。

    往后迈了一大步,她只是想把话题岔开,没想到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

    她不可思议望着靳斯年,“你不是认真的吧?”

    “为什么不能认真?”

    “这个……这个地方,很奇怪,怎么能做那种事?”

    “可以的,你体验过就知道,有别样乐趣。”

    说这话的靳斯年,目光坚定不漂移,就像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给大家介绍他独特的学习经验。

    棠妹儿上大学的时候,仰慕过同系的某个学长,他门门功课都是A+,辩论赛从无败绩,人呢,也如靳斯年一样意气风发,但……他戴眼镜、身高160、皮肤黝黑、讲起话来先翘兰花指……

    她的对那位学长的仰慕止步于他的大脑,无法到达下半截,甚至连脖子往下都没有。

    这一点,“优秀学长”靳斯年和他不一样。

    靳斯年说后面可以装尾巴,棠妹儿真的犹豫了。

    可以吗?

    那里,被狠狠装填时,会产生与前面同样的快乐吗……

    哔!

    棠妹儿神思轻晃,赶紧甩掉这个念头。

    床上床下,靳斯年都是控制人的高手,她告诉自己不能上当。

    鲜榨橙汁一口喝掉,棠妹儿冷静几分。

    “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已经下饵,倒也不着急鱼儿上钩。

    靳斯年笑一声,不和她争。

    有点强制切断话题的意思,棠妹儿走到岛台对面。

    案台上,水果残渣散发阵阵清香,她着手清理,靳斯年则慢慢翻看桌上的养花手册,

    书翻了几页,他才发现,文心兰不见了,想也知道去了哪里。

    靳斯年:“帮我也弄一盆兰花,放在办公室里,我也想试试把它养起来。”

    “兰花品种很多,你想要哪种?”

    “你那种就可以。”

    “好。”棠妹儿插好刀,杯子归入橱柜。

    这是第二次和靳斯年整天呆在一起。

    倒也不用全程粘着,他有工作,大部分时间呆在书房,棠妹儿会过去帮忙翻文件,但基本上,她的活动范围在客厅。

    学英语要听大量材料,她用录音机公放出来,因为怕吵到靳斯年,所以,棠妹儿都是坐在岛台上,一边听,一边做笔记。

    吃过晚饭,棠妹儿想问靳斯年,是不是整个假期都和她一起度过,但后来想想,旁边还有钟家虎视眈眈,她也就没提。

    睡前洗过澡,她对镜涂抹护肤品,靳斯年腰间围着浴巾在一旁刷牙。

    一想到钟家,棠妹儿撇一眼靳斯年,装作不经意提起,“好像很久没在电视上看到宋小姐了。”

    “我记得你说过不爱看电视的。”靳斯年低头漱口,连眼都没抬一下,就这么把她戳穿。

    棠妹儿心虚一笑,刚准备直接问,靳斯年出声。“钟芸把她弄到泰国去了,以后她应该回不来了。”

    “你已经知道了?”

    “她们两个在电视台争风头,就差转播给全港观众了,我不想知道也不行。”

    “那你不管?”

    靳斯年看着镜中的棠妹儿,“我管什么?”

    “泰国,夜总会,做歌舞伎。”每个词都是女人的苦难,棠妹儿看着他,“你不把宋小姐捞回来吗?”

    “东南亚是钟家主场,我把人捞回来,大家颜面不好看。”

    所以,靳斯年只是派人把宋小姐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后面的路,她可以选择在当地结婚生子,也可以继续做演员。”

    棠妹儿觉得可惜,“真的永远回不来了吗,之前她积累的粉丝都在红港,要做演员也应该在华人地方——”

    “那你应该问她,在鸡蛋撞石头之前,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前途。”牙刷当一声扔进玻璃杯。

    棠妹儿眼底一惊,條然闭嘴。

    靳斯年的神情很冷,以至于和白天,简直判若两人,棠妹儿有些怯,不自觉站直身体,抿紧嘴唇。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多事了。

    冷淡的氛围,持续几秒钟。

    靳斯年释了一抹笑,隔着水池,他倾身伸出手。

    棠妹儿慢慢把手放入他湿漉的掌中。

    拇指轻柔摩挲她手背,靳斯年口气软下来,“当初分手时,我已经把利害关系都跟她讲明白了。是她太自负,妄想压钟芸一头,最后搞成这样……”

    “要不怎么说,女人嫉妒起来,蠢得可怜。”

    换一副赞赏语气,靳斯年拉棠妹儿的手来到唇边,轻柔烙上一吻。

    “我的Mia就不一样,知道买几十双鞋砸过去,不动声色就能把人制服,你看你,多聪明,省去我多少麻烦。”

    这样的夸奖,不知为什么,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但棠妹儿还是挤了挤唇角,“我是做律师的,不解决问题就算了,总不能给老板添麻烦。”

    “这才乖。”

    靳斯年笑一声,拍拍她的脸蛋,褒奖道:“过来,看看给你准备的圣诞礼物。”

    第42章 不够利 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分……

    靳斯年只在棠妹儿家住了两天, 虽然是公共假期,但他有不少客户需要应酬,所以圣诞节过完, 他就回去了。

    他给棠妹儿准备的圣诞礼物, 是一块表。

    上一次, 棠妹儿把表落在靳斯年车里, 一直忘记取回,没想到, 他还记得,不仅送回原来那块石英的, 同时又追加一只钻石镶嵌的皇家橡树。

    假期结束, 棠妹儿去上班, 就戴着这一块。以她如今身价, 说她靠自己, 也不是买不起,所以, 没什么可遮掩的。

    脱掉西服外套,露出马甲衬衣,小时候务农的习惯,干活前,她要卷起袖子。

    露西刚好路过办公室门口, 正好看见流光溢彩的一幕, 她跑进来,惊呼。

    “好漂亮的表,很贵吧!”

    棠妹儿不甚在意,“你要喜欢,也送你一块。”

    露西知道棠妹儿不是开玩笑, 但,这这样的礼物,她哪敢接。

    “我的妈呀,你们月薪百万大律师,可真豪气,这么贵的东西,也能说送人就送人?”

    “饶了我,我怕走在路上被人打劫呢。”

    露西吐吐舌头,正准备返回工位,棠妹儿问她,“放假前,我记得有本文件就放在桌上了,怎么不见了,你看见了吗?”

    “你说红色壳那本?”露西想了一下,笑着说,“我给靳生送去签字了。”

    棠妹儿扬眉,“我还没看完呢,怎么能送去签字?”

    “就是因为你没看完,所以才送的。”露西冲她眨眨眼,“你想啊,送一趟,能见到靳生一次,文件被打回来,这就是能见他两次诶……”

    她伸出中指和食指,仿佛比了个yeah,胜利满满。

    “两次?”棠妹儿顿时恍然,紧接着后颈发凉,“你频频制造机会……不会是,喜欢上靳生了吧?!”

    “哎呀,我的祖宗,你小声点,别叫人听到好不好!”露西去把玻璃门掩上。

    她笑着走回来,露一对可爱兔牙,“靳生又英俊又斯文,简直就是万千少女梦中情人,喜欢他,也是控制不住的事嘛!”

    棠妹儿慢慢坐下,手肘撑在扶手上,头痛不已。

    “你根本不知道靳生为人,就谈喜欢,也太草率了吧。”

    “怎么不了解呢,我们有过接触的。”露西力争,“有一次,总裁专梯维修,我们在员工电梯遇到了,靳生竟然认识我,还问我是不是叫Lucy,最后下电梯的时候,他还鼓励我,说既然上了三十二楼,就让我在你身边好好干。”

    “你不知道他有多温柔!”

    棠妹儿扶额。

    靳斯年知道她叫露西,是因为她是他情妇的老公的妹妹啊!

    是乱七八糟的伦理关系,勾起男人某种程度的恶趣味,怎么会有人把这视作关怀呢?

    棠妹儿不知道要怎么跟露西解释,而解释势必会暴露她自己,进退两难之际,她只能抓住一点,试图劝退好友。

    “靳生有未婚妻,你知道吧,有妇之夫你也沾?”

    气球般虚假繁荣,针一扎就破。

    “这倒是,靳生有未婚妻了……”露西泄气了,“好吧好吧,我还有底线,小三情妇什么的,我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

    棠妹儿一阵羞愧,为了掩盖这种羞愧,她扯出一本文件,佯装批改着。

    露西没察觉,临走前她还问棠妹儿:“那之前那份文件……”

    “我自己去取回来,你就别管了。”

    “可我还给靳生买了杯咖啡,要不你帮我一块儿拿过去?”

    “……你给我,那杯咖啡我喝掉。”

    “不行!我也给你买了,你喝双份浓缩,今晚别想睡觉了!”露西搓搓手,“拜托了,扔掉太浪费,最后一次,你帮我拿给靳生好不好?”

    ——

    今日开股东大会,主旨是向股东们汇报过去一年的公司财报,经历过上一次弹劾风波,哪些人需要拉拢,哪些人需要排挤,靳斯年需要部署。

    棠妹儿端着咖啡进去时,靳斯年桌前站了一排的人,财务、审计、顾问、咨询,人人严阵以待。

    靳斯年看到她,“Mia,有什么事?”顺手挥退其他人。

    办公室大门合拢。

    棠妹儿:“有一本金融质押的文件,那里数据有些问题,我想拿回来……”

    “你说这本。”红色硬壳的文件夹被丢出来,“逻辑前后矛盾,没有一个数字是对的,这样的功课也敢交?”

    棠妹儿垂眸:“抱歉,靳生,下次不会了。”

    “你拿的这杯咖啡又是做什么?”

    白绿色纸杯,是健康环保的典范。

    棠妹儿双手将它推到靳斯年跟前,“意式浓缩,靳生,没加过糖。”

    “我请你来是做事,不是端茶倒水。”

    棠妹儿:“我知道了。”

    心里第一百二十次后悔,她为什么要心软帮露西递咖啡……幸好清场了,不然她可能会当场糗死。

    拿着文件走出总裁办公室,刚出门,早有准备的露西就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他喜欢吗?”

    棠妹儿真是服了,“他喜欢,把人骂到狗血淋头,他当然喜欢了……要不你也进去试试?”

    露西缩了缩头,她还要再说什么,许冠华过来找棠妹儿。

    “棠大状,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他笑嘻嘻地问。

    几乎是瞬间,棠妹儿转过身,挂一张矜持笑脸,“许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冠华:“时间到,股东们都到齐了,我过来叫你,看要不要帮你占个位置。”

    棠妹儿:“不麻烦许总占位置了,我放完文件马上过去。”

    “好吧。”许冠华一脸遗憾地走开。

    棠妹儿把露西拉进办公室,再三嘱咐,“不要喜欢他,不要靠近他,听懂了吗?”

    和那天一样,露西觉得棠妹儿可能精神压力有点大。

    她使劲点点头,安慰好姐妹,“你放心吧,不喜欢不靠近,我都照做,Ok?”

    棠妹儿急急匆匆赶往会议室,可还是迟了一些。

    靳宗建已经来了,他坐主位,战略投资部的经理和靳斯年在他一左一右,听他说着话。

    靠近桌边的位置已经坐满人,棠妹儿弯身捡了第二行的椅子,坐在距离靳斯年不远不近的位置。

    没过一会,会议正式开始,主持人刚开腔,靳佑之晃晃悠悠走进来。

    “不好意思各位!我迟到了!”

    喝多了?

    还是睡过头?

    亦或是从哪个女人床上刚下来?

    这位老兄连件西服都没穿,黑色高领衫堆在颈间,外面套一件皮衣,就这么横着进来了。

    棠妹儿低头,揪了揪眉毛——连迟到都跟打胜仗一样,还要昭告天下?

    她替他尴尬。

    同样无语的,还有靳宗建,但枭雄就是枭雄,人家只是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还不赶紧找地方坐!”

    “是。”

    靳佑之站在门口,还真的很仔细地瞭望了一下全场。

    黑压压的人头,坐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最后,他目光一定,选了第三排,他提步走过去,从靠边位置开始,逐个跟人说,“借过,借过,借过……谢谢,这个位置可以让给我坐吗。”

    凭借超级优越的身高,和超级厚的脸皮,靳佑之像童话故事里去小人国做客的巨人,一路滑铲,铲到人仰马翻,最后他舒舒服服坐下来。

    “Hi,棠大状,你也来开会啊。”

    “……”

    棠妹儿揉了揉眉心,“你安静开会好不好。”

    “你说什么?”靳佑之坐在棠妹儿正后方,当他往前探身时,下巴几乎搭在棠妹儿的肩膀上,浓烈的薄荷味混着皮革香,无形间产生了逗猫草的效果。

    吸一口都让人晕乎乎。

    棠妹儿咬牙:“我说周围人都在看你,你老实一点!”

