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周谨两分冷静中带着二十分迷茫,“你是一年前你和她吵过架,是这一年里没再吵架吗?”
穆昔轻轻拍了拍周谨的警服,露出一副“你好天真”的表情。
她轻声道:“看我的。”
周谨更加茫然。
他理解的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对方这次失踪,是和一年前的吵架内容有关?
穆昔和蔼可亲地看着宋陵,温柔询问道:“你的意思是,一年前你和对方吵架,此后一直冷战,最近你再去找她,发现她失踪了,对吗?”
周谨:穆昔说的是人话?
宋陵说:“是这样,但是警察同志,我俩吵不吵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失踪了。”
情急时,宋陵身体前倾,虚扶桌面,看起来对女友的确有很深的感情。
周谨:是人话,不是人事。
穆昔尝试表达无奈,“这件事,还真和你们吵架有关。”
“不会的,她很善解人意,”宋陵严肃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想她可能是被那个男人强行带走的,只不过她的父母误会了。”
周谨:……善解人意?误会??
穆昔没想到在九十年代还会碰到这种事,她努力调整情绪,微笑道:“你们已经冷战一年,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年的时间,她可能默认你们已经分手。”
“怎么会?我们谁都没有提过分手,我也不想和她分手。”
周谨绷不住了,“不想分手还一年不联系??”
宋陵解释道:“我们之间有矛盾,我想让她冷静冷静,她有些小孩子气,还没长大,以前吵架也有冷战一两个月,她总会向我道歉,这次一直没来找我,我想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所以过去找她。”
周谨:“……”
穆昔:“……”
二人的笔录一片空白。
穆昔努力写下几个字,有一种玷污了笔记本的深深无力感。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穆昔说,“你们一年不联系,她默认你们已经分手,所以与新的男朋友交往,她的父母看到的是她和新男友离开的画面?”
“这怎么可能?”宋陵振振有词,“我们发过誓,要一辈子在一起,而且我还爱她。”
“她可能不爱你了。”
宋陵轻笑出声。
穆昔:“……”
周谨:“……”
调解室内很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
周谨眉头皱皱巴巴挤在一起,不断用手扶额,看得出他很想敲自己几下,看看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穆昔愁容满面,默默拼凑稀碎的三观。
宋陵能明白穆昔的意思,他感觉到了侮辱。
“你们质疑我?你们认为小芳有其他男人了?这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小芳的侮辱!”
恰好唐英武与杭立群刚去分局开会回来,李春景当年残忍杀害两人又放火焚尸,在余水市是特大要案,此次得到他回来的消息,局内上下都很重视。
他们一边往所长办公室走,一边研讨派出所的工作。
唐英武与杭立群的观点时常有分歧,杭立群太守规矩,唐英武许多工作不好展开。
“老唐,这是局长的意思,咱们必须得按照局长说的办。做出这个决定,是各位领导商讨的结果,领导的头脑比我们更清楚,咱们不能违背领导的意思。”
唐英武摘下大盖帽,无奈地擦汗,“立群啊,有很多事情,其实从领导的角度,和我们的角度看是不同的,我们做事需要灵活一些,你看……”
二人从调解室路过,无意间瞥到里面的景象。
穆昔、周谨,苦大仇深*2.
杭立群不赞同他们的态度,“这是民警该有的反应?”
杭立群走进调解室。
宋陵虽不了解派出所,但他会数数,杭立群肩章上的星星比那俩都多。
“您是领导?”宋陵趁机表达不满,“这二位的说话方式我无法接受,能不能换个警察过来?”
群众的反馈至关重要,杭立群先表达歉意,再将穆昔二人叫出门外。
“所长,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几句实话。”
“实话伤人,”杭立群道,“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要用心对待每一个人,真诚的为他们服务,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穆昔试图解释,“他的情况真的不太一样……”
“没有不一样,只要他是余水市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刚来的时候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唐英武虽然与杭立群不对付,但这一观点他是赞同的。
“你俩刚工作没超过半年,我理解你们的感受,咱就保持耐心就够了,不要有其他情绪。”
杭立群道:“这样吧,让唐所长给你们做个示范。”
唐英武:”?”
“我看杭副所长示范更好。”
杭立群:“?!”
杭副?!
打人休打脸,骂人休揭短!
“唐所长工作经验丰富,现在是教孩子们的好机会,还是唐所长来。”
“杭副所长也不差,工作时间比我还长,经验更加丰富。”
“?!”
……
穆昔问:“要不二位一起?”
俩人板着脸走进调解室。
宋陵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将事情重复一遍。
唐英武:“……”
杭立群:“……”
安良军与林书琰一边讨论巡逻路线,一边朝调解室走来。
调解室的门敞着,二人见唐英武和杭立群竟然在里面,主动自发地停下来“学习”。
“他俩怎么在?”
唐英武余光瞄到安良军,立刻起身走出来,“老安,这个案子比较适合你。”
安良军:“呦,还有唐所长办不成的事?”
唐英武说:“你去处理,其他事都好说。”
“啧啧,宝刀也会老。”
安良军和林书琰走进去。
一分钟后。
安良军:“……”
林书琰:“……”
付叶生朝这边走来……
十分钟后。
一屋子闲散警察苦大仇深地看着宋陵,调节室内鸦雀无声。
宋陵:他的地位果然重要,竟然有这么多警察!
唐英武试图纠正宋陵,“我们先不提你说的小芳是否真的失踪,就说你俩谈恋爱这件事,一年不联系,有没有可能已经算是分手?”
宋陵:“绝无可能,我不答应。”
唐英武:“……”
他抹了一把脸,“老杭,知道错了吗?”
杭立群真诚道:“老唐,下次我不和你置气了。”
接待宋陵的任务最终落在穆昔与安良军的头上。
原因无他,安良军是刺头,不服管教,不怕举报不怕领导,对付宋陵正好。
穆昔将宋陵女友秦芳的信息记录到本子上。
虽说穆昔不认为他们仍然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林芳毕竟是失踪状态,林芳的父母在宋陵去闹过以后,也有报警的心思。
她要确定林芳的安危才行。
就算林芳真是与男友私奔,也得是活着、自由地私奔。
宋陵还想表达自己对林芳的喜爱之情。
安良军这辈子的好脾气都被磨光了,“一年不联系,就是分手!速度快点,一年都能把孩子生出来了!还等着她道歉,你等吧,回家继续等,我估计十几年后她应该能想明白!”
宋陵:“……”
他一根筋,想反驳,一瞧安良军瞋目切齿的样子,默默坐了回去。
“林芳的下落我们会去查,但你记住了,”安良军说,“我们只会通知你她的状态,以后别想再去打扰她!”
*
穆昔与安良军骑着自行车去了林芳家。
林芳今年23岁,初中学历,曾是工厂的包装工,后来工厂倒闭,林芳一直没有找到安稳的工作。
半年前,她告诉父母结交了男朋友,男朋友是在余水市工作的医生,父母都很支持他们交往。
大约一个星期前,林芳因工作问题与父母发生争执,当天晚上拎着行李离开家门。
林芳的父亲从厨房窗户中看到,林芳是与一年轻男人一同离开。
二人手牵手,相处融洽,林芳父亲猜测对方是女儿的医生男朋友。
林芳的父亲虽然生气,但碍于面子,没有阻拦林芳,只想等女儿主动回来认错。
安良军翻看着笔录,粗眉头都快变成加大加厚版“川”字。
林芳,一个男人们一生都在等她去道歉的女人。
……
“婚姻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男友不靠谱,父亲不靠谱,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穆昔笑道:“您不是结婚了吗,师母也不靠谱?”
安良军罕见的没有教训穆昔。
他叼着没点的烟,说道:“你啊,也别折腾了,如果老公人不错,就好好过日子。”
穆昔的笑容僵住。
和应时安好好过日子……
从前她不知结婚对象是谁,提起来也无所谓,现在她无时无刻都能代入应时安的脸,就有些可怕了。
“我要离婚,”穆昔坚定道,“绝不为一棵树,放弃一片大森林!”
第22章
“森林?男人是树?”
如此荒谬的言论,安良军从未听说过,他相信这是穆昔编造出来的话。
别人不会编,但穆昔肯定可以。
安良军问:“树不也挺好,遮风挡雨。”
穆昔不关心树的功能,她说:“我的任务,就是把树都砍掉!”
安良军:“可去一边去吧。”
*
林芳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很少与父母交心。
她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家人虽然知道她交了医生男朋友,但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没法调查其男友。
安良军与穆昔只能沿着林家所在的小区四处打听,寻找线索。
他们跑遍附近三个小区和五条街,找了整整两个小时,都没有进展。
安良军招呼穆昔去树荫下休息。
街对面有家商店,穆昔道:“我去买汽水。”
穆昔走到商店前,撩开珠帘走进去。
商店的货柜是透明玻璃柜,泡沫纸箱里排列放着瓶装汽水。
穆昔取出两瓶,顺便把林芳的照片给老板看,“您见过她吗?”
老板拿起老花镜戴上,“她呦,还真有点儿眼熟……这不就是丢了手提包的人吗?”
“什么手提包?”
“前几天,我忘了几号了,她经过我家店门口,神色慌慌张张的,一直在往后看,我还以为她被追了,但后面也没人。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吧,我出去抽烟,看到手提包在地上,应该是她太不小心,弄掉了。”
老板只记得当时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当时街上没什么人,这与林芳父母提供的时间点一致。
“拿到包后我就送去派出所了,就门口那个派出所。”
穆昔捧着汽水走出商店。
从商店往西走三十米,就是一个派出所。
安良军得知情况,立刻联系红石街派出所。
派出所的裴海来接待二人。
手提包被存放在物品丢失处,裴海将手提包拎到接待室,“安哥,就是这个,送过来好几天了,没人来找,里面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说完,裴海悄悄朝穆昔眨眨眼睛。
穆昔:“?”
安良军将手提袋的东西倒出来检查。
里面只有衣物,还有女孩戴的手镯和项链,是胡乱塞进去的。
“里面本来就是乱的,我猜她走得很匆忙,不然也不会把手提袋落下。安哥,手提包的主人出事了?”
“很久没和家里人联系,家人托我们找她的下落。”
穆昔拿起手镯和项链,又看了看衣服。
手提袋内没有洗漱用品,她的目的地不需要这些。
穆昔自然而然地想到林芳是打算同男友住在一起。
可林芳的男友至今未曾露面。
林芳慌里慌张,连丢了手提袋都不知道……
真的是不知道吗?
穆昔看向安良军。
安良军问:“您有什么指使?”
裴海惊讶地看着穆昔。
穆昔:“……”
安良军说:“直接说吧,都满足,不然我怕你把我当成树砍了。”
穆昔撒娇道:“我怎么会砍您呢!您这就是想多了!”
安良军努力翻出白眼球送给穆昔,“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穆昔说:“我只对年轻的树感兴趣。”
安良军:“……”
穆昔道:“那我就去外面查查啦,总觉得根据商店老板的描述,林芳的状态不太对。”
裴海目送穆昔离开,讨好地给安良军递烟,“安哥,穆昔在你们那边怎么样?表现好吗?”
安良军听到这话不太舒服,“怠慢了怠慢了,来,我给您点个火。”
裴海的打火机险些没握住,他挠头讪笑道:“您是前辈,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安良军板着脸说,“你还知道你是个新人?你是她爹?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误会误会,我和穆昔是同学,我俩很熟的,我……我还追过她呢。其实我就是想让您给我搭个桥,您看……”
安良军没有回答,而是仔仔细细观察裴海片刻,咧嘴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
裴海:“……”
以前只觉得安哥话少不好相处,现在他的话倒是多了……怎么更不好相处了?!
*
日头正晒,商店老板在店铺前树荫下放了一张躺椅,一手摇蒲扇,在安静的风下昏昏欲睡。
穆昔回到商店前,背手弯腰出现在老板眼前。
老板:“鬼!”
穆昔说:“您别怕,是我。”
老板:“恶鬼?!”
穆昔:“……”
老板吓了一身虚汗,倒是不热了。
他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手巾,“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又是为了手提袋的事来的?”
“这都被您瞧出来了,”穆昔哄着他问道,“您好好想想,她当时有没有做什么说什么,或者暗示你什么?”
“这倒没有,不过……”老板的思绪回到那个深夜。
年轻漂亮的女孩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跑来。
她边跑边看身后,似乎有人在追她。
她步伐凌乱,腿是颤抖的,看得出已经没多少力气,是强撑到现在的。
“我本来以为她是奔着我来的,因为有一段路,她一直盯着我,我以为她要向我求救。但是走到我身边后,不知为何又继续往前走了,好像看了一眼前面吧。”
前面?前面有什么?
穆昔看向老板指的方向。
一幢蓝白色的建筑静静立在街旁。
是红石街派出所。
她果然想求救!
“她继续往前走,你就没管她了?”
“……我不会摊上什么事了吧?”
穆昔说:“说实话就没事。”
“确实没管她了,她看起来已经不小了嘛。”
穆昔倒不是追责,只要老板不是加害人,就很难认为老板有责任,毕竟林芳没有向他求救。
即便林芳求救,老板拒绝施救,也没法多说什么。
她只想知道,林芳为何没有成功抵达派出所。
“多谢,您继续睡吧。”
老板的表情一言难尽。
一天见警察两次,谁还睡得着哦!
穆昔沿着街道红石街派出所走,这条路上有一条岔路向右拐,如果林芳没有去派出所,只可能是拐走了。
赶过来的安良军叫住穆昔,“什么情况?”
穆昔大体说明后,说道:“我认为林芳在躲人,或者说她是在被人追,她看到派出所后想来求救,但最终没能去派出所,而是走了这条路。”
安良军似笑非笑道:“为什么走小路?”
“她遇到追她的人了,”穆昔指着前方,“而且他是从派出所的方向过来的,所以林芳不敢继续往前走。林芳原本认为追她的人在身后,此人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可能是本地人,知道小路,我想林芳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安良军说:“不错,有点儿我当年的风范。”
就新人的水平来说,穆昔观察细致,善于揣摩人的心理,这是很大的优势。
穆昔正要高兴,又听安良军说道:“改天把你送去给应时安,去历练历练。”
穆昔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怎么提到应时安这么抗拒?害怕他?”
