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禇医生:不要怕我……我等你……老婆~~

    # 021

    姜义明肃起了眼神向梁洌看去, 这么问等于同意他们的提议。

    无论是他,还是所有把希望寄予梁洌身上的人,都很清楚梁洌做出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这和牺牲生命相比完全不一样, 对于超出人类认知极限的存在, 谁都无法预料梁洌真正到了“祂”的面前会发生什么。

    最好的结果是回到他们分手前,祂还是褚玄毅,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和梁洌谈着正常的恋爱, 人类由此全体安全。

    而最坏的结果, 是他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 梁洌到底会经历什么,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都无从得知。

    可是这个时候他无法劝梁洌想清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梁洌, 过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梁洌眼中的反悔, 他肃起表情慎重地对梁洌敬了一个礼,“梁洌,我代表所有人感谢你。”

    梁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姜局, 你不要这么严肃。说实在的,我并没有什么拯救全人类的责任感, 只是如果我什么也不做, 等到全人类都失去理智发疯,到时只剩我一个清醒, 那可能也没比面对祂好多少。”

    姜义明放下手, 沉默地没有回话。

    梁洌看向他又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我没办法了, 希望你们能帮我找到我养父母。”

    “好。”

    姜义明答应完又沉默了片刻,对梁洌说:“你支队这边我会写调令过去, 不过管控暂时应该结束不了,也没什么影响……我是临时赶过来的,等会还要回去,不能送你去总部,等你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叫人来接你。”

    梁洌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事,想到连立杰家现在的情况,“我先去连队家看看,然后回家收拾东西,下午2点应该差不多。”

    “好,到时我派人去你家楼下接你。”

    梁洌感觉到了姜义明的忙,约好时间就急着走了,他先回病房看了看连立杰,然后回了连立杰家一趟。

    周雁母女没什么事,他帮忙收拾了一下,将两人送到医院才离开。

    走的时候周雁问他,“梁洌,到底发生了什么?立杰他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梁洌知道上面保密的用意,如果直说人类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全体发疯,可能下一刻就全体先“疯”了。

    他没法直接告诉周雁,只说:“这里是专门接收老大这种情况的医院,暂时不会有事的,你和又又最好就呆在医院,尽量少出去。”

    周雁和连立杰结婚多年,知道梁洌没直说肯定有原因,也没有再追问。

    梁洌离开医院还是不太放心,给队里其他同事打了个电话,叫他们有空到医院看看连立杰的情况。

    同事不解地问:“梁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我可能要调走了,下次你们回队里应该就看不见我了。”

    “不是吧?这么突然,你调哪儿去?”

    梁洌神秘地回了两个字,“保密。”

    “行吧,调走了也总还能见,到时有空一起吃饭。”

    “……没问题。”

    挂了和同事的电话,梁洌才开车回家,进门的瞬间他心情平静了许多,仿佛突然就忘记了那些他不好的回忆,面对他住了快20年的家,只剩下难以言明的不舍。

    这里包含了他记忆里所有美好的回忆,无论是以前和养父母一起生活,还是和褚玄毅同居。

    不过他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止住思绪,找出了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本来就是想带衣服和常用物品,可是收拾起来却发现想带走的有很多。

    他就这么把家里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找出了许多满是回忆的东西,比如和养父母在游乐园的第一张合照,再比如褚玄毅给他送过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是一个小众品牌的车钥匙挂饰,价格还挺贵的。

    他收到后在车钥匙上挂了几天,因为追嫌疑人摔了一跤擦花了,就不舍得再挂出来,上一次漏掉了,此刻拿起来他还是不自觉回忆。

    其实这算不上生日礼物,他和褚玄毅在一起的前两年,处于褚玄毅干什么他都爱得不行的阶段。

    他从和褚玄毅确定关系开始就惦记着褚玄毅的生日,然后费尽心思给褚玄毅准备礼物,准备惊喜。

    到他的生日,褚玄毅却连生日快乐都没跟他说过。

    第一年他忍了,可是第二年他生日过了好几天,他怎么暗示,褚玄毅都没想起来,干脆向褚玄毅直说,要褚玄毅给他送礼物。

    他还记得褚玄毅十分认真地问他,“生日必须要送礼物吗?”

    当时他气得要死,现在总算明白了,生日对人类来说有特殊意义,可对褚玄毅来说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概念,更别说送礼物了。

    梁洌转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口袋里的小黑蛇猛然探出头,接着就见他把刚扔的挂饰捡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重新放回抽屈里。

    小黑蛇立即绕上他的手腕,举着脑袋像是要看清他在想什么,漆黑的圆眼睛盯得目不转睛。

    梁洌一把将蛇提起来,对着那双圆眼睛说:“看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东西突然不知又在兴奋什么,把脑袋伸过来贴他的脸。

    这玩意不知哪里来的癖好,他把手伸远了不让,然后仔细地盯着那颗扁圆的蛇脑袋。

    作为一条蛇就算聪明,也不可能聪明到知道什么是名片,还知道他要给姜义明打电话。

    “你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一条蛇?”

    梁洌知道小黑蛇能听懂,可这么这玩意装起了傻,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晃着那颗扁脑袋对着他卖萌地来回晃。

    姜义明说危险物有很多种类,这条蛇会不会也是什么危险物?

    可是危险物的定义是会对人类产生危险的威胁,这小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危险。

    梁洌一时也无法确定,他现在要去特危局,不管小黑蛇是什么,他都没空养宠物,干脆带着去物业,想的是把小黑蛇留在物业,让物业去找小黑蛇的主人。

    但他到了物业办公室才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不只是物业没有人,他感觉整个小区好像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人。

    他不信地随便敲了几家门,果然都没有反应,看窗户也不像里面有人。

    是他们小区的人也全部撤离了?

    梁洌想到昨天被一堆人围着的场面,特危局的人把所有人都撤离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样小黑蛇他要交给谁?

    小黑蛇此刻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冷不防勒紧他的手臂,像是怕被他抛弃一般。

    他对着小东西黑豆豆一样的眼睛,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把蛇带了回去,不过一条蛇而已,特危局那么多人,等他死了或者怎么样了,总能找到一个愿意养的人。

    于是梁洌收拾好行李,带着小黑蛇一起下楼。

    走的时候他就像曾经的每一次出门一样,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拖着行李箱到了楼下,接他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梁洌走过去,对方迎上来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何武,姜局派我过来接你。”

    何武说着去接梁洌的行李,看到绕在他手腕上的蛇,好奇地问:“这是你的宠物?”

    梁洌把小黑蛇举起来,“算是吧,它不咬人。”

    何武多看了小黑蛇一眼,莫名感觉被什么震慑了一下,连忙地收回了视线把梁洌的行李箱放上了车,“梁队,走吧。”

    总部设在一个不太发达的地级市,但交通很方便,属于枢纽城市。由于全国管控,公共交通都停运了,他们全程开车过去,走了四个多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在外面看和其他机关部门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大门上挂的牌不是特殊危机应对管理局,而是挂的国防军区的牌子。

    梁洌没去过几次军区,进去后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和他们系统的公安部大院差不多。

    何武把他带到了最中心的一栋楼,进去后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不同,除了装修格局上的差别外,更多的是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感觉。

    就比如他们平时在支队,来来往往要么拿的是装备,要不案件,文案,证物,可是这里的人手里的是一些他不知道干什么的物品。

    何武介绍,“最近太忙了,因为超特级01的影响,许多别的危险物也活跃起来,现在全局都忙疯了,还有一半因为01失去理智,躺医院帮不上忙,连姜局都不得不跟行动组出外勤。”

    梁洌已经从气氛中感受到了有多忙,也从这种繁忙的气氛中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

    “姜局暂时还回不来,他叫我带你来找申屠副局长。”

    何武带他上楼,听到申屠这个姓他就预感到了是谁,有些意外申屠零竟然会是副局长。

    “你是见过申屠、副局吧?”

    何武看了看梁洌,不太好评论地说:“我们一共有五个副局长,申屠副局只是其中一个,她要是对你……总之你别太在意,她就是那样。”

    梁洌确定了这个副局就是申屠零,他本来没多觉得申屠零怎么样,可听何武的意思,反而感觉哪里有问题了。

    电梯在29楼停下,打开门是一个像指挥室的地方,一眼望去是数不尽的屏幕,显示着各种不同的画面。

    “等一下,现在没空。”

    梁洌听到了申屠零的声音,但没见到申屠零的人,何武把他带到里面,指着休息区的沙发说:“梁队,你先坐下等一会儿。”

    他坐过去,以为要等很久,结果没片刻申屠零就过来了。

    申屠零穿了一身漆黑紧身衣裤,外面套了件极为宽大的风衣,整个人一出现自带一股让人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气场。

    看到申屠零,梁洌瞬间明白了上回见到申屠零的违和感在哪里。

    申屠零走到他对面的沙发,随意往下一倒,瞬间将她刚才的气场碎了个干净,一副她已经快要死了的语气说:“小武,我奶茶呢?帮我拿一下,再不补充点糖分我就要枯死了。”

    何武连忙到处去找,最终在一把椅子的下面找到喝了一半的奶茶,双手捧到了申屠零面前,“奶奶,请。”

    梁洌眉头直抖,这是什么新奇的称呼?

    但是除了他,里面的所有人好像谁也没觉得有问题,申屠零接过奶茶,猛吸了一大口,呼了口气坐直起来,“终于活过来了。”

    下一刻,她盯向了梁洌,“终于又见面了,你没有这么快忘了我吧?”

    申屠零这样的长相大概见过的人都很难忘记,他客气地说:“记得,申屠副局,你好。”

    “别这么正式!显得我跟姜义明一样。”

    申屠零嫌弃梁洌想握手的手,捧着奶茶又喝了一口,终于放下仔细地盯着梁洌打量,冷不防地问:“你和‘祂’做过吗?”

    梁洌对申屠零已经够惊讶了,听到这个问题僵滞地眨了眨眼,“什么做过?”

    申屠零完全不觉得她问得过于直接,甚至还解释起来,“姜义明说你对祂很恐惧,可是据我们的观察祂不应该会吓你,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祂’跟你做过,毕竟‘祂’好像是个脑子里只有□□的品种。你们在一起四年,祂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会出现波动,我们研究了好久才发现那是祂在‘性奋’。”

    梁洌的表情已经完全僵成了面具,他猜到了特危局肯定一直在监控褚玄毅,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被监控到这种程度。

    他感觉脸热起来,尴尬地回答:“这个问题很重要?一定要说?”

    “那就是真的做过了。”

    申屠零确认地安慰道:“你别这么紧张,祂会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对你有这种欲望,你们要复合不也就是要做这个?虽然说‘祂’可怕,但实际脑子很简单,你就当看动物世界就行了,拥有像人类这么复杂情感的,整个宇宙也只有人类。”

    梁洌第一次听到这么形容那种存在,申屠零这一段话他听出了好几个疑惑。

    何武提醒地推了申屠零一下,申屠零不理解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何武目光来回在申屠零和梁洌之间转,眉头都快挤碎了,可是申屠零完全领会不到。

    梁洌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谈了四年的男朋友对他没有感情,只有欲望,是件挺伤人的事,现在他还必须去和这个男朋友复合,毕满足祂的欲望,就不只是伤人,还挺悲哀。

    他忽然发现对这个事实他已经没那么在意了,问申屠零,“我需要怎么做?祂现在在哪里?”

    “在说这个问题之前,需要先弄清楚你们为什么分手。”

    申屠零十分好奇地盯着梁洌,像是连他的微表情都要看清楚。

    梁洌不是很想和别人说私人感情的问题,申屠零向他解释,“一般不都是这样,你们人类谈恋爱分手不都有原因?要弄清楚原因才能更好地帮你们复合。”

    申屠零的眼里充满了八卦,梁洌又觉得她说的好像有道理,不自觉回忆起最近的事。

    按姜义明的说法,“祂”只要想就什么都可以知道,也就是说从他发贴问要不要分手开始,褚玄毅可能就知道他分手的打算了,所以那天莫名其妙无论谁都在催他回家,回家后褚玄毅就不管不顾要和他增进感情。

    可是到他和褚玄毅直说了分手,褚玄毅也没有低语影响全人类,真正开始是在沈市的酒店,他们吵架之后。

    那天,他做了什么让褚玄毅那么生气?

    梁洌猛然想起来他打了褚玄毅一拳,就因为这一拳,褚玄毅怨念得要污染全人类的精神?

    至于吗?

    至于吗?

    至于嘛!

    梁洌十分震惊褚玄毅的小心眼程度,申屠零追问他,“你怎么了?你们为什么分手?”

    他不自然地抽着嘴角说:“我打了祂,你说我让祂打回来,祂能消气吗?”

    “诶?”

    申屠零震惊得呆住,不理解地把五官都皱起来,“就凭你?能怎么打祂!”

    梁洌想到那个无比巨大的触手怪,确实他一拳连挠痒都不算,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说明那个触手怪小心眼。

    他用力地搓起了头发,早知道他当时就忍着不动手了,他本来看着褚玄毅那张脸还挺舍不得打的。

    “梁队,你别被奶奶绕进去了,其实谈恋爱分手,可能不是因为某一件事,而是长期导致的。”

    何武感觉这两人的脑回路都有点偏,让他们再聊下去,可能要让梁洌去向01负荆请罪了。

    梁洌努力冷静下来,可是除了这他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反倒是褚玄毅有多少次不管他意愿强行做,还企图用钱“包养”他,他都没有计较。

    要怎么复合,前提是他能见到褚玄毅,姜义明让他来特危局,很显然是“祂”已经不做褚玄毅了,医院或者褚玄毅家里都找不到人。

    他问申屠零,“先不讨论这个,‘祂’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去见祂?”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梁洌有种受骗的感觉,如果连“祂”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他来这里有什么用?