    靳佑之一脸无辜:“谁看我了?是看我的人不老实,你怎么只说我——”

    “棠大状,”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来自会议室前方。

    棠妹儿一悚,转头。

    靳斯年语气平淡道:“关于分公司负债的问题,你来给股东们讲一下。”

    “好的。”棠妹儿挺了挺腰身,站起来,注意力回到大屏幕。“今年我处理了一件分公司侵权赔偿的调解案,这件案子从侧面说明了,负债是集团当下比较棘手的问题……”

    靳佑之抱臂,将头缓缓转向靳斯年的方向。

    众目睽睽之下,靳氏两位继承人的眼神交流只限一段无意义的电波,靳佑之看着靳斯年,下巴微扬,身体慢慢往后靠,最后扬唇一笑。

    靳斯年看着靳佑之,目光则平淡极了,像静谧的海,平坦阔朗的水平面,一丝波澜也没有。

    两人对视不超过两秒,靳斯年率先收回目光。

    靳佑之耸耸肩。

    会议还在进行中。

    棠妹儿汇报完她的部分,没有马上坐下。

    靳宗建点评道:“……案例恰当,棠大状又有实际操作经验,这部分工作,以后你可以全盘接过来做。”

    接下来,靳宗建又和靳斯年讨论了一下各个事业部的人员调配。

    果不其然,棠妹儿升迁至总经理一级。

    靳宗建:“法务上的事,Mia你肯定还要操心,但代表公司对外应酬,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分。”

    “只要是肯努力的员工,公司都不该亏待。”靳宗建笑着,眼神点到靳斯年。“你说是吧。”

    靳斯年淡淡微笑,“您说的对。”

    “谢谢,靳董、靳生,我会继续努力。”棠妹儿坐下,心跳异常。

    祖孙两个拿她斗法的意思,呼之欲出,偏偏周围同事都在对棠妹儿悄声说恭喜。

    棠妹儿含笑一一回应,却没注意到,身后靳佑之安静的目光,无声无息落在她肩膀,越冬居留的蝴蝶也不过如此小心,振翅,该飞走的时刻,却总是想多停一秒。

    他伸出手,自己也不知道想抓住的是时间,是机会,还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人,退而求最次,靳佑之勾住棠妹儿的发尾——一截纯黑卷曲的长发,荡在椅子后——他轻轻握了握,以极小的幅度摩挲那份柔软顺滑。

    其实,平安夜那晚,他给棠妹儿准备了礼物,是一只古董发夹。

    连靳佑之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粗糙不能再粗糙的一个人,竟然会走进全是女人的店铺,然后选一个这么娘炮的东西。

    可是,南非出产的粉钻真的很好看,如果能帮棠妹儿别在发尾,不知道该有多圆满。

    靳佑之低头,扯唇地笑了笑……

    靳斯年微微偏头,从人群中收回的目光幽暗阴冷。

    面前摆放的文件,明明记载着自己作为话事人的卓越功劳,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握在手中的权柄不够锋利呢。

    第43章 旧鞋论 省得我污染了二少爷的眼睛……

    棠妹儿从没试过这样, 光天化日,要她对着玻璃。

    万仞高空,一览无余, 即使不会被人看到, 但来自内心的羞耻感, 还是太强烈了。

    一来, 她自己一身凌乱,对比穿戴整齐的靳斯年, 反差实在鲜明;二来,她湿太快了, 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快。

    这么看来, 荒|淫这顶帽子, 扣在她头上比扣给靳斯年更适合。

    冲|撞来得太凶恶, 棠妹儿不得已双手撑住幕墙, 前襟已经被挑开,衬衣滑到手弯, 一下一下的,身体以点触碰玻璃。

    冰凉的感受,从前漫到后。

    棠妹儿咬住唇,“一定要现在吗,股东们还在会议室……等你。”

    靳斯年凑到她耳边, 缓缓地说:“这样不是更刺|激?”

    他将棠妹儿的长发全部拨到前面, 扭过她的脸,棠妹儿在饱受他的同时,不得不对上男人冷郁的目光。

    明明是火热的动作,为什么他并没有那么投入。

    棠妹儿心底疑惑,紧跟着下巴被抬高。

    “问你话呢, 怎么不回答?”靳斯年注视着她,“难道不喜欢?”

    他故意地动,棠妹儿只觉得血液都在倒流,她近乎断气地出声:“靳生给的,我哪样不喜欢。”

    靳斯年笑了。

    他的态度一直称得上平静从容,可那份平静,与他所作所为形成强烈反差,他动作更深,手上的力气把她抓得更紧。

    好像,地狱伸出手,把人间拖入万劫不复的渊。

    棠妹儿发抖,有种迷茫的绝望感。

    房屋坍塌,身体爆裂、大脑意识停留一秒后,世界归于寂灭。

    房间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随着靳斯年抽身,棠妹儿分明听到来自她的、一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挽留声。

    她手臂用力,用来对抗想要追随的冲动。

    身后的靳斯年忽然贴在她脸旁,“去把头发剪了。”语气轻柔地让人以为是一场幻觉。

    棠妹儿惶惶然看向他,“剪头发?为什么?”

    “因为,从后面|操|你的时候,它总是弄得我很痒。”

    男人的目光太真挚,以至于棠妹儿并未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但她还是犹豫了一下,“下次,我可以扎起来。”

    “怎么,你不舍得吗?”靳斯年亲吻她的额角,另一手空出来,轻轻抚过那头秀亮的长发,爱不释手的样子。

    “你应该很用心在保养它……可我喜欢看到多面的你,长发,短发,生气,撒娇,还有刚刚,贪心的Mia,张着小嘴……”

    “靳生,别说了。”棠妹儿叫停他。

    她实在受不了,赤|条站在窗前,身体被这个世界参观就算了,连大脑都要被侵|犯,棠妹儿睫毛颤了颤,闭上眼,“靳生叫我剪,我剪还不行么。”

    靳斯年满地地笑,眼里却没有温度。

    “剪短一点。一会儿就去。”

    “这么急?”

    “今天股东会议结束会有招待晚宴,我想看你焕然一新地出场。”

    ——

    棠妹儿是第一次参加股东大会,她汇报的部分不多,下午会议继续,她从公司出来去了趟美容院。

    女孩子天性爱美,对待头发犹如第二生命,棠妹儿问了露西,得知九龙那边有个不错的理发师,她特意开车过去。

    一去一回,弄个头发,用了小半天时间,天色将晚,她抵达宴会厅。

    说是宴会,其实规模也就是自助餐的水平,股东们开了一天的会,大家主要还是吃点东西回回血,所以着装上,大都衣着保守,达不到上流酒会衣香鬓影的程度。

    棠妹儿身着黑色马甲长裤露面,按说,算不上多惊人,但她的发型变化太大了,几个女同事围着她,一直在惊呼。

    “才几个小时没见,棠大状,你变化好大……”

    “对呀,之前的长发那么漂亮,怎么舍得剪啊,你把店家地址告诉我,我要把你的头发取回来安在我头上!”

    大家一阵笑。

    棠妹儿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去餐台取吃的,路过玻璃移门,她特意对着反光照了照。

    短发的难打理之处就在于不听话,支棱的碎发,总是不肯乖乖待在给它安排好的地方。

    像棠妹儿这种齐耳的长度,需要依靠大量摩丝来定型,才能让它们集体呈现干练飒爽的味道。

    棠妹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忽然玻璃上出现一张冷脸——幽白的面色,毫无表情的五官——简直就是来索命的美丽男鬼。

    手上动作一顿,棠妹儿转过身,“你吓我一跳。”

    靳佑之垂着眼皮把棠妹儿打量一遍,拎着酒杯走过来,“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下午,就刚刚。”

    “谁让你剪的?”

    棠妹儿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我自己想剪的,换换样子,换换心情。”

    “真难看。”靳佑之哼笑,表情懒洋洋地。

    棠妹儿虽然不靠美貌吃饭,但对自己的脸是有清醒认识的,可能到不了满分,但七八分是有的,可此刻,被靳佑之这么一说,她开始有点不自信了。

    “没有吧,我觉得挺好看的。”两根手指托住耳垂,她向靳佑之展示,“你看,我刚才顺路买了一副钻石耳钉,头发短一点,就能把它全部露出来,是不是闪亮亮的。”

    靳佑之舔了舔唇,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你自己骗自己,竟然还能乐在其中,有趣。”

    棠妹儿立刻垮脸,“靳佑之,你很烦人。”

    “这是我的头发,剪不剪关你什么事,我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剪了,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阴阳怪气,简直莫名其妙!”

    她越说越火大,甚至,还有点委屈。

    “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发型师,拼命拜托他好好剪……这还不算,我又去卡地亚买了好贵的耳钉,你为什么要说难看?!你要是觉得难看,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你见到我记得绕路走,省得我污染了二少爷的眼睛!”

    “棠妹儿。”靳佑之忽然叫她名字。

    棠妹儿一顿,止住她想骂人的冲动。

    靳佑之眼神一错,扫了她身后一眼,复又盯着她,“你嘴里的伤好了吗?”

    “啊?”棠妹儿完全沉浸在新发型不好看的焦虑中,对靳佑之突然跳转的脑回路,她有点措手不及。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伤口?”

    靳佑之:“太平山顶,被我咬出来的那个。”

    “这都过去多久了,早就愈合——”等棠妹儿忽然意识到糟糕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靳斯年从她身后走过来。

    棠妹儿后颈一寒,对靳佑之怒目而视,靳佑之反而把她搂在怀里,暗自用力,将她扳向靳斯年。

    “Hi,大哥,今日股东大会上,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明年CEO的位置非你莫属,要提前恭喜你了。”

    靳斯年手执香槟杯,和靳佑之在空中一碰,“公司倒底姓靳,你也是靳家人,应该早点进公司历练历练,总不能一直醉生梦死搞女人吧。”

    靳佑之笑一声:“公司里的事,还要靠大哥多支撑,我呢,做生意是真的不行……但说到搞女人,我最有经验了,她们嘴里说着不行不要不可以,但其实不知道多享受,我只是亲一亲,勾一勾,她的舌头不知道有多滑——”

    他是故意的,故意停在关键时刻。

    靳斯年饮了一口酒,眸色平静极了。

    靳佑之虚握拳头,掩在嘴角旁,笑了笑,“女孩子总归脸皮薄一点,算了,不说了,说多细节,有人该不好意思了。”

    他扫了棠妹儿一眼,勾住她腰的那只手,再次用力。

    棠妹儿猛地往他怀里一贴,至此,她人已经绝望。

    灰败的脸色,慢慢取代刚才那张艳光四射的面孔,她只剩一点希望,望向靳斯年。

    而靳斯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那杯香槟已经空杯,侍者从旁边路过,靳斯年将酒杯放在托盘上。

    侍者横臂鞠躬,然后离开。

    靳斯年低头轻笑一下,抬眼时,深邃的目光,流露些许遗憾。

    “靳、庄两大家族,就你这么一根独苗,长辈们金尊玉贵地把你养大,佑之,我真的很不懂,为什么你会喜欢一双别人穿过的旧鞋。”

    旧鞋,真的是好比喻。

    棠妹儿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深深浅浅,泛着潮湿的酸意。

    靳佑之在旁边出声,“旧鞋怎么了,我就是喜欢旧鞋,谁让旧鞋穿着……舒服呢。”他清淡一笑,低头,认真看向棠妹儿的目光,笑意扎实。

    可棠妹儿还是肩膀一扭,挣脱出来,她站在一旁,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

    可这还不算完。

    靳佑之笑笑,他不为难棠妹儿,但却知道怎么给靳斯年添恶心。

    酒杯随手放在餐台旁,他上前一步,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大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动怒,我喜欢的旧鞋,本来也不是你的,人家老公姓陈,人家是陈太,你不也是捡的姓陈的旧鞋穿么,怎么了,这鞋你能捡,我不能捡?”

    靳斯年:“这么说,这鞋你是穿定了?”

    靳佑之:“你捡你的,我捡我的,最后穿到谁的脚上,大家各凭本事,你说呢?”

    靳斯年瞥他一眼,先笑了。

    靳佑之也在笑。

    小提琴悠扬的会场,正是起舞时刻,贴面、转圈、你进我退,做文明人的游戏。

    而餐台旁,宴会厅里最显赫的两个男人,正在角落交谈,远远看上去,他们完美演绎了兄友弟恭的模样,也不知达成什么合意,两人言笑晏晏。

    只有棠妹儿,站在两人中间,又游离在他们之外,魂不守舍。

    第44章 丝绸绳 想报复我就用力

    酒会结束后, 棠妹儿驾车出来。

    和平时一样,转过街口,她换到靳斯年的车上。

    后排玻璃窗落下一半, 山间的夜风钻进来, 寒凉刺骨但也足够叫人醒神。

    棠妹儿捋了捋吹乱的短发, 本想去问靳斯年, 这条路好像不是去薄扶林道。但最后,她还是扬声问黄伯, “咱们去哪里?”