穆昔摇头。
“不害怕?那就是暗恋人家。”
穆昔:“……”
如此精妙的推理,该登上教科书才是。
安良军低声说:“其实我听说应时安已婚,咱是什么单位,每个人的身份都得调查得清清楚楚,他的婚姻状态那栏,明明白白就是已婚。只不过只有领导知道,底下的人都不知道而已。我劝你,如果对他有心思,就断了吧,人家各方各面的条件都挺好的。”
穆昔听到这话就不服气了,“我的条件不好?”
安良军轻轻挑眉。
怎么着,还真喜欢应时安?
安良军说:“你的条件也不错。”
穆昔满意地……
安良军说:“脸皮够厚,挖出去能建一堵墙,上能抵侵略,下能拦东风,保佑我国风调雨顺。”
穆昔:“……”
“多亏身上穿警服,”安良军肆无忌惮地嘲笑道,“不然看你就可以研究刑法,像没事开个锁,不小心闯到人家家里去。”
她要把安良军看不良视频的消息传遍余水警界!她发誓!
安良军叼着永远没机会点的烟,十分畅快。
能损穆昔的机会不多,逮住一个是一个。
不然她的嘴叭叭起来,整个派出所都受不了。
穆昔委委屈屈地往前走。
安良军叫住她,“你要实在喜欢,割舍不下,要不然就去抢过来吧。反正你俩都二婚,这事我不和别人说。”
穆昔:“……”
离婚再复婚,是欺负现在没有离婚冷静期吗?
穆昔决定,绝不告诉安良军将来会有离婚冷静期一说,等规定一出来,惊艳死他们!
小路往前延伸是个胡同,两侧有围墙,围墙上用红色油漆写了几个方正的大字,是派出所的宣传标语。
围墙后是几个平房,往前走,就算偏僻了。
穆昔和安良军一起往胡同里走。
她试图找出林芳来过的痕迹,但事情已发生好几天,不见得还能找到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头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从胡同里走出来,他似乎没有看到穆昔和安良军,走路时漫不经心,没走几步便按了按鸭舌帽。
他的动作一出,安良军便扑了上去,这是老刑警的直觉。
穆昔立刻配合安良军,试图围堵男人,安良军冲穆昔喊道:“去派出所叫人!”
男人有些身手,安良军试图锁喉,男人的身体向下滑动,两手抓着安良军的手臂,借力躲开。
穆昔想帮忙。
安良军大吼道:“你留下来只会添乱!”
这一点安良军说得没错,现在的穆昔在体能方面是有欠缺的,由于她的私人教练摇身一变成为她的丈夫,她现在不敢让人家教她。
综合评估,穆昔认为此刻去派出所搬救兵更稳妥。
穆昔朝红石街派出所跑去。
男人看出穆昔的意图,也不愿与安良军多纠缠,脚下用力踢向安良军的膝盖。
安良军腿上有旧伤,刺骨的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经,他不可控制的跪了下去。
男人跃身扑向穆昔。
……
棋山派出所,所有民警正在开会。
参与本次会议的还有刑警应时安和冉兴平。
会议内容主要是商讨如何抓捕李春景一事。
派出所只是协助刑侦队工作,且辖区内所有派出所都有此任务,实在不需要应时安亲自过来。
唐英武蛮好奇的,“小应最近来咱们这里是不是太勤快了?”
“还好吧,”杭立群说,“说明我们派出所优秀,吸引人。”
唐英武问:“倒数第一般的优秀吗?”
杭立群:“……,咱们所里有优秀的人!”
“那确实,”唐英武满意地笑了,“本来只觉得林书琰很不错,这段时间观察下来,穆昔也很有前途,这小姑娘干劲足,头脑灵活,以后升职肯定快。”
应时安坐在二人对面。
唐英武客气道:“小应,以后这种事不用亲自过来,工作我都会安排好,百分之百配合你,你放心。”
冉兴平嘴快道:“我也让他别过来,他不听,我看啊,他根本就是奔着人来的。”
“人?哪个人?”
冉兴平说:“还能哪个,咱所里也没几个女人。”
邹念文慢悠悠看过来。
冉兴平:“……,您是其中最优秀的女人!”
唐英武道:“你是说小穆?难道你……哎呀,我们小穆确实很优秀,这孩子长得好看,聪明懂事,工作积极性高,而且啊,她经手的警情案子,没有一件是不成功的,明天宾馆的事,不也多亏了她吗?她可是我们所的……”
敲门声响起,裴海扶着一瘸一拐的穆昔和一瘸一拐的安良军回到棋山派出所。
穆昔头发里掺着好些泥土,衬衫背后破了个大口子,脚踝肿得老高,胳膊上还缠了绷带。
唐英武:“是我们所的……表率呢。”
第23章
穆昔一受伤,派出所其他人从四面八方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穆昔,尤其是付叶生,他眼含热泪,掏出绣花小手绢,几欲落泪。
林书琰看着穆昔的伤不知说什么好。
周谨盯着穆昔愣神。
应时安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站了起来。
冉兴平在他耳畔低声道:“小穆挺受欢迎啊,都这么担心,他们才在一起工作没多久,感情倒是不错。”
应时安下意识看向林书琰。
唐英武看到这一幕,颇为自豪。
虽说他平日里总嚷嚷着要夺得第一名的头衔,但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看到年轻人、老家伙们相亲相爱更令人高兴。
他敢打包票,在棋山派出所,就没有不正常的同事!
唐英武看到他们团结一心,脸上很有光!
他正要去问情况,忽然听周谨说道:“受伤的一般都是好人啊,你这种黑心肝的也能受伤?”
林书琰问:“对方伤势严重吗?”
付叶生擦干净眼泪,“你受伤了,谁帮我写文件写材料?!等一下,你伤的主要是腿和左手,右手还能写字吧?”
唐英武:“……”
冉兴平:“……”
穆昔都不想多骂他们。
“有正事!”穆昔留意到应时安在人群中,努力朝他招招手,“应队长,我和师父遇到他了。”
“他?”
“那个杀人犯,李春景。”
所有人的笑容、无语、眼泪霎时间止住。
周谨大惊失色道:“你是被他伤的?!”
林书琰问:“伤到骨头了吗?”
付叶生低声抽泣,“如果能写字的话……”
“滚!”
付叶生:“……”
应时安走到穆昔面前。
穆昔正要解释情况,应时安先问道:“去过医院了?”
“我和师父都检查过才回来的。”
应时安皱眉看着穆昔手臂上的绷带,“乱七八糟的?”
“我弟给我包扎的,他还没毕业,刚好也在,”穆昔说,“我弟这人你知道,大大咧咧的,还想当外科医生,患者不怕我都怕。”
周谨没听明白,“等等啊,应队长怎么会认识你弟弟?我都不认识。”
林书琰说:“我也不认识。”
付叶生问:“你弟弟会写材料吗?”
他被邹念文提溜着耳朵踹了出去。
所有人都看着穆昔,等待一个答案。
穆昔很想回到挨揍现场继续挨揍。
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她和应时安的真实关系,她就完蛋了!这辈子都会背上应时安前妻的名头!
同事会提一辈子!
尤其是周谨,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如果不是腿脚不好,穆昔都想跳起来解释。
应时安看着焦躁不安的穆昔,不动声色地解释道:“我和穆棋是朋友,见过面。”
“不对吧,”冉兴平说,“穆昔说她弟弟还没毕业,你怎么会认识穆棋?说谎吧?”
应时安反问:“骗你?有必要?”
冉兴平:“……”
他感觉到被藐视了。
应时安问穆昔,“确定是李春景?”
提到案子,没人再关注小小的穆棋。
安良军说:“我没看清,一早就被撂倒,他就奔着穆昔去了。”
应时安拧眉看着她的伤口。
唐英武问:“这么说看到对方的脸的,只有小穆?”
穆昔说:“我看过他的画像,就是他,不对,应该说可以百分之九十确定是他。”
“剩下百分之十呢?”
“可能不是吧,”穆昔道,“我也说不上来。”
“这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靠谱!”
裴海解释道:“我听到呼救声出去时,只看到穆昔被对方压着打,我赶过去时,他就跑了,也没看清楚。不过穆昔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应该可以确定。”
周谨惊呼道:“你被他压着打?!”
穆昔点头,“我格斗技巧实在不怎么样。”
应时安虽未说什么,但眉头拧了又拧。
“这也太惨了,”周谨由衷道,“真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你吃亏。”
“没办法,还得多学习,”穆昔看向应时安,补充道,“找他的时候,可以注意他得右臂,我剜了一块肉下来,或许会去医院包扎,再不济也得去药店买药。”
周谨:“……”
林书琰:“……”
剜肉,好狠。
好狠的女人!
穆昔受的伤不轻不重。
脚踝扭了一下,胳膊被划破一道口子,伤口不深。
她虽然打架不厉害,但很会保护自己。
唐英武本想给她放假,穆昔却坚定拒绝道:“我只是走路不太方便,可以坐车,应队都过来了,是分配任务的吧?”
唐英武只好让穆昔留下来开会。
裴海想将穆昔扶过去,应时安上前一步,瞧了他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裴海也不知他的意图,却莫名其妙后退了一步。
应时安把穆昔扶到会议桌前。
说是会议桌,却不怎么高大上,只是几个长方形的桌子拼凑到一起。
林书琰跟着走过来,“遇到事情,你总是喜欢往上冲,但格斗水平又一般,这样不行。等你养好伤,我来教你。”
林书琰教穆昔,她就不用面对应时安了!
她欢欢喜喜的刚想应下,就见应时安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面。
穆昔刚扬起的头缓慢地缩了下去。
应时安问:“说让我教你,又不来?”
穆昔:“其实林书琰教我已经足够了……”
应时安看向她。
穆昔:“……必须是你,林书琰这种技术,我可不放心!”
林书琰:“??”
该来开会的都落座,会议室看起来清净不少。
唐英武正要回去主持会议,忽然听到安良军虚弱的声音,“所长,扶我一把。”
唐英武:“?,哎,你也受伤了?”
安良军:“……”
这虚情假意的派出所!
*
捉拿李春景是局长分配给应时安的任务,开完会后,应时安需要再去一趟穆昔被袭击的现场找线索。
会议结束,所有人起身预备往外走,林书琰、裴海、应时安三人同时朝穆昔伸出手。
穆昔:“……”
她拿的是万人迷绿茶剧本?
只有周谨是她的好兄弟,他说:“穆昔,水杯帮我拿回去,我要去厕所。”
穆昔努力把手往林书琰的方向伸。
三人中,她最熟悉的人就是林书琰,如果总让应时安帮忙,她担心派出所其他人会误会。
应时安见状,看向林书琰。
无辜的林书琰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狂躁的北风迎面袭来,眨眼间他已站到人生最重要的关口。
他默默放下手。
穆昔扑了个空。
“?!”
很难与林书琰维持友情!
应时安虚扶穆昔的手臂,将她引出会议室。
裴海:“?”
他不配露脸吗??
裴海追了上去。
他不太了解应时安,只知道是个有名的刑警,但再有名和他也没关系,应时安不是他领导。
裴海对穆昔说道:“你走路一蹦一跳的,更不安全,干脆我背你去工位好了。”
应时安挑了下眉。
在裴海与应时安之间……还是应时安靠谱。
穆昔果断推搡着应时安往前走。
裴海委委屈屈地瘪了下嘴。
冉兴平宽慰道:“虽然你没献成殷勤,但你也没能讨到女朋友,相比较起来,是不是没那么伤心了?”
裴海:“……”
更伤心了!!
应时安需要重回现场,穆昔也需要。
刚回到工位,穆昔便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我们还没找到林芳,在医院时,我问过穆棋,他打听到中心医院有一名叫范军的医生无故旷工好几天,时间与林芳失踪的时间对得上,他们恐怕都出事了。”
“医生?李春景曾去过医院,最初的消息就是医院那边递过来的,范军很有可能知道李春景。”
李春景又再次出现在林芳失踪的地方,这不能仅仅用巧合来解释。
穆昔说:“我担心林芳和范军是被李春景害了,李春景的案子,还有更详细的资料吗?”
案子是在十年前发生的,十年前刑侦技术与现在没法比较,当时甚至无法检验DNA。
全国都没什么像样的化验设备,很多时候都需要送到首都检验,一来一回很耽误时间。
应时安说道:“我翻过卷宗,当时的确没有更多线索。我们已经派人监视李春景父母家,另外,李春建的孩子们也在监视范围内。”
当年被害的是李春建,李春建最大的儿子已经十五岁,警方担心他得知杀害父母的仇人回到余水市会做傻事。
穆昔对李春景的家人产生好奇心。
这个案子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受害人与被害人是亲人。
老两口同时失去两个儿子,还有李春建的孩子,叔叔成为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以后他们该如何相处?
应时安说:“李春景更有可能去的地方是父母家,那边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他这段时间恐怕都住在红石街派出所附近。”
穆昔也认为她被袭击的地方可能是李春景的老巢。
二人讨论得十分热烈,完全没注意到所有人全都看着他们。
尤其是周谨,眼睛瞪得像铜铃,就差直接冲穆昔喊出来:我也想傍大佬!!
不对劲,穆昔和应时安不对劲,他们二人的气氛很诡异!
绝对诡异!
他必须搞清楚应时安和穆昔的关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要逼问他们!
这时,付叶生从应时安身后路过,“那个穆昔,你到底能不能写字?一百块钱够吗?二百也行,三百的话倒是也能接受……”
周谨:“……,滚!”
第24章
作为同事,患难与共的同事,要一起挨训、面对性格迥异老家伙们的同事,周谨作为一个热血青年,实在看不下去。
“付叶生,别太过分,这些咱们迟早要学会写,穆昔都受伤了,就不能关心关心她?”