    申屠零给他解释,“超特级的存在本来就不是人类能见到的,这四年能观测到‘祂’,也是因为祂变成了人类。现在祂人类的表象消失了,自然也就找不到了——不过,你放心,姜义明说他有办法一定能找到祂。”

    梁洌越加怀疑,不过他都已经来了,也不能再回去。

    申屠零忽然仔细地盯过来对他问:“你很急着去送死吗?”

    梁洌猛然一怔,何武立即又拽了下申屠零,但申屠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太直接地接着说:“你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想送死的味道。”

    梁洌没有回话,申屠零忽然非常笃定地保证,“你放心,我赌你不会死。”

    “为什么?”

    梁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了这么一句,申屠零笑起来,“不信我们就打个赌,你要是活下来,让祂也叫我奶奶。”

    他想起之前何武也叫申屠零奶奶,奇怪地表示,“你为什么要别人叫你奶奶?”

    “人类不是讲究尊老爱幼?当奶奶多好!大家都尊敬我。”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他不理解地看着申屠零,“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梁洌想了想,“危险物是不是都长得那么、那么难以描述?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祂看起来好接受一点吗?”

    他这么问是回想起那个触手怪物,怕到时到了面前他连站都站不稳,就别说什么复合了。

    申屠零果断地否定,“没有。不过恐惧这种事,只要看多了就能脱敏。”

    梁洌没有明白,申屠零突然对着另一边的人喊了一声,“小希希,来展示一下。”

    “好的,奶奶。”

    梁洌才发现他对面是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突兀地出现了画面,应该是监控,拍的是一个接一个的格子间,每一间对外的一面都是透明的,能看清里面是——

    他无法形容他看到的是什么,每个格子里的都不一样,有的像是一堆诡异的肉块,还在蠕动,有的是他完全形容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一颤一颤地在动。

    申屠零解释,“这些都是乙类危险物,祂们相对危险性比较低,有实体,还能捕捉,明天你去多跟祂们玩玩就不怕了。”

    梁洌本能地想拒绝,可是硬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再另一边的人突然喊申屠零。

    “奶奶,曲总在呼唤你。”

    申屠零连忙又拿起她的奶茶,一口气喝完,“先这样,让小武先带你去宿舍,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找他,等姜义明回来了,会跟你说要怎么做。”

    那边的人又催申屠零,梁洌只好跟跟何武走了。

    宿舍楼在另外一栋,去的一路何武都在给梁洌介绍是什么地方,梁洌大概有了个了解,把行李放到宿舍,何武又带他去食堂吃饭。

    食堂倒是他们支队差不多,只是要大许多,他们去的时候人还不少,不过所有人连吃饭都很匆忙,没有谁多注意他们一眼。

    何武赶前赶后地帮他打菜,坐下之后才告诉他,“虽然是在内部,但是超特级的事还是只有少数人知道。”

    梁洌其实也猜到了,当人面对绝对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很可能会丧失斗志,保密反而更好。

    他突然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进特危局?”

    何武想了想,没想出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就觉得我不能那么怂,结果我还是那么怂,根本没什么用!哈哈哈哈哈!”

    梁洌觉得何武最大的优点可能是心态,好像无论说到什么他的情绪都很稳定,看着何武问了另一个好奇的问题,“特危局做为保密部门,也是通过考进来的?”

    “当然不是,其实大部分人是从军队选拔来的,还有一些特殊情况,或者特别人物,都是上面直招的,比如你这种。”

    “那你呢?”

    何武忽然愣了一下,“我是……走后门来的。”

    梁洌不信,也没追问,但何武却主动地告诉他,“我以前是交警,因为一次执勤发生了意外,导致了一家人死在了危险物手下。我觉得自己没用,想弥补点什么,就加入了——可惜几年过去,我一个危险物了没干掉过。”

    听完他想安慰什么,却发现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何武一下瞬又什么事也没有地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对了,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没什么需要的、对了,你知道蛇吃什么吗?”

    梁洌突然想起来,何武想起梁洌的宠物回道:“我也没养过,等我问问,到时给你送来。”

    他们吃完饭何武就去帮他找蛇食,然后送他到宿舍,“梁队,这是我的电话,你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谢谢。”

    梁洌存好何武的电话,何武就走了。

    给他安排的宿舍是一个带卫生间的双人间,和酒店标间差不多,但只住了他一个人。

    之前放行李的时候,把这小东西也放在了宿舍,他打开门进去,小黑蛇就“嗖”的一下绕到了他手腕上,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他关好门看了一遍完全陌生的房间,反小黑蛇拿下来,把何武找来的蛇食放它面前,结果它连闻都没闻一下,又爬回一绕在了他手腕上。

    “小东西,怎么不吃?”

    梁洌举起了小黑蛇,对着蛇脑袋上的圆眼睛问:“你还挑食?不吃没有别的了。”

    小黑蛇这会儿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个劲地往上伸脑袋,想往他脸上蹭。

    他觉得可能是换了个环境,小东西紧张才不吃,只要他不看着可能就吃了。

    于是他把蛇又摘下来放到桌上,然后拿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梁洌进卫生间后,小黑蛇的尾巴一把,散出一缕黑气绕住了那一堆青蛙肉,下一刻连同房间里的腥气也跟着肉一起消失了。

    等梁洌洗完澡出一为,看到肉没了,满意地拨了拨祂的脑袋,“这样才乖,吃饱就睡觉。”

    房间有两张床,梁洌和小黑蛇各睡一张,只是时间还早,梁洌有些睡不着,躺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脑子里不自觉重复这两天的事,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别想了,怎么样都无所谓。

    梁洌翻身把头蒙在了枕头下面,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就仿佛有无数的可怕触手在他脑子里搅动。

    滴滴、滴滴、滴滴——

    突兀又急促的警报声响起,梁洌一下弹起来,他不清楚警报是什么意思,但这么急切肯定不是好事,倏地翻身下床去拿手机,门外却猛然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撞在了墙上。

    他立即放弃手机开门出去,只一眼就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门外应该存在的走道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一片诡红的空间,像是什么恐惧游戏里的场景,所有应该高兴的地方全是一片血红。

    这里不是特危局吗?他是不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什么幻觉?走道去哪儿了?

    梁洌只思忖了半秒,退回房间立即给何武打电话,拨了号码才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只能放弃。

    咚!

    门外又传来一个沉重一响,像什么很重的东西从高处落下来,不等他想到底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同样的声音就接着响了第二次,第三次,连续许多次。

    梁洌终于意识到这是脚步声,只是发出这脚步声的恐怕是只巨型恐怖,每一步都走得地面震颤。

    他不自觉又低头盯了眼脚了地面,不确定这里还是不是宿舍的楼上。

    突然,与脚步声并行起了更大的响声,他来不及想是什么,旁边的墙壁突兀地碎了,一团腥红的东西硬挤着破出的洞钻过来,把洞撑得更大。

    肯定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

    梁洌理智拉住他不要去看,视线却不顾理智的阻拦,僵硬地转了过去。

    腥红的光线中,那一坨腥红的东西被映得更红,像一坨由无数肉块拼组在一起的大肉块,因为动作表面震起黏体流动一样的反应,在光线下如同浓稠的血一层一层往下流。

    梁洌认出来是申屠零在监控里让他看的危险物之一。

    那坨肉块忽然像被切开,正对梁洌的一面凭空裂出一条肉.口,腥红黏稠的液体从肉.口里滴落下来,带着一股难闻到极致的腥气,恶心又瘆人。

    紧接着肉.口里突出来一团东西,挤开浓液突到了外面。

    梁洌已经看得毛骨悚然,可人有时就是好奇心太重,他被那可怕的画面硬控在原地,终于看清楚突出来是一颗巨大的眼球,直径快有他一半的身高。

    下一刻,那眼珠转动起来,诡异的瞳孔向蓦地直盯向他。

    那坨肉块跟看到肉骨头的狗一样,连脸都没有,梁洌还是感觉到了祂的兴奋,肉块上面接二连三裂出大大小小的肉.口,然后从里面突出来无数的眼睛,大得比他家浴缸还大,小的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

    这一刻,他已经说不出是恐惧多一点,还是恶心多一点,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身后突然传来了何武的声音。

    “梁洌!快跑。”

    梁洌这一次没有好奇,确定了方向拔脚就跑。

    可是又一只怪物直愣愣地挡在了他前面,与刚才的肉块从他两边夹击过来,身后还有不知被什么追的何武,似乎除了自尽,没有别的路可以光了。

    “……梁洌……”

    一个声音猛然在梁洌脑中响起,梁洌意识是那个触手怪物,绝路的恐惧变得更深了。

    不过两边夹击他的怪物非常诡异地不动了,像是被什么吓住,开始往后退。腥红的光线中忽然出现了无数菌丝般的黑气,眨眼盘向那两个怪物,再一个眨眼,怪物消失不见,什么也没留下。

    可是梁洌一点没觉得得救,只有更深的恐惧,他定定地立在原地,无法形容的压迫感仿佛是天空塌下来,他连寒毛都不敢颤动一下。

    刚刚让怪物消失的黑气急速向四周漫延,遮盖住了腥红的诡光,巨大的触手在半空中穿过黑气伸出来,直落向梁洌。

    一条。

    两条。

    数不清多少条。

    梁洌一动不动盯着巨大的触手伸到他面前,光线被黑气挡住,触手们变得难以辩清,但只有模糊的轮廓反而更加骸人恐怖。

    他被定住一样对着触手们一动不动,这一次比他上次见的更多,也更加庞大,他在下面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忽略得看不见。

    此刻,他完全领略到蝼蚁的感受。

    那些触手将他层层叠叠地完全包裹在其中,贴近他身体的部分长出细小的缠绕住他,滑腻粗粝的触感摩挲在他皮肤上,从他宽大的睡衣里钻进去。

    ——不要!

    一条较小的触手伸上来卷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

    触手尖轻轻地摩擦着他的喉结,再缓缓往上爬去,试探地伸进他的唇缝。

    “不——”

    梁洌本能地开口,却被那条触手钻进了嘴里,顿时缠住他身体的触手如同数条褚玄毅的手臂将他牢牢地搂过去。

    他想发出声音,可是喉咙被完全堵住,让他连呜咽都发不出来,直到那些触手满足了,缓缓从他口腔中退出去,最后彻底离开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这个触手怪打算做什么,强大的恐怖感压制着他,让他只能呆滞地对着退开悬在他面前层层叠叠、不断蠕动的一堆触手。

    突然,一条突然举起来又伸过来,他本能往后撤,可是却没有力气挪动身体。

    那条触手轻轻抚在他唇边,擦掉了刚刚带出来的水渍,他又听到了那个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不要怕我……我等你……”

    第22章  如果你不爱我就杀了我吧。

    # 022

    顷刻间, 梁洌的意识仿佛被那声音震碎了,他怔怔地一动不动,眼睛对着在半空中悬浮出的无数巨大触手, 感觉自己正在一片一片凋落。

    然而, 他的脑子此时又无比清晰,这一句“我等你”,就像是知道他们——或者是知道他准备做什么, 专程来回应他的。

    不是就像, “祂”本来只要想知道, 就什么都能知道。

    所以“祂”知道他答应特危局同意和祂复合。

    可是即然“祂”都知道,此刻都到了他面前,为什么说的是“我等你”?

    “祂”要等什么?就不能原地复合吗?难道还要考验他?或者说是玩弄他?

    梁洌猛然间明白了“祂”的意图, 小心眼的恐怖触手怪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不会轻易答应他复合,像抓到猎物的猛兽,不会立即吃下去,而是将猎物圈养起来慢慢玩弄。

    这种被支配, 只能承受,无法反抗的恐惧, 让他更加清楚那不是人类, 那是所有人类加在一起都毫无能力反抗,只能等待终结的可怕存在。

    他凝望着眼前模糊不清的触手, 明明没有什么变化, 却感觉越来越巨大,越来越巨大, 最后成为整个宇宙般压在他头顶。

    “褚——”

    梁洌声音发颤地开口,“——你可以不再影响其他人了吗……无论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都不会反抗……”

    祂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可是又仿佛看懂了他对触手的恐惧,这回换成了黑色菌丝一样的黑气向他飘过来,形成手掌的形态,贴住他的脸颊轻轻抚了一下。

    “……梁洌……来见我……爱我……我等你……”

    下一瞬,“祂”和声音一起消失了。

    梁洌再次看到刚才被挡住的腥红诡光,整个人虚脱一样跌下去,可没等他开始喘气就意识到还没有结束,何武大喊的声音再次响起。

    “梁洌!快跑!”

    梁洌终于转向了何武的方向,看到何武疯了一样向他这边跑过来。

    他还没问出怎么了,何武已经冲到他面前拉起他就跑,他又好奇心作祟,回头看了一眼。

    又是怪物!