    黄伯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靳斯年闭着双眼, 没有出声反对, 他才敢说。“去山顶, 靳生家。”

    棠妹儿搓了搓手臂, 把车窗升上去, 大概是被风吹的,她吸了吸发红的鼻头, 声音发嗡。

    靳斯年睁开眼,沉声问:“冷吗?”

    “有点。”

    靳斯年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览,敞开的大衣,掀开将人裹起。

    温暖来得恰到好处。

    淡淡的古龙水味, 和男人温热的怀抱, 隔着布料传导过来,可能不止是温暖,还有安全感,一种没有被抛弃的安全感,将棠妹儿牢牢锁住。

    她眷恋地贴着他胸口, 仰头。

    靳斯年察觉到她的目光,垂眸去看,刚刚在酒会上发生的对话,在男人眼底看不到痕迹,他待她如常、平静如常,但棠妹儿还是无法完全信赖这份平静。

    她抿唇,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靳斯年也没有说话。

    车子进了宅邸,管家早PMDUJIA已在等候,他上前拉开车门,“先生,棠小姐,夜宵已经准备好了,要吃一点吗?”

    靳斯年去看棠妹儿。

    棠妹儿摇摇头。

    靳斯年:“不用了,没有吩咐你们不要上三楼。”

    “是。”

    靳斯年直接上楼,棠妹儿跟在后面,这是她第三次来靳斯年的地方,不算陌生的布局和装潢,对她而言,绝对谈不上宾至如归。

    灯火明亮的走廊,大理石地板洁净得可以当镜子,棠妹儿踩上去,即便没有滑倒的风险,但还是像走在悬崖边。

    风已至,在耳边呼啸,她步步小心,稍不留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来到三楼的门口——这一层只有一间房,挂着明锁的门把上,钥匙也在上面。

    棠妹儿看着靳斯年拧开门,心已经提至嗓子眼。

    靳斯年撑住门,“进去。”他发出指令。

    关禁闭,或是小黑屋?

    棠妹儿知道靳斯年不会那么简单放过她,但走进去才发现,情况似乎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幽黄的灯光,空旷的房间,物品陈设隐藏在四周角落,看不清是什么,而屋子正中间一束聚光下,只有一张沙发。

    空调突然失去作用,冷意一阵一阵往上窜,棠妹儿强忍恐惧,回头去看靳斯年。

    “这间房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房门先上锁,靳斯年抬手又按亮一圈灯带,棠妹儿这才看清,墙边窗帘紧闭,另外三面墙是类似刑具架的柜子。

    棠妹儿脚底虚浮地走过去,手指扫过琴键般,“刑具”轻轻晃动,粗细长短不一的鞭|子、锁链,一样一样,手柄上刻着手作小字——Mia。

    她的名字。

    棠妹儿打了个激灵,她转头看向靳斯年。

    他脱掉外套才开口,“你总强调唯一性,喜欢独占,现在应该满意了吧,没人来过这间房,这些,都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棠妹儿心口发颤,再怎么倔强强撑,声音泄露慌乱。

    “……你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今天带我来,只不过是靳佑之给了你借口,让你再一次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控制我,来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丝毫不受她情绪的影响,靳斯年从衣架上摘了一套中规中矩的白色,扔到沙发上,“把这个换上。”

    棠妹儿不肯,往后退了一步。“那个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靳佑之那天发生的事,我都可以解释——”

    “不需要解释。”靳斯年打断她,甚至没有抬头,他在架子上挑选着,“上次说的尾巴,就选白色吧。”

    ……

    房间门口处,一堆女人衣服里,丝|袜已经扯破,上面叠压着黑色皮质的男士手套,凌乱且一团糟糕。

    被聚光灯拢住的沙发上,同样糟糕的,还有棠妹儿本身。

    她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撑在靳斯年肩膀上,苦苦坚持,不肯下落。

    “不要了,可不可以。”

    “不行,这才刚开始。”靳斯年不着急,也不强迫,“等你习惯了,就能感受到乐趣了。”他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看到棠妹儿额角慢慢渗出的汗,他甚至细心替她擦拭。

    拿过手术刀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替她别过碎发,无尽温柔的目光,一寸一寸阅读她表情。

    棠妹儿为了参加酒会而精致勾勒的妆容,此刻已经发糊,唯独一双艳唇,紧抿着。

    下方,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下来,搭在靳斯年的膝盖上。

    始作俑者,就是那条尾巴,手掌一般的长度锲进去,哪怕是极小的幅度,与靳斯年同进同出的节奏,让棠妹儿几近崩溃。

    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就是。

    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变成了靳斯年的玩具,他高兴了,就玩两下,不高兴了,像今天,玩得更狠。

    比屠杀还要灭绝人性的玩法,早已超过靳佑之那个吻的犯下的罪行,这算什么惩罚,靳斯年分明是恨她。

    不顾一切的、必须见血的恨。

    棠妹儿想到这里难过极了,身体痛,心里更痛。

    她的爱是不能见光的露水,性却遇到铺天盖地的大雪,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可能今晚就要死在他手里了。

    棠妹儿低头,再仰头,挣扎变得徒劳。

    最后,她再次结结实实跌回靳斯年为她设好的陷阱,那一刻,利刃穿刺,心里的疼压过身体,连呼吸都被暂停。

    聚光灯下,尘埃乱飞,空气却安静了。

    棠妹儿注视着靳斯年,“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呢?”她以前就有这种疑问,到今天才知道,“我是鞋子,是玩具,还是你安插在谁身边的棋子?”

    靳斯年眉眼一顿,“没错,你是鞋子,是玩具,是我的棋子,这都是你的身份,所以呢,你不愿意?”他神情泰若,但置于她身体的物,却愤怒地又大了两分。

    棠妹儿可以明显感受得到,一波浪潮再次刚好赶到。

    不得已闭嘴,她仰头,贪婪享受过这一刻,再抬头,她眼圈已经红了,“这个时候我还会被你蛊惑,还会对你痴迷,我觉得自己可悲极了,可你应该很得意吧,用这种事可以一直一直控制着我……”

    “是啊,你看你,被我控制得多好。”靳斯年笑,撩动她尾巴的动作无比轻柔,可一翻手,狠狠一送。

    铮然一声,理智绷弦。

    棠妹儿被彻底击|溃。

    男人还穿着黑色衬衣,领带解开挂在颈间,那一刻,恨意占据大脑。

    棠妹儿握住领带,一把勒上靳斯年的脖颈。

    “靳生教我的,这一堂课,什么叫控制。”她两只手腕交错,发力,将领带拉紧。

    要把人勒死吗,她对自己在做什么完全没有概念。

    靳斯年被勒到仰头,表情冷淡的他,眼底却闪过一瞬的惊喜,“你进步了,Mia。”

    身体忽然掀起新的期待。

    他动,一边动,一边问她,“你是不是开始恨我了?”

    棠妹儿愤恨地拉紧领带。

    “对,我开始恨你了。”

    靳斯年释出一声笑,仿佛嘲讽众生。

    棠妹儿:“你明知道靳佑之在激你,他吻过我,但那个吻,在你和我之间不具备任何意义,你知道的,还有我的头发,我那么喜欢我的头发,可你还是让我剪掉,原本我以为你是真的想看我短发,可今晚我才知道,原来你只是在和靳佑之在较劲……”

    她的身体在受害,双手却在杀人,这感觉很矛盾,可直冲头顶的肾上腺素,早已叫人失去理智。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难道,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吗?!”

    大律师不讲逻辑,前面说恨,后面又说喜欢。

    因为缺氧,靳斯年的声音若有若无,“你说,你喜欢我。”

    苍白的、青筋暴起的脸,逐渐渗出汗,男人眼中却泄露喜悦癫|狂,紧接着,他加重劲道,狠抱棠妹儿,再次重复。

    “说了这么多,原来你喜欢我。”

    “喜欢,因为喜欢,给你了机会伤害我……”棠妹儿也疯了,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眼看男人的喉结突兀地几乎要穿出身体,“所以,你也该尝尝被人伤害的滋味。”

    “你说的对。”靳斯年在轻笑,一边笑着,一边仰头,缺氧逼得他不得不深深换气,但同时,他却在说,“用力,Mia,想报复我就用力,不要放松,最好把绳子拉断。”

    靳斯年抱紧她,在男人主场做最后讨伐。

    颠簸中,棠妹儿微微挺身,手腕又缠一圈领带,就在男人脸旁,只要余光稍微扫过,就能看见,华贵的丝绸绳,绷出冽白的寒光。

    也是在同一时刻,死亡的威胁真正来临,靳斯年身体一凛,灵魂在地狱与天堂间穿梭无数次。

    就在这个过程里,他甚至还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念头,现在他所感受的,大概也是他母亲生命最后一刻的部分体验——把自己挂在绳子上,痛苦与解脱,原来这么容易。

    灭|顶的快乐,如风中海啸,铺天盖地席卷一切,包括恨,包括喜欢,也包括她正在做的事。

    棠妹儿也在同一时刻抵达。

    全身被洞|穿,领带脱手,双手拉到发烫的虎口,一并被靳斯年紧紧抱在怀里。

    她低头,去看靳斯年,还没能从刚才的情况中反应过来,男人伸手拉下她的脸,用力覆盖她的唇。

    靳佑之咬过她,靳斯年便有一万个理由咬回去。

    可他这次,似乎只为了获得一点氧气,用细密的吻。

    片刻后分开,靳斯年哑声说,“马上跟陈芝俊离婚。”

    “你以前问过,现在回答你,我不喜欢别人的老婆。”

    第45章 第三者 所谓好聚好散,终于迎来结局……

    每周五有早间例会, 棠妹儿刚刚升职,是第一次参加和总裁同桌的早会。

    为此,她特意挑了个最远的位置, 没底气的人的通病——撒完野, 就后悔——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靳斯年。

    会议开始, 身为大老板的靳斯年坐在上首, 365天穿西服扎领带的的人,今天只穿了件黑色开襟毛衣, 里面打底的,是一件同色系高领衫, 慵懒休闲这个风格, 套在靳斯年身上, 总感觉有点突兀。

    但不这么穿怎么办呢。

    棠妹儿也明白, 是她下手太重了, 靳斯年的脖子上,一圈半指宽的淤紫, 触目惊心。

    这样的脖子一旦被人看到,必然引发各界猜想。

    自裁?

    遇袭?

    还是奇怪性|癖?

    每一样都能带着靳氏股价坐免费过山车。

    棠妹儿汗颜,她自己也想不通,昨天她为什么要那么干。

    她为什么要勒死靳斯年,她怎敢的?!

    一定是昏了头!

    对, 昏了头。

    棠妹儿在本子上写下“昏头”两个字, 会议室上首,那个令她昏头的男人,正在叫她,“Mia?”

    棠妹儿一愣,硬着头皮看过去。“什么?”

    “……”靳斯年:“上次, 你从我这里拿回去的那份文件,红色的,数据核对完没有。”

    “核对完了!”棠妹儿马上回答,“开会前我已经放在靳生你办公桌上了。”

    靳斯年瞥她一眼,目光冷淡而短暂,没多做停留,他继续说下一件事。

    散会后,棠妹儿回到办公室,刚落座,靳斯年的电话打过来,问她,“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上班。”

    棠妹儿不懂:“为什么不上班?”

    “我叫你离婚,今天已经是周五,你准备等到周六周日人家不上班的时候再去办手续吗?”

    “你昨天才的,今天就要我办完手续……”发丧都没这么快。

    棠妹儿试图解释:“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跟俊哥……跟人家总要说清楚,他毕竟帮过我,我不能急急忙忙的,让人家觉得是我过河拆桥吧。”

    靳斯年冷笑一声:“俊哥……你们不是假夫妻吗,离婚还需要感情拉扯?”

    “再见也是朋友啊。”棠妹儿央求他,“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给我一点时间。”

    电话里空茫了几秒钟。

    靳斯年再开口:“你现在去找你的俊哥说清楚,今天一天的时间,足够你们沟通,然后去离婚登记处,不管几点,我让人等着你们,去了就可以办手续。”

    典型的靳斯年式让步。

    让了,但不多。

    棠妹儿无奈,但也知道现在触老板霉头不是好主意,她点头,即便靳斯年看不见也该感受到她的诚意了吧。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啪一声。

    靳斯年率先挂断电话。

    棠妹儿去抓头顶,一触手,摸到定过型的头发,冰凉发硬一层壳,她这才记起自己的秀发没有了。

    害她没了老公没关系,害她没了长发……棠妹儿终于想起她为什么差点勒死靳斯年了。

    处理好手上的文件,棠妹儿准备外出。

    正好露西端着咖啡回来了,她敲敲玻璃门,走进来,“你去哪啊?”