付叶生无辜道:“可是我妹妹不想写作文,她也想找人帮忙写,而且穆昔不是还好吗?”
“无情无义,没有同理心!穆昔,你说呢?!”
穆昔很想昧着良心赞同周谨,但……
“可是他出钱诶。”
很多钱诶!
周谨:“……”
不愧是穆昔,永远当不成好人的穆昔。
*
穆昔的脚腕仍是肿的,走起路来上下晃悠,无法使大力气。
周谨说她这是预备着过年磕头。
应时安开车带穆昔、宗井和冉兴平一起去现场。
安良军旧伤复发,唐英武颁发给他一个“脆弱之鸟”的奖章,将他赶回家休养了。
唐英武还亲切地嘱咐他注意休息,他的英雄事迹将在派出所流传千年,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只被通缉犯踢了一脚,旧伤便复发了。
据说安良军回家时顺手揣走了唐英武藏在办公室各个角落的七个打火机,对其造成毁灭性打击。
红石街派出所地理位置不算优越,附近除了一个87年盖的小区是高楼外,其他几乎都是平房。
“我来办案的胡同里全都是平房,裴海说附近有很多都是租户,外地年轻人来余水市打拼,派出所就在旁边,他们每晚都要出警五六次,人多很乱。”
“哦!”冉兴平吊儿郎当地手抄口袋,像在参观景点,“这就是你挨揍的胡同。”
穆昔:“!”
“拍照拍照,洗出来贴墙上留念。”冉兴平,“标语就写,人民警察穆昔……”
应时安善意提醒道:“你认为生活了无趣味了吗?”
冉兴平笑嘻嘻道:“生活可有意思了。”
应时安说:“应该没什么可展望的了。”
冉兴平:“?”
应时安没有理会冉兴平疑惑的目光。
冉兴平看向穆昔,“老应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昔咯咯笑了几声。
冉兴平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影视形象——港城盛产的鬼片。
冉兴平:“……”
穆昔说:“再有两个月又要搞什么活跃大赛,赛场见。”
照常理说,冉兴平不该怕穆昔,他是男人。
但这可是穆昔。
无视纪律、笑里藏刀,最重要的是骂人不带脏字……他从前还很想和她学这个技能!
“我错了,哎,穆昔,哎你别走啊哎!我打印我照片挂上去!上面写我的名字,我再俩菊花……”
走进小路,经过一段狭窄的胡同,再往里走就是一片平房。
每套房子都带一个几平米大的独立小院,房子面子不超过三十平米,有的是几家合住一个大院子,道路错综复杂。
路边停放着一排自行车,还有人直接做了架子晾衣服,都是来打拼的年轻人,很少有老人居住。
此刻的平房区有点儿热闹。
在不宽敞的胡同里,十几个人围在一个小院子前,两个男人吵得不可开交。
一个是地中海发型,一个大腹便便。
“小李,你平时和我作对,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能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干,捡了钱包,钱包就是你的了?这分明是我的钱!”
“少血口喷人,你的钱包?你来说说这里面有多少钱?”
“我是忘了!有本事你说里面多少钱?!”
地中海和大肚子的战争一触即发。
不只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效果堪比班主任突击检查教室。
所有人对警察的到来都习以为常。
“警察来了正好!”地中海气冲冲道,“所里的小裴是我兄弟。”
“嘁,”大肚子说,“所长是我儿子!”
“棋山派出所的唐英武我也认识!他是我发小!”
“比谁认识的人多?我告诉你,分局里我也有人!”
穆昔苦大仇深脸。
冉兴平兴致冲冲道:“我入行就做痕检,从来没调到派出所过,你们的工作蛮有趣嘛,窥见人生百态。”
穆昔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来解决。”
“可以呀,”冉兴平先朝几人走去,“说不定我适合做民警,回去就申请调岗。”
冉兴平经手的案件以凶杀案居多,面对的都是暴戾恣睢之人或者悲痛欲绝的家属。
前者为人不耻,后者不忍面对。
做治安民警就好多了,只需要处理这些小事,还能看个热闹!
冉兴平信心满满地朝人群走去。
地中海的目光却越过冉兴平,伸手把他推到一旁,然后走向穆昔,“你是红石街的警察?以前好像没见过。”
冉兴平:“……,?”
他是透明人??
不,不是,人家还推了他一下。
冉兴平:“……”
穆昔介绍道:“那位是冉警官,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地中海回头打量冉兴平,“这也是警察?”
冉兴平:“……”
他怎么就不是警察了!
冉兴平不满道:“说说什么问题。”
应时安问:“你确定能处理好?”
“这点儿小事,”冉兴平说,“你们去休息,看我五分钟搞定。”
冉兴平斗志昂扬走进人堆。
在他进去的瞬间,四面八方伸来好几只手,同时扯住他得衣服。
去最南边城市遇到台风时,都没这般夸张。
“你是警察?警察同志,你来看,钱包就是我老公的,他非得说是他的,太不要脸了,你赶紧把他抓走,关个三年五年的。”
“坐牢可不是这么……”
“钱包是我家的!我家的!你别见钱眼开!”
“别着急,依我看……”
“放你娘的臭屁!你嫁个秃子了不得了?!”
“你嫁得好,晚上睡觉我都怕你被你老公的肚子顶出去,你俩一起出门,知道的是夫妻,不知道的是一起怀孕的姐妹!”
“这就有点……”
两个女人越过冉兴平撕扯起来。
冉兴平:“……”
调解五分钟,一句话都没说完整。
四个人一齐看向冉兴平,“你说这是谁的?!”
冉兴平:“……”
倒是先让他说句话啊!!
冉兴平隐隐觉得这个工作不太妙。
“好了好了,先告诉我钱包在哪里捡到的。”
大肚子抗议,“本来就是我的钱包,不是捡的!”
“放屁!是我的!”
“你他……”
“去你……”
十分钟后,冉兴平拖着虚弱的身体从人群中爬出来。
他拉起穆昔的手……被应时安打掉。
他又拉起穆昔的手……算了还是拉应时安的手吧。
“穆昔,你平时就处理这些问题吗?呜呜呜,我想回队里,我想去现场,我想看尸体!!”
冉兴平从未觉得千奇百怪的尸体是如此和蔼可亲。
就连巨人观都没那么可怕了!
下次见到高度腐败的尸体,他一定向他真诚道歉,居然怕了那么久!
穆昔见怪不怪。
在刚进派出所时,她以为会做冉兴平的工作,没想到最后成了在编居委会大妈。
都是天意。
穆昔蹦蹦跳跳过去,地中海和大肚子已经发展到轻微动手。
冉兴平看着就发愁,“这要怎么解决?我刚刚嗓子都喊哑了,都没人听我说话。穆昔本来就受伤,不会被推倒吧?”
应时安示意冉兴平和他一起去,二人站到穆昔身后,防止她摔倒。
就算穆昔鬼主意多,也无法应对所有情况,尤其现在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冲动。
应时安尽量不给穆昔留下被撞倒的空间。
就在这时,穆昔咳了几声清嗓子。
不出意外的,没人理会穆昔。
冉兴平说:“你看,不怪我。”
下一秒,穆昔大声吼道:“我刚刚和歹徒搏斗负伤,现在站不稳,把我推倒的,一律跟我回所里!”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冉兴平:“……”
应时安:“……”
应时安问:“威胁也可以?”
冉兴平说:“咱们为什么不行?”
“我们会被投诉,说逼供。”
“……”
当治安民警真好!!
穆昔很满意效果,她朝地中海和大肚子伸出手,“钱包拿来。”
大肚子不太乐意,“这是我的钱……”
“回所里说?”
“……”
钱包是男士的,款式为黑色对折,四角都已被磨破。
不必打开便能看到里面放着两张百元大钞,难怪他们会争一争。
穆昔打开钱包后怔了怔,接着露出神秘的微笑。
看到微笑,冉兴平问:“里面有证件?”
应时安:恩,不打算干好事。
穆昔合上钱包,朝地中海扬了扬,“你说钱包是你的?”
“对!”
穆昔问地中海的老婆,“你也确定?”
“当然是我们家的!”
穆昔又看向大肚子。
大肚子和妻子抢着答道:“是我们的,里面有两百块钱,零钱我记不清了。”
地中海骂道:“两百块谁都能看得见!”
“别吵别吵,”穆昔看起来很柔弱,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让我看看是谁要把我推倒了。”
地中海和大肚子都不说话了。
穆昔微笑道:“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钱包里有一张女人的照片,我很确定不是你们二位。”
她问:“两位男士谁出轨了?”
地中海:“……”
大肚子:“……”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中发出低笑。
二人惊恐地后退,“是他,是他!钱包是他的!”
二人的妻子茫然了几秒钟,一时没反应过来,愤怒地朝老公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
四人乱作一团。
冉兴平比吃瓜群众还要兴奋,“在哪在哪,我要看看照片。”
穆昔打开钱包,取出一张黑白照片,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抱着婴儿弟弟。
冉兴平:“……,这是女人的照片?!”
合着穆昔是诈人家?
这也太不要脸了!
穆昔振振有词,“这不是扎辫子,还穿小裙子吗?将来长大了就是女人了。”
冉兴平:“!!”
明白了,派出所处理警情,全靠坑蒙拐骗!
第25章
钱包不属于他们任何人。
在被妻子亲切问候后,地中海和大肚子老老实实交代了。
钱包的确是捡的,俩人本就有仇怨,看到对方幸运捡到钱包,就吵了起来,越吵越离谱。
至于捡到钱包的位置,就在脚下。
应时安示意穆昔尽快结束。
穆昔训了二人几句,又将其他人劝走。
大约是看穆昔又瘸腿又缠绷带,全程没有一个人反抗她,恨不得离她十米远。
其他人都离开后,穆昔打算把照片取出来,“根据照片就能找到失主,一会儿我把钱包交给裴海好了。”
冉兴平后知后觉地想到,在棋山派出所时,裴海也在。
现在他们过来了,为什么裴海没一起来?
明明很顺路,奇怪。
“不用,我认识他们。”
穆昔:“?”
“是李春景的钱包,里面的照片是李春建的两个孩子,档案中曾留下他们三人的照片,我看到过,还记得。”应时安说,“他恐怕就住在附近,你遇到他不是巧合。”
据说李春景虽与哥哥关系冷淡,但和哥哥的孩子们关系不错。
甚至有传言说,李春建的三个孩子不一定是亲生的,李春建的老婆其实是李春景的前女友,原本要嫁给弟弟,不知为何会和哥哥结婚,所以这孩子嘛,也分不清是谁的。
如果不是李春景的孩子,他干嘛疼人家?
李春景与哥哥李春建据说也是因此反目成仇。
谣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穆昔把钱包递给应时安。
应时安没注意,食指尖轻轻压住穆昔的手,穆昔立刻松手,往后退了足有一米远,欲言又止地看着应时安。
自从她知道应时安就是小秋后,穆昔就很难直视他。
穆昔也想不通原因,明明之前她对应时安的印象还不错,除了看他高冷时不爽外,其他都挺好。
应时安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在高冷,他只是不太喜欢说话。
但,穆昔现在能躲则躲。
难道是因为……应时安的存在,耽误她寻找大森林了?
对!一定是这样!
应时安不在,穆昔就能认为她是友情结婚,婚姻是不作数的,所有俊俏的男孩子都是她的森林!
现在不行了,她只要稍微多看某个男孩子两眼,就有一种21世纪颜色网站某日专区的背德感。
将来如果她真喜欢上某个男人,某日专区将再添一部精彩的影片,分到出轨一类。
应时安果然还是很讨厌!
得知钱包为李春景所有后,应时安立刻联系刑侦队,通知他们带人过来。
冉兴平找到红石街派出所,请求援助。
负责与冉兴平工作对接的仍然是裴海。
裴海才刚从棋山派出所赶回来,气都没喘匀。
他委屈,很委屈!
本以为能搭个顺风车,没想到他连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已经把刑侦队的记在小本本上了,将来绝对不配合他们!
结果刚赶回派出所,裴海就得到这一令人悲愤的消息。
他抗议道:“所长,我不想……”
所长神色威严,“不,你想。”
裴海:“……,我想。”
在红石街的帮助下,应时安迅速锁定李春景的住处。
房子是他租的,房东不在本市,因价格低廉,在租房时房东并未留下李春景的任何身份证明文件,李春景使用的是假名。
目前还需确认李春景是否在家,应时安准备带几个人先摸过去看看。
所有派出所的警察都脱掉警服,临时充当刑警。
至于穆昔……
应时安嘱咐冉兴平,“你俩负责留意外围,如果见到李春景,不要动手,立刻联系我。你保护好穆昔,她有伤,不方便,又看到过李春景的脸,再遇到李春景很危险。”
穆昔问:“冉哥厉害吗?”
冉兴平吹嘘道:“虽然咱做的是技术活,但在这方面,我可一点儿都不拖后腿,一个打三个没问题!老应,对吧?”
吹完牛,冉兴平还需要应时安给出肯定答案,牛才算吹完整。
然而应时安沉默了。
冉兴平:“……”
应时安说:“你还是往派出所的方向靠一靠。”
冉兴平:“!!”
他很!厉!害!
应时安带其他人暗中观察李春景住的房子,接着逐步缩小包围圈,向房子靠近。
派出所的人都很紧张,李春景竟然就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实在难以置信。
只有应时安的举动、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有条不紊地布置工作,靠近房子时走在最前方。
穆昔紧张地盯着应时安看。
冉兴平很无语。
他们现在应该看的,是李春景有没有回来吧??
果然只有他是爱岗敬业的优秀警察!