    和刚才的怪物不一样,之前在监控里他没有注意到有这样的怪物,不过这新鲜感一点不好,这个怪物体形类似人类,但四肢都比身体长了至少一倍,直立起来可能有四五米高,长手长脚显得异常诡异。

    不过这怪物好像不喜欢站直,而是像一只蹲地的狗,就这么用蹲的诡异姿势,四肢并用地向他们爬过来。

    因为四肢实在太长,姿势并没有减缓多少速度,眼看要追上他们时,怪物棱角分明的脑袋突然像切西瓜一样裂开,从中吐出一条好几米长的舌头,直伸向他们。

    何武一把推开梁洌,挡在了前面,“快跑。”

    梁洌目光扫到墙上的消防箱,何武已经被那条舌头卷住,他毫不犹豫拿出消防斧,抡起来就向那条舌头砍去。

    肉红的舌头被劈出了一条伤口,喷出黑红的黏腻液体,粘到他的脸上,有一股非常难以形容的恶心气味,比他见过腐败最严重的尸体都难闻,他被熏得差点晕过去。

    但那条舌头没有放开何武,反而伸出另一条舌头,他惊讶得脱口而出,“怎么还有一条?”

    何武冷静地回答:“所以才叫你跑嘛!”

    梁洌已经跑不成了,那条舌头伸到了他面前,他急忙躲开再次挥起斧头,但那舌头比他想的更灵活,竟然走出了一个“凹”形躲开斧头,继续向他伸过来。

    没招了!梁洌的斧头已经没有机会再劈,只能看着那舌头缠上他的脖子——

    一条并不太明显的黑影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缠住了那舌头,险险救下了梁洌的脖子。

    梁洌急忙看过去,见到小黑蛇张着和舌头相比,显得过于小巧的嘴一口咬下去,刚刚灵活可怕的舌头顷刻变成了齑粉,消失了。

    因为舌头的消失,小黑蛇往下掉,梁洌连忙伸手接住。

    小黑蛇落在他掌心就兴奋起来,尾巴绕住了他的手腕,剩下的身体在他手里盘成了一团,如同在等待他的夸奖一样望着他。

    梁洌脑子里只有小黑蛇一口把怪物的巨大舌头咬没了,那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能做到的事。

    他把小黑蛇举起来,用眼神问小黑蛇究竟是什么,可是小黑蛇只会傻兮兮地对他晃脑袋。

    何武也因为小黑蛇得救了,虽然缠住他的舌头没消失,但那怪物明显是怕了,主动把舌头缩了回去。

    他刚没看到小黑蛇,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这里都太不安全,他不能让梁洌在这里出事,立即说:“梁洌,先离开这里再说。”

    梁洌一个转眼,手里的蛇消失了,明明触感都还有残留,蛇却不见了。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又传来诡异的响声,他顾不上再想别的,和何武一起找出路。

    终于在一个路口遇到带人赶来的申屠零,梁洌下意识瞥了一眼申屠零抡在手里的超级大斧头,申屠零挡到了他们前面,背对他们说:“小武,先带梁洌出去。”

    梁洌知道自己没有对付这种怪物的能力,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跟着何武在其他人的掩护下逃到了外面。

    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没有变得新鲜一点,但梁洌感觉总算没那么压抑了,他问何武发生了什么。

    “刚刚有特级以上的危险出现,根据灾厄值的波动分析,应该就是01,他的精神污染对危险物同样起效,所以本来被关着的危险物突然失控,有的逃出来,现在整个总部都乱成了一锅,到处都是危险物的现象。”

    何武说完才想起来,连忙向梁洌看去,“你没事吧?”

    梁洌说不出他算是有事还是没事,回想刚刚触手怪物在他眼前的画面,他仍然感到不寒而栗,怪物的声音还残留在他脑子里。

    ——我等你。

    他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不过他最终没有哭也没有笑,平静地回了何武一声,“没事。”

    这场骚乱持续到天亮才结束,逃出来危险物被重新关回去,但很多地方被破坏了,总部各大楼都一片狼藉。

    梁洌在一间破了窗户的办公室,见到了赶回来的姜义明。

    除了姜义明,申屠零也在,另外还有几个他之前没见过的人。

    姜义明见到他就向他走来,“抱歉,梁洌,没想到你刚来就发生这样的事。”

    梁洌静静站直地盯着姜义明,直接告诉他,“我昨晚见到‘祂’了,还跟我说——祂等我。”

    姜义明眼神极快地闪烁了一下,连忙问他,“就只有这样?”

    “姜局长。”

    梁洌认真地叫了姜义明一声,“你说一定能找到‘祂’的方法,是利用我?”

    这一点昨晚他只是怀疑,此刻看到姜义明他才确认,“祂”能知道一切,肯定会知道他同意了特危局复合的要求。如果“祂”真的想要复合,就有可能会来找他。

    但结果却出现了偏差,“祂”没有同意和他复合,也没有带他走,而影响人类的低语也没有消失。

    姜义明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也不确定‘祂’是不是真的会出现,也不知道‘祂’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没有跟你直说。”

    他确实不是故意骗梁洌,只是梁洌明显对“祂”非常恐惧,他怕告诉梁洌,“祂”却一直没有出现,反而让梁洌一直在恐惧里等待。

    梁洌暗暗地吸起一口气,他也能猜到姜义明不直接告诉他的原因,回道:“反正都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我……向‘祂’说了,祂都没有反应,只是告诉我,让我去见‘祂’,祂等我。”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顷刻沉默下来,纷纷蹙起眉头面面相觑,一人突然开口,“什么意思?‘祂’有没有说去哪里见祂?”

    这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直盯向梁洌,结果梁洌只是摇了摇头,忽然又问:“不能根据‘祂’昨晚出现的波动什么找到‘祂’吗?”

    “要这么容易,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了。”

    申屠零突然凑近梁洌,盯着他的脖子说:“你脖子上怎么了?”

    一屋子人又全都盯上了梁洌的脖子,梁洌没注意他的脖子怎么了,以为被那触手怪留下了什么痕迹,忙用手挡住问:“我脖子怎么了?”

    申屠零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台平板电脑,打开摄像头对准梁洌的脖子,拍了一张照片。

    梁洌终于看见了,不是什么痕迹,而是莫名多了一道像刺青的黑色印记,这个印记他还见过。

    是他养父母失踪时见过的标志,后来在邪.教资料里的照片上也出现过。

    他试探地往那印记上摸了摸,不是皮肤的触感,像是上面贴了一层什么,严丝合缝地附着在皮肤上。

    此刻一群人又围着梁洌,参观文物一样盯着梁洌的脖子,姜义明问申屠零,“你知道是什么吗?”

    申屠零眯起眼睛,像要用视线在梁洌脖子戳两个洞,最后说:“不知道。但我闻到了一股非常强烈的酸味,好像在表示你们如果再这么盯着梁洌的脖子,就统统去死。”

    这玩笑一样的话,另外几人却十分受用地退开,离了梁洌两米,把梁洌弄得更尴尬了。

    “我开玩笑的!”申屠零笑起来,其他人却没有开玩笑,他们是真的感觉到了恐吓,好像真的是“祂”就附在梁洌脖子上一样。

    梁洌把衣服往上拉起来,挡住了印记,然后对着平板上的照片说:“我知道这是什么。”

    登时视线又全都集中到了梁洌身上,梁洌没说是什么,而是姜义明,“沈市那边的邪教,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你是说和邪教有关?”

    梁洌不确定,但抛开那个触手怪物,单纯以褚玄毅的想法分析,褚玄毅给他留这个印记的意思,就是在提示邪教。而触手怪让他去见“祂”,意思就是让他去找那个邪教。

    也不一定是,“祂”和邪教没有关系,这个印记只是为了提示他的话——

    “我知道了!”

    梁洌眼睛一亮,“滁山县的骜家古宅,褚玄毅留这个标志给我,指的一定是那个地方。”

    他养父母失踪的地方。

    “骜家古宅?”

    姜义明蹙起眉头回想,“这个地方我记得好像在20多年前,发生了一次特级以上的灾厄值波动,但是发生的时间很短,我们没有捕捉到,现在也不确定是什么危险物。你确定是这里?”

    “如果‘祂’真的要我去找祂,指的一定是这里。”

    梁洌回答得很笃定,但是确定了他更不明白,褚玄毅为什么要他去那里?

    庄鸣说那里曾经也是邪教的据点,他养父母又在那里失踪,褚玄毅难道还是和邪教有什么关系?

    或者只是单纯地知道他在那里有不好的回忆,不愿意直接跟他复合,非要弄这么复杂,是为了让他重新体会养父母失踪的痛苦?

    “祂”真的只是为了玩弄他?因为他提了分手,因为他打了褚玄毅一拳?

    梁洌想到那个触手怪这么睚眦必报,连恐惧都少了两分。

    “既然确定‘祂’是要梁洌去骜家古宅,那就去。”

    姜义明看了屋里的人一圈,“出发的时间我这边先安排,你们昨晚辛苦了,先去吃饭,然后回宿舍休息。安排好了通知你们。”

    “姜局,我还有一件事。”

    梁洌突然想起来小黑蛇,把小黑蛇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姜义明思忖地问:“你是说它在我们去你家后突然出现,昨晚还咬掉了一个危险物的舌头救了你?”

    梁洌确认地点头,姜义明却很想不通,“能伤害到危险物就不可能是普通的蛇,但如果它是危险物,总部的警报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姜义明,你怎么这么笨!”

    申屠零突然接话,“特级以上的危险物要隐藏存在,你的那些警报就跟破烂一样,没反应一点不奇怪。”

    “哪来那么多的特级!”

    姜义明下意识否认,申屠零盯着梁洌一笑,“是没有那么多,但可以是超特级。”

    “是‘祂’?”

    姜义明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观测了01四年,要说祂和梁洌分手了又变一蛇在梁洌身边,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梁洌只要没和褚玄毅在一起,祂就会悄悄地窥视梁洌的一切。

    而且那条蛇如果真的是能避开总部警报系统的危险物,“祂”绝对不可能允许别的危险物这么亲近梁洌。

    但祂既然这么舍不得梁洌,现在梁洌都同意复合了,为什么不肯接受?还非要梁洌去找祂?

    梁洌听到申屠零的话也明白了,小黑蛇可能就是“祂”。

    这个结果他没有想的那么意外,但他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祂”,为什么要变成一条蛇接近他?还那副傻兮兮只会卖萌的样子?

    他想到那个可怕巨大的触手怪,和只会缠着他手腕乱蹭卖萌的小黑蛇,怎么也无法联系在一起,又问姜义明。

    “如果真的是“祂”,再出现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祂想做什么!”

    申屠零抢道:“你干嘛这么害怕,祂不是救了你?说明不会伤害你,你就当养宠物,难道你连蛇也怕?”

    梁洌本来不怕,但想到可爱小黑蛇其实是那种小心眼的触手怪,他实在担心一个不小心惹了小黑蛇生气,触手怪又要他做什么来惩罚他。

    他犹豫再三,最终声音僵硬地回答:“我……尽量。”

    姜义明觉得不管小黑蛇是不是“祂”,梁洌要怎么对待他们都没权利插嘴,而且“祂”要怎么样,他们也都只有顺着接受。

    最后只安慰梁洌,“不要想太多,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之前怎么样,之后继续怎么样。”

    确实也没别的办法,时间已经快中午,说完最后的事梁洌就离开了姜义明办公室,何武又来带他去吃饭。

    梁洌现在明白过来,何武的任务可能就是陪他,吃饭的时候还一直试图给他讲笑话。

    又一个冷笑话讲完,何武看梁洌没笑,很不理解,“有这么不好笑?”

    梁洌象征地笑了一下,他突然说:“既然这样,想不想换点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梁洌问完这句,何武带着他和餐盘一起去了天台。

    这里的天空同样一片阴沉,天台只有光秃秃的防水层,显得有些落寞,何武变魔术一样变出一箱啤酒,开了一罐给他。

    “来,一醉解千愁!”

    他没想到何武是带他来喝酒,接过来何武立即小声告诉他,“我们上班不允许喝的,不过你是特例,我属于沾光。”

    好像从遇到褚玄毅后他就再也没喝过酒了,这两天他就像被装了加速器,一不注意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变成了背负全人类希望的人。

    他狠狠灌了一口酒,仿佛真的变得轻松了一点,喃喃地开口,“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得这么重要。”

    何武没有接话,静静地听梁洌继续说,可是等了很久梁洌都没有再开口。

    他的级别不够了解最顶层的机密,不过他看得出来梁洌在焦虑什么,把酒举到梁洌面前,“梁洌,做人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多,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今天总是担心明天,等到了明天说不定会想早知道会这样,昨天就好好开心一下了。”

    “有道理,与其在明天后悔今天,不如把今天过好一点。”梁洌转过去跟何武碰了下杯,“来,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

    最后梁洌有没有解愁他不确定,但他喝醉了,怎么回宿舍的都不记得。

    踩着头重脚轻的脚步进去,昨晚消失的小黑蛇出现在床上,小东西又“嗖”地过来绕在了他手腕上。

    “让开,我要去、去洗澡!”

    小黑蛇被梁洌扯下去扔在床上,祂委屈地支起脑袋,看着梁洌晃晃悠悠朝卫生间走去,走到床边被床角绊了一下,摔到床上就不起来了,还干脆脱了鞋,把自己盖进被子里。

    “褚玄毅,我好难受——”

    梁洌不知道他哪里难受,但就是难受,没有听到褚玄毅理他,他就开始挖被子,又掀枕头,想把褚玄毅找出来。

    可他什么也没找到,翻身躺平对着天花板喊:“褚玄毅——我好难受——我喝醉了——你不给我煮醒酒汤了,你怎么不给我煮醒酒汤了?”

    等了很久,褚玄毅还是没有理他,他猛然想起来,他和褚玄毅已经分手了。

    对啊,他们分手了。

    褚玄毅根本不爱他,褚玄毅其实是——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天花板上出现了几条触手,可是被房间的灯照得看不清楚,他没由来地笑出了声,“——褚玄毅,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不是你自己同意分手的……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非要找我?为什么?为什么?”