    “我去见客户。”堂妹儿穿上外套。

    露西“哦”了一声,“用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在办公室好好工作……”她翻出衬衣领,动作放缓。

    离婚的事,出于鬼祟的心情,棠妹儿暂时还不想告诉露西,于是,她悄然转移话题。

    “我一上午没看见你,你去哪了?”

    “还能去哪,茶水间啊!”露西一下来了精神,“秘书们凑一起,都在说靳生今日着装,哇……平时他是精英感,今天变成人夫了,简直不要太帅……”

    露西捧住一颗心,简直不要让人太无语。

    棠妹儿要出门,没空教育她,提到皮包,露西却跟上来。

    “一说起靳生,他的八卦里必然包含他神秘的妈,我听说那位林姨太得了急病,第二天人就没了,靳家过了半年才发讣告,到底是怎么死的,好像不简单呢。”

    棠妹儿皱眉:“口无遮拦,连逝者也不敬畏,谁让你张口闭口管人家叫姨太的!”

    红港上流圈早就没有姨太这种称呼,管你三四五六房老婆,哪一个走出去,外人不是要乖乖敬一句某太太。

    棠妹儿赶时间,没空再教她,临走前,她无奈拿手点她脑门,“这一层楼想要搞我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呀,讲话做事过过脑子。”

    露西吐吐舌,没敢反驳。

    ——

    南京街大多以排挡小炒为主,晚上最热闹,早上最萧条,棠妹儿过去的时间,正好快中午。

    陈芝俊住的地方,就在粉档楼上,这会他应该刚起床,棠妹儿在对面的冰室里,叫了一碗红豆沙冰,边吃边等。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见陈芝俊趿拉着拖鞋走下来,洗到发黄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呼啦啦,他拉开卷帘门。

    搬桌椅,准备食材,一系列步骤,棠妹儿再熟悉不过了,一会儿还会有小贩过来送肉菜,接下来就要忙了。

    棠妹儿起身,本想借这个空档过去跟陈芝俊聊聊,不想,她刚迈出冰室门,隔壁摊子上的一个女孩子,先一步过去找上陈芝俊。

    好像是送糖水,女孩提着保温饭筒,往陈芝俊手里塞。

    棠妹儿记得露西说过,忙的时候,好像是有个女孩子会去帮陈芝俊的忙,这么一看,就对上号了。

    原来陈芝俊谈恋爱了啊。

    棠妹儿忽然觉得轻松好多。

    她笑着走过去,刚想打个招呼,却听陈芝俊对那女孩说,“……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有老婆了,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就算平时咱们走动频繁,你帮我忙,我帮你忙,但大家是街坊嘛,阿乔,你真的不要多想。”

    阿乔:“俊哥你讲大话,咱们认识快一年了,除了你妹妹,就没见过你家里有女人,你说的老婆在哪,你叫她出来,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陈芝俊:“你一个女孩子,脸皮怎么那么厚,都已经拒绝你了,还非要见人家老婆,你比不上我老婆啦,等你见到她,难受的人是你了!”

    “那你叫她出来啊!”

    “你让我叫我就叫,我——”

    身后话音一顿,棠妹儿加快离开的脚步,哪知道,陈芝俊一把拍中棠妹儿肩膀,“阿妹,正好你来了。”

    一转身,棠妹儿被推到阿乔跟前,陈芝俊颇为自豪地介绍,“棠妹儿,我老婆,你不是要见么,呐,她来了。”

    棠妹儿又尴又尬地和阿乔笑了笑。

    阿乔不敢置信,“圣诞节前,你来帮过忙……是不是你,”她比了比头发,见棠妹儿眼神确定,又问:“露西说你是她的上司,你怎么,你怎么会变成俊哥的老婆?!”

    “她是我妈的养女,是我的老婆,其他的,是我们的家事,就不方便告诉你了,请回吧。”

    “哼!”阿乔小女孩心气,表白不成,一生气,扭头走了。

    周围老街坊,有人在看热闹,有人在聊天,但大家的反应是一致的,他们都在夸陈芝俊,“运气真好,他老妈给他捡个老婆养,这才几年,出落得跟大明星一样,这要是叫阿俊自己找,累死他也找不到这样的!”

    “那也是陈寡嫂有眼光,股票都知道要逢低买进,何况人嘛。”

    棠妹儿头皮都硬了,她率先走进店里,陈芝俊赶紧跟进去,“你别听他们瞎说,大家开玩笑的。”

    棠妹儿抱臂,缓了一下,“咱们结婚的事,当初说好要保密,你也答应不告诉任何人

    的,现在为什么整条街都知道了?”

    陈芝俊挠挠头,“有一次喝多了,被权哥套话,谁知道——”

    “你怎么还跟权哥有来往?!”应该是许冠华摸她底,把已婚信息告诉靳斯年那次。

    棠妹儿恨铁不成钢,“上一次权哥把你带到许冠华面前,分明就是要害你,你竟然还跟他喝酒?!”

    “就只有那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好不好,阿妹啊,你别生气。”陈芝俊从墙角抽出一瓶汽水,“你喜欢甜的,这个苹果汁兑苏打水,又甜又爽,你解解渴消消气,好不好。”

    陈芝俊四处找瓶起。

    棠妹儿冷静下来:“你别忙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嗯,你说什么事,我一定办好。”

    刚才在店门外,棠妹儿都没有现在这么坚定,“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陈芝俊愣在原地,“离婚……”

    “是办离婚手续,不是离婚。”

    陈芝俊一脸沉痛,“这有什么分别。”

    “分别是,我们并非真正的夫妻,所以离婚的过程,不需要分财产分债务,更不需要闹到法庭,就只有最后一步,你签个字就好了。”

    陈芝俊终于害怕:“你听我说,阿妹,那次和权哥喝酒,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是不听你的话……”

    “之前你说的,我都乖乖照做了,你让我辞掉工作,我辞了;你叫我买回粉档,我买了;你叫我把摊子做起来,我起早贪黑,一点不敢偷懒!”

    “阿妹,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谁啊!”

    棠妹儿:“当然是为你自己!”

    “为我自己?!”

    陈芝俊苦笑,“我知道,阿妹你现在有本事了,看不上我做的这些了……可你不想想,你一无所有流浪街头,当初是谁帮的你,你也不想想,我们刚结婚时你是什么模样,我有没有嫌弃过你。”

    “现在好了,你飞黄腾达了,就要跟我离婚?你倒底有没有良心!”

    这正是棠妹儿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所谓好聚好散,终于迎来了她预料中的结局。

    棠妹儿:“俊哥,我不是不念你们一家的恩情,当初如果不是陈寡嫂,我现在可能早就臭了烂了,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你就是这样记得的?!”

    “那你想怎么样呢,你和我的婚姻,本来也不是真的,我们总要分开寻找另一半……如果不离婚,咱们两个难道真要一辈子捆在一起吗?”

    陈芝俊嘴角一抽,忽然语塞,不是答不上来,而是答案含在嘴里,他难以启齿。

    棠妹儿下意识扫了一眼表,时间已经耗掉太多,何况靳斯年已经下了死命令。

    “俊哥,离了婚,我们也还是朋友,这一点不会改变,甚至说,你和露西称为我的家人也不过分,毕竟,在红港我只认得你们。”

    棠妹儿从皮包里拿出支票。

    “俊哥,承蒙你们一家对我这么多年的照顾,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作为感谢……”

    一张轻飘的纸,就放置在窗台上。

    陈芝俊忍不住去看,上面的数字早已填好,目光触及那一串零时,他脸色变幻复杂。

    ……

    离婚的手续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点复杂,但对棠妹儿来讲,在她的专业领域之内,到登记处现场,很快就可以搞定。

    领到离婚签注那一纸文书时,恩情还清,从此变回自由身,棠妹儿发自内心感到轻盈。

    走出市政大厅,棠妹儿由衷道:“谢谢俊哥,让你背上离婚的记录,真的很对不住,如果以后你有意中人,有需要的话,我愿意随时为你解释。”

    陈芝俊自嘲地笑笑,“阿妹,你现在真的不一样了,跟着有钱人混久了,会说话,又会做事,你拿那么多钱砸下来,我怎么敢委屈,又怎么敢麻烦你出来解释。”

    说完,他也不看棠妹儿,率先走下来台阶。

    被晾在后面的棠妹儿,只得无奈一笑。

    与此同时,一辆耀目的黑色劳斯正在路边泊位,等棠妹儿走下台阶看到时,陈芝俊脸色已经变了。

    豪车可能会撞款,但01的号牌绝不会错认,上次棠妹儿在南京街帮忙,就是被这辆车接走的。

    陈芝俊认出它是靳斯年的车,下午四点钟,总裁不上班来这里做什么?

    陈芝俊的目光转向棠妹儿,在她与车之间反复打量,他满腹狐疑发问,“你跟我离婚,是因为靳生吗,他就是那个第三者,对不对!”

    第46章 温柔刀 这属于靳斯年自己不给自己留后……

    下午四点的日光下, 黑色修长的车子停在那里,安静无声,无人下车, 甚至连车窗都没有降下来。

    但, 它昭然的存在, 令人无法忽视。

    棠妹儿分明感受到一道目光来自车的方向, 是审视、打量、还有压迫。

    她转身面朝陈芝俊,叹一口气。“俊哥, 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第三者一说吧。”

    “可能你不觉得,但我一直把你当……算了, ”连陈芝俊自己都觉得再说下去没意思。

    “是, 我是癞蛤蟆, 不该妄想吃天鹅肉。你呢, 以前就知道你心气高, 红港有钱人又多,没想到, 阿妹你挑了个最有钱的,难怪你着急离婚咯。”

    “靳生有钱有势,你算是上攀高枝了。”

    “俊哥,我还当你是朋友,朋友间何必说这种话, 不止贬低我, 更是贬低你自己。”

    “朋友朋友挂嘴边,哼。”陈芝俊冷笑一声,把离婚文件卷一卷,夹在腋下,“行了, 事情办完了,你也去掉心病了,我还要回去摆摊,先走了。”

    陈芝俊站在路边刚要招手叫车,棠妹儿叫住他,“俊哥,还有个事要麻烦你。”

    陈芝俊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计程车已经来到跟前。

    棠妹儿:“这件事,你可以不可以先不要告诉露西?我们还要在一起工作,我怕这件事影响大家的关系。”

    “你怕她大嘴巴讲你和靳生的事嘛,”陈芝俊挥挥手,“行了,我不会说的,收了你那么多钱,人总要讲点义气。”

    红底白字的士车,从眼前缓缓驶离,棠妹儿站在路边目送,直到它汇入车流,分不清彼此。

    一如过去的五年,来时路途晦暗,不知前方命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命运终于可以握在自己手里。

    棠妹儿一时感慨,在路边多站了一会儿。

    等她上了车,笑眯眯叫了一声,靳生。

    靳生面色有些冷,问她,“在外面站那么久,怎么,不舍得离婚?”

    “怎么会,”棠妹儿声音提高半个调,赶紧否认,“现在是自由身,我心里不知道有多轻松。”

    靳斯年:“原来你喜欢自由身。”

    棠妹儿偷偷瞄了一眼靳斯年,这个男人今天应该是气不顺吧,不然说话怎么总带一股火药味?

    她渐渐摸出规律,靳斯年这种上位者,99%的时间都需要顺从臣子,剩余1%是和他平等对话的机会,至于像昨晚那种,她是怎么骑他头上还能被容忍下来的,绝对是个谜。

    在没参透之前,棠妹儿不敢跟靳斯年呛着来。

    她柔柔顺顺靠在靳斯年手臂旁,“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帮我庆祝好不好。”

    “你想怎么庆祝?”

    “吃好吃的!”

    好像是第二次和靳斯年出来吃饭,上一次吃日料,棠妹儿已经表达过不喜生冷,这次,靳斯年直接带她来了福禄门。

    这间以做潮汕菜见长的饭店,又被民众戏称为富豪食堂。

    在红港,连小孩子都知道,堵富豪、要小费、看靓女,只要蹲在福禄门门口就够了。

    棠妹儿只是想普普通通吃个饭,没想到被靳斯年带到了这里。

    虽然每一张桌的隐私性做得极好,但棠妹儿看了一圈菜单,还是说,“我想吃辣的,这里不太合我口味,要不……换一家?”