应时安看到房子的状态,心里其实很清楚。
他没有贸然敲门,也不需要敲门,院门是大敞四开的。
负责绕后观察的民警给应时安传来信号,他们没有看到人影。
应时安准备好,一鼓作气拉开门,与绕后的民警一起闯入。
三十平米的房子空无一人。
应时安早已想到这一结果,刚刚地中海和大肚子吵得惊天动地,这个屋子却是悄然无声。
应时安给出信号。
穆昔和冉兴平这才往胡同里走,冉兴平需要过去勘验李春景的住处,其他派出所民警接替二人的工作,防止李春景见到家中有警察后逃跑。
李春景租来的房子只有几样普通家具。
一个原木色的衣柜,一张一米五宽的大床,还有吃饭用的茶几。
另一间房是厨房,铁锅已经落灰,李春景没在家开过火。
房子不大,很快检查完,确实没有李春景的影子。
穆昔看过屋内后,扶着墙走到院子里。
院子很小,不超过十平,院内有旱厕。
更多的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杂物,李春景似乎懒得清理,全都堆在院子里。
除了从大门走向屋门的通道,其他地方都堆着杂物。
不太对劲。
穆昔蹲下身,想检查这些东西。
奈何她的身体实在不给力,蹲下后,身体的力量不得不由双脚承担,但她无法保持单脚下蹲的姿势。
穆昔只好重新站起来,目光越过栅栏,看到邻居的院子。
邻居的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有过冬用的煤炭,还养了三只鸡,还有……
穆昔朝屋内喊道:“应队长,查查外面!!”
裴海听到穆昔的声音便朝外走,险些与从厨房出来的应时安撞上。
裴海看着应时安。
应队长喜欢装高冷,这种上学时吸引女同学注意的方式他才不稀罕用!
刚刚应队绝对是故意丢下他得,正常同事都会捎他一段!
应时安是个傲慢又不好相处的人,他不能妥协,正义必胜!
应时安亦看着裴海。
裴海:“……您请。”
几个派出所的警察不熟悉冉兴平的工作流程,跟着一起走出去。
“有地窖!”穆昔说,“这些东西堆在这里就不正常,我看邻居家都有地窖!”
应时安看向邻居的小院。
裴海走到穆昔身边,夸赞道:“你越来越心细了。”
穆昔:“?”
她一直觉得裴海不太对劲,怎么好像和她很熟的样子?
穆昔问:“我们认识?”
裴海惊讶道:“你是故意的吗?是不是我伤你伤的太深,对不起,当时都是我的错。”
穆昔:“……”
有不太好的预感。
应时安蹙着眉,“她受伤失忆了。”
“啊?!”裴海紧张地扶住穆昔,“要紧吗?去过医院了?可以恢复记忆吗?难怪我和你说话你总是没反应,原来……唉。”
穆昔下意识去看应时安。
在他面前和男人有肢体接触……淡淡的出轨感又来了。
穆昔果断伸出手与裴海保持距离,“没机会恢复了。”
裴海问:“你真的把我忘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你不记得了吗?”
穆昔:“?!”
原主已经偷偷谈过恋爱了?!
说归说,但不要在应时安面前说了!
“不记得不记得真的不记得,这件事不重要,咱们以后再谈,还是先去找……”
“可我记得很清楚,”裴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我们在一起的那个星期很快乐。”
“??那个星期?”
“是呀,那七天我一直都记得,后来你说怕耽误我学习,才结束。”
“……”
是怕耽误学习,还是……
“穆昔,其实我现在也……”
“停!!”穆昔在尬死前亮出身份,“我已婚!”
裴海怔了会儿,难过道:“你是不是因为我伤了你,所以才去结婚?”
疗伤替代品·应时安:“?”
穆昔震惊道:“我和你说分手,你伤了我?!”
“我知道你的,你是怕耽误我,是为我好。”
穆昔:“……”
穆昔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没那么痛,相比之下,她的耳朵更痛。
“这样啊,我有个朋友可以介绍给你,你俩一定很投缘,有时间你们出去聊聊,以后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他叫宋陵。”
*
杂物被清理干净后,院中的地窖铁门才露出来。
刑侦队赶到,穆昔和红石街的几个民警都可以回所里,穆昔赖在院子里不肯走。
谢涟一看见穆昔就头疼,每次遇到穆昔都没好事。
他朝穆昔做了个挥拳的动作,然后扮鬼脸,“咋啦,受伤啦?哎呀,你也会受伤?”
穆昔虽然蹲在门口,但声音很大,“二百五!果然是我的好姐妹,这么关心我!二百五姐妹!下辈子咱们还做姐妹!”
刑侦支队所有警察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这一刻,谢涟终于在队中拥有了最响亮的名气。
他浑身上下在刹那间红了个彻底,尤其是脸和脖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血色。
“你你你,你别在我队友面前……”
“这是荣誉啊二百五!”穆昔的语气十分真诚,“你可是警校的第二百五十名!咱们学校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二百五!而我,连二百五都不是!二百五姐妹,我要把你这份荣誉告诉所有人!”
刑警们发出低笑声。
谢涟恍惚得都快看不清人了。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招惹穆昔?!
应时安那边已经做完检查工作,备好绳索进入地窖。
穆昔听到动静,不再和谢涟争执二百五的问题,她也凑到地窖附近。
应时安戴着头等进入地窖。
发霉的味道刺激着所有人的味蕾,除此之外,他们还闻到一股臭味。
穆昔闻到这种味道,心提了起来。
该不会地窖底下还藏着什么人……
“不是尸臭,”冉兴平解释道,“尸臭不是这种味道,你闻一次就知道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肯定让你终身难忘。”
穆昔问:“下面不会是人?”
“肯定不是,这种味道我熟悉,你也很熟悉,就这么说吧,我家狗最喜欢。”
穆昔:“……粪便?”
地窖温度低,一般是用来存放食品的,也有人拿来当储物空间,但不多。
没人会在地窖里解决大小便问题。
是李春景躲在地窖里?
穆昔探出头,担心应时安的安危。
“放心放心,里面肯定没人,别担心了。”
他在地窖下检查了一圈,很快回到阳光下拽了拽绳子,攀爬上来。
冉兴平有心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优秀,“怎么样,没人吧?”
“恩,”应时安说,“没死人。”
“你看,我就说没人……等等,没死人?!”
“一男一女被关在里面,叫救护车。”
*
自从做了民警,穆昔往医院跑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次被救护车抬走的是林芳和范军。
二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林芳稍微严重些,但不致命。
范军比林芳清醒,第一时间协助警方做笔录。
“那天芳芳给我打电话,说和家里人吵架,让我过去接她,我劝了她几句,但她说我不去,她就去其他地方,我担心她遇到危险,只好过去。离开的时候挺顺利的,但是我俩去路上打车时,我看到一个男人,他虽然戴鸭舌帽和口罩,但我就是觉得特别眼熟。我记性好,医院里的患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起来他就是曾经来过我们医院,后来被发现是通缉犯的那位。我想去报警,但是他发现我了。”
“你们二人,没能对付他?”
“我拦住他,让芳芳先走,挺惭愧的,我力气真不如他,唉,都怪我平时不锻炼……”
“林芳也没能跑走?”
“对,她吓坏了,想去报警,但是李春景把我打晕后就去追她,据说是快到派出所的时候追上了,很可惜。后来他就一直把我们关在地窖里,一天给我们两顿饭,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看起来没有想杀我们的意思。”
*
应时安太忙,指派其他人把穆昔送回派出所。
周谨和林书琰都出警去了,办公室里只有付叶生和宗井。
宗井是老警察,平时做什么都不积极,只有中午食堂放饭最积极。
做完本职工作,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找一个不被发现的地方努力休息。
现在宗井虽然坐在工位上工作,但却懒洋洋地像住在家里。
穆昔一个人憋得慌,拉着付叶生一起讨论,“李景春为什么没杀林芳和范军?他们看到他的行踪,他好心放过了他们,还一天两顿的养着,除了抓人时,其余时间都没伤害他们?和李春景的人设不太一样呀。”
付叶生说:“我就没明白李春景当初为什么要杀人,就为了一点儿钱?有病。”
穆昔说:“很多人都为了钱杀人。”
“他们都有病。”
“……,确实如此,但现在的问题是李景春现在的行为和从前的他不一样。”
付叶生也想不明白李景春为何没动手。
“或许是他不想再杀害无辜的人?年纪大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被收买了!林芳答应给他钱,他同意了!”
穆昔:“……”
“在你心里,任何事都是可以用钱摆平的吗?”
“不是吗?”
“……”
好像也没说错。
穆昔放弃和付叶生讨论案子,他最终只会得出一个结论——钱没到位。
穆昔忍不住问:“你到底为啥来派出所?”
“糊弄我爸妈喽,”付叶生伤心道,“我说我想安心的在家享清福,他们不乐意,非要我出来工作,唉!”
穆昔:“……”
下午又来了几个打群架的高中生,穆昔要联系所有人的家长,和家长聊得口干舌燥。
两边都有刺头,一下午才调节好。
穆昔有了空闲时间,便去唐英武那边打听李春景案的情况,唐英武早知她会感兴趣,提前备好卷宗。
他笑眯眯地嘱咐:“本职工作不能落下,做好本职工作的基础上,其他事我不管,想加班也没问题。”
穆昔感激涕零地抱着档案离开。
唐英武能找到的资料比较有限,基本都是李春景家人的信息。
出事后五年,李春景的父母搬家,老房子留给孩子们。
李春健的大儿子李子石带着弟妹搬进奶奶家,从此辍学打工养活弟妹。
李景春父母的新家就在穆昔家附近,穆昔记得上下班还曾看到过那个片区。
单看这两条,也很奇怪。
李子石当年不过十五岁,他自己都是个孩子,为何没有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老两口就这么两个儿子,一死一逃,竟然对孩子们不管不顾?
*
李春景父母家一直在被监控中。
李春景父亲病重,三天前出院回家,已经没多少日可活。
恰好在这个关头,李春景出现在余水市,警方怀疑其父母与他一直有联系。
胡同口,胡同内部都有刑警监视,谢涟和搭档赶来接替胡同口的同事。
他敲了敲车窗,刑警打开车门,热情洋溢的和他打招呼,“二百五来啦?”
谢涟:“……”
“你跟谁学的?!”
另一个刑警也探出头,“优秀的二百五,我们警队的骄傲!”
这一次,穆昔当着八九个刑警的面,终于把二百五的名头彻底喊响!
全局上下都知道了谢涟的新名字——二百五!
谢涟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穆昔!这个穆昔!!
谢涟生无可恋地坐进车里。
一旦开始监视工作,他们就要连续监视十几个小时,如果人手不够,连轴转也是有可能的。
吃喝都要在车里进行,最多去个洗手间。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谢涟会选择尽量不吃东西。
看看,他们刑警的工作多辛苦!派出所那些人,需要做这些吗?!
遇到凶杀案,他还要面对尸体,要和歹徒斗智斗勇,他多难!
谢涟在心里骂骂咧咧,已经写出五千字的鄙视穆昔小论文。
身旁的刑警忽然抱怨道:“谁把车停到这里了?碍事。”
一辆三轮车停在胡同口,大爷正准备锁车,很挡视线。
谢涟跟着抱怨道:“还得下车去找他,真麻烦,咱能不能换个位置,去对面?”
“这里正好能看到李春景父母家,视线更好。”
谢涟无奈,只好下去挪车,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红色碎花复古连衣裙的女孩走到大爷身边。
女孩踩着白色小皮鞋,妆容精致明媚,头戴白色发卡,拿着小巧的手拎包。
在谢涟眼中,宛若神女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女孩轻声了大爷说了几句话,大爷便将三轮车挪走了。
谢涟感激涕零。
同事问:“哪来的小姑娘,长得真好看,还省得我们下去。”
谢涟已经幸福地在花海中畅游,“真好看啊,是余水人吗?要不我们下去和她说说话,顺便问问是哪里人……”
如此美丽的女孩,竟然还如此善解人意,如此……
等等,她为什么赶人家大爷走?
谢涟又仔细看了女孩几眼,直到女孩突兀地看向谢涟,朝他甜甜蜜蜜地笑笑。
谢涟:“……”
是穆昔!
是天杀的穆昔!!
同事也瞧出来了,“咦,这不是穆昔吗?刚刚还在李春景那边见过,是你父母。”
花海变死海的谢涟:“父母?!”
“替你取名了嘛,二百五。”
谢涟:“!!”
穆昔下班后回家换了一身衣服,还特意化了妆。
她想来李春景父母家转一转,但害怕李春景真的在附近会认出自己。
过来后,穆昔第一步是锁定刑警所在的位置,她知道一定有人在附近监视。
在普通人眼中,谢涟或许不明显,但穆昔稍微一看就能明白。
劝走大爷后,穆昔挑了一家小卖部,买东西的同时打听李家的情况。
“老两口特别惨,两个儿子都没了,而且还是那种事情……现在年纪大了,只有他们孙子偶尔来照顾,可怜。”
穆昔问:“孙子是指李子石吗?”
“不太清楚叫什么,年纪最大那个,那俩小的都不怎么样,不愿意来看爷爷奶奶。养了这种孩子,就是倒霉。”
李子石孝顺,偶尔会来看望爷爷奶奶,但弟弟妹妹几乎不出现,很多邻居甚至没见过他们。
李家的关系,看起来不太简单。
或许是爷爷奶奶与孩子们之间也有矛盾,才导致李子石在15岁那年选择独自抚养弟妹?
此事与李春建夫妻俩的死,有没有关联?
穆昔心中有太多疑问,她很想给应时安打电话询问调查进展,但……还是算了。
当一个男人升级为自己的老公时,就会各方各面都别扭。
婚姻的真谛!
打听完李家的情况,穆昔买了根冰棍冰敷脚踝。
虽然痛感已经不强烈,但还是有些肿,穿小皮鞋的时候明显能看出两边脚踝的高度不一样。
她刚走出小卖部,一个年轻男人便走了进去。
穆昔听到老板热情地招呼道:“子石啊,又来看爷爷奶奶?你爷爷这几天状态越来越差,幸好有你来回帮忙跑腿,你弟弟妹妹呢?”