    小黑蛇在另一张床上,忽然几缕黑气冒起,祂瞬间出现在了梁洌的枕头边。

    梁洌没有发现,他只看到天花板上的灯光忽然变黑了,像被什么挡住,接着感觉有人出现在他床上,熟悉的动作,熟悉的重量。

    他知道是褚玄毅,知道他应该推开,和褚玄毅说清楚,他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纠缠他了,也别再狗屁地低语危害人类了。

    可是他喝醉了。

    对,他喝醉了!所以他往上伸出了手,抱住撑在他上方的身体,然后他就感觉有触手伸过来,攀上他的皮肤一点一点从睡衣里钻进去。

    身体本能地起应激反应,他不受控制地僵起身体,抓到了那截触手想要扯出来,可碰到的瞬间他的手也仿佛被定住了。

    “别怕,梁洌。”

    那截触手悄然退了出去,褚玄毅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不要怕我。”

    梁洌也不想怕,可是本能控制着他,让他想哭,打开喉咙却被不属于他的舌头堵住,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有残破的呜声溢出了唇缝。

    下一刻腾起严实的黑气将房间里的所有一切都包裹进去,黑暗里梁洌触不到的地方,已经塞满拥挤在一起的触手,它们都无比地渴望,却又害怕去触碰,带着强烈危险阴鸷的气息围绕着梁洌发疯扭动。

    梁洌一无所知地被紧紧住,他只摸到了熟悉的肌肉轮廓,意识像是被酒精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不停地提醒他快点清醒,这是怪物,褚玄毅是怪物,他会万劫不复。

    一半紧紧地抱着褚玄毅,仿佛抱住的是他救命的稻草。

    没有人知道,在遇到褚玄毅前,他无数次想结束他一无所有的生命,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需要他,他活着就好像只是为了活着。

    ——褚玄毅,如果你不爱我就杀了我吧。

    梁洌抬起双脚勾住了褚玄毅,抓着褚玄毅的手找对地方,终于从褚玄毅的口中得到一点空隙,他贴到上方的耳朵边说:“褚玄毅,你撡死我。”

    第23章  一条发烫的舌头像野兽一样舔在他喉结上。

    # 023

    梁洌醒来,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他睁开眼茫然地望着陌生的房间好一会儿,侧身去拿手机, 结果一动头疼得像脑袋被打满了钉子。

    他一边敲着发疼的脑袋, 一边摸到手机看时间,就这个动作他感觉浑身酸疼,身后传来熟悉的异样感, 登时僵住不动了, 脑中冒出一些模糊的片段。

    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觉得是做梦, 或者幻觉,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祂”。

    “祂”可以大张旗鼓出现把整个特危局弄得人仰马翻,也能偷偷摸摸在他喝醉时随意对他。

    他想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那个色情触手怪, 可偏偏想起了他主动的片段。

    ——褚玄毅, 撡死我。

    他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话,直接用手机敲在头上,为什么他醉了,又不醉得彻底一点, 让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明知道那个触手怪只是玩弄他,明知道褚玄毅对他只有欲望!

    明明他那么恐惧, 那么排斥!为什么只是喝了点酒就把什么都忘了。

    梁洌又狠狠给了自己脑门一下, 发誓再也不喝酒了,结果坐起来又扯动身体里的感官神经, 清晰地提醒他做了什么。

    真的再也不喝酒了!

    他又一次心里告诫了自己一遍, 小心挪着身体下床,踩下地腿还是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他紧咬着牙想忽略流淌的触感,却越忽略越清晰。

    褚玄毅从来没有让他就这样睡觉, 所以是故意留给他的,怕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样。

    “混蛋触手怪!”

    梁洌不爽地踹了床板一脚,把躲在被子角落的小黑蛇吓得一颤,小心翼翼地从被角探出小脑袋,看着梁洌生气地朝卫生间走去,将卫生间里的门关得一声重响。

    祂连忙把脑袋缩回被子,片刻后从梁洌枕头那头又钻出来,缠住梁洌睡过的枕头,仿佛是缠着梁洌一般将枕头勒得越来越紧,但是上面梁洌的气味还不够,祂身边蓦然腾起一股黑气悄悄地钻进了卫生间。

    这个澡梁洌洗了很久,他还是不太擅长给自己清理,而且动作的时候总感觉狭小的卫生间里,四面八方有无数他看不见的眼睛,一直窥视着他,甚至感觉仿佛有气息贴在了他背后。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控制不住更加紧张,结果弄得更久。

    出来后他快速换好了干净衣服,发现一个不知是哪任住客留了个打火机,于是把那盒带来的烟拿出来,坐到窗台上点了一根叼着,静静望向外面漆黑得透不下一点光的天空。

    夜风有些冷,他被吹得清醒了一些,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

    他现在更加不明白“祂”想做什么了,哪怕是特危局总部,“祂”也想来就来,想对他怎么就怎么,为什么非要留下标记让他去邪教的据点?

    如果单纯只是不高兴他提分手,记恨他动手的那一拳,要玩弄他,折磨他也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用不着这么复杂又不明所以地折腾。

    等等!

    梁洌连忙叫停了大脑的猜想,他又不是受虐狂,为什么要想那个触手怪折磨他!那玩意要真的折磨他,他能想出来的方法上下左右前后都转不开那种事,相比起来他宁愿再经历一遍他养父母失踪。

    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对,褚玄毅在酒店和宴会厅都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去找养父母,还说他们不配这种话。

    褚玄毅应该也明白不了他养父母失踪,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更谈不上让他再次经历来折磨他。

    难道是骜家古宅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褚玄毅和邪教没有关系的话,让他去那里,褚玄毅能得到什么?

    梁洌静坐在窗台上抽完了半包烟,天都亮了,他也还是没想出一个前后都合理的可能。

    何武一早又来找他去吃饭,到快中午的时候,姜义明终于通知做好了出发准备。

    在上次的办公室,姜义明向他介绍要和他一起去的人。

    “申屠零和薄屹臣你已经见过了,这位是关震山,这位是辛娅。”

    梁洌视线随着姜义明的介绍看过去,关震山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看起来非常有震摄力的男人,像一拳能打倒一只熊,辛娅和他站在一起就像另一个极端,显得温柔又亲切。

    最后一个他瞥过去有点看不懂,挺斯文的一个年轻男人,但混身都透着一股不修边幅的不羁,头发长得挡住了眼睛,胡子也没刮干净,站在那里垂着头像是已经睡着了。

    “这是沈一风,就是拿回‘祂’低语的人,因为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段时间都在休养,不过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义明介绍到这里自己也开始怀疑,轻轻踢了下沈一风的脚,“一风,醒醒。”

    梁洌终于看到沈一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危险物盯上了。

    下一秒沈一风的眼睛又耷拉下去,梦呓一样地问:“可以下班了?”

    “下什么班!”

    姜义明连忙向梁洌解释,“你别看他这样,真的遇到事的时候他很顶用的,最擅长的就是精神稳定。除了申屠副局长外,另外几人也都是队长以上级别,他们会尽一切可能保障你的安全。”

    梁洌知道姜义明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去,一眼扫过几人,微笑了笑表示打招呼。

    姜义明随即转向了另一边,他跟着看过去,进门时其实就注意到了,后面还有一个人,是他只在新闻里见过的领导。

    对方主动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说:“梁洌,说什么话都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歉意和感激,我代表全体人民感谢你的付出和牺牲,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永远铭记。”

    “我——”

    梁洌开口又哑住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能拯救谁,也没有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牺牲。

    实际上没有特危局,那个触手怪物肯定也不会放过他,他的结局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好在领导也没有非要他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希望你们都能平安回来。”

    “好。”

    梁洌这回回答出来了,领导随即对他敬了一个礼,他连忙回过去。

    接着姜义明把他们送到机场,本来航班都停飞了,但因为路程比较远,上面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班专机。

    滁山县是个小县城,没有机场,飞机只能飞到最近的城市。那边下飞机有人接应他们,不过由于保密性质,只准备了两辆车,他们自己开去了骜家古宅所在的镇上。

    镇子就叫骜家镇,是一个有数百年历史的古镇,有一半是后来新建的,另一半保留了原本的古建和石板街,开发成旅游景点后,因为骜家古宅的独特风格小有名气。

    但由于最近的事景区停业,镇上没有游客,又因为“祂”可能出现,连镇上的住户也全部撤离了。

    这一路花了大半天,他们到镇上已经天黑,本来就被挡得不见太阳,现在整个镇子更加暗无点光,路两边数百年的古建,在漆黑的夜空下,稍远一点就只有车灯照出的轮廓,透着让人感到不安的死寂。

    梁洌跟关震山和沈一风一辆车,开车的是关震山。

    关震山突然停下车,小心探头往外看,然后问他,“梁洌,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没有。”

    梁洌坐的副驾,沉着声音回了一句也往车外看去,镇上安静得一点响动也没有,不只没有人,也没有怪物。

    他不清楚“祂”非要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知道“祂”什么时候会出现,会怎么出现,或者会发生什么。

    但现在镇上似乎什么异常也没有,他思忖了片刻说:“我对这里比较熟,我下车去看看。”

    “不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关震山连忙阻止,转头去问后座的沈一风,“沈总,你觉得呢?”

    “啊?吃饭了?”

    沈一风上车就开始睡觉,听到叫他睁开了一只眼,关震山无语,“除了吃和睡你就没点别的追求?”

    “早点下班。”

    沈一风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消极怠工。

    关震山后悔问他了,又转回来对梁洌说:“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这么紧张,现在镇上什么也没有。”

    沈一风接了这句就闭回眼睛看着要继续睡,关震山还是坚持跟着梁洌下车。

    梁洌感觉关震山好像把他当成了未成年,一路都对他呵护过头。

    他打开手电走到前面,沿街照出去,意识到他说的“我比较熟”完全成了大话。十年时间古镇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当年被废置的危房现在都修缮出来成了店铺,七弯八拐多了许多支路。

    他转了半天没找出多少熟悉感,连他养父母失踪,他无数遍在古街上来回寻找的记忆,都被古镇的“新颜”减淡了。

    古镇上的石板街很窄,只够一辆车过,他们的车在前面停下了,后面一辆也不得不跟着停下来。

    辛娅下车走到梁洌旁边,见他愣住连忙问:“梁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梁洌只发现了时过境迁,他以为一到这里不是被可怕的怪物包围,就是被“祂”怎么样。

    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他开始有点不自信,是不是解读错的褚玄毅的意思。

    辛娅见梁洌没回话,转开了话题,“没事最好,客栈就在前面,我们先去客栈再说。”

    客栈确实不远,是整个镇上唯一亮灯的建筑,本来镇上的住户都撤离了,是正好有个退伍的前特危局队员老家在镇上,又是开客栈的,专程回来给他们开了客栈的门。

    “心悦客栈,有那个味了。”

    关震山看到客栈就感叹起来,梁洌也觉得无论从名字,还是建筑这个客栈都过分古老,进去之后更加加深了这种印象,构造装修就和影视剧里古代的客栈差不多。

    他怀疑这个客栈的建筑在古代就是客栈,现在是按原来的结构直接修缮过来的。

    一楼是柜台和餐厅,在柜台后面有个房间,看起来是老板的卧室。

    申屠零进去柜台里叫人,“有人在吗?”

    过了半晌才终于有个退休老头似的人从柜台后的房间出来,“你们是预订的沈先生几位?”

    申屠零召唤出了老板又接不上话,转头把辛娅叫过来,“小娅娅,我们还要预订?”

    辛娅点了下头,拿出她的证件给老板看,“章叔,麻烦您了。姜局特别叫我替他感谢您。”

    章叔扫了眼辛娅的证件,拿出三张房卡递给辛娅,感叹地说:“小姜都当局长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辛娅好奇地和章叔聊起来,“章叔,您退伍多久了?”

    “快20年了,你们这次是几级任务?”

    章叔随意地一问,但这次任务在特危局都属于机密,辛娅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过来打听,“章叔,骜家古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你们就是为那个来的?”

    章叔从柜台里走出来,坐在假装有大堂的椅子上点了根烟,辛娅追问:“您知道什么吗?”

    “也没什么。”

    章叔吞了口烟,回忆起来。

    “我从小就听说,骜家镇一开始只是个小村子,是一个姓骜的大老爷来了这里,建起现在的骜家古宅,才发展成镇的。因为风水好,骜家几百年都没败落,朝代换了几代,那宅子还是稳稳当当地在骜家手里,连以前战争年代,都没有打到这里,还来了很多人避难。”

    辛娅惊讶,“章叔,您不会相信这个吧?”

    章叔笑了一声,知道辛娅心里在嘲笑他什么,继续说下去,“好歹我在特危局干了十几年,小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怎么也明白了。大概十几年前,那宅子被政府接手,要开发出来当景区,结果里外都挖出了无数骸骨,镇上的老人说骜家人其实世世代代搞邪术,才保住了家产,但我一看就知道骜家搞的不是邪术,是跟什么危险物有关。”

    “您知道是什么危险物吗?”

    薄屹臣突然急于求知地插话,章叔继续吞了口烟再吐出来才说:“不清楚,不过在我退伍的大概五六年前,那宅子最后一代姓骜的主人突然去世,宅子不知道被谁继承了,之后几年镇上总有人看到宅子里有孕妇出入,却从来没有见过孩子。”

    梁洌在一旁思考起来,来之前他们彻底调查了骜家古宅的过往。

    大约22年前,宅子发生了特级以上的灾厄值波动,等特危局的人赶来,宅子已经清空了,还发生了一起大火,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当时也没有查出出现的是什么危险物。

    之后,宅子由政府接管,在大概15年前开放成景区,带动了整个古镇的旅游。

    按庄鸣的说法,骜家古宅一直是邪教的据点,章叔说的时间应该是在宅子被接管前,也就是那时宅子还在邪教手里。

    那他说的只见孕妇,不见孩子,肯定和邪教有关系。

    褚玄毅如果让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会不会和当年邪教的事有关?