    靳斯年正在跟侍应生点菜,听到棠妹儿这么说,“……再给她加一道椒盐鱼骨,做辣一点。”

    菜薄一合,等侍应生退下,靳斯年抿了一口陈年普洱。

    “吃个饭而已,你怕什么。”

    棠妹儿没敢说。

    圣诞节,靳斯年放钟小姐鸽子的事,钟家没人提,钟芸似乎也没闹,这就已经非常反常了,就像头顶悬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让人坐立不安的。

    但今天是个好日子,棠妹儿不想提钟芸,更不想弄坏气氛。

    她撒娇,说:“我是吃潮汕菜吃怕了,什么都讲究鲜,可我吃起来全都一个味。”

    靳斯年看破不说破,笑了一声,径自喝茶。

    果然,吃完饭走出福禄门时,记者和闪光灯围了上来。

    这个时候还没下班的肯定不是财经记者。娱乐狗仔四嘴八舌便问:名媛钟小姐和宋艺珍争风呷醋,靳生站哪边。

    有保镖开路,靳斯年走在前,一概不理。

    棠妹儿拎着公文袋,跟在后面,落靳斯年一臂之外,狗仔不敢逼靳斯年,就把棠妹儿当软柿子,问她是不是靳生新欢。

    棠妹儿快走两步,来到车旁,这一次靳斯年没有先上车,而是先帮她撑住车门。男人拿身体挡住镜头,刚好方便穿短裙的棠妹儿抬腿上车。

    随着车子驶离饭店门口,足以击穿隐私玻璃的闪光灯,终于被抛在身后。

    棠妹儿觉得有点好笑,问靳斯年,“刚刚招惹到狗仔,今晚不知道要在路上兜几个圈子才能甩掉他们。”

    靳斯年把人圈进怀里,带着体温的安全感,瞬间将棠妹儿包围,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那就慢慢兜,反正我们有大把时间。”

    商人最讲效率,时间宝贵,但不是不能浪费,要看拿来和谁虚度。

    棠妹儿窝在靳斯年怀里,手掌用力,更紧地拥抱他。

    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

    靳斯年感知道她情绪的变化,低头去看她。

    棠妹儿凑上去,碰碰他的嘴唇,其实也不能做什么,就是情难自禁的一种潜意识,很想靠近他,一触到,便满足退开。

    然而,靳斯年却追过来,回以拥抱,夺尽她的呼吸,一个绵长而无尽头的深吻,来缓解这一整天的思念。

    公路上兜圈子,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后边有保镖车拦截,再加上黄伯经验老道,大概只花了十几分钟,就甩掉了跟车的狗仔。

    靳斯年和棠妹儿一起回到薄扶林道家中。

    终于可以旁若无人的接吻,靳斯年头低了低,俯身而下,棠妹儿笑着去剥靳斯年的开衫,一边脱一边吻,正闹得不可开胶时,钟芸的电话打到靳斯年的手提上。

    大概是有狗仔给她通风报信,一上来,她就问靳斯年,“Simon,你在哪?”

    “刚回家。”

    钟芸:“是吗,我有朋友今晚也去福禄门吃饭,他说看到你,好巧啊,你在福禄门约了朋友啊……”

    棠妹儿不准备听人墙角的,她扭身刚要走,靳斯年一把将人拉回来,按在墙壁上。

    他继续吻她。

    感觉痒痒的,棠妹儿怕自己的笑声漏过去,急忙伸手捂嘴,于是,靳斯年一下一下,直接点吻在她手背上。

    电话里的钟芸见靳斯年不回答,终于按捺不住,“我朋友说你带了一个女人去吃饭,Simon,是不是真的啊,她是什么人啊……”

    靳斯年吻不到唇,便咬了一口棠妹儿的鼻尖,棠妹儿又惊又恼,连鼻子也一并捂住,然后扬手轻打了他一下。

    靳斯年笑了一声,看着棠妹儿,说:“……你说Mia,我和我的大律师出来吃顿饭,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棠大状啊,你们聊公事当然没有问题……”听到靳斯年言语里带着笑,钟芸大着胆子撒娇,“可是Simon,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你和外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我多……”

    靳斯年表情敛了敛,“别拿自己和Mia比,她能为我做的事,比你做的多得多……”

    但钟芸的家世,全港找不出几个能和她比肩的,自己输就输在家世不如人嘛,棠妹儿心里默念了一句。

    清醒,还不至于难过。

    她踮脚吻了一下靳斯年的下巴,飞快退开,然后指指卧室。

    “我先洗澡。”棠妹儿做口型。

    靳斯年举着电话,点头。

    热水冲淋而下,棠妹儿先洗了头发,然后涂泡沫,这个时候靳斯年走进来,从后面抱住她。

    棠妹儿不自觉地扭了扭,满身泡沫蹭得靳斯年身上都是,皮肤与皮肤之间,忽然缺少的摩擦感,让两人都有点心痒。

    刚才钟芸的电话,就当没发生过。

    靳斯年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吻,棠妹儿扭头去迎他的目光,启唇接纳。

    滑|腻纠缠的身体,渐渐有了反|应,靳斯年伸手勾了一下棠妹儿,惹得她吭声一缩。

    “还疼,今天可能不行……”棠妹儿皱着眉,眼底有惊弓之鸟的影子。

    昨晚有人玩得太狠,24小时过去,棠妹儿前后都没消|肿,这属于靳斯年自己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没得抱怨。

    靳斯年有点遗憾,但还是停了手,不再往里。只是情绪到了,一时无法马上消退,他拿着自己在外面揉了揉,缓了好一会。

    洗完澡,棠妹儿先出来,因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真丝长袖长裤,睡衣袖口滚一圈白色蕾丝,属于极其保守的款式。

    护肤结束,她返回浴室,倚在门边看靳斯年剃须。

    见她津津有味地欣赏,靳斯年当然不肯放过她,“过来。”

    棠妹儿听命走过去,然后就被靳斯年困在身体和水池之间。

    “看什么呢?”靳斯年问。

    这是棠妹儿悄悄发掘的爱好——喜欢看靳斯年刮胡子——男人顶着半张泡沫的脸,她亲眼目睹刀子一遍一遍走过动脉,那种在危险中保持极致专注的神态,棠妹儿觉得性感极了。

    靳斯年看着镜子,她看着靳斯年,“靳生好帅。”

    靳斯年嗤笑一声,他的表情被泡沫遮住一半,看不出什么。

    棠妹儿:“我说真的嘛,今天靳生穿高领衫衫去上班,公司女同事都在夸靳生靓仔。”

    “是么。”靳斯年把剃须刀递在水下,动作上前,好像把人抱得更紧了。“你没给大家讲一讲,我为什么会穿高领衫。”

    她可没脸说。

    棠妹儿仰头,伸出一只手指轻触男人脖子,一边摸还一边吹气。

    “除了淤紫,好像皮肤也磨破了呢……Sorry啊,靳生。”

    靳斯年面无表情:“用领带太笨,下次杀人记得用刀。”

    第47章 有秘密 触及她的过去,慢慢变得清晰……

    第二天是周六, 不用上班,但也仅限于棠妹儿。

    靳斯年出差,是下午飞洛杉矶的航班, 早起他吃过早饭就走了。

    反正也无事, 棠妹儿准备把衣帽间收拾一下。天气转暖, 厚的外套需要干洗除毛, 薄的、比如靳斯年的衬衣,还需要送去专门的店里给衣领上浆。

    棠妹儿把需要送出去的衣物, 刚挪到客厅沙发上,这时, 门钟响了。

    棠妹儿扬声, 来了。

    一拉开门, 她看到露西一张黑脸。

    “我能进去吗。”

    露西语气强硬, 棠妹儿不得不让出门口, “你怎么了?”

    连拖鞋也没换,露西直接往里走, 先去卧室,发现卧室满地狼藉,紧接着她又返回客厅,沙发上,堆放着棠妹儿刚收拾出来的衣物——男装、价值不菲、还有十几件那么多!

    露西脸色更难看了。

    “你原来真的给人当情妇了!”露西气愤, “而且, 那个男人还是靳生!”

    “我什么秘密都和你讲,你却什么都瞒着我!”

    棠妹儿:“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只是这种事,我总不能逢人就讲吧!”

    “至少你可以提醒我,提醒我很难吗?!”

    “你明知道我也喜欢靳生, 可你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我给靳生送文件送咖啡,看着我出洋相,在你心里,大概觉得我像小丑一样吧!”

    棠妹儿:“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对靳生的感情很单纯,我当是小女孩追偶像,没当你是情敌。”

    “好一个追偶像!”露西哈地一声笑,“我连给你当情敌都不够资格,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棠妹儿无奈,“我和靳生的事,是你哥跟你说的吗?”

    “什么我哥?”露西一顿,立刻抓住新的把柄,“难道连我哥都已经知道了?!那你和靳生算什么啊!被默许的出轨,所以你们有恃无恐?”

    “我们没有!”棠妹儿很讨厌出轨这个词,“我和你哥已经离婚,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你们离婚了?!怎么没人告诉我?”露西震惊到失笑,“棠妹儿,你真是把嫌贫爱富刻在骨子里了!”

    棠妹儿深而重地呼吸,怒火一压再压。

    露西:“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我们当你是家人,再看看你,看我笑话、又甩掉我哥……怪不得你能住大屋,出入富贵,原来都是这么来的!”

    别人可以说她靠身体上位,但露西作为利益共享者,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棠妹儿终于忍不住了,“我出入富贵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就连你,不也是靠我,才能坐今天的位置吗?!如果你当我是朋友……”

    露西一声大吼,打断她:“棠妹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人的目光透着决裂的冰冷。

    棠妹儿犹豫了一秒,“我说,你靠我才有今天,最没资格指责我的人,就是你。”

    露西眼中迅速激出一层泪雾,“为什么你要来红港,为什么要接受我们的帮助……过去的事,你翻脸就不认了,还说我靠你?!”

    “好,棠妹儿,是我们一家看、错、人!”她转身夺门而去。

    棠妹儿双手掩面,慢慢坐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凌乱,犹如她此刻心情,愤怒稍稍降温之后,棠妹儿急忙起身追出去。

    时间不过几分钟,走廊里、电梯里、乃至楼下,哪还有露西的身影。

    棠妹儿在花园里白白找了一圈,郁闷之余,她上楼给陈芝俊家里打了通电话。

    可能他还没起,电话响了好久,陈芝俊懒洋洋才接,“什么事?”

    棠妹儿着急:“刚才露西来找我,质问我和靳生的事,我们吵了一架,她跑走了,如果她回家,你能帮我劝劝她吗?”

    陈芝俊:“露西怎么知道的?你不会认为是我告诉她的吧?”

    “我知道不是你说的,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了,我现在担心的是露西!”

    陈芝俊打了个哈欠,“她是大人了,又不会迷路,一会儿就回家了,你们以前也吵过架,她最多气上三天就没事了,我会劝她的。”

    “那等她消气,你告诉我,我去找她。”

    “行了,知道了。”

    电话挂断后,房间忽然变得安静。

    棠妹儿陷在沙发里,露西的怒吼一遍一遍在耳边重复,为什么你要来红港,为什么……那个昏黑的夜,搜山的火把,还有起此彼伏的脚步声,好像又追到了她身后。

    棠妹儿闭上眼,右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触及她的过去、原本已经淡忘的过去,在脑海里死灰复燃,层层剥落后,殷红的部分,慢慢变得清晰而狰狞。

    ——

    周一早起去上班,露西的工位果然是空的。

    她一整天都没来上班。

    棠妹儿去行政部问了,人家请假的手续是齐全的,大概露西真的被自己气到了,连请假都不经过棠妹儿这个顶头上司。

    快下班时,棠妹儿又给陈芝俊打过电话,陈芝俊着急出摊,只说,没事。

    “她一整个周末都是正常的,就是话少了一点,过几天就好了。”

    棠妹儿略略放心。

    露西那边不搭理她,另一边靳斯年也很忙,他这次出差时间持续了一个多礼拜,因为两地时差,他们连电话都很少打。

    棠妹儿这个最不怕寂寞的人,一连失去两个能说话的人,忽然有点不适应。

    于是,又逢周末,她去市场买了一盆兰花。

    之前她答应帮靳斯年选一盆的,正好赶在他出差回来前,棠妹儿把花送到办公室。

    能够俯瞰半座城的落地窗前,那一盆灿烂如瀑的文心兰,看着身价都不同了呢,棠妹儿坐在大班椅上欣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给靳斯年打了通电话。

    “有个惊喜送给你,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彼时,航班在夏威夷中转,靳斯年在机场VIP室里候机,他问她,“是什么惊喜?”

    棠妹儿甜蜜地卷着电话绳,“惊喜嘛,当然不能提前说了,你回来就知道了,对了,今晚几点落地?”