穆昔朝店内看去。
清瘦的男子站在柜台前,身上穿着已经洗褪色的旧衣,裤子上还有同色系的补丁,虽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仍然能看出来。
李子石辍学早,年纪小,没地方要,便去工地打工。
他的弟妹一直在上学,他要承担弟妹的学费和生活费,十分不易。
家境困难,便没那么多钱换衣服。
可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对生活的不满,甚至有淡淡的安稳幸福感。
是一个性格稳定的年轻人。
李子石买了些香皂、洗衣粉这些日常生活用品,是给爷爷奶奶家添置的。
他走出小卖部,看到一身红裙的穆昔蹲在街边捂着脚踝。
李子石犹豫片刻,走上前,“需要帮助吗?”
穆昔神情痛苦,“脚踝崴了一下,请问附近有诊所吗?”
李子石说:“有一家,但要走两百米,我送你过去。”
“那太麻烦你了,你指一下路,我自己过去吧。”
李子石脸上没有太多笑容,但声音是温和的,“没关系,顺路。”
当然不顺路。
李子石把穆昔扶起来。
穆昔正要说几句象征性感谢的话,李子石神色忽然一变,目光冷峻。
他退后一步,盯着穆昔身后的方向看了两秒钟,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有事没做,你自己去。”
声音冷漠。
他说完便向方才看的方向走去,走了有十几米远后,将刚刚买的日用品全部扔进垃圾桶。
穆昔看着李子石逐渐走远的背影,头脑中疯狂排除他突然离开的可能性,直到……
穆昔顾不得脚踝的疼痛,冲到谢涟的车前,“去追李子石!”
第26章
穆昔冲过来时,谢涟最想对她说的话其实是:你骂我二百五,咱俩是假玩,别来找我。
但看到穆昔的脸,谢涟诡异的脸红了。
红了。
了。
谢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在穆昔面前,他怎么能脸红!
谢涟的同事反应更快,“你上车,我留下继续监视,顺便向应对汇报,谢涟,你开车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穆昔以最快的速度上车坐好,顺便瞄了一眼谢涟的红脸,故意露出诡异的笑容。
谢涟:“!!”
他感觉穆昔在用目光对他实施物理性质的攻击!
谢涟想骂回去,很想骂回去,很想……
他的头被同事敲了一下,“快去追人,傻愣着干什么?”
谢涟:“……”
他悲愤交加地踩下油门。
穆昔是派出所的民警,他到底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车速远比李子石的速度要快,不出两分钟,穆昔便看到街边的李子石。
她从后排找到一件外套,挡住身上的红裙子。
红裙子显眼,不能被李子石发现。
穆昔碰了碰谢涟,“咱俩最好有一个下车。”
车跟踪人不方便,只会让自己太过明显。
谢涟理所当然地看着穆昔。
穆昔说:“我刚和李子石碰过面,我的美貌,他一定牢牢记在心里,我去太容易被发现。”
谢涟:“……”
穆昔是个神经病吧??有这样夸自己的吗?!
谢涟说:“我去了车怎么办?你是来偷车的吧??”
综合分析下来,谢涟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穆昔一定是使用诡计把他们都骗走,好偷车!
“而且你又不会开车,你可别逗了。你认识离合,知道什么叫档位吗?”
在局里,不会开车的警察占大多数。
穆昔微笑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如果你再不追上去,会被你家队长揍扁,甚至成为全刑侦支队的公敌。”
谢涟:“?”
穆昔指着斜前方的干洗店说:“你看那位是谁。”
头戴鸭舌帽、戴口罩、穿着低调的男子刚刚经过干洗店,疯狂的往前走。
李子石在后,步伐比男子更快一些。
方才李子石扔下穆昔时,穆昔便想到这一可能性,加上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所以立刻去找刑警帮忙。
李子石的父母惨死,谁能说他对李春景的感情?他恨不恨李春景?
一个让他生活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人,他见到以后,会如何应对?
谢涟骂了一声,扔下车往马路对面走。
穆昔钻进驾驶位,她要等李子石往前走一定距离后再开车跟上。
穆昔觉得谢涟不太靠谱,趁着空闲时间找到应时安的小灵通号。
仔细看看,这串数字其实很熟悉,她曾用家里的座机打过这个号码,提醒他,他们只是平平无奇的合作关系,见了要装不认识。
没想到应时安是装不认识,她却是真不认识。
她还在应时安面前大放厥词!
穆昔有一种淡淡的想死感。
现在顾及不了这么多,穆昔鼓足勇气给应时安打去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穆昔还没来得及多问,便听到街上发出一声暴呵,李春景忽然加速逃跑,李子石在后疯狂追赶,二人窜进胡同里,谢涟在最后。
穆昔立刻从车里找到余水市地图,确认位置后便开始找胡同可以穿过的小路。
一分钟后,穆昔开车向前赶去。
谢涟那边已经懵了,他不知道发生什么。
只知道第一个人开始跑,第二个人也在跑,他不得不跟着跑。
跑进胡同时,谢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李子石追李春景的目的,可能不太简单。
也能理解,对方可是杀害自己亲生父母的凶手,就算曾经对他很好又如何?因为李春景,李子石的一生都被改变了。
谢涟看到李子石右转进胡同。
他加速跟上去,如果今天能抓到李春景,他在警局的二百五名号就能抹去了!抓住李春景的人,绝对是大功臣。
一想到这点,谢涟身体中的力气就越来越足。
他跟着李子石向右转,却看到他在前面的路口左顾右盼。
谢涟意识到不妙,他跑到李子石身边问道:“人呢?”
李子石眉眼中笼罩着一层深深的阴影,“找不到了。”
谢涟急道:“怎么能找不到?你去右边,我去左边!走!”
李子石缓缓看向谢涟,阴郁的眼中暗流涌动,“……好。”
*
穆昔开车赶到时,正好看到李春景从胡同中钻出来,他身后没有李子石和谢涟。
她意识到谢涟那边进展不太顺利。
穆昔停下车,附近既没有自行车,也没有骑自行车的人。
如果有,她都能直接上手去抢自行车。
穆昔眼睁睁看着李春景走进一个商场。
商场是新盖的,前后左右出入的门很多,穆昔忍着脚上的疼痛,努力跟上李春景。
李春景左顾右盼,警惕心很高。
穆昔一边跟踪,一边给应时安报信。
李春景回来,八成是为了看父亲最后一眼,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可对于他杀害哥哥嫂子一事,父母心中就一点儿都不介怀吗?
李春景的形象实在是矛盾极了。
像是穷凶极恶之人,却又保留理智和感情,在被人发现身份时,没有选择灭口,只是将他们关在地窖中。
穆昔总觉得不太对劲。
余水市九十年代的商场更像是小商品批发大楼,一楼是卖杂货的,有各种不同的柜台,人声鼎沸。
也有高档商场,但客流量远不如这边多。
李春景穿过几个柜台,直奔后门。
穆昔感觉到她的脚踝已经在发胀,但没办法,她打不过李春景,不能硬拼,这让从没输过的穆昔很生气!
学起来,必须马上学起来,就算是应时安教也得学起来!
穆昔一直跟踪李春景穿过商场,再进入一个老小区,李春景不走寻常路,专挑旮旯胡同里钻,看得出警惕心实在很高。
幸好穆昔穿了外套,红裙子被遮住,她没那么显眼。
她最开始穿裙子来,只是想改变穿衣风格,避免李春景认出自己,没想到最后跟踪李春景的人变成她……
李春景停在小区的栅栏前,回头看去。
穆昔已经来不及躲开,目光与李春景碰上。
李春景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双手抓住栏杆,手臂的力量带动身体,翻过小区的栅栏,继续往前走。
穆昔低声骂了几句,栅栏有点儿高,凭她的身手和这一身裙子,翻不过去。
她快跑过去,试图去翻栏杆,脚踝处却已经高高肿起来,单腿站立都有些费劲。
李春景留意到这一点,停了下来。
他站在围栏外看着穆昔,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穆昔:“……”
奇!耻!大!辱!
她现在就像动物园里被参观的猴子!还不如人家猴子灵活,上蹿下跳出不去!
李春景朝穆昔走来。?!
凑近了挑衅?
李春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放在围墙台上。
放下后,李春景抬头看了穆昔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跑去。
“别走!”
穆昔撩起裙子,咬牙翻过栏杆,可李春景已经跑远,明显来不及了。
穆昔正要懊恼,就见谢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李春景逃离的方向停下两辆警车,几名刑警一起下车。
李春景插翅难飞。
穆昔松口气,蹲下来摸自己的脚踝。脚踝肿得很高,再不休息,估计要废了。
她忽然想到李春景放下的东西,起身走过去,看清东西后怔住。
穆昔拿起它,静静地看着。
*
案子进展很顺利,李春景被逮捕后,交代了所有罪行。
他称自己杀害哥嫂是因为在金钱方面和他们发生冲突,而且哥哥一直怀疑他和嫂子有关系。他和嫂子的确谈过恋爱,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后来嫂子认识哥哥,只是巧合而已,他们毫无瓜葛。
李春建的猜忌让他恼火,加上他在金钱方面遇到困难,哥哥又不愿帮助他,他就起了杀心。
至于为何杀害嫂子,李春景解释说,只是因为嫂子碰巧在家。
穆昔在家休息了三天,脚踝才消肿。
这三天穆棋每天都从学校赶回家,一边照顾穆昔,一边骂骂咧咧,“我好不容易和喜欢的女生分到一组,还要回来照顾你!赶快抹药!”
穆昔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看书,“喜欢人家得用行动表达,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照顾,我是脚崴了,又不是手断了。哎呀,弟弟这么关心姐姐?”
穆棋红着脸气呼呼地抗议,“我是怕妈受累!!”
小时候的穆棋很黏原主,姐弟俩感情很好。
长大后穆棋被周围同学影响,开始了小男生们的装逼之路。
听姐姐的话是不酷的,有一段时间穆棋总直呼穆昔大名,还欠揍的让穆昔当他的保姆。
原主脾气很好,但也见不得弟弟总装,终于在某一个夜晚,原主用被子蒙住弟弟,痛痛快快揍了一顿,直接把穆棋的叛逆揍没了。
揍他的那个夜晚,田玉琴、穆子明、毕淑兰就躲在黑暗中。
最开始他们在讨论高深的教育问题——
“小昔在打穆棋?这不太好吧,你们也不去拦着点?”
“穆棋最近是被那几个朋友带坏了,我看到他们在偷偷抽烟。”
“但也不能这么打,打坏了怎么办?”
“教育需要铁棍!”
后来他们开始讨论——
“小昔体力真不错,还没打累,换我都累了。”
“几下了几下了,数没数?”
“这兔崽子气我快两年了,爽!”
穆棋彻底改好。
不过那之后他就不太好意思粘着穆昔了,毕竟两人都已长大,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亲密。
穆昔撇嘴,“我在家也能帮妈做事好不好,我看你八成是不敢追人家。能理解,爸妈太偏心,美貌、身材都给了我,创造你的时候智商颜值都不太够用。”
穆棋:“!”
穆昔坐起来,打算教教穆棋怎么追女孩。
首先低一点,千万不要做油腻的人……
穆昔没来得及叭叭,她的小灵通响了。
周谨打来电话,“应队说要请咱们吃饭,感谢我们帮忙,你恢复得怎么样,来吗?”
应时安请客啊……
“去!必须去!”
*
刑侦队来了几人,派出所来了几人。
应时安直接在饭店定了包间。
菜品流水似的送上来,穆昔看到每一道菜都两眼放光,完全忘记她最初是因为李春景的案子才想过来的。
只可惜桌子不能转,很多菜穆昔都夹不到。
穆昔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应时安,漫不经心道:“应队,红烧鲤鱼好吃吗?烧茄子咸不咸?”
应时安瞥向穆昔,起身去给她拿新碟子夹菜。
穆昔撑着头看应时安。
都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会照顾人,都是胡说八道。
这聪明的脑袋,如果有他做不来的事情,一定是不想做!
他……
冉兴平的头凑了过来,“你一直看老应干嘛,对他有意思?虽然我很支持你,但老应这个人真不行,眼里只有工作,谁和他结婚谁倒霉。”
安良军的旧伤恢复得差不多,两天前就开始上班了。
他听着几人的对话直皱眉。
穆昔真喜欢应时安可是要吃亏的,谁能保证应时安在男女关系方面也是正人君子?万一他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穆昔怎么办?
要么打破穆昔不切实际的想法!要么直接干掉应时安的婚姻关系!——不是好人的安良军的想法。
安良军怪声怪气道:“我没记错的话,应队长已婚吧?”
所有人都看向应时安。
嘴没停,但不耽误眼睛凑过来看热闹。
应时安给他们的印象一直是会在工作岗位上倒下的孤寡老人,他竟然已经结婚了?!
冉兴平是知道此事的,他还知道应时安的婚姻只是应付长辈,俩人没有实质性的关系。
只不过冉兴平不知道对方是谁。
在帮应时安解围和安静看戏中,冉兴平选择主动攻击,“什么?你都结婚了!居然连我都瞒着!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穆昔:“噗。”
应时安极为克制地看向冉兴平。
冉兴平捂着心脏说:“结婚的时候居然都不叫我去当伴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应时安唇畔抽了抽。
他正欲解释,周谨蹭到应时安身边,“应队啥时候结婚的,怎么不把嫂子带过来看看?”
他想看看能和应时安结婚的是什么号人物。
结婚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能多他一个?他也想找个富婆……不,找个真爱!
穆昔默默低下头,安静吃饭。
周谨说:“别吃了,注意听,我在帮你打听打败嫂子的方法。”
穆昔:“……”
应时安抬眸看向其他人。
除了穆昔,所有人都在看他,尤其是冉兴平,一副要死要活被背叛的样子,不给个说法过不去。
他淡淡说道:“综合来说,人还不错。”
周谨兴致勃勃听着。
应时安说:“善于与人沟通。”
——“谁敢碰我,都跟我进派出所!!这是袭警!!”
“掌握生活技能。”
——门锁?不让进?开了开了。
“胆大心细,懂得保护自己。”
——杀人犯是什么,先剜一块肉再说。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记性很好。”
——你长得有点儿像我老公,但应该不是。
穆昔:“……”
语言的艺术,终有一天落到她自己身上。
周谨几人越听越迷糊,这是在形容……女孩子??