    22年前那次灾厄值波动,会不会就是“祂”?

    章叔接着说:“宅子被接管后,镇上一直很安稳,但是最近突然时不时会冒出来丙类的灾厄值波动,你们要是进去最好小心一点……”

    “知道了,多谢章叔。”

    辛娅和章叔道谢,顿了下又接着说:“这次麻烦您了,我们现在送您出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

    章叔没搭理辛娅的话,冷不防又告诉他们,“你们来之前,有个小伙也进镇了,一来就跟我打听骜家古宅的事。”

    “小伙?长什么样?”

    “个子挺高,和他差不多。”章叔指向了梁洌,“看起来很斯文,耳朵这里有个白色的小疤。”

    梁洌看到章叔手指在太阳穴靠耳朵的位置比了比,立即想到了庄鸣。

    这几个特征都和庄鸣对上了,尤其耳朵那里的疤,巧合的可能不大,加上庄鸣知道这里曾经是邪教的据点,又刚好在这个时候,实在不可能是别人。

    上回逃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庄鸣的消息,他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这次任务在特危局都是保密的,庄鸣不可能知道他会来,提前等在这里再骗他一次。

    梁洌问章叔,“那个人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打听完就走了,之后我就没看到过他。不过多半是去了宅子,说不定被困哪里出不来了。”

    章叔说完,梁洌向辛娅看了一眼,他们这队人职位最高的是申屠零,但申屠零明显很奇怪,他有时感觉申屠零的行为不像人类,也起不到领队的作用。

    来的一路交涉用的是沈一风的名义,他也是在半路才知道沈一风是行动组的总队长,相当于是整个特危局武力部门的老大。

    不过沈一风和申屠零一样不管事,真正进行“外交”和决定行动的都是辛娅。

    辛娅此刻回了他一个“问题不大”的眼神,说通了章叔离开这里,然后关震山负责把他送出去,他们去房间整理行李。

    订三个房间是为了两人一间出事有照应,辛娅分房卡的时候才发现沈一风没来。

    “他总是这样!”

    辛娅很头疼,一般能忍受沈一风的只有关震山,现在关震山去送章叔了,申屠零主动地说:“要我去找他?”

    “浪费时间。”

    薄屹臣突然接话,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却带着对沈一风强烈的不满和鄙夷。

    辛娅也说:“先别管他,他肯定还在车上睡觉。梁洌,你们先放好行李,一路大家都饿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吃饭先放一边,有人进了古宅,应该先去调查清楚怎么回事。”

    薄屹臣被称作特危局第一工作狂,理所当然地反对辛娅的安排。

    梁洌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很不会说话,脑子里除了危险物就没有别的,和沈一风相比,是另一个极端的人缘不好。

    不过他这次很赞成薄屹臣的提议,主要是他很想确认,章叔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庄鸣。

    辛娅随即向他看来,“梁洌,你也想去?”

    梁洌终于说出了他的猜测,“我怀疑章叔说的人,就是上次在酒店里逃掉的邪教成员,他来这里肯定有什么目的。”

    辛娅是担心“祂”会出现,本来他们也不确定“祂”究竟想做什么,让梁洌等着“祂”的下一步指示最安全,轻举妄动万一惹怒了“祂”,到时别说拯救人类,随意一下就能让他们全灭。

    可梁洌也这么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既然这样,那就先去古宅。”

    于是,他们先放好行李,出发的时候申屠零给了梁洌一把枪,外加一盒子弹。

    梁洌拿到手就感觉枪和他用过的不同,子弹也不一样。

    申屠零解释,“这是特制的,能够杀死三级以下的普通危险物,最好脱敏恐惧的方法,就是杀死恐惧。”

    他没想到申屠零还记着这件事,想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怪物和“祂”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恐惧级别,他不认同申屠零的理论,但还是把枪收下了。

    骜家古宅和古镇一体两面,从地图上看是一个镇子,但实在各在镇子的两边,由主院和周边副院构成。

    主院特别之处在于它是“回”字结构,一共有四层,从建筑学上来说,这种结构并不多见,甚至显得怪异,但也因此让宅子小有名气。

    因为撤离,景区的工作人员也都走了,他们是事先拿到了古宅的钥匙,到了直接开门进去。

    梁洌走到古宅的区域终于找到了来过的熟悉感,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有的地方重新修葺了一下。

    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和所有的古建景点差不多,物品基本上都清空了,留下一个个空房间,只有个别保留了部分家具。

    他们在“回”形的第一层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庄鸣,也没有发现危险物,第二层也什么都没发现,第三层还是没发现。

    薄屹臣举着一个仪器说:“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梁洌现在已经知道那是手持灾厄值探测仪,能监测到周围数米的灾厄值波动,一般情况要是有危险物出现就会发出警报。

    他们一路检查过来,不只没有危险物的痕迹,他还特别注意了人为留下的痕迹,门锁都没被破坏,也没有翻墙的痕迹,如果有人进来除非是会飞。

    不管章叔说的人是不是庄鸣,肯定都没有进来过古宅,那他打听了古宅的消息,又去哪里了?

    辛娅指向最中心的一层,“只剩这里了。”

    最后的一“口”比起外面来说小了许多,所有房间都上了锁,但是他们拿到的钥匙没有这里的。

    薄屹臣什么也没说地走过去,抓住锁用力一拧,有小指粗的锁就被他这么给拧开了,然后他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率先进去。

    梁洌见辛娅和申屠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他进去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锁,不是锈了,是薄屹臣真的徒手把金属给拧弯了,顿时震惊不已。

    景区只开放白天,没装几盏灯,还都在主通道上,这里面属于连工作人员都不进的区域,自然也一盏灯都没有,他们只能靠手电照明。

    梁洌举着手电穿过大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合院中间的天井,杂草从生,地上还有些明显被烧过的残骸,淹没在杂草里。

    而周围的房子都有被烧过的痕迹,损坏严重,应该是难以修复,干脆把这里锁起来不开放。

    “这里应该就是当年被烧的地方。”

    薄屹臣绕着天井转圈,“但是被烧的只有这里,肯定是当时邪教知道被发现,逃的时候为了掩盖他们做了什么,把所有带不走的罪证全烧了。”

    梁洌猜得和这差不多,可是他不明白“祂”还在等什么!他都到古宅了,那触手怪连特危局都能随便进,怎么还不出现?

    “孩儿们,这里有口井。”

    申屠零扒开了天井最中间的草丛,露出一口古井,几从立即过去,把手电照进井里,里面的水反射出了他们的倒影。

    薄屹臣把探测仪伸进井里,“还是没有反应。”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辛娅怀疑地问,薄屹臣又反驳,“没错,之前这里还有危险物,现在什么波动也没有了,很可能是‘祂’来过,那些低级危险物全都被吓跑了。”

    梁洌被薄屹臣的话说服了,可是“祂”来过的话,为什么不出现?庄鸣没来这里又去哪里了?

    他不禁又把手电照进井里,倒映出来的井口,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先回客栈吧,关哥应该也回来了。”

    辛娅最后总结,这回薄屹臣都没有反驳的理由了,于是他们又原路回去。

    回到客栈,梁洌看到关震山和沈一风都在餐厅,关震山看到他们就喊:“你们回来了!快来吃饭!”

    他面前的餐桌上已经上好菜,沈一风坐在对面死死地盯着面前盘子里的红烧肉。

    “你们把饭都做好了?”

    辛娅怀疑,沈一风肯定不会做好饭还等他们回来,关震山送章叔一来一回,时间上没这么快。

    但他们中午在飞机上吃的,根本没吃饭,现在确实都饿了,闻到香味不自觉走过去,坐下。

    关震山见人都入坐,立即拿起筷子,“等你们都快饿死了,终于可以吃了。”

    梁洌拿起筷子感觉哪里不对,除了关震山另外几人也没动,全盯着关震山吃。

    关震山不解地问:“你们看着我干嘛?自己吃啊!”

    沈一风咽了咽口水,去问辛娅,“饭不是你们做的吗?”

    辛娅回答:“不是。”

    关震山猛然停下动作,重复了沈一风的问题,“不是你们做的?”

    辛娅也再回答:“不是。不是你们做的吗?”

    信息终于对上,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那这饭是谁做的?

    关震山咽下了口中的菜说:“章叔说镇上还有一个人,会不会是他?”

    “他为什么要给我们做饭?”

    薄屹臣接话,梁洌否定,“如果那个人是庄鸣,肯定不会是他,因为他根本不会做饭。”

    那还有谁?

    申屠零在一盘炒粉丝里扒了两下,夹出来一条半米多长的虫,看着像蛔虫,还是活的,吊在筷子上不停地扭动。

    她好奇地问:“你们人类还喜欢吃这种活的虫?”

    辛娅立即在另一份汤里捞出来眼珠一样的东西,躺在勺子里瞳孔还转了转。

    “对不起,刚才不小心掉在里面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厨房门口响起,一桌人一齐转眼看过去。

    梁洌听声音以为是个人,可是看到的完全不能称之为人,虽然穿着人类的衣服,身体却像是由一根根大小不一的条状肉块编织而成,但是编得极不和谐,肚子巨大,下面的腿勉强算是有一条,另外一边是散状的肉条撑在地上,像编好的腿被打散了。

    手更是只有一边,又大又怪异,手指是几根肉条像触手一样扭动,而头——

    梁洌没有看出头在哪里,肩膀以上就是两条手腕粗的肉条,扭成了一片“花瓣”的形状。

    而那个怪物气定神闲地走到餐桌前,将诡异的长手伸向辛娅,拿走了那颗眼珠,然后硬在那被当作头的肉条上硬扣出一个洞,将眼睛安了上去,眼珠就这么陷在参差不平的□□里转动起来。

    关震山猛然转过去呕起来,梁洌意外地看去,他都没吐,关震山不至于这就被恶心吐了?

    关震山发现他的视线解释,“不、我刚喝了这个汤——呕——”

    怪物却一脸平静,完全不觉得自己是怪物地对他们说:“你们吃完饭就回房间,千万不要出门,外面很危险。”

    这话实在太没说服力,梁洌一点不觉得和一个怪物在一起会安全。

    薄屹臣当机立断站起来,一个闪身到了怪物面前,挥起拳头砸过去,硬生生用拳头打断了老板那怪异的“头”,接着暴力将老板拆解成了零件。

    梁洌对薄屹臣的方式同样感到了震惊,哪怕是怪物这样杀死还是显得太骇人了。

    然而,那些肢体掉到地上还在蠕动,片刻又重新粘在一起,组了一个全新的怪物老板,再一次对他们说:“千万不要出门,外面很危险。”

    “是丙类的现象!”

    沈一风散漫的眼神突然凝聚起来,梁洌不知道他说的丙类是不是指地上的怪物。

    怪物好像比他们还着急,蠕动着肉块喊起来,“快关门!快关门!”

    然而,不等他们想明白怎么回事,客栈外面突然开始到处哐哐乱响,声音很快将客栈包围。

    “来不及了!它们来了!”怪物又喊出来,“你们快躲起来!”

    就在这时,一团什么东西撞破了餐厅的窗户,倏地一下冲进来。

    关震山一枪过去,那东西倏地落在了地上,梁洌才看清是一只怪物。

    这怪物大概还能称之为人形,但全身发黑,身体如同枯枝,像是从什么血肉垃圾场里刚爬出来,黏满不知什么的腥臭血肉。

    “离开这里。”

    沈一风立即拉起梁洌往外冲,然而客栈四面八方都被怪物冲破,无数和刚才一样的怪物潮水一样涌进来。

    他们被迫散开,薄屹臣喊:“沈一风,你先带梁洌走。”

    “不用你提醒。”

    沈一风回了一句,把梁洌像个麻袋一样拖着往客栈门口去,其他人过来拦住怪物给他们开路。

    梁洌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完全帮不上忙,上次在特危局,虽然也被怪物袭击,但就那几只,一眼就能看清楚。

    可眼前的怪物虽然没有那么巨大,但密密麻麻,不断发出叫声,行动迅速,就像面对一只狮子还能找机会反抗逃跑一下,面对无数发疯的老鼠却没有办法,打掉了一只还有更多往身上爬。

    而且梁洌看到这些怪物,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夹着仿佛深刻在他的意识的恐惧,甚至比面对“祂”更强烈。

    怪物不知是不是看到他也有熟悉感,就仿佛看到久违的“食物”,纷纷地把目标锁定成他。

    一只离得最近的向他扑过来,那张肮脏干枯的眼,瞪着随时都能掉出来似的眼珠向他跃近。

    他举起申屠零给他的枪,对着怪物的脑门,咬着牙压下心底那股未知的恐惧,扣下了扳机。

    果然这枪好用,怪物“唰”地一下从他面前直落下去,但并没像申屠零说的让他战胜恐惧,看到后面接踵而来的更多怪物,他更加头皮发麻了。

    “你去车上。”

    沈一风说着从装备包里拿出两把匕首一样的东西,用力一甩成了两把长刀。

    梁洌还没开始想这是什么武器,沈一风已经举起手里的刀,一刀将冲到他面前的怪物砍成了两截,接着就如同一台绞肉机,杀翻了一片怪物,直冲进怪物堆里。

    他此刻终于明白沈一风为什么能当行动组老大了,只是沈一风的脸上露着一脸比怪物还可怕的邪笑,他怀疑姜义明说的沈一风精神稳定指的是他本来就“疯”,所以再疯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

    由于沈一风的“绞肉”能力,很快清除了一条离开客栈的路,梁洌看着铺满地上的残肢肉块,忍着恶心冲出客栈,结果看见了更诡异的现象。

    本来漆黑的天空此时变成了一片幽绿色,笼罩了整个古镇,整洁干净的街道现在满是污秽,连房子也变得破败不堪,在幽绿的光线下自带恐怖氛围。

    他只看了一眼,目不斜视地冲向停在门前的车,安全地上去了,可在他关上车门的刹那,新的怪物再次扑过来,趴在车窗外面,对他张开大到离谱的嘴。

    嘴里的牙齿完全不同于人类,密密麻麻好几排,全是尖牙,从牙齿缝隙间流出黏腻的黑色液体,滴在玻璃上缓缓下滑。

    梁洌被恶心得连忙收回视线,他是从后座上车的,打开车里的灯,准备翻去驾驶座开车。

    但他还没去,车自己启动了,碾开怪物开出去。

    驾驶座没有人,这车还有自动驾驶功能?