    靳斯年:“五六点钟吧,但我要回公司拿一趟文件,然后晚点才能去你那。”

    靳斯年永远是先公事再私事的风格,棠妹儿一点都不意外。“那正好,给你的惊喜就在办公室,你回来就能看得到。”

    “在办公室……”靳斯年淡笑一声,“我以为是在卧室的那种惊喜。”

    棠妹儿:“……”

    “好啦,你早点回家,卧室的事到时候再说。”趁着脸红之前,棠妹儿赶紧挂断电话。

    她还要再调整一下盆栽。

    文心兰不难养,主要是花肥和土的配比,棠妹儿按照书上教的,又在盆底埋了一些养料,接下来就剩浇水。

    可惜手边没有喷壶,棠妹儿打电话问24小时值班的清洁部借了一个。

    来送喷壶的,是清洁部主管,她是第一次接总裁室的电话,两分钟后,人急急忙忙过来。

    “今天周末,棠总你,你来浇花?”

    棠妹儿不认识对方,但既然人家能出自己的名字,她释放友善,解释道:“我在靳老那里学种花,靳生感兴趣,所以让我也帮他弄一盆……正好今天有时间,所以我就送过来了。”

    “哦哦,让我来让我来,靳生想要一盆花,应该告诉我们的,怎么敢劳烦棠总你来,”主管赶紧帮忙,抽出一副橡胶手套。

    “快戴上,别把这么好看的指甲弄坏了。”

    “谢谢。”

    棠妹儿和清洁部主管一起把花弄好,又把地板清理干净,最后退出总裁室。

    主管说她家里以前开过花店,棠妹儿很感兴趣,“那你很擅长养花了,以后有机会,我可以请教你了。”

    “不敢谈请教,反正我是会一点点,如果棠总你有需要,随时找我。”

    棠妹儿笑笑,两人正聊着,总裁专梯的方向传来一串脚步声,还有男人们交谈的声音。

    应该不是靳斯年。

    棠妹儿一边想,一边抬眼望过去,除了靳佑之,谁还有资格走靳斯年的专属通道。

    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二少爷难得扮精英,他板板正正穿一身西服,大步流星走前面。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男人,颇有点众星捧月的意味。

    上次开完股东大会,靳佑之就被老爷子逼回公司上班了,说是历练,但靳斯年给他安排的工作大多是杂事。

    今天接待媒体,明天接待考察团,活像导游。

    靳佑之本来窝了一肚子火,此刻看见棠妹儿站在靳斯年办公室门口,他非要从她身边撞过去。

    Bingo。

    胳膊成功蹭上花泥,他黑着脸质问:“你干什么呢,弄了我一身。”

    一堆访客不知内情,围着他们看。

    有外人在,棠妹儿给靳佑之留面子,她没呛声,只是往后让了一步,低头说,“对不起佑少。”

    靳佑之扬眉睨她:“今天周末,你来公司做什么?”

    “我帮靳生浇花。”

    “浇花?你还真是尽职尽责。”靳佑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迈步走人。

    客人们对棠妹儿露出一丝同情,然后陆陆续续跟上去。

    清洁部主管扯了扯棠妹儿衣袖,心有余悸地说:“我以前只是听说,今天见到佑少真人……原来他这么不可一世的。”

    靳佑之确实脾气差、口碑差,人人都怕他,但棠妹儿自己和这位二少相处下来,好像从来没怕过他,也挺神奇的。

    所以,她对清洁部主管的话,只是一笑置之。

    清洁部主管拎着水桶先一步离开,棠妹儿手上都是土,她本来也准备去卫生间洗洗的,可一转身,去路被一个男人堵住了。

    应该是靳佑之带来的考察团中的一员。

    棠妹儿扬起一抹官方微笑,“抱歉,借过一下。”

    “阿妹啊,你不认识我了?”PMDUJIA

    男人三十岁的年纪,肚子已经凸出来,讲一口贵省家乡话时,他的笑容凝在脸上,像冷掉的猪油。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棠妹儿的表情,正在一点点消失。

    男人已经观察她好一会儿。

    “阿妹啊,这才几年,连我是谁,你都忘了噻……那天事后,没想到你跑这么远,竟然跑到红港……原来你在靳氏做清洁工,过苦日子还照样漂亮,真是不得了,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男人涎笑着,手伸过来,棠妹儿一把打掉他,“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什么?!”

    男人悻悻然收回手,搓了搓,“大庭广众你会不好意思,那我们单聊嘛,等我忙完生意,再来找你,毕竟是老熟人,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交流。”

    男人笑着,眼神流淌直白的欲望,临走前,他故意贴过来,“我住铜锣湾的黄悦酒店,1203房。”

    “今晚来找我,不然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叫你连红港也呆不下去。”

    第48章 开胃菜 彻底网住她流离失所的灵魂……

    飞机落地红港后, 靳斯年叫黄伯给棠妹儿打了个电话,大致意思是靳生先回公司拿文件,然后回薄扶林道。

    “靳生叫我问棠小姐, 晚餐想出去吃, 还是家里吃, 如果家里吃的话, 我可以叫厨师过去做。”

    棠妹儿当时正好开车到楼下,“今天不想出去吃, 不过也不用麻烦厨师了,我可以自己准备。”

    “好的。”

    薄扶林道住了不少外国人, 沿街的餐馆包罗世界美食, 棠妹儿挑一间美式快餐店, 买了汉堡和炸鱼薯条打包带走。

    浅褐色的牛皮纸袋抱在怀里, 散发阵阵黄油香气。棠妹儿坐电梯上楼时, 猛然想起一件事。

    靳斯年在洛杉矶吃了一个礼拜的美式西餐,她应该帮他换换口味的, 怎么买错了呢!

    懊恼又急躁。

    棠妹儿匆忙回家,把这一份快餐放到厨房,准备再去买一份中餐,可这时靳斯年已经推门进来。

    黄伯将旅行箱推到门口,很快离开。

    靳斯年弯身在门口换过鞋, 走过来, 他拖她手,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男人身上的风衣还没脱,带着尘埃的味道。

    棠妹儿一脸怅然,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靳斯年淡淡地问:“我走了这么久, 这是你一见面该说的话么?”

    训斥只是表象,渴望和慰藉才是内核。

    棠妹儿当然知道,她自己又何尝不想他。

    双臂合抱住靳斯年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衣领中,委屈压抑的心情在挨到男人皮肤的一瞬,忽然有点绷不住了。

    棠妹儿:“我在准备晚餐,但好像买错了……本来想重新去买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

    “买成什么了?”

    “汉堡薯条。”

    靳斯年终于露了一丝笑意,“那就吃这个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看你慌张的。”

    “我怕你会吃腻。”

    ,

    “是有点腻,所以……你有没有准备开胃菜,或者饭后甜品之类的。”

    靳斯年低头,鼻尖挨近她眉宇间,停顿片刻,他望过来的眼神太有蛊惑力,棠妹儿露出一个凄迷的笑容,然后双臂往上,勾下男人后颈,踮脚,主动吻上去。

    旷了一星期的两人,吻了一会儿,渐渐有些分不开的趋势,靳斯年这个主动要求吃开胃菜的人,率先撤了半寸。

    棠妹儿追他,分明不想结束的意思,再次主动去含他唇。

    靳斯年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又喂了她一口,“我才走几天,看把你馋成什么样了。”

    棠妹儿展现出一种少见的焦渴感,直接越过女性矜持,她把自己送上去,在靳斯年怀里一边蹭一边凌乱地吻他下巴。

    她的呼吸萦绕耳畔,声音像在水底潜行,她轻声说,靳生,我好像想你,可不可以做。

    那神态欠收拾极了。

    但靳斯年彻底冷却下来。他按住乱动的棠妹儿,理智地审视她。

    可能是不用上班的缘故,棠妹儿今天的妆容很淡,碎发散落下来,遮住大半额头和眼睛,原来她平日果断干练的形象,大多来自于她的眉眼,现在这么一来,整张小脸,只剩一双唇,紧咬着,仿佛暗含委屈。

    棠妹儿很少这样,靳斯年不太理解,但还是坚持说,“先吃饭洗澡,然后我们再做。”

    坚定的语气,不容更改的原则。

    靳斯年始终是这段关系的主宰者。

    棠妹儿慢慢从靳斯年身上下来,大抵是尴尬的,她低头笑笑,好像为自己开脱,“是你说开胃菜,所以,我以为……可能是我没理解你的意思。”

    靳斯年看着她,一时没出声。

    棠妹儿掖了掖头发,为了避过靳斯年的注视,她把买来的汉堡薯条装盘,端到餐桌旁。

    两人静默着,用餐的过程,气氛与食物匹配,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火热。

    棠妹儿吃了半个汉堡,靳斯年只吃了一块炸鱼,晚饭就算结束。

    “那我去洗澡了。”她按照他的规矩,还真的一步一步往后走。

    客厅里的圣诞装饰,早已经撤掉了,原来放圣诞树的位置,大概是觉得有点空,棠妹儿买了一套LV硬箱叠起来,最后上面摆了一只大花瓶,里面插着大朵大朵的灰色芦苇,直冲屋顶。

    这是他出差期间这间屋的新陈设,靳斯年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太放心。

    杂志翻了两页,随后丢回桌上,靳斯年起身往卧室走,浴室里的传来噼里啪啦的水声,但门却没关严。

    “Mia?”靳斯年先出声,没有听到回应,他直接推门进去。“你……”

    淋浴房里,仿若大雨的水流冲刷下来,可房间一点热气都没有,棠妹儿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脸地惊惶。

    饶是靳斯年杀伐冷静,见到这场景,也不禁心口一紧,“Mia。”三两步跨入水中将她捞起,“到底出了什么事?”

    被冷水淬过的脸,苍白地毫无一丝生机,棠妹儿眨着被困深海般绝望的眼睛,凝视着他。

    “靳斯年,我真的杀过人,他来找我了。”

    ——

    如果不回靳家老宅,靳佑之一般住四季酒店,那里顶楼有一间总统套房,被他常年租下来,约女人也好,开派对也行,夜夜笙歌,怎么方便怎么来。

    但最近,二少爷修身养性,难得爱好安静,偏偏有位特殊访客,深夜来找他。

    “你说她杀过人?!”拿巧粉擦球杆的靳佑之,不自觉放慢动作,“这倒有意思了,棠妹儿杀过人你怎么知道。”

    张祖斌站在一旁,笑得谄媚:“我跟阿妹……我是说棠妹儿,我们是同村,她的底细我最清楚。”

    “哦……同村。”靳佑之表现得兴致不高,他附身推了一杆,价值1分的红球跌跌撞撞碰到底袋边缘,没进。

    “所以,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祖斌有点着急,“棠妹儿是个孤儿,从小被一个哑巴养大,后来她人大心大,非要去大山外面打工,哑巴不同意,两人起了争执,这中间棠妹儿错手就把哑巴给杀了。”

    “这次我们在红港遇上,她怕我揭发她,竟然给靳生告黑状,靳生的司机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跟我谈谈,我,我……”

    当时张祖斌震惊极了,靳斯年这种实权人物,根本不是他的级别能接触到的,张祖斌战战兢兢问,靳生找我什么事。

    对方冷淡道:“你跟棠小姐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你惹棠小姐不开心,靳生自然也不高兴。”

    那一刻,张祖斌才意识到棠妹儿根本不是什么小清洁工,真是一万个没想到,当年他能随便揩油的小孤女,摇身一变成了靳斯年身边的红人。

    张祖斌后悔不已,赶紧试图挽回,“我和棠小姐可能有误会,靳生千万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如果有误会,你自己和靳生当面解释。”

    张祖斌自知惹上大麻烦,本想一走了之,但想想红港这条优质的进货线路,他一时贪恋,总不能以后都不来这边了吧。

    所以,他决定求一求靳佑之。

    坊间都在传,靳家两位继承人水火不容,如果靳斯年要搞他,能保护自己的,也就只有靳佑之了。

    张祖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佑少,你一定要帮帮我,靳生约见我的地方,后来我查过,是柴湾一处废弃楼盘,周围连鬼影都没有……我怕我凶多吉少啊!”

    打完所有红球的靳佑之,拄着球杆,好笑地问:“你知道棠妹儿的秘密,所以怕她灭你的口吗?”

    张祖斌连连点头,“佑少你是不知道,哑巴把她养大,她却杀了哑巴,你就说这女人有多狠。”

    靳佑之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她为什么要杀把她养大的哑巴?”

    “听说这个哑巴对她平时就动手动脚的,所以,她一直怀恨在心,找到机会,就把人给——”张祖斌做手刀状。

    球杆随手递给保镖,靳佑之点了根烟,云雾吞吐一番,“我要是不帮你呢?”