冉兴平:真能瞎编。
周谨是个顾及场面的周全人,他怔了三四秒后,说:“嫂子人真不错呀!”
然后默默退回到穆昔身边,和她咬耳朵,“咋觉得周队娶的不是正常人?不会是傻子吧。”
穆昔面无表情地俯身去拿水果,身体往回收时顺便狠狠踩了他一脚,“不好意思,脚滑了。”
林书琰安静地吃糖醋里脊。
应时安在说鬼话,他听出来了,但没有糖醋里脊重要。
穆昔在报复周谨,他也看得出,不过这依然没有糖醋里脊重要。
想来周谨不是三岁小孩,无论如何都看得出穆昔是故意的。
周谨:“没事没事,下次小心点儿。”
林书琰:“……”
他嘴里的糖醋里脊掉了。
很难相信,周谨竟然拥有成年人的智商。
“现在年轻人结婚比我那会儿还早,”唐英武笑眯眯的与应时安交谈,“穆昔也结婚了,她这个年纪,真是没想到。”
“她是被骗了,”周谨抢话道,“还没毕业就被拉去领证,她老公不是啥好人。”
穆昔:“……”
她心惊胆战地看了应时安一眼。
这些话都是她满嘴跑火车时说的,当时脑子里根本就没和一个真实的人物重合,也没想过此人会调回余水市。
穆昔拉住周谨,赔笑道:“人挺好,挺好的。”
“你别遮遮掩掩了,”周谨说,“你还说过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就算他逼你,你也决不妥协!”
穆昔:“……”
林书琰的糖醋里脊掉到了地上。
第27章
穆昔原本打算吃过饭后找应时安聊一聊案子,她还有很多疑问。
现在……好像问不了了。
穆昔想和糖醋里脊、红烧鲤鱼安静地待在一起。
她埋头苦吃,偶尔能感应到应时安的目光也视而不见。
林书琰眼睁睁地看着穆昔夹了一块右一块糖醋里脊,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欲语泪先流。
穆昔见林书琰眼中凝结的那一层淡淡的愁色,十分感动,“不用担心,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结婚这事,我也不在意。”
说完,穆昔又吃了一块糖醋里脊。
林书琰眼底的愁色更浓了。
应时安稍微偏头,就能看到穆昔与林书琰正“含情脉脉”地对视。
他轻轻扬眉,若有所思地看着。
应时安:不对劲。
穆昔:好兄弟!
林书琰:没了、都没了……
冉兴平主动给应时安倒茶,“明天还得工作,咱就不喝酒了,十年悬案告破,一会儿你花钱给我们每个人买个礼物庆贺庆贺。”
冉兴平逮住一切机会敲竹杠。
领导嘛,就得是为他们谋福利的。
不过冉兴平也没真想要礼物,他纯粹是气应时安。
应时安说:“可以。”
冉兴平道:“我就知道你小气!我们卖命干活,你……等等,你说可以?!”
应时安将冉兴平递来的茶杯还给他,“谢谢。”
冉兴平:“??”
应时安说:“你如果不想……”
冉兴平立刻捂住他的嘴,“要,都要!”
直到吃完饭,就坐在应时安身边的穆昔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聊案子。
几人陆陆续续离开饭店,警察们有车的不多,大多数是骑行车来的,穆昔则是打出租车。
近几日天气又转冷的迹象,头顶的星空倒是璀璨。
穆昔看着夜空,轻声道:“如此美妙的星空,不知还能再看几次……”
周谨、林书琰、付叶生投来嫌弃的目光。
穆昔:“……,说实话我对案子有点儿疑问,但是刚刚没找到机会问应队。”
“没机会?”周谨问付叶生,“我的耳朵不会出毛病了吧?她就坐在应队旁边,她说没机会?”
这就相当于在公厕旁喊没有厕所。
在水库旁喊没有水。
在穆昔旁边喊没有坏人。
付叶生努力用了用脑子,说:“可能是钱没给狗,应队不愿意理她。”
林书琰后撤一步,远离两个弱智。
后走的应时安与冉兴平几人才出来,应时安走到林书琰几人面前问道:“都怎么回家?”
“我开车,”付叶生在塞了一堆乱七八糟东西的口袋里找到车钥匙,“我送他们就行。”
周谨无语,“咱都这么有钱了,碎纸就别揣兜里了行吗?”
应时安问:“都坐你的车?”
“穆昔不坐!”付叶生毫不留情地“出卖”穆昔,“她说有事要问你,案子有关的,一直没找到机会。穆昔,应队来了。”
应时安意味深长地重复道:“没找到机会?”
穆昔人麻了,“我……明天再说,今天我和他们走。”
“别了,”周谨说,“你家离我家远,我想早点回家。”
“我们是同事!是战友!你要抛下战友?!”
周谨点头,“是这样的。”
付叶生走向停在街边的车,“你不是对案子有疑问吗?快去吧。”
穆昔只能把希望放在林书琰身上,“林……”
话未说完,林书琰便朝她摆手,“再见,糖醋里脊。”
穆昔“……,?”
三人走时还顺带捎走唐英武,车内彻底没地方了。
应时安的车上也要载几个人,安良军和冉兴平去挤后排,副驾驶留给穆昔。
没人开口说话,却好像都提前商量好了。
穆昔:“……”
应时安打开车门招呼她,“放心,就算我不是好人,在你师父和笨蛋面前,我也没机会动手。”
穆昔:“……”
讽刺她……
冉兴平看向安良军,“你是师父,我是……笨蛋?!”
安良军抱臂冷哼,“总不见得你是爹。”
冉兴平:“……”
这是针对!
穆昔慢吞吞地上了车。
事已至此,再扭捏也无用,穆昔相信应时安的人品……更相信安良军和冉兴平!
上车后,穆昔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这是那天我追李春景的过程中,他给我的。”
安良军与冉兴平从后排凑过来,“这是什么?”
在穆昔的掌心,放着一个车小巧的玻璃瓶,瓶中是红色的液体。
“这是……”
“红花油,”穆昔说,“当时他注意到我崴脚了,翻过栏杆后,见我没法立刻跟上去,特意留下的。”
冉兴平道:“他会这么好心?他连亲哥哥都能下手,嫂子还是他的前女友。”
安良军更懂穆昔的意思,“你是怀疑案子另有隐情?”
“有这种感觉,”穆昔说,“李春景的父母家情况也有些复杂,他们和孙子的感情似乎不太好,总之,一切都奇奇怪怪的。你们带李春景去过现场了吗?他说的细节都能对得上?”
“去过了,大差不差吧,”冉兴平说,“有些小细节不对很正常,毕竟过去十年了,而且他们家已经收拾过。”
“李子石怎么说?”
“他说看到像叔叔的人,所以想去他。”
“那天谢涟和李子石为什么没追上李春景?”
冉兴平道:“谢涟说是李子石先被甩开的,两人在岔路上分别去找人,都追丢了。”
两条岔路,都追丢了?
穆昔问;“确定是追丢的?”
“怎么说?”
“胡同的长度有多长,方便躲吗?我记得那个区域不算很大,而且我估算时间,正好遇到李春景出来,他应该是直接跑出来的,没有躲在里面。里面很绕?”
“这……”冉兴平拿不准了,他晃了晃应时安的肩膀,“老应老应,到底什么情况。”
应时安正在开车,沉思了会儿才说道:“其实我这两天在整理当年的档案。”
安良军问:“真有问题?”
“案发时间在晚上七点钟,目击者在六点半见到李春景进入李春建家,七点钟有人再次目击到李春景在李春建家门口徘徊,七点十五火灾开始,几分钟后邻居发现异常,赶去救火。李春建当天请了休假日,三个孩子都不在家,据说是李子石带着弟弟妹妹去公园斗蛐蛐。李春景的口供,有一点对不上。”
“是什么?”
应时安说:“他忘记进入李春建家的具体时间,离开时间也不够准确。”
“难道是……”
应时安看向穆昔,“明天,去局里看卷宗?”
*
有应时安帮忙,穆昔成功被刑侦队“借调”一天,穆昔第一次穿便装上班,心情好得不得了。
穿便装就是最棒的!
冉兴平今天工作少,他负责将穆昔带到档案室,应时安已经在里面等候。
负责档案室工作的是个已经快退休的老警察,虽然年纪不小,但体态依然很好,见应时安带穆昔进来,唇角越来越弯,“这可是小应第一次带女孩来档案室。”
穆昔:“……”
穆昔能理解他是在打趣他们的关系,偶像剧中常有这句话。
但第一次来档案室是什么鬼??合适吗?!
应时安回道:“小应调来还没满两个月,您不用多想。”
穆昔:“……”
原来应时安也会冷幽默。
所有卷宗都是按照时间排列的,应时安将穆昔带到十年前的卷宗前。
他从档案袋中取出照片,“这是现场的照片,最先遇害的是毛云,也就是李春建的妻子,她在门口遇刺,接着被拖入里面的房间。李春建遇害的地点就在毛云被拖入的房间内,李春景说,他是故意把毛云带走,为了把李春建引过去。”
穆昔说:“毛云是在门口遇害的,李春景刚进去就遇到毛云了?”
“对。”
“如果是这样,李春景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害他们二人,不是为了钱?”
“当年的调查,多少有些疏漏,”应时安道,“我看过卷宗后一直试图重新调查,但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
穆昔拧眉拿起照片。
七点钟,李春景已经杀害二人,为何要在李春建家徘徊?是在准备放火用具?
可卷宗记载,李春景是直接点燃棉质窗帘引起大火,因家中杂物过多,火势凶猛,起来的很快。
李春景既然不需要准备这些,七点钟时,他在门口做了什么事?
穆昔看到卷宗里还有当时询问受害者家属的笔录。
李春景的父母、李春建的三个孩子都来警局配合调查。
“从笔录上看,当时是李春景的父母带着两个年纪小的孙子孙女做笔录?”
“是。”
“可他们的邻居说,李春景父母与两个小孙子孙女的关系很差,他们很久才会去一次奶奶家。我看笔录上有写当时几人的状态,他们几人看起来还算亲密,为何现在对彼此如此冷漠?”
李春景的父母不管孙子孙女,孙子孙女也不愿去探望。
难道李春建夫妻俩的死,其实与李春景的父母有关?
很难想象。
应时安道:“我打算今天再去渐渐李春景的父母,还要再去一趟李子石家,一起吗?”
穆昔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没立刻回答应时安。
应时安便补充说:“放心,我尽量不当坏人。”
穆昔:“……”
小肚鸡肠的男人!
第28章
李春景的父亲病重后,医院不肯收治,如今已是不吃不喝的状态。
他整个人迅速消瘦,薄薄一层已经衰老的皮肤包裹着突出的骨骼,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已换上寿衣。
“大家都会这样做,人死了,穿衣服不方便,提前穿好,大家都方便。”
李春景的母亲蒋珍珍年过七十,身体没有太大毛病,尚能照顾丈夫。
长久地照顾病人似乎让她很疲惫,面对穆昔、应时安、冉兴平三人的到来,蒋珍珍没有任何反应。
她一直在厨房忙碌。
摘菜、洗菜、热锅……
蒋珍珍家的三餐很简单,炒个蔬菜,再蒸一锅米饭就能解决。
“那老头已经不行了,这几天什么都没吃,就喝了一碗水,喝完就吐了,估计撑不了几天。”蒋珍珍面无表情地絮絮叨叨,“死了好,死了就去享福了,就是死的不痛快,最好是两眼一闭,再也醒不过来了。”
整个家都死气沉沉。
穆昔虽然对老两口有所怀疑,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想做主动开口的坏人。
于是穆昔选择……
朝应时安挤眉弄眼。
应时安:“?”
冉兴平深有同感。
先不说蒋珍珍毫无生气的状态,就说屋里躺着的那位皮包骨老人,任谁看了都会不忍。
冉兴平也朝他挤眉弄眼,低声说:“咱们几个,就你最有主意最聪明最棒,你去问。”
穆昔跟着点头,“加油!你是我们的骄傲!”
应时安:“……”
他走到蒋珍珍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菜刀,一边切菜一边自然地问道:“您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他们怎么没来。”
蒋珍珍坐到厨房门口。
厨房只有一扇小窗户,房间内光线不足,只有门口有一点儿光亮。
天花板上倒是有一个小灯泡,但她不舍得开灯,眼睛早就熬花了。
今天阳光不足,天空被阴云铺满,但仍能看到蒋珍珍脸上宛如深山沟壑的皱纹,是无法磨灭的苍老痕迹。
蒋珍珍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说道:“他们的事,我们没能帮上什么忙,现在也不好叫人家过来。”
形容得很陌生。
应时安问:“当年他们年纪都不大,为什么不接回家?”
蒋珍珍低头搓着手上的老茧,“家里穷,养不来这么多孩子。”
“李子石辍学去打工了,只有两个年纪小的需要照顾,你不担心他们在外面过得不好?”
蒋珍珍皱起眉,似乎想要说什么。
穆昔轻声道:“您不想让李春建走得明明白白吗?”
蒋珍珍闻言,目光闪动。
“李春景已经逮捕归案,不久后就会移交起诉,他的罪行,逃不了死刑。”
蒋珍珍全身一震,眼底流出无限悲伤。
她忽然站起来,烦躁道:“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想收养两个累赘,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自己都顾不来,怎么去养孩子?快走快走,没什么事就赶紧走!”
穆昔笃定对于当年的事,蒋珍珍一定有所隐瞒。
三人被蒋珍珍轰了出去。
他们站在街头,应时安说:“附近的邻居说,蒋珍珍是一个热心肠好相处的人,但几乎不怎么提孙子孙女。”
“这种老人家,最疼晚辈,再不济两个儿子都废了,他们也得考虑传宗接代的问题,我是不相信他们会放着孩子在外面不管。”
穆昔没有说话。
谁都能看出来蒋珍珍在隐瞒,可隐瞒的是什么?