    梁洌一时不确定,下意识离远驾驶座,目光又紧紧地盯过去。

    “有这么害怕?”

    突兀的说话声响起,还是褚玄毅的声音。

    可和褚玄毅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这个声音显得轻佻明快。

    梁洌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他什么也看不到,却感觉有什么从驾驶座爬过来,到了他旁边,抓住他的手将他牢牢地压在椅背上。

    下一刻,他被扣住了脖子,一条发烫的舌头像野兽一样舔在他喉结上。

    第24章  他凑近到他颈间,“怎么洗得不够香?”

    # 024

    车内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几乎听不到车外的声音,但正是因为听不到,那粘热舔动的声音仿佛震彻了梁洌的耳膜, 他整个人绷得跟尸僵一样。

    舔喉结这种行为如果是爱人, 可能会觉得酥麻情动,可是被连看都看不见的存在这样舔过去,他只觉得下一刻就要被比手指粗长的獠牙咬破喉咙。

    “放……滚开……”

    梁洌恐惧地骂出来, 却一动不敢动, 他想去碰一下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又恐惧摸到什么可怕触感。

    扣住他脖子的手突然移动起来,从颈后挪到他脸上,有指尖一样的触手压住了他的下颌, 让他闭不上口, 接着刚刚舔他喉咙的舌头钻进了他嘴里。

    “呃唔——”

    梁洌的声音倏地被堵死,贴在他身上的存在将手伸进了他衣摆里,他本能地一拳打向对面大概下巴的位置。

    “你又打我——”

    还是褚玄毅的声音,语调多少带上了委屈, 梁洌管不上那么多,脚胡乱一踹, 退到了车门边。

    车停下来, 外面的怪物也追上来,他犹豫是下车面对外面的怪物, 还是面对车里的怪物。

    就在他决定下车的一瞬, 刚刚看不见的存在,豁然出现在他眼前。

    ——褚玄毅。

    梁洌握住车门的手僵住了, 真的是褚玄毅,视线钉在那张他迷恋的脸上撕不下来, 自从那天在酒店之后,他没有再真正见过“褚玄毅”。

    算起来也没有过去多久,可是他觉得他们好像分别了几十年,心里生起了天翻地覆,沧海桑田般的怆然。

    不对!

    梁洌的脑子猛然转起来,褚玄毅不可能用这么轻佻的语气说话,虽然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外表,但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这不可能是褚玄毅!

    他小心地在阴影的遮挡下握住了枪,随即迅速指向在面前的“人”。

    “你是谁?”

    “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

    对面的“人”完全没在意他手里的枪,甚至主动向枪凑近,用手轻轻捏在枪上,将手指堵住枪口,腕间起了一圈萦绕的黑气,钻出手腕一样粗的触手。

    看到触手的瞬间,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触手沿着枪攀上他的手,熟悉的触感粘住他的皮肤,蠕动地往衣袖里面钻进去。

    手腕上的战栗瞬间蹿遍了全身,他双眼直盯着那和“祂”一模一样的触手,一时间完全定住。

    ——这到底是不是褚玄毅?

    梁洌怀疑的这刹那,绑在腰上的装备包里猝然伸出了一个小小的蛇脑袋,听到动静他余光往下瞟了一眼。

    小黑蛇是什么时候在里面的?他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褚玄毅”看到小黑蛇眼神也倏地冷下来,小黑蛇同样在祂圆溜溜的黑眼睛冒起杀意,从包里直飞向了“褚玄毅”。

    虽然小黑蛇的脑袋小,獠牙也没多长,“褚玄毅”却明显很忌惮,身前黑气陡然激增。

    小黑蛇一头撞进了黑气里,像是撞进异空间,就这么不见了。

    梁洌瞬间开始怀疑,不是说小黑蛇是“祂”,怎么这样就没了?

    他这么想的下一刻,“褚玄毅”身前的那团黑气变大了,从里面伸出来一条能将车内塞满的触手,紧紧地缠住“褚玄毅”,勒上了他的脖子。

    梁洌之前多少抱着点侥幸,现在他十分肯定小黑蛇就是“祂”了。

    “褚玄毅”被勒脖子没有觉得丝毫危机,仿佛笃定不会死地哼了一声,接着从触手里消失了。

    下一刻他又贴到梁洌身上,轻轻抚在他刚被舔过的喉结说:“梁洌,我在月亮最亮的地方等你。”

    听到对方叫出他的名字,梁洌又一次头皮发麻,“褚玄毅”像还吓得他不够,往他的唇亲了一口消失了。

    然而,梁洌的恐惧没有消失,“褚玄毅”不见了,就变成他直面那条粗大无比的触手。

    就算见过了多次,他还是无法忽视本能产生的恐惧。

    大触手像看懂了他的恐惧,立即变回小黑蛇,跌落在他胸口,迅速往他手腕绕上去,脑袋贴着他的皮肤轻轻蹭动。

    梁洌动作机械地低头,盯着卖萌的小黑蛇,理不清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先不想小黑蛇怎么会从他包里钻出来,刚才的那个“褚玄毅”到底是什么?

    他有和褚玄毅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声音,可是明显能感觉出那不是褚玄毅。

    但那个“褚玄毅”又有和触手怪有一样的触手和黑气,不可能刚好在“祂”要他来的地方,出现另一个和“祂”相似的危险物。

    如果那个“褚玄毅”是“祂”,小黑蛇也是“祂”,先不论怎么有两个。

    既然都是“祂”,小黑蛇怎么会攻击“褚玄毅”,甚至感觉想杀了对方?

    小黑蛇蹭了半天没有等来梁洌的回应,仰起蛇脑袋看去,梁洌眼神复杂得祂完全无法理解,连忙讨好地更努力去蹭梁洌的手,结果梁洌把祂扯下来,团成一团又塞回了装备包里。

    祂委屈地伸出脑袋装可怜,结果梁洌警告地对祂说:“不许出来!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一瞬间,小黑蛇死了一样缩回包里,自闭地缩到最角落。

    “梁洌!”

    沈一风满身污秽出现在车外,“你没事吧?”

    梁洌从嘴形看出沈一风在说什么,刚刚车外的怪物被沈一风砍光了,但又有新的过来。

    他再顾不上考虑别的,打开门让沈一风上车,同时他翻到前面的驾驶座,等沈一风上车就把车开出去。

    怪物浪一样向车打过来,他干脆闭起眼睛,狠踩油门直撞过去,不确定到底撞了多少怪物,只是很快前窗上全是恶心的怪物黏浆。

    他打开雨刮器,刮掉了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再次狠踩油门疾驰出去,唯一庆幸的是车改装得足够结实,这么撞也没撞出什么问题。

    古镇说起来不大,但也不算太小,梁洌一路撞出了古镇“古”的部分,怪物终于没再追来。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继续开出一段,确定真的没有怪物追来才停下。

    “那些怪物好像不能离开古镇的范围。”

    梁洌回头和沈一风说他的发现,沈一风把污秽的外套脱下来扔出车外,回答:“我们也离不开。”

    “什么意思?”

    沈一风一边擦车座沾上的粘物,一边解释:“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镇上了,而是被困在丙类的现象里。”

    梁洌不是很明白丙类的现象有什么特别,但看外面诡绿的天也知道这里不是正常的世界,就和之前特危局总部那次一样。

    他连忙问:“是‘祂’做的?”

    “不是。”

    沈一风否定,目光盯上梁洌问:“你很希望是他?”

    梁洌一时没回答上来,沈一风又说:“要不是,你怎么看起来很失望?”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回答:“我只希望快点结束。”

    这回是沈一风接不上话了,他感觉梁洌说的“结束”不是事情结束,告诉梁洌,“灾厄现象是指危险物能力造成的结果,‘祂’的能力是大范围的精神污染,但现在的现象是影射现实的限制空间,不是一个类型,不可能是‘祂’。”

    “不是‘祂’,这里还有别的危险物?”

    沈一风平时不怎么动的脑子努力思考了一番,“刚到镇上时我没感觉到有危险物,但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祂’如果盯上了这里的话,应该不会让别的危险物出现。”

    梁洌听疑惑了,“不是‘祂’也不是别的危险物,这个危险物现象怎么会出现?”

    “人类发现危险物的存在上千年,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总有人类企图得到危险物的能力,所以发明的许多方法,尤其是邪教,有直接和危险物进行交易,然后获得能力的人。理论上这种人能一定程度造成灾厄现象,但这个现象等级不低,一般人很难达到这种程度。”

    梁洌想到了褚玄毅的助理,还是那个消失的邪教成员,看起来像是沈一风说的这种人。

    可是沈一风提了一个可能,又自己推翻,他问:“不是你说的这种,还有什么可能?”

    “不知道。”

    沈一风坦白直言,不过他补充道:“但这一类衍射现实的现象,大部分情况都和现实有所联系,只要弄清楚现象里的事,就能找到造成现象的源头。”

    梁洌把沈一风的话整体理解了一遍,“是不是就像鬼打墙?要找到那个鬼发生了什么,找到解决鬼的办法,才能打破出去?”

    沈一风第一次听到这种“顶级”理解,竟然真的一模一样,给梁洌点了个赞说:“没错,丙类是最麻烦的,无影无形,要处理需要完全针对祂的方法才行。”

    梁洌终于对这个丙类现象有了一点认知,可是这个现象真的和“祂”没有关系?刚才的“褚玄毅”只是现象里的产物?

    如果没关系,“祂”叫他来这里不出现,反而让他被别的危险物困在现象里?

    如果有关系,那又是什么?

    褚玄毅到底要他来这里做什么!

    梁洌把自己想恼火了,急切地问沈一风,“要怎么开始找?”

    沈一风终于把座椅上的恶心黏物擦干净,找了个舒服眯起眼睛向梁洌看去,“就跟你们破案一样,靠发生的情况自己寻找线索。”

    “我刚见过褚玄毅。”

    梁洌脱口而出他想到的线索,接着又解释,“不对,可能是用了褚玄毅外表的不明存在。”

    沈一风快闭上的眼睛倏然睁大,“发生了什么?”

    梁洌省略掉他被“褚玄毅”性骚扰的部分,讲了刚才的事,沈一风反问他,“你觉得那个‘褚玄毅’会是‘祂’?”

    他要是能确定就不纠结了,脑子里的乱麻又多团了几团,回答沈一风,“不管是不是,既然用了褚玄毅的脸出现,我觉得肯定和‘祂’脱不了关系。”

    沈一风听出了梁洌急着想“结束”的意思,难得地积极起来,“你刚说他叫你去哪里找他?”

    “在月亮最亮的地方。”

    沈一风眼睛一眨,看向车外面幽绿的月亮,最亮的地方应该就是——他目光转向了小镇后面的山坡顶上,月亮就像长在山坡上,整个山坡被映得格外明亮,远远能看到那里有栋房子。

    他立即说:“你别那么着急,人类还能再撑一会儿,我们先去那里看看,说不定有吃的——不是,我是说有线索!”

    “你很饿?”

    梁洌看着沈一风萎了似的瘫在后座,感觉他不只是饿,是快要没气了。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一块士力架,是关震山之前给他填肚子的,拿出来递给沈一风。

    “梁洌,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一风眼睛“流”着口水伸手去接,然而他还没接到,被梁洌装备包里的小黑蛇一下蹿出来抢了。

    小黑蛇咬住士力架,叼回了梁洌裤子口袋里,连祂自己也跟着钻进去。

    沈一风收回了把梁洌当救命恩人的眼神,“你已经给出来了,怎么还收回去!”

    梁洌也不知道小黑蛇在想什么,那蛇是不是也饿了,但小黑蛇是“祂”还会饿?可褚玄毅跟他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甜食。

    意识到想远了,他连忙收回思绪,小黑蛇进了他口袋里就是不出来,他能感觉到隔着布料贴在他腿上的一团蛇,一动不动像在冬眠。

    他小心把手伸进去,摸到小黑蛇把士力架死死地缠住,像是什么宝贝一样不让他碰。

    ——这玩意怎么可能是褚玄毅!

    梁洌无法想象他认识的褚医生,会是这种护食的傻蛇,抽出手说:“不是我要收回去,我们要不要先去找申屠副局他们?”