    “我们考察团一落地,就是佑少在接待,我的人身安全,佑少不能不管啊!”张祖斌急切上前一步,但被保镖伸手一挡,他又退回去。

    “实话实说,我其实连船票都买好了,如果佑少真的不帮我,一会儿我就坐船回北上,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来红港了。”

    “原来你要跑啊。”靳佑之玩世不恭地笑了一声。

    张祖斌:“毕竟,得罪了靳生,这里又是靳生的地方,我真的是无路可走,所以才来求佑少,佑少你一定要帮我!在红港,能能靳生并肩的人,也就是佑少你了!”

    靳佑之重新拿回球杆,往桌边一坐,他的目光集中在深绿色的台布上。“那倒是,我哥那个人不好惹,又护短,你得罪他的心肝宝贝,以后还真不用在红港混了……但是,你想逃回去嘛,可能有点难。”

    张祖斌一下紧张起来。

    靳佑之:“每一个出港口岸,包括你的行踪,你确定没被人盯梢?”

    “啊!”张祖斌完全慌张起来,“那、那怎么办,我,我现在去找蛇头?!”

    “别怕,你是我接待的人,我肯定帮你。”靳佑之附身推杆,啪的一声,油亮的黑球,应声入洞。

    “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明天我陪你赴约。”

    ——

    淋浴间的水,不断下落,将两人全部打湿,靳斯年蹲下来,用平等对视的角度,他问棠妹儿,“到底怎么回事?”

    水中那双眼睛充满哀伤,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棠妹儿冻紫的嘴唇轻轻地发抖,过了许久,还是说不出话。

    “不想说就不说。”靳斯年双手用力握住她肩膀,“我只问你,凭我们现在和北上的关系,就算你在那边杀了人,会怎么样呢?”

    过了好一会儿,棠妹儿动了动嘴唇:“不引渡。”

    靳斯年:“那九七之后呢,基本法怎么说?”

    棠妹儿哑声:“不追溯。”

    这一课,靳斯年教她,情绪永远不解决问题,而棠妹儿也配当他最出色的学生。

    “你看,我的大律师熟读法条,什么都知道,所以你还怕什么呢。”靳斯年索性和她一起坐在地上,然后将人揽入怀中,抱紧。

    “这个世界,规则即是正义,连规则都奈何不了你,别人更没资格审判你。”

    冷水下的抱团取暖,似乎没有意义,但男人身上的温暖,还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棠妹儿埋头在靳斯年怀里,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紧贴在身上的男士白色衬衣下,透出的皮肤肌理,一股木质调的香气,已经被水冲刷得淡而又淡,可还是沁入她肺腑。

    是从没有过的、被人无限兜底的安全感,彻底网住她流离失所的灵魂。

    棠妹儿悄声问:“办公室里的兰花,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摆在桌上又精神又漂亮……”靳斯年再次抱紧湿|透的她,声音来自悠长的叹息和隐晦的情愫。“我要好好照顾那盆花,看谁敢折它一片叶。”

    第49章 从前事 我他妈忍你一天了!

    柴湾偏僻, 许多地产商的触角尚未延伸到这里,夜风袭来,吹送过来的空气中带着某种原始草木味。

    春天已至, 午夜时分户外也不算太冷。

    汽车大灯洞穿黑暗, 靳佑之只穿一件衬衣, 坐在车头, 慢慢抽烟。

    张祖德耐不住,走来又走去, 最后实在不忍不住了,他走到靳佑之身边, “约好了是这个时间的, 靳生怎么还不来?”

    靳佑之:“他不来还不好?一会儿咱们直接回家睡大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祖德又不是傻子, “约好了又不来, 我怕那个女人哄着靳生耍花样。”

    靳佑之笑了一声, “棠妹儿小时候就爱耍花样吗?”

    “就她最鬼道!”

    “和她说句话,她要不转身跑, 要不嗓门大得跟什么一样,和她要好的小姐妹,哪个下水玩不脱衣服,偏就她,连脚都不肯露一下——”

    张祖德忽然住口, 神色有些尴尬。

    靳佑之叼着烟, 笑笑,“理解。”

    “我摸她,她也不肯,骨头太硬的女人,不好玩。”

    听到靳佑之这么说, 张祖德放松下来,对此,他颇有经验,“其实也不是,对付这种硬气的女人,就要强硬一点,有一次我差点让我给弄手,那小腰滑得……”

    靳佑之似笑非笑地听。

    张祖德眉飞色舞说到一半,废弃楼区外响起一阵汽车发动机声,紧接着四辆黑色车子驶过来,带起一阵尘土。

    张祖德精神一紧,连忙去看靳佑之。

    抽了半截的烟一丢一碾,靳佑之站直身,拍拍张祖德的肩膀。

    “别怕,我的人不比他的少,今晚本少爷罩定你。”

    张祖德恨不得给靳佑之当场作揖,“佑少,我爹是村长,我岳父是族长,在你眼里这可能不算什么,但我们那里出矿石,还产红木……只要过了今晚,一切生意都好说。”

    此刻,靳佑之目光已经迎向来人。

    靳斯年那边,十几个保镖率先下车,先将现场围个水泄不通,随后,许冠华走过来,他垂手叫了声,“佑少。”

    “没想到佑少也在。”

    张祖德赶紧去看靳佑之。

    靳佑之淡笑着,“我哥和棠大状都来了?”

    “都来了。”许冠华稍微侧身,只见棠妹儿从黑色劳斯上下来,她人裹一条黑色羊绒披肩,衬得一张脸惨白,像生了场大病。

    靳佑之眸色深沉,看着她禹禹前行,艰难如雨中跋涉。

    他收回目光,看向许冠华,“这位张生是我接待的客人,我哥什么意思,准备怎么处置他?”

    许冠华:“靳生没恶意,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张祖德,请佑少行个方便。”

    张祖德听到点名,往靳佑之身后一缩,他指着走过来的棠妹儿,“怎么可能只是问问题,你这小贱人有多恨我,以为我不知道,别以为你有靠山,有本事了,就敢报仇,我照样也有人帮,你奈何不了我!”

    棠妹儿眼神飘忽,直接略过靳佑之,落在张祖德身上,细细打量他,直到这人与她记忆中人影重叠后,她才咬牙问。

    “就是你,张祖德……那天晚上,我跑掉之后,我爷爷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张祖德立起眼睛:“什么怎么样?!你杀了他,竟然还来问我?!”

    棠妹儿轻轻闭了闭眼,转过身,连声音都在空气中颤抖,“许总,麻烦你了。”

    许冠华上前,对靳佑之一笑,“这人不说实话,佑少,请把他交给我吧。”说罢,许冠华身后冒出一个保镖上来就要拉出张祖德。

    张祖德尖声道:“佑少,救我,你说罩我的!”

    靳佑之冲身边人递了个眼色,他的贴身保镖,叫金刚的大块头,立马上前夺回张祖德。

    张祖德自以为得救,哪知道下一秒,金刚一左一右将他两条胳膊反剪。

    错愕的神色挂在脸上,张祖德张了张嘴,“佑少,你什么意思。”

    旁边人早已准备好,铁拳刺泛着森冷的光,靳佑之拿来套上手掌,他横臂推开许冠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拳挥到张祖德脸上。

    “我他妈忍你一天了!要不是怕你跑了,老子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铁与肉的合奏,发闷、发腥。

    张祖德第一声哭嚎呛在嗓子里,硬是憋了回去。

    棠妹儿诧然转身,只见靳佑之极有章法地走过去,同时紧跟第二拳。

    “她问你呢,那个哑巴呢!”

    金刚松手,张祖德双膝砸在地上,痛苦和恐惧依然不能让他改口,“是棠妹儿……杀了哑巴。”

    金刚本来就是靳佑之的拳击陪练,两人不能再默契,他再次把人拎起,直接送到靳佑之拳峰上,第三拳接上。

    她剪掉头发,我都要心疼半天,你敢对她用强?!

    第四拳落下。

    想想一个十几岁小女孩饱受数年的骚扰,又度过了多少惊恐的夜晚……你可真该死!

    第五拳再来。

    还有大山里的少女,不知被这村霸祸害了多少,去你妈的!

    第六拳扬起,棠妹儿冲过来抱住靳佑之手臂。

    “不要打死他。”

    彼时,张祖德一张脸,血肉模糊,眼睛鼻子糊成一团,只剩呼吸,不知道从哪里喷出血气。

    可靳佑之杀神附体,已经红了眼,他雷嗔电怒望向阻止他的棠妹儿。“你还不忍心了?!”

    棠妹儿摇头,声音破碎,“我只想知道哑巴爷爷倒底怎么样了。”

    只消一个对视,一张病怏怏的脸,靳佑之拳头收回来,甩掉棠妹儿的手,他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吐出一口浊气后,靳佑之抬眸。

    不远处,黑色劳斯的后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一只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边缘,食指轻点,掸落烟灰。

    两个男人的目光隔空交汇,尘土飞扬的黑暗可以掩藏太多情绪,但无言的对视,表达了源自同一血脉的杀伐。

    “……那天晚上,你骗我说可以出去读书,我跟你去了山后的祠堂。”

    棠妹儿幽沉的声音,仿佛来自那个黑暗的时刻,不知是提醒张祖德,还是在提醒自己。

    “没想到那间屋里,不止有你,还有孙胖子,你们把门堵住,试图对我……是爷爷闯进来,救了我,你们施暴不成,把气撒在他身上……”

    “幸好,我带了烧火的铁钎,一把刺中孙胖子。”

    棠妹儿的神情忽然变得亢奋而诡异,“那个混蛋,他躺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一动不动的……”

    当时刚满二十岁的棠妹儿,害怕极了,她以为自己杀了人,六神无主站在那里,是哑巴抱住张祖德腰,声嘶力竭朝她摇头。

    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话的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出声音。

    跑!

    “我跑到山上躲了三天,那三天,村里敲锣打鼓在找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始终不敢露面……最后,如果不想烂在大山里,我就只能走到外面的世界去……”

    这一走,不止五六天的脚程,还有不堪回首的五年。

    悲剧与奇迹,同时发生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属于棠妹儿的那股韧劲,突然就有了合理解释。

    仿佛中拳的人是靳佑之自己,他忍住那股强烈地钝痛感,强势介入这段对话。

    “棠妹儿跑掉后倒底发生了什么,你把那个哑巴怎么样了!”

    冰凉的拳刺抵住张祖德喉管。

    张祖德原本垂着的脑袋,终于动了动。

    “孙、孙胖子没死,没有捅到要害,只是皮外伤,后来包扎了一下,我们没声张,也没人知道。”

    她抓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那我爷爷呢!”

    眼前有靳佑之冲锋,背后有靳斯年压阵,无论张祖德怎么抵抗,这个问题始终逃不过去。

    他支吾了一下,“那个哑巴……他搅了我们的好事,我当然打他一顿,哪知道……他那么不禁打……就、就死了。”

    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结果,可当它真正摆在面前时,棠妹儿还是冷得发抖,机械式地,她重复着,“他死了……你把他打死了……”

    “那后来呢!”靳佑之拳头又顶一寸,“死一个,跑一个,你们村子没人发现?!”

    “我对外放出风声,说、说哑巴是棠妹儿杀的,她畏罪潜逃,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难怪,”靳佑之点点头,连他权术里泡大的人,都不得不佩服,“难怪你说棠妹儿和那个哑巴不清白,原来你连棠妹儿杀他的动机都编出来了。”

    棠妹儿一怔。

    不清白?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惊讶而茫然,充满她眼中。

    棠妹儿望着靳佑之,眼眶瞬间涨红。

    “我是爷爷养大的,我们怎么可能不清白?!他一个哑巴本来就谋生不易,抚养我长大已经受尽白眼,在他死后竟然还被人这样污蔑?!”

    世界颠倒,纲常混乱,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令棠妹儿有一种尚在梦中的疑惑。

    如不是梦,为什么她又梦到爷爷,棠妹儿摇了摇身体,好像又回到那个夜晚,火把、脚步、想要捉她回去的人,还有她沾满血的右手……

    棠妹儿低头,视线跟着手掌不断抬高,表情充满不解。

    靳佑之扶了她一下,“棠妹儿。”

    棠妹儿视线移到靳佑之脸上,好像不认识他一样,麻木而陌生的注视。

    靳佑之被吓到,几乎是本能让他伸手,想要将人拉进自己怀中。

    可他还是慢一步。

    另一个高大身影笼罩下来,靳斯年已经站在身后,他一把将棠妹儿打横抱起。

    经过靳佑之身边时,他漠然吩咐手下人。

    “把张祖德放了。”

    第50章 打明牌 项目不是你的,男人总是你的吧……

    月落乌啼, 夜已经深。

    荒凉的黄土地上,烟头、鞋印凌乱斑驳,还有几处血迹, 已经干涸发黑。

    靳斯年带着棠妹儿早已离开, 就连张祖德也被许冠华带走。

    靳佑之仍就坐在车头抽着烟, 金刚实在看不过去, “二少真可怜,活是咱们干的, 人却被靳生带走了。”

    这个“人”,肯定指的不是张祖德。

    靳佑之手指夹着烟, 狠狠吸了一口, “怎么, 同情我啊?”