昨日李子石与谢涟为何没能追上李春景……
穆昔道:“去李子石家吧,他的弟弟妹妹好像还没露过面。”
*
李子石的妹妹李霞今年十八岁,大学一年级。弟弟李川十五岁,还在读初中,成绩一般,上高中有些困难。
李子石目前在一家饭店打工,做厨师工作,工资很可观,足够养活两个弟弟。
他们现在已经搬到楼房,邻居们对李子石赞不绝口,“小石可真是个不错的人,上进、有责任心,为了弟弟妹妹,到现在都没娶老婆,而且从来不抱怨。小霞这孩子也很好,活泼开朗,读书很用功,就是李川嘛……”
提到李川,邻居脸上掩不住的嫌弃,“这孩子真是辜负他哥哥了。”
“他怎么了?”
“不爱学习!也不爱说话!整天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还看到他和那些不学好的小年轻来往,唉!小石照顾他,废了多大的力气,他也不知道感恩!”
邻居喋喋不休地批评李川。
问过邻居,穆昔几人才去李子石家。
应时安提前与李子石打工的饭店联系过,李子石已经在家等候。
房子是新买的,家具也才添置没几年,李家三个兄弟姐妹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李子石端来透明茶杯和茶壶,给穆昔三人都倒好茶水。
“三位还想了解什么?”
应时安道:“卷宗记载,当年案发时,你带着弟弟妹妹在离家两公里的公园里。”
“对。”
“回家后发现火灾?”
“没错,”李子石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又问这种问题,当年我们已经讲了很多遍。既然已经抓到叔叔,就请尽快执行死刑。”
应时安说:“我们需要确认所有证据和线索,请你配合。”
李子石看向墙上的钟,催促道:“你们想问什么就快点儿问,我还有事。”
“我们还需要见李霞和李川。”
“他们当年才几岁,能记住什么?我爸妈的死已经给他们带来伤痛,你们这么做,是在揭他们的伤疤,你们不觉得残忍吗?!”
李子石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只有在提到弟妹时有了波动。
冉兴平道:“我知道你把他们带大不容易,虽然很残忍,但这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事情。”
案发时几个孩子年纪都不大,就算是李子石,当时也未成年。
冉兴平很心疼李子石,这些年他能把弟妹拉扯大,一定很不容易。
十五岁时他还在无忧无虑的上学,经常和父母拌嘴呢。
李子石却起身想赶走他们,“小川快放学回来了,今天小霞也会回来,我不能允许你们伤害他们,赶紧走!”
李子石态度坚决。
应时安没有第一时间解释或者反驳,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李子石。
冉兴平还顾念着李子石这些年的不易,不想将话说的太重,唯有穆昔说道:“在胡同里,你是故意放走李景春的,为什么?”
争执中的二人刹那间安静。
冉兴平问:“他故意的?”
“你没去过现场,可能不太清楚,”穆昔说,“胡同里面不绕,很难想象李子石会在里面追丢人,李景春更没有躲藏的时间,谢涟看到停下来的李子石,被他的话影响,选择和李子石分头追人。李子石是故意放走李景春的,谢涟当然追不上。”
冉兴平不愿相信,“他怎么会放过杀害父母的凶手?难不成他和小叔真的是……”
冉兴平看向李子石。
都说他的母亲和李景春曾经谈过恋爱,婚后还有联系,难道李子石真的不是李春建的孩子?
李子石的情绪已经恢复平稳,他说:“我只是想……亲手报仇,仅此而已。”
穆昔问:“你要杀了李景春?”
“对。”
“我们抓到他后,他也难逃一死。”
“太轻了,”李子石说,“他在外面逍遥十年,凭什么?我要为爸妈报仇。”
冉兴平为之动容。
李子石这一生,实在不易。
十五岁辍学,抗在肩上的不再是书本,而是工地的水泥和砖头。
但为了弟弟妹妹,他只能将仇恨深深掩埋,直到十年后再次看到凶手,胸膛的怒火终于无法压制……
冉兴平已经在脑海中完整演绎了一遍李子石的悲惨一生并为之动容。
实在可歌可泣!
穆昔却说:“只要稍微调查,就能知道你弟弟妹妹的学校,他们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我们,在案子查清楚之前,警方不会起诉李春景,我们有时间,希望他们也能躲得过去。”
穆昔看向应时安,“应队?”
应时安说:“李霞就读于经贸大学,李川目前在上厂街一中,我会联系两所学校。”
应时安朝李子石伸出手,“感谢配合。”
李子石的手迟迟没有伸出来。
他沉默地凝视着穆昔,忽然说:“是你。”
应时安拧了下眉,不知李子石的话是何意,但他从李子石的目光中读出了敌意。
应时安向前走了一步,挡住李子石的视线。
穆昔说:“昨天多谢你帮忙。”
李子石看向穆昔的脚踝,眼底隐隐藏着怒气。
片刻,他说:“知道了,李霞今天没课,一会儿回来,李川……要等他放学再说。”
穆昔一口答应。
既然要见面,穆昔便不打算走了,她打量着李子石的家,问:“可以参观吗?”
李子石目光闪了一下,“请便。”
穆昔拖着仍然肿胀的脚踝走向卧室,“这是你的房间?”
李子石蹙起眉,“是。”
“可以吗?”
“……请便。”
穆昔看向应时安,“看,我很遵守制度吧!”
一副邀功的样子。
冉兴平嫌弃道:“这都是正常……”
话未说完,便见应时安微微笑着,回道:“很棒。”
穆昔兴冲冲往李子石的房间走了。
冉兴平:“……”
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是不是成为了某种角色……?
比客厅相比,李子石的房间很简陋。
穆昔对比后发现,李川和李霞的房间都堆了很多个人物品,只有李子石的房间几乎没有杂物。
李子石似乎真的为了弟妹牺牲很多,连自己的爱好都没有,李川的房间中好歹还有一个新买的篮球。
穆昔看到,李子石的房间里还给父母供了香。
她走到二人的遗照前。
遗照是他们二人当年结婚时的照片,虽然不吉利,但他们也仅仅留下这一张照片而已。
照片中的李春建……
穆昔盯着他看了很久。
李子石走进来,“如果查完了,一起去接小川。”
穆昔回过神,再次看向李子石时,心中已有许多猜测。
她笑道:“刚刚不是说要等他放学吗?”
李子石道:“怕你们着急,走吧。”
应时安走到李子石身后,看向穆昔。
穆昔微微点头。
应时安道:“既然如此,现在你和我们一起去李霞和李川的学校。穆昔,你师父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穆昔找出小灵通给安良军拨电话。
“师父,你找我?”
安良军:“你有病?”
“现在不行,我得和应队去见李霞和李川,就是李子石的弟弟妹妹。”
安良军:“……你拿我演戏?”
“是的,是这么回事。您看这个工作能不能交给别人?给林书琰吧,他愿意干活。”
穆昔感慨,老刑警果然聪明,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接下来只要安良军配合她的演出,她就能成功留下来,利用一些特别手段,做一些特别的事情。
于是安良军说:“你是傻子,你全派出所最笨。”
穆昔:“……”
恶意报复!!这是史上最恶意的报复!!
穆昔咬牙道:“能不能通融一下?”
安良军:“不能,你确实是最傻的,哎呀呀,最傻的!”
穆昔:“!!”
应时安和冉兴平看着咬牙切齿的穆昔,心中感慨——小穆警官演技真好,真演出了不情愿的感觉!
十几秒后,穆昔挂断电话,看向应时安哀求,“应队,你能不能再和我师父商量商量?”
应时安说:“刑警和民警是两个系统,今天你跟过来,也是因为你和李春景与李子石都有过接触,如果他那边有要紧的事,你还是过去处理比较好。”
穆昔泪眼婆娑。
冉兴平:……演技不如刚才好。
穆昔与几人一起下楼,甚至坐上应时安的车,表示要蹭车。
直到这时,李子石眼底的警惕才淡去不少。
途中路过一个派出所,应时安把穆昔放下,穆昔装模作样的往派出所走。
等应时安的车完全看不到影子,穆昔才又钻出来,到街上拦住一辆出租车往回赶。
李子石的房间里应该有什么,穆昔进去时,他很紧张。
虽然表现的不够明显,但对警察来说,一点点不同的反应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穆昔直接叫了一个开锁匠跟着她上楼。
她今天穿的是便衣,开锁匠不知道她的身份,站在李子石家门口索要身份证件。
穆昔严肃道:“里面起火了,尽快开门,我是棋山派出所的民警。”
开锁匠愣住,“民警……也管火灾?”
穆昔说:“保护群众是我的责任!”
开锁匠:“……”
逻辑好像不太通,但又说不出来什么。
开锁匠只好去开门。
这门,穆昔也不是不能开,只是她私自开了会有很多麻烦事。
万一真找到东西却不能作为证据就不妙了。
开门后,开锁匠果真闻到一股刺鼻的燃烧的味道。
穆昔直奔阳台。
走之前她点了一根烟在阳台,做了一个简易的延迟燃烧装置,下方有一摞报纸。
她掐着时间赶回来,报纸只燃烧了一小部分,但能看到烟。
这就说得通了。
以防万一,穆昔留下开锁匠的住址,避免将来有麻烦。
做完这一切,她才找了个理由把开锁匠送走。
开锁匠:“……”
今天好像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等开锁匠离开,穆昔立刻走进李子石的房间。
她先看了一遍房间的角角落落,记住所有东西的位置,才走进去开始翻找。
李子石房间几乎没有杂物,十分钟后,穆昔便将所有角落都找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她站在房间中央四处打量,想到李子石站在她身后时,她正在……
看遗照!
穆昔走向遗照,拿起来。
她又看了几眼照片中的李春建后,把相框打开,一张黑白照片滑落。
穆昔浑身一震。
……
穆昔将李子石的房间恢复原状。
她很谨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时间还早,穆昔看向李霞和李川的房间。
如果李子石奇怪,那李霞和李川也不能说有多清白。
李霞是女孩,她的房间里有明星海报和各种小裙子,看得出来李子石很疼爱她。
至于李川,穆昔在李川的床底下找到一个大纸箱子,是用来装电视的,这会儿的彩电还有大肚子,箱子也很大。
打开箱子后,穆昔再次愣住,箱子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篮球。
都是已经破损、被放过气的篮球。
穆昔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端详。
一个正常的男孩子,需要这么多篮球吗?
*
相比较李川,其实李霞的时间更为自由,但李子石既然说了是去接李川,应时安便开车先往中学走。
一路上,他都在观察李子石,李子石一直看着窗外,神色淡然。
几人很快抵达学校。
应时安已经提前联系过老师,李川就在学校门口等。
应时安看了一眼冉兴平,冉兴平对李子石说道:“我们需要单独和李川谈谈。”
李子石缓缓点头。
他走到李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害怕,我就在旁边,当年爸妈的案子,能想起什么都可以和警察说。”
李川始终低着头。
就如邻居所说,这是一个话很少的男孩,就连肢体动作都很少。
他瘦得像个竹竿,背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头埋得很深。
李子石说完便向一旁走去,应时安把他请上车。
李川一言不发。
他似乎不好奇应时安的身份,也不好奇应时安会问什么。
冉兴平心中有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只是他好都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为何越看李川和李子石的关系越觉得奇怪?
这好像和他想象中和睦的兄弟不一样。
车内的应时安单刀直入,“你很怕李子石。”
李川仍然低着头,但肩膀在颤抖。
就好像……李子石对他说话时的反应。
一直在颤抖。
第29章
冉兴平要看着李子石,他一直站在车外。
李川的反应让他难以理解。
那么明显的颤抖,为什么?是害怕警察?不想和他们交谈?不想面对父母遇害之事?
冉兴平走到李子石旁边,拿出烟盒,“来一根?”
冉兴平不抽烟,但香烟对男性来说,似乎是很好的交友工具,冉兴平会在身上备一盒,好像烟抽了,就能和对方敞开心扉了。
李子石摇头,“我不抽烟。”
“也不喝酒?”
“不喝。”
“每天就工作啊,工作完回家照顾弟弟妹妹?也不谈恋爱?还没找媳妇?”
李子石不想搭理唠叨的冉兴平。
冉兴平笑呵呵地问:“你对弟弟妹妹,真有这么好啊?”
李子石终于看向冉兴平,目光灼灼。
*
车内的氛围没比外面好多少。
应时安声音温和,“我是黄岩区分局的刑警,我叫应时安,目前负责你父母遇害的案子,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你确认,你可以回答我吗?”
李川没出声。
应时安问:“你和李子石感情如何?”
李川:“……”
“十年前案发时,你们在一起?”
李川:“……”
……
十分钟过去,李川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冉兴平走来敲车窗,“李子石说他妹妹提前下课,让你们快点,一起过去。”
应时安看向李子石。
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冷静,即便是现在,他的情绪也没有任何起伏。
应时安说:“叫他一起上车。”
*
李霞刚读大学,在经贸大学学数学。
这所大学水平一般,但就这个年代来说,能念大学的都很优秀。
李霞青春靓丽,脚上的运动鞋是李子石刚给她买的。
她看到李子石便小跑过来,冲进李子石的怀里,“哥!你怎么来接我了!”
兄妹俩感情很好。
冉兴平瞠目结舌。
应时安把李川带下车,李霞的笑容收了一半,“你怎么也来了?”
“他是你弟弟,”冉兴平听出李霞的嫌弃,无法理解,“你这怎么还……”
“他啊,就知道惹事,我哥养我俩不容易,他还不争气,现在连高中都考不上,整天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要给他补课,他还不乐意。”
兄弟姐妹三人的关系奇奇怪怪。
应时安把李霞单独叫到车上。
和李霞沟通要比和李川沟通容易得多,她吧啦吧啦像倒豆子似的把当年的事说了一遍。
“我们仨都在公园,我记得很清楚,回家之后就看到家里起火,当时没想到爸妈已经被害了。后来我们被送到爷爷奶奶家,第二天有人告诉我,我爸妈都没了。”
“李子石和你们一直待在一起?”