    他一句话完美地把话题转回了正事,沈一风又萎回了座椅里,摆成一条说:“手机没信号,无线也搜不到,联系不上他们在哪儿!要怪就怪技术部还没研究出能在这类现象里用的通讯。”

    联系不上就这么去找,虽然镇子不大,但其他人不会在一个地方不动,运气不好可能相互绕到明天也遇不上。

    梁洌最终决定就他们两个人去。

    山坡其实是镇子背靠的一座小山,现实里是郁郁青青的林子,也没有房子。

    但这里光秃秃的,只长了杂草,山坡顶的那栋房子显得突兀又怪异,在诡绿的光照下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梁洌把车开到了山坡底下,公路只到这里,他们要下车自己走上去。

    沈一风一边爬坡一边念叨,“梁洌,我好饿!救救我……我要是饿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可爱的我了!多可惜呀!”

    梁洌救不了他,好奇问:“这里既然是丙类的现象,有吃的也应该不能吃吧?”

    就像他们在客栈里的那桌。

    沈一风有气无力地跟在梁洌后面解释,“现象里的一切不完全是幻觉,你所看到的一定对应着现实里的什么,好的那可能吃的是真能吃,不好的有可能看着是一桌饭,实际装的都是尸体骸骨。”

    “那刚才的士力架?”

    沈一风又开始犯馋地回:“你带身上的没被什么换过,应该还是真实的。”

    梁洌大概明白了,他们自己的东西问题不大,但别人给的就要多怀疑。

    只是小黑蛇还是不肯把士力架交出来,沈一风也吃不上,好在山坡没有多高,他们很快就爬到了顶。

    梁洌一眼望出去,海拔没提高多少,可比起镇上却显得月亮大了很多,幽绿的诡光将整个山坡顶都照得非常清晰,唯一的房子在绿色的月光下,显出了一股诡异的恬静感。

    “有饭的香味。”

    沈一风死而复生般伸长脖子在空气里嗅。

    梁洌也跟着嗅了嗅,但什么也没闻到,他怀疑沈一风已经饿到出现幻觉了,问他,“我们直接过去?还是先做什么准备?”

    “准备什么?做法?”

    沈一风说完,急着吃席一样甩出长刀,径直向前面的房子走去。

    梁洌连忙跟上,到了房子前面,举着手电照过去。

    这栋房子比起镇上的建筑显得穷了很多,虽然都已经破败,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差异。

    里面一片漆黑,看起来不像有人,也不可能有沈一风想吃的席。

    沈一风和他换了一个眼神,梁洌没明白什么意思,跟着小心地走到了房子的大门前。

    大门紧锁着,怎么看都是一栋废弃的破屋,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动,紧闭的大门突兀地打开,门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梁洌和沈一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将手电往门里照去。

    哪怕屋里没有东西,也应该有墙壁,可他们怎么照都只有一片漆黑,光像是被黑暗吃了。

    “这又是什么现象?”

    梁洌连忙问,沈一风还没回答,屋里响起了褚玄毅的声音。

    “进来,梁洌。”

    这一句虽然故意往下沉了嗓子,但和他熟悉的褚玄毅还是有区别,他犹豫地看向沈一风。

    沈一风对他点了下头,他们一起往门里进去。

    可是梁洌穿过门,就消失在门内的黑暗里,沈一风穿过去却又回到了门外。

    “什么玩意!”

    沈一风再次进去,仍旧重新回到了外面,他意识到问题连忙大喊:“梁洌!”

    门里没有任何回应,他试探地把刀往门里插进去,刀刃前端像是被黑暗吞了,整齐地消失在黑暗里,同时他背后被刀尖抵住了。

    当他把刀收回来,抵在他背后的刀尖也随之消失。

    他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丙类的现象,而是类似一种空间传送的能力,这扇门只允许梁洌进去,其他任何都会被送回门外。

    突然,沈一风旁边升起了极为强大的压迫感,连忙转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小黑蛇,瞬间真的慌了。

    姜义明跟他说过小黑蛇的情况,他没有从小黑蛇的身上感觉到危险物的气息,要么真的只是一条蛇,要么就是超过了特级的表象,他感觉不出来。

    但此刻他确定这蛇真的是“祂”,因为他感受到的压迫完全就是老婆被人抢了,丈夫无能狂怒想弄死身边一切的杀气。

    也就是说带走梁洌的不是“祂”,可“祂”是超特级,能挡住超特级的,至少也得是超特级,一个区区的丙类现象里出现了两个超特级?

    沈一风的慌张瞬间变成了绝望,两个超特级,还是躺平等死吧。

    于是,沈一风真的躺了。

    另一边,梁洌惊恐地怔在了原地,他一进门沈一风就不见了,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残破的老房子,而是他家门厅。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他一点也没有回家的轻松,只更加毛骨悚然。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跟他家一模一样?

    甚至连他那天离开时随地脱下的拖鞋都在,只不过现在整齐地摆在一边。

    “梁洌,你怎么才回来?”

    屋里面传来了褚玄毅的声音,可依然不是褚玄毅会用的语气。

    这一刻梁洌觉得恐惧不只是在未知的时候,对于过于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不应该的情境里,会比未知更加让人恐惧。

    那是一种仿佛被窥探,被看透,被掌控,被玩弄,不知道熟悉表象背后到底是什么的恐惧。

    “怎么不进来?”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催促起来,梁洌最终还是进去了。

    里面也和他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些与褚玄毅有关的东西,本来被他全收起来了,可此刻回到了原位。

    “饿了吧?过来吃饭。”

    褚玄毅的声音再次响起,梁洌猛然回头,看到餐厅里“褚玄毅”坐在一惯的位置,却不是一惯的动作——手撑着下巴,带着笑意向他盯来。

    梁洌虽然知道枪可能对“褚玄毅”没有,还是立即举枪,声音绷得毫无语调地问:“你到底是什么?叫我来这里做什么?”

    “褚玄毅”的笑意淡了,目光变得如同勾子紧紧抓在他脸上,接着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本能地往后退,可是“褚玄毅”一个眨眼瞬移到了他面前,又握住了枪管,倾身向他凑近说:“你不喜欢这张脸了吗?”

    梁洌敛起眼神仔细地观察面前的“人”,外表上他没有找到任何与褚玄毅的区别,可是又清楚地感觉到这不可能是褚玄毅,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变成他的样子?”

    “等你吃完饭我就告诉你。”

    “褚玄毅”像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有意思,笑意又回到了脸上。

    梁洌觉得“褚玄毅”笑得像卖力骗钱的牛郎,同时也很清楚面前这个存在,无论是想杀了他,还是对他做什么,他都毫无能力反抗。

    “你、说话算话。”

    他最终把枪收起来,“褚玄毅”立即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餐桌前,拉开椅子按着他坐下。

    然后,他们就像过去四年每一天和褚玄毅吃饭一样,“褚玄毅”将碗筷递到他手里,连动作都和他熟悉的褚玄毅一模一样。

    梁洌看着桌上香气扑鼻,全是他喜欢的菜,却想到了客栈里的虫和眼珠,又想起沈一风的话。

    ——这真的能吃?

    见他半天没有下筷子,“褚玄毅”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梁洌犹豫地把筷子伸向最近的菜,翻了翻没有看到虫子或别的可怕东西,才警惕小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口。

    吃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反倒和褚玄毅做的口感完全一样,他再次怀疑地向“褚玄毅”看去。

    “褚玄毅”桌上关心地盯着他,桌下却用脚勾到了他的脚腕,脚趾还卡进他裤腿里,变成触手爬在他皮肤上往更里钻。

    梁洌连忙把脚收回椅底下,心里严肃地告诫自己——这不是褚玄毅,褚玄毅从来不会做这种事。

    可想到不是褚玄毅,他无法否认心里瞬间更加恐惧了,小心挪开脚,埋头对着饭碗说:“……你也吃。”

    “我喜欢看你吃。”

    “褚玄毅”这么回答了,梁洌不敢再坚持,埋头几下扒完了碗里的白饭,把筷子放下说:“我吃饱了。”

    “褚玄毅”盯着没动过的菜问:“你不喜欢这些了?还是看到我没胃口?”

    梁洌想回一句“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他没敢真说,努力表现出平静地向“褚玄毅”盯去,“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

    “不着急,先去洗澡。”

    “褚玄毅”完全说话不算话,不容拒绝起身把梁洌拉起来,往房间里推。

    梁洌脚死死地钉住地板,恐惧地望向“褚玄毅”,洗澡做什么?

    可是不等他指责“褚玄毅”出尔反尔,“褚玄毅”已经将他横抱起来,一眨眼就到了卧室的浴室里。

    “褚玄毅”把他放进浴缸开始解他的扣子,他连忙拉住衣领,“不、用!”

    “褚玄毅”僵着不动,他恐惧地盯向“褚玄毅”解释,“我习惯一个人洗。”

    实际上梁洌大多数时候洗澡都是和褚玄毅一起的事后,“褚玄毅”目不转睛地盯了他片刻,起身半撑在浴缸沿上凑在他耳边说:“洗得香一点。”

    梁洌的寒毛一下全立起来,“褚玄毅”说完冷不防地咬了他耳朵一口,脸上挂起笑意离开了浴室,还贴心关好了门。

    他连忙跳出浴缸把门锁上,然后抵着门想接下来怎么办。

    “褚玄毅”很多地方都几乎是褚玄毅,可如同恐怖谷效应,越是相似下的细微差异,反而更加让他清楚知道那不是褚玄毅。

    可不是褚玄毅,为什么要变成褚玄毅的样子?又为什么那么多相同得他都找不出破绽的地方?

    梁洌想不明白地挠起了头发,他觉得他真的快要疯了。

    褚玄毅为什么要莫名其妙让他来这里?他来了又不出现。愿不愿意复合,不能直截了当说明白吗?

    不出现就不出现,那条傻蛇跟在他身边算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褚玄毅”又是什么?

    这样折磨他很好玩吗?还是就是想这样折磨他?

    梁洌焦躁地原地转起了圈,门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梁洌,你还没洗好啊?”

    “褚玄毅”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门问,他猛然一个激灵,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紧张地向门盯去。

    确定“褚玄毅”不会进来,他连忙在花洒前往身上抹了水渍,弄湿头发假装洗完澡,打开门出去。

    “你真的有好好洗?”

    “褚玄毅”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他,忽然凑近到他颈间,“怎么洗得不够香?”

    灼热的呼吸喷得梁洌头皮发麻,怎么叫洗得不够香?打算吃了他吗?

    他紧张地回答:“我、洗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我们先来擦头发。”

    “褚玄毅”又说话不算话,把他拉到床上坐下,拿起毛巾在他背后给他擦头发,连这点动作都跟褚玄毅一样。

    他僵直地不敢乱动,“褚玄毅”擦头发的手指尖突然贴到他脖子上,灼热的气息烫在他耳边突兀地问:“梁洌,你在怕我?”

    一刹间,梁洌被碰到的脖子起满了鸡皮疙瘩,他还是强忍着回答:“没有。”

    “那你抖什么?”

    贴住他脖子的指尖忽然移向前面的喉结,然后整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脖子。

    梁洌感觉到那手掌的温度,也和褚玄毅的一样。

    下一刻,那只手把他往后一推,他倏地躺到床上,“褚玄毅”翻过来坐在他胸口,视线垂下来直得扎进了他眼里般,声音却温柔地开口。

    “你怎么可以怕我。”

    梁洌意识到了危险,不等他动,“褚玄毅”的身周突然裹了一层浓厚的黑气,触手从中伸出来缠住了他的四肢,将他摆成了一个“大”字。

    “褚玄毅”嘴角勾着诡异的笑,带着他从未在褚玄毅脸上见过的危险性,他完全动不了,只能感觉有两个指尖从他脖子开始上移,最后到了他唇边。

    不等他反应,那两根手指挤进他口中,似乎不希望他说话,按住了他的舌头。他本能想将手指吐出去,可没有成功,反而像是故意在舔那两根手指。

    “褚玄毅”的笑一下变得更危险了,低身贴下来,近到他唇里气息全灌进他无法阖上的口腔。

    然后他听到了褚玄毅的声音几近疯狂地对他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第25章  ——褚玄毅,救我!

    # 025

    这一瞬间, 梁洌如同跌进了冰水里,彻骨的寒意让他的血液也凉下来,四肢用力挣扎, 却被缠在上面的触手勒得更紧, 还有触手沿着他的肢体蛇一般缓缓往上爬。

    他从来没在褚玄毅身上有过这种感受,哪怕是那个触手怪物,也和这完全不一样。

    此刻的“褚玄毅”像是会将他切片, 再让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一片一片吃下去。

    他的恐惧到了极点, 后悔顺从“褚玄毅”, 相信“褚玄毅”真的会告诉他自己是什么,他就不该被那张脸迷惑。

    可他已经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努力表面装出平静, 口齿不清地对“褚玄毅”开口。

    “等一下, 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我?”

    “褚玄毅”塞在他嘴里的那两根手指终于拿开,贴过来舔掉他唇上的水渍,蓦然吻住他。

    这个吻温柔得他有了对方是在安慰他的错觉,“褚玄毅”细细缠住他的舌头, 轻柔地吸吮,碾磨, 直到他因为恐惧僵得发颤的舌头再感觉不到别的, 彻底柔软下来。

    忽然,“褚玄毅”止住动作, 从他嘴里扯出一条亮晶晶的银线, 用一双仿佛真的深爱着他的眼睛对着他。

    “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梁洌简直想笑, 他又一次确定这种未知的危险物根本不懂人类的感情,这样把他控制在这里, 这样随意地玩弄他,还说什么“不要怕我”,说什么“不会伤害你”!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因为“褚玄毅”这一下的温柔,他绷到快断的理智放松了一点。

    他盯着“褚玄毅”滚动的喉结忍不住想,如果他咬下去,“褚玄毅”会不会死?或者受伤也行。

    可是理智清楚地提醒他,面对可怕的危险物,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哪怕他不了解,也能清楚感觉到面前这个,绝对不是之前那些能一枪干掉的怪物级别。

    最终他脑子里的撕扯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忍住了心里的恐惧和情绪,冷静地告诉“褚玄毅”。

    “那你能不能、松开我?……这样我很难受。”

    没想到“褚玄毅”真的松开了触手,可是整个人贴下来,手从他的手臂滑过去扣进了他的十指里,轻吻在他唇上,声音温柔沉哑地对他问:“这样好点了吗?”