    金刚是从小跟在靳佑之身边的人, 人如其名, 又直又刚。

    “有点,二少你想抱一下棠小姐的心情, 都写在脸上了。”

    靳佑之皮笑肉不笑,拳套摘掉,放在一旁。

    等他站起来,一记狠踹,正中金刚腹部。

    “给我滚!”

    ——

    城市另一边, 薄扶林道的卧室里, 月光充盈着空气,满室静谧,两个人沉默在夜色中,谁都没有睡。

    棠妹儿侧躺着,望着落地窗外, 安静良久的人忽然扬声,“我想帮爷爷立一个墓,就在红港,希望他泉下有知,可以从山那边来找我。”

    靳斯年:“大屿山风景好,黄伯是那边的人,让他帮你办。”

    “嗯,不要很奢华那种,就简简单单的,旁边种一颗会开花的树,这样,夏天去拜祭他的时候,我就可以带一束花回家,好像我们又相依为命在一起。”

    “相依为命”这个词令人皱眉,靳斯年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條然收紧,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正好贴在她肩头,似乎想纠正什么。

    而棠妹儿沉浸在情绪中,“我当自己是杀人犯,内心鬼祟了五年,今天终于知道真相,好像也没多轻松……我感觉自己在做梦,有时候在家乡,有时候又在红港,脑子里的画面和声音,乱糟糟的……”

    靳斯年抵住棠妹儿额角,“已经过去了……”

    “可是。”

    棠妹儿胸口起伏,深呼吸,“我总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一个人跑掉,是不是爷爷就不会死,如果我捡起那根铁钎再捅一次张祖德,是不是我们大家都会没事……”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假设。”靳斯年声音沉而缓,“事实上,你和你的哑巴爷爷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年轻男人,你跑回去,可能连铁钎都摸不到,直接就被人按住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你把自己搭进去,还是救不到你爷爷。”

    棠妹儿沉默着,他们都知道的。

    “你在山上躲了三天,回去是什么命运,你自己非常清楚,他们生来就比你强大,你斗不过。”

    斗不过的宿命感,让人愤怒却不想屈服,她总要做点什么。

    棠妹儿转过身,再次投入靳斯年怀里,她抱着他的脖颈,细密地、一处不漏地从上而下亲吻,额头、鼻梁、耳朵、脸颊、下颌……

    最后,她望着男人紧抿的嘴唇。

    咫尺距离,两人的呼吸搅在一起。

    “靳斯年,我睡不着,甚至连闭上眼就害怕,可不可以和我做……”

    棠妹儿的声音近乎哀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股渴望来自哪里,她知道,靳斯年的手指修长,可以轻而易举卡住她的脖子,还有,他的手掌干燥坚实,狠狠的扇她屁|股时,声音响亮。

    来到红港第六年,棠妹儿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似乎只有这些,也只有靠这些隐秘的记忆点,才能把她从回忆的泥淖中拖出来。

    薄被下的身体,微微一蜷,她捧着一块黑色的小布料,双手奉到靳斯年面前。“可以吗?”

    女性的幽|香,忽然弥散室内。

    “你确定吗?”

    靳斯年的目光很淡,那是棠妹儿最受不住的凝视,仿佛他只是看,就已经做到了比插|入更痛更爽的事。

    棠妹儿率先伸腿,用膝盖去勾惹。

    可下一瞬,靳斯年按住她,声音轻缓而果断,“这一关你得自己过。”

    棠妹儿听不懂。

    而下一刻,靳斯年起身进了衣帽间,返回时,他手里拎了一副金属拷,黑暗中,银色耀眼。

    棠妹儿尚在懵懂,坐起身,细带挂在肩膀上,她问,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靳斯年上来,拉她手臂穿过膝盖弯,命令她抱住腿的同时,将她双手|拷住。

    棠妹儿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暗自后悔,她脱得太早,窄而短的睡裙卷到腰,那里完全露在冰凉的空气里。

    靳斯年的巴掌随便落下来,正中靶心,棠妹儿一阵瑟缩,可接下来,男人再没反应。

    她诧异地望着黑暗里那道精健的轮廓,只听靳斯年的声音暗藏蓄谋。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可以|高|潮,听懂了吗。”

    “这是我可以控制的吗?”

    “这是你的身体,你当然要控制,如果失败了,”靳斯年轻轻一顿,忽地笑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笑,棠妹儿涌上一阵夹|腿的冲动,金属链细微响动,铁拷锁住手,手锁住腿,双股大开,她完全动弹不得。

    靳斯年摇摇头,“叫你控制,差点犯规,对不对?”说话间,又了一巴掌扇下来,这次落点在雪山之上。

    好似一场恶性循环。

    她做了不被允许的事,会受到惩罚,可靳斯年的惩罚偏偏逼她继续犯规——

    棠妹儿自我挣扎,而靳斯年将她抱在腿上,从上而下的角度,几乎可以叫他看清她所有。

    “再坚持一下。”靳斯年说。

    他才刚刚上手,棠妹儿便开始出现被烫伤的错觉,铁链再次发出声音,这次是内心野兽想挣脱的前兆。

    时间与感受赛跑,不过几分钟时间,仿佛一年那么长。

    “靳生,我坚持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刚刚结束,一道透明的抛物线,划过空中,淋到靳斯年裤子上。

    棠妹儿哭了出来,她还是失败了。

    靳斯年解开禁锢,把人抱入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宽容她的失败,轻言慢语,哄着她,“没关系,先休息一下。”

    他总是那么懂她,懂什么样的事情对她更难,才能收获更多慰藉。棠妹儿想把忧伤暂时丢在激|烈的高|潮里来忘却痛苦。

    但那意味着这场类似祭祀的欢爱,必须足够特别。

    甚至,只需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随着时间轻晃,棠妹儿慢慢睡着,一夜过去,是真正的黑甜昏沉。

    以至于,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棠妹儿躺在床上,有些迷茫,身上缺少包裹的安全感,让她忍不住拉来被子将自己完全掩埋,可这一动作,惊醒了旁边的人。

    一只沉甸甸的手臂,极有存在感地拢住她,“睡得好吗。”靳斯年问。

    一直侧睡的缘故,棠妹儿的脸庞上有隐隐的睡痕,双眼还不甚清明,但她已经反应过来了,“我们为什么睡在客房?”

    这床又窄又挤,窗帘的颜色也不遮光,棠妹儿意识到睡的地方不对,但睡过来的原因,她似乎还需要提醒。

    “你尿床了,我们总不能在湿的地方睡一夜吧,所以,我把你抱了过来。”靳斯年投来目光。

    回忆渐渐回笼的棠妹儿,脸红了,因为实在难为情,她往薄被里钻了钻。

    难得娇憨模样。

    靳斯年故意问她,“那边的床褥都脏了,要不要我叫佣人过来打扫?”

    “求你了,靳生,放过我吧。”棠妹儿在被子里滚成一条虫,声音闷闷穿过来,靳斯年精准一巴掌,打中她屁|股。

    “今天我还有个应酬,快起来,你陪我一起去。”

    棠妹儿慢慢把头钻出来,“什么应酬啊?”

    “亚太贸易圈的事。”

    “这个又不是我的项目,听也听不懂,你自己去吧,我想找黄伯去大屿山看看墓地的风水。”

    靳斯年下床,捞起浴袍在腰间一系,“项目不是你的,男人总是你的吧,应酬多了我也烦,你就当陪我。”

    “墓地的事,到时候我叫黄伯办好给你过目。”

    “哦。”棠妹儿心里默念着“我的男人”,脸上忍不住溢出笑容,她跪坐床上,得寸进尺道,“那你求我。”

    去卫生间洗漱前,靳斯年冷淡瞥她一眼,人走了。

    棠妹儿笑倒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

    亚太贸易圈的应酬,比想象中还无聊。

    大抵在畅想九七以后的事,所以,大家侃侃而谈,又虚无又缥缈,这样百年一次的历史转折点,大家其实很明白,当下腐朽,以后何去何从,谁又说得准呢。

    迷茫,是整个红港上层共同的情绪。

    场面上,靳斯年需要应酬一下,棠妹儿则有点松懈,在经历了前面两天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她不太打得起精神。

    大多时间,她都充当了靳斯年的背景板,老板说什么,她附和什么,直到——

    在一群人群里,棠妹儿看到了靳佑之。

    这位二少可以称得上神仙了,人人正装出席的场合,他穿的西服便只有西服一件外套,里面戴条金链,空身上阵,那样一排蜜色腹肌,招摇得就差贴上价签。

    棠妹儿笑着走过去,“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靳佑之挑眉,扫一眼她的鱼尾裙摆,“大家不是一样么,你做鸡,我做鸭。”

    棠妹儿瞪他,转过头的瞬间,绷不住笑了。

    靳佑之也笑,长臂一伸揽过她肩膀,“呐,名利场就是这样了,男盗女娼,私相授受,谁比谁高贵,装上流最虚伪。”

    棠妹儿:“是靳老逼你来的吧?”一针见血。

    “有我哥的地方,爷爷就不甘心让他唱主角,非要我掺一脚。”靳佑之耸耸肩,不过,今天也算有意外收获。

    他故意问棠妹儿,“你来找我说话,我哥不会生气吧?”

    “我和靳生打过招呼了。”

    “是么。”

    “其实我过来,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的,昨天的事,幸好有你帮忙逼张祖德吐口,要不是你……”

    “你想不想摸我。”靳佑之忽然打断她。

    棠妹儿仰头:“什么?”

    靳佑之不怀好意一笑,“刚才,你一直盯着我的身体发痴,是不是想摸。”他忽然抓住棠妹儿的手,强按她手贴在自己腰腹上。

    滚烫的、坚实的触感,率先给棠妹儿一整个震惊,手掌好像被灼伤,条件反射甩掉他。

    “你你你,也太莫名其妙了!”棠妹儿马上四下张望,果然靳斯年在看他们,“靳佑之!你每次连陷害我的方式都一样!”

    “本来还想好好跟你道个谢,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棠妹儿转身就走。

    靳佑之在后面扬声:“摸完给钱啊!”

    周围人齐刷刷看过来,目光中有狐疑、暧昧、不可思议……棠妹儿佯装镇定,头也不回,“连100块都不值,不给!”

    靳佑之扬着下巴站在那,又想气又想笑,静了好一会儿,他一回身,又看见金刚。

    每次出现得这么不凑巧,金刚也很尴尬,但,他又忍不住对卖肉失败的老板流露同情神色。

    “少爷,你身材其实不错……”

    “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靳佑之扬拳恐吓,金刚赶紧摇头。“二少你叫我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靳佑之脸色收敛。

    金刚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说,“昨晚,许冠华把张祖德带走后,确把人放了,张祖德找了家黑诊所,简单处理了伤口,回酒店拿上身份证件和钱,直接逃回北边。”

    “今天早上过口岸的时候,边检在他包里发现了一包东西,足足有500克。”

    “500克。”靳佑之略微沉吟。

    他们兄弟两个,少年时养在一处,自己大哥有仇必报的风格,靳佑之不陌生,他早猜到靳斯年不会轻易放过张祖德,只是没想到——

    “靳生手段,又快又狠辣,他给张祖德准备的500克,自然不是奶粉。”

    金刚调查得很清楚,“这在北边是重罪,张祖德之前来往红港,都会夹带一些蒙混过关,正好这次份量足够,张祖德要吃枪子了。”

    “哑巴死得惨,杀人偿命,我大哥不算冤屈他。”

    目光不自觉扫过去,靳佑之一眼看到靳斯年。

    在他记忆中,林姨是个出类拔萃的美人,靳斯年几乎完全继承了她的相貌。

    人群里的靳斯年光风霁月,绅士儒雅,与人谈吐时,他永远是焦点,或开口,或倾听,笑容如温柔的风……他的大哥有着最漂亮的伪面。

    此刻,棠妹儿走过去与他汇合。

    众目睽睽之下,靳斯年自然挽过棠妹儿的手,与她十指交握,那一刻,当事人棠妹儿自己和周围人一样,惊讶表情,好像提前阅读明日八卦头条。

    靳斯年转头,视线迎向靳佑之。

    靳佑之了然一笑,抄起红酒杯,隔空遥敬。

    一敬他亲爱的大哥,为女人,不惜和钟家打明牌。

    祝你能赢。

    二敬愚蠢的自己,为同一个女人,对峙阴狠的兄长。

    祝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