“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我年纪也很小,李川被惯坏了,很任性,我一直看着他。大哥他……应该一直是在的,他不会把我们单独放在公园。”
言外之意是,李霞的确有一段时间没看到李子石。
“记得时间吗?”
李霞摇头。
应时安说:“笔录中你没说过这些话,当时为何没说?”
“当时……我和李川都吓蒙了,他们就让我们少说话,做笔录的时候我一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具体的我忘了。”
应时安又问:“你和爷爷奶奶的关系如何?”
李霞瘪瘪嘴,“他们不愿意养我们,嫌弃我们,害得我哥辍学。我哥成绩很好的,他如果继续读书,一定能上好大学,我不乐意去看他们,很少过去。”
这一点倒与蒋珍珍的说法一致。
“他们也没来看过你们?”
“没有,一分钱都没给过,多狠的心。”
应时安问:“这些都是李子石告诉你的?”
“你想说我哥挑拨?绝对没有,他还经常劝我们去看爷爷奶奶,是我们自己不乐意去。”
应时安看向李子石。
奇怪,仍然奇怪,可奇怪的点究竟是什么?
案子相隔的时间实在太久,当时的调查方法也不比现在,很多检测都没法去做。
这导致应时安在看卷宗时,很多细节都拼凑不上。
应时安问道:“李川与李子石的关系如何?你刚刚说李川小时候被宠坏了?”
“他是最小的弟弟嘛,爸妈都很宠他,这件事我记得可清楚了,好像自从有了他,爸妈眼里就只有他,没有我和哥哥了。后来爸妈走了,没人惯着他,他估计是觉得有落差,性格越来越奇怪,他很害怕哥哥,真不懂他,哥哥有什么可怕的?哥哥还总给他买好东西。”
但李川仍然害怕哥哥。
李子石对应时安的盘问十分不满,他走过来敲应时安的车门。
应时安按下开锁键,李子石打开车门拽着李霞就要走,“你们耽误我们太多时间了!”
应时安跟着下车,“我们还要再和李川谈谈。”
“你们已经抓住叔叔了,我的确是想真的报仇,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凭什么来审问我们?”
李霞茫然道:“哥,你想做什么?”
李子石道:“和你没关系,别管。”
应时安注意的却是李川的反应。
在听到“报仇”二字时,李川明显又发抖了。
李子石看向应时安,“我们现在要走了,你是刑警对吧?如果你再胡搅蛮缠,我会去报社曝光你们!”
他说完便拉着弟弟妹妹要离开,应时安的小灵通响了起来。
应时安接起电话,逐渐露出笑容。
“要回家?也可以,我们陪你一起回去。”
*
李子石家门大敞四开,谢涟守在门口。
他不甘心地看向屋内,想不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被穆昔指挥。
就在十分钟前,穆昔打电话通知刑警队来人,还让谢涟守门口!
凭什么?!
穆昔刚把证物装进证物袋中,走出房间就见谢涟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穆昔主动朝他招手,“呦,看到我会脸红的二百五兄弟。”
谢涟:“……,!!”
看到穆昔会脸红这事如果传出去,实在太丢人!
谢涟抗议道:“你不能这样叫我!”
“我该叫你什么?”
“你只能叫我二百五!”
穆昔从善如流,“好的,二百五兄。”
谢涟满足了。
……
等等??
几人在李子石家等了半个小时,应时安几人才赶回来,还顺便将蒋珍珍接了过来。
蒋珍珍家那边由警方接管,同时还要负责照顾病重的爷爷。
蒋珍珍已有很久没见到李川和李霞,好像一晃神,两人都长成大孩子,与从前不同了。
她恍惚地看着二人,直到应时安搬来座椅,请她坐下。
蒋珍珍不安地坐了下来。
穆昔走到李川面前,“现在这里都是警察,你不用害怕任何人,可以说实话。你能告诉我,李子石这些年对你做了什么吗?”
李霞想将穆昔隔开,她不满道:“你在说什么?我哥能对他做什么?说的好像我哥做了错事。”
穆昔已从电话中了解到李霞对哥哥和弟弟的区别,没想到会如此明显。
她问:“你很维护李子石,为什么他看到李子石会害怕?”
李霞不假思索道:“他性格本来就奇怪。”
“小时候也奇怪?在你爸妈去世之前,也不愿意说话?”
李霞:“……”
小时候当然不是的,李川是最受宠的一个,又是好动的年纪,每天都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
穆昔示意谢涟去李川的房间取证物。
谢涟守大门守得正难受,一见有任务,高高兴兴就去了。
他将纸箱子拖出来,穆昔说:“谢谢二百五兄。”
谢涟笑容满面,“没事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冉兴平:“……”
好像看到什么东西被驯服了……
要不下次来刺头新人,也让穆昔来试试??
冉兴平凑到箱子前,“这些是什么?”
李霞也好像没看到过似的,好奇地张望。
穆昔戴好手套,将箱子打开,一个个破损的篮球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篮球的数量实在庞大,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不太寻常。
这不是十几块钱的塑胶球,一个普通的篮球要将近四十块。
就在大家疑惑时,“扑通”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霞迷茫地回头看去,李川不知何时退到屋门附近,被门槛绊倒。
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恐慌地遮住脸,尖叫起来。
第30章
李霞将电视机箱子里的篮球倒出来。
它们都已经破损,滚不了多远,有几个还特意被放气后摞在一起,用细麻绳捆住。
电视机是三年前买的,在李霞的央求下,李子石攒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买下家里第一个大彩电,花费三千元。
那年最低的彩电也要两千元,对他们这种普普通通的家庭来说很奢侈,但为了李霞,李子石还是买了。
李霞认得箱子,但不认识里面的篮球。
印象中,李川小时候很喜欢皮球,总想和院子里其他大朋友一起玩,但他们嫌弃他小,不愿意带着他。
父母离世后,李子石给李川买下第一个篮球。
那会儿谁有一个篮球,谁就能统领附近的小朋友。
从那以后,家中始终有一个篮球,似乎一直都洁净如新,李霞一直认为是李川爱惜的缘故。
李川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拼命地抓膝盖。
他双唇轻轻颤抖,幅度不明显,若不是举止怪异,看起来甚至很平静。
应时安俯身捡起一个篮球,递给李川,“该做什么,你知道。”
应时安不着边际的话让所有人都糊里糊涂。
冉兴平小声问道:“篮球还能做什么?这个球已经坏了,打不了吧?”
应时安没有回答。
众目睽睽之下,李川扭捏地放下手,跪在地上朝应时安爬过去。
他手脚并用,破旧的校服摩擦木板地面,一步步向篮球爬去。
屋内连最后一点呼吸声都停止,所有人仿佛都被定格,无声地看着李川。
而李川的眼中,只有应时安手中破损的篮球。
穆昔见状,去厨房接了些水,撒在李川的必经之路。
李子石无声地看着。
李霞有些急,“你们……”
她刚开口,就被冉兴平拉走,冉兴平笑道:“看着就好了。”
李川爬到水渍前,好像根本没有留意,衣服直接蹭了上去。
他爬的速度很慢,比出生的婴儿还要慢,终于爬到应时安面前,双手接过篮球,放到膝盖下,跪在篮球上。
然后一动不动了。
应时安看向李子石,“看来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和我们说。”
李霞无助地看向哥哥,“哥,他们为什么欺负李川。”
虽然她嫌弃弟弟的行为,但总不愿看到别人欺负他。
穆昔道:“欺负他的不是我们,是李子石。”
“我哥才不会欺负小川!”
“我有没有乱说,你问他便知,”穆昔说,“李子石,我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一张照片,你可以解释照片上的内容吗?”
“什么照片?!”
李子石看向穆昔。
鉴定人员取出已经存放好的物证袋,向李子石展示。
照片长12.9厘米,宽8.9厘米,为五寸黑白照片。
黑白照片无法展现更多的细节,却为照片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照片中,一个女人躺在地板上,双手无力地放在头顶,只有侧颜,头部后方的颜色更深,是血迹。
一个女人,绽放在鲜红的血迹之中。
冉兴平立刻认出此人是谁,“这是毛云!我见过这张照片!”
穆昔问李子石,“你能解释一下,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在你父母遗照的相框里吗?”
穆昔从遗照相框中取出的,正是这张照片。
“这是毛云遇害现场,这样的照片,你为什么会有?”
案发那年,李霞已经八岁。
父母虽然更偏爱李川,但她还是依赖他们,父母的死一度让她无法走出来。
现在看到照片,李霞的心里也是空空落落,仿若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她看向李子石,“哥,你怎么会有妈妈遇害的照片?”
所有人都在等李子石的答案。
在大家的注视下,李子石走向鉴定人员,看着照片里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直到死亡,毛云的眼睛都是睁开的。
“我偷的,”李子石声音干哑,“我想留一张照片,当时的警察给我看过,让我提供线索,我偷偷留了一张。”
十年前的事,支队刑警都换了一批,又是各项技术不成熟的年代,谁都说不清楚。
应时安问:“哪位刑警?”
“记不清了。”
“直接给你看受害人的照片?”
“是。”
“我们会在照片上提取指纹。”
“照片我擦过很多次,也看了很多次,就算只有我的指纹也很正常,这是十年前的事情。”
冉兴平指向还跪在篮球上的李川。
事实上李川是踮脚蹲着的姿势,并不敢完全跪上去,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汗如雨下。
“这也叫正常?看他的动作,已经经历过很多类似的情况了吧?你平时是怎么对他的?”
李霞紧张地看着李子石。
李子石不慌不忙道:“老师的确和我反映过,他在学校会被其他学生欺负,我想是有不好的学生对他做了什么,至于篮球,我不太清楚,我想篮球上应该没有我的指纹。”
李霞说:“你们别怀疑我哥,我哥把我们养大不容易……小川你说句话啊?!”
李川跪在篮球上,一动不动。
李霞着急地走向李川,被应时安拦住。
应时安示意两名刑警将李川扶起来。
刑警的手刚碰到李川,李川便如触电般剧烈反抗,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篮球。
李子石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李川沉默,李子石咬定不知情,刑警们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穆昔从鉴定人员手中拿过照片,“这张照片,你说是当年刑警给你看过的?而且忘记了刑警的姓名?”
“是的,随你们怎么核实。”
冉兴平不满地看着李子石。
他这哪里是要他们去核实?他分明是笃定他们核实不了,用十年的时间来给自己洗脱罪名!
至于究竟是何罪……
冉兴平还不知道,但他已经明白,李子石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好人!而是欺骗他感情的渣男!
冉兴平呛道:“好,我现在就去核实,不就是十年前的案子吗?你真以为当年接手案子的警察都退休了?就算退休我也得给他找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穆昔说,“我在卷宗里看过现场的照片,其中包括毛云和李春建遇害后的最后位置,李子石,你这张照片的角度看起来的确和刑警当年拍下的照片一致。”
李子石冷笑,“既然一致……”
“但你不觉得,你这张照片多了点儿什么吗?”
冉兴平也看过现场的照片,他凑过去看了许久,小声问应时安,“多了什么?”
“女生们比较喜欢的东西。”应时安接过照片,“这张照片上,毛云戴了一对银耳环。”
他将照片展示给李子石看,“警察搜查现场时,并未找到毛云的耳环,尸体被发现时,毛云也没有戴耳环。李子石,你为什么会有毛云戴耳环的照片?”
李子石的眉深深地拧了起来,“……记不清了。”
应时安道:“那就回局里回忆。”
穆昔说:“你当时只有15岁,家里条件不好,不可能有相机,查一查十年前你认识的人中谁有相机,或者你有没有偷别人的相机,找到底片和耳环,你再想抵赖也没用。”
李霞拉住李子石的胳膊,努力用身体挡住他,她哭着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哥带走?我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李子石沉着脸,死死地盯着穆昔。
这种目光应时安见过,他转身挡住穆昔。
两名刑警将李子石拉走。
穆昔松口气。
还好还好,没人追问她是如何进来的问题。
应时安忽然低头看向她。
穆昔一激灵,立正站好,摆出无辜的表情。
应时安轻笑。
薄唇微扬,还挺好看。
穆昔:“……”
应时安朝她笑是什么意思?!
他俩只是假结婚!假的!
冉兴平刚好看到应时安的笑容。
他发誓,认识应时安这么多年,他只有在案子结束时,才能看到应时安轻松的笑容。
但刚刚的笑,明显不是轻松的意思!
久经风雨的冉兴平一琢磨,越想越觉得应时安和穆昔不太简单。
应时安这段时间没事就往派出所跑,以前哪有这么勤快?
还有穆昔,最近似乎总是躲着应时安,她脸皮可是最厚的!
最重要的是,这俩人都是已婚状态。
将所有线索结合到一起,冉兴平神探得出一个最完美的结论。
应时安和穆昔……他们想搞婚外情!!
*
李子石被带走后,就和李川的态度一样,不愿开口。
李霞在分局哭到晚上,嗓子哭哑了,也没等到哥哥。
至于李川,则直接被送到医院。
看他的状态,恐怕是被长期折磨,已经形成肌肉记忆。
至于这几人久经为何如此古怪,当年久经发生什么事,还需要当事人来解答。
应时安又审了李子石一轮,没能拿到答案。
冉兴平虎视眈眈地盯着应时安。
他是做痕迹检验工作的,在查案这方面头脑一般,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穆昔明显在拒绝应时安,应时安却死皮赖脸贴上去……这是要强行婚外情啊!应时安这个禽兽!
不,他连禽兽都不如!
穆昔拽了拽冉兴平,“冉哥,你总看应队做什么?”
冉兴平怜惜道:“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虽然他得婚也结得不明不白,但毕竟是已婚状态,如果和他传出绯闻,大家议论更多的会是你。”
穆昔深以为然,抱起卷宗远离应时安坐下。
应时安刚疏离完思路,一扭头就见冉兴平和穆昔离自己有八百米远。
应时安:“……,?”
他怎么觉得被逮起来的可怕杀人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