    听着与褚玄毅完全一样的声音,完全一样的身体,连喷薄在他脸颊上的热气,都与他记忆里的一样。

    有一刻他真的觉得这是褚玄毅,是那个四年无微不至照顾他,虽然对他没有多的关心,冷漠敷衍,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的褚玄毅。

    不对!那个褚玄毅都是假的,别说眼前这个不明存在!

    梁洌在脑中又告诫了一遍自己,努力保持冷静,抓着“褚玄毅”这一片刻的温柔问:“你是不是知道那个‘祂’在哪里?”

    “祂?”

    “褚玄毅”像是不懂他指的是谁,不满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警告他,“不要在我面前关心别的。”

    这仿佛吃醋一样的话让梁洌很莫名其妙,他配合地点头,然后说:“那你答应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要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你那么想知道?”

    梁洌连忙点头,“褚玄毅”突然解开了他的拉链,手握过去说:“你乖乖的,等我惩罚完你就告诉你!”

    “不——行——”

    他意识到“褚玄毅”是来真的,本能的恐惧升到了最高点,这比未知的怪物单纯要杀了他更可怕,他不想、也不能接受随便被未知的怪物做那种事。

    可是还有全人类都在等着他,如果“褚玄毅”做完真的告诉他了,反正他又不是被没怪物上过,这起码还是人的模样,还是褚玄毅的模样。

    ——做不到。

    梁洌脑子还在衡量,身体已经替他做出选择,除了褚玄毅别的什么他都不行!

    下一刻,他趁“褚玄毅”摸得沉迷,猛然提起膝盖往上一顶,落在了男人最容易疼的地方。

    “褚玄毅”顿时僵住表情不可思议地盯住他,“你又踢我……还是这里!”

    梁洌不管“褚玄毅”说了什么,趁机掀开跌在他身上的身体,从床上翻下去,毫不犹豫冲出卧室,向大门跑去。

    “褚玄毅”如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保持着被梁洌掀开的姿势,眼睛里满是阴郁痛苦地盯着梁洌的背影说:“梁洌,你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就原谅你。”

    梁洌当作没有听见,连脚步都没停一下地到了大门,毫不犹豫打开门出去。

    然而,门外面还是他家,就像以门为界,两边是一个镜像,卧室里都还有那个“褚玄毅”。

    梁洌反复地来回,结果都没有改变,门不是出路,他即使出去还是等于回到“褚玄毅”那里。

    还有什么办法?

    梁洌克制着不让理智崩溃,可没等他想到办法,门两侧突然出现一样的两处黑气,里面伸出同样完全一样的触手,倏地缠住了他,同时将他往黑气里拖进去。

    他以为自己会被撕成两半,结果却像是分裂出了两个他,分别被拖进两边的黑气。

    下一刻,他跌在卧室的床上,双手被触手捆在背后。

    “褚玄毅”再次翻身向他压过来,像怕他再跑了,严丝合缝地贴住在他身上,双手紧紧勒住他吻过来。

    他闭紧了唇扭开,“褚玄毅”的吻就落在他脖子上,手在衣服底下摩挲着他的皮肤,诱哄一样地说:“别生气了,我不应该吓你,但是你先不听话的,总想着逃离我,我很伤心。”

    梁洌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要说这样的话,像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感情一样!

    但他已经想不到什么能逃走的办法了,忍耐地闭起眼睛,反正这玩意和褚玄毅一模一样,就当是褚玄毅忍一忍就过去了,这起码还是人形,不是那个触手怪物。

    结果他刚这么想,与“褚玄毅”手一起钻进他裤腰里的,就多了几条触手。

    果然他还是无法接受!

    “等一下!”

    梁洌终于喊出来,“——我、别碰我!我已经有一个触手男朋友了,祂比你厉害,是最强大的级别,随便就能毁灭全人类……你不放了我,祂会将你灰飞烟灭!”

    “褚玄毅”愣住了,撑起来双眼静静地凝视着他。

    他以为他的话起了作用,绞尽脑汁继续说:“祂很爱我,为了得到我甚至可以让全人类都发疯,你确定还要继续?”

    “褚玄毅”还是愣着没有反应,梁洌心里像有一千个人在打鼓,他注视着“褚玄毅”的反应,深怕错过任何一点“褚玄毅”害怕了的微表情。

    然而,“褚玄毅”没有害怕,反而冷不防笑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上面的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欣喜地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你爱他吗?”

    梁洌没明白指的什么,“褚玄毅”接着问:“你的男朋友,你爱他吗?即使他是怪物你也不害怕他?”

    “我——”

    梁洌只说了一个字,脑子里就浮现出了在特危局那个怪物出在他面前的画面,到嘴边的话卡住了,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我、当然爱他!”

    “褚玄毅”脸上的喜悦陡然跌下去,变得比刚刚更加阴郁可怕,“你骗我,你害怕他,你不爱他!”

    “我——”

    梁洌想再开口,却被一条触手突兀地堵住了嘴,在他口腔里肆意搅动,“褚玄毅”的手解开他衣服的扣子,从他的喉结开始往下舔。

    他第一次这样清醒地被怪物触碰身体,感官神经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有一层一层不断叠加的恐惧,终于撕裂了他早在崩溃边缘的理智。

    ——褚玄毅,救我!

    他望着无数遍这样望过的天花板,第一次感觉这么可怕,本能向他最恐惧的对象求救,嘴里的触手松动了一下,他喉咙里终于溢出了一丝声音。

    “……救……我……”

    瞬间,铺天的黑气盖满整个天花板,巨大的触手从上面伸下来。

    第一次见到那些触手梁洌没有感到恐惧,触手向他伸来,他甚至下意识伸出了手。

    下一刻,一条触手分裂出了无数的小触手,如同无数把利剑一样刺穿他身上的“褚玄毅”。

    他惊恐地看去,“褚玄毅”的身体没有流血,而是散成了一团黑气,暂时还没消失的身体仍然紧紧抱住他,双手捧到他脸上,亲吻他的唇深情表白一样说:“等我。”

    梁洌没有听清,因为天花板上伸下来另外的触手,牢牢地卷住了他,安慰一样用滑腻粗粝的触手擦去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觉得他可能已经疯了,明明是那可怕的触手,他竟然感到了安心,甚至不受控制地往触手贴过去。

    “褚玄毅”彻底变成了黑气消失,他已经把身前的触手主动抱进了怀里,和刚才一样的触感又碰到了感官敏锐的地方,他颤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往后缩。

    不过顿了一下,他又僵硬地将自己靠过去,伸手半抱着触手说:“你终于肯出现了?是来和我复合的吗?”

    触手不知什么反应,忽然缩回天花板的黑气里,接着一条小黑蛇下跌下来,砸在他胸口。

    他低眼看去,小黑蛇立即蹭过来贴在他脸上,不停地蹭着他。

    ——原来只是小黑蛇。

    梁洌不知道他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他以为是那个触手怪终于现身,鼓足了勇气才把手伸出去,结果只是小黑蛇。

    他不清楚小黑蛇到底算什么样的存在,但明显小黑蛇不能决定和他复合,也不能决定不再低语。

    一瞬间他觉得失望,又觉得难过,但小黑蛇什么也没察觉,傻模傻样地在他胸口上扭秧歌。

    他被碰得一颤才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连忙把小黑蛇拂下去,下床扯起裤子冲进卫生间。

    门“嘭”的一声关上,梁洌站到镜子前,看见了胸口留下的痕迹和黏腻的水痕。

    这里虽然看起来是他家,但实际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他不可能悠闲地洗个澡,拿了一条毛巾草草用水擦了一遍,穿好衣服就出去。

    打开门小黑蛇守在门口,举着脑袋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像在担心他,丝毫看不出和那个触手怪有什么相似。

    他怔了很久,最终蹲下去,指尖轻轻弹了弹小黑蛇的下巴,话在喉咙里打了好几转,说出一句。

    “……谢谢你来救我。”

    第26章  禇医生:老婆喜欢我~嘿嘿~

    # 026

    小黑蛇的脑袋轻轻一歪, 明明不可能做出表情的蛇脸毫无变化,梁洌却硬是看出了喜悦,甚至感觉小东西的周围都冒起了粉红泡泡。

    有必要这么高兴?

    梁洌不理由这小东西的反应, 要是他说声谢谢就这么高兴, 怎么从来没见褚玄毅在他面前展现出过这种气氛?

    想到这儿梁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好像没有跟褚玄毅说过谢谢,一开始是觉得说谢谢显得他们之间太客气了, 一点不像在谈恋爱, 后来就习惯了。

    他第一次想和褚玄毅四年的恋爱, 是不是他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比如褚玄毅就算是他男朋友,也没有义务那样细致地照顾他。

    可是他对褚玄毅的照顾更多的只是习惯, 只是不舍, 没有真正觉得褚玄毅辛苦,反倒理所当然地想褚玄毅也就这个优点。

    现在知道褚玄毅其实连人类都不是,为了他做那些人类才需要的琐事,应该比起人类来说更不容易吧, 毕竟对于人类如同蝼蚁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弄清内裤什么材质穿得才舒服。

    梁洌不自觉对着小黑蛇的漆黑的圆眼睛, 想要从中看出什么。

    可是小黑蛇眼里只有漆黑也挡不住的高兴, 脑袋伸过来蹭着他的手指,见他没有缩开, 大胆地往他手心里蹭来, 接着攀上他的手,爬上来绕住了手腕, 脑袋对着他一晃一晃。

    ——怎么这么乖!

    梁洌觉得他已经没办法把这么可爱的小黑蛇,再和那个触手怪划等号了, 这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

    他不自觉摸了摸小黑蛇的脑袋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别又出现什么危险物。”

    小黑蛇已经美晕了,祂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梁洌喜欢祂,梁洌摸祂头,梁洌喜欢祂,梁洌说谢谢,梁洌喜欢祂。

    梁洌喜欢祂!

    ——嘿嘿!

    梁洌喜欢祂!

    ——嘿嘿!

    梁洌喜欢祂!

    ——嘿嘿!

    梁洌看着突然好像傻掉的小黑蛇,没懂是怎么了,“褚玄毅”被那些黑气“消灭”了应该不会再出现。

    他又向周围看了一眼,真的和他家找不出一点区别,但他只觉更加诡异,不确定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就这么让小黑蛇绕着他的手腕往里钻,起身往外面的大门跑去。

    那个“褚玄毅”消失了,应该就能再从门回去。

    梁洌只是抱着先看看的想法,不想大门果然与之前不同了,门外面不再是他家的镜像,而是和他进来时一样,一片漆黑。

    他到了门口,试探地把手往外伸出去,发现手像是被黑暗吞了,伸进黑暗里的完全看不见了,和褚玄毅的触手每次出现的黑气很像。

    他下意识看了小黑蛇一眼,小东西还在犯傻,他没有多想,直接从门穿过去。

    果然,他又回到了那个幽绿诡光笼罩的世界,随即他听到什么倒塌的声音,还有碎石掉到他脚边。

    他连忙跑开,离了好几米远才回头,顿时怔在了当场。

    本来就破败的房子,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沈一风站在废墟的顶上,手里握着两把长刀,一脸比危险物还邪门的表情对着半空的幽绿月亮大喊。

    “梁洌!”

    梁洌捂住了一只耳朵回答:“沈总,我在这里!”

    沈一风蓦地低下头,看到梁洌的瞬间突然失去了动力,从废墟上面滚下来,一直滚到了梁洌脚边。

    梁洌下意识后退,他又滚了半圈,追到他脚边就这么躺着问他,“你怎么样?不会死吧?”

    “死应该不会死,你拆房子做什么?”

    沈一风长舒了一口气,立即又变得毫无干劲,“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饿!快要饿死了,最后的力气都全用光了,我走不动了!”

    梁洌看了眼小黑蛇,虽然那个士力架还在他口袋里,但他没再拿出来给沈一风,坐到了旁边说:“那个‘褚玄毅’没有说出什么线索,我也不确定祂到底是什么,是丙类还是甲类,而且已经被——‘祂’消灭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看向小黑蛇,小东西发现他的视线,蹭在他手背上的脑袋立即抬起来,又对着他晃。

    他看着小黑蛇的傻模样不禁想,那个应该是被消灭了吧?之前他追邪.教的嫌疑人,也是被黑气一勒就消失了,看起来差不多。

    沈一风换了个姿势,手撑住脑袋扫了眼梁洌手腕上的蛇。

    梁洌进门消失后,他再次感受到了来自超特级的压迫感,理智被压到要崩溃的边缘,再多片刻可能全人类要撑不到梁洌去复合了。

    但现在这蛇看起来已经像是他们已经复合了的模样,有点好奇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是更希望梁洌能把那个士力架赏给他。

    蓦地,他又躺回地上说:“消失了就只能再找别的线索,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沈一风话刚说完,山坡上另一边就出现了一个人影,虽然月光把山坡照得很清楚,但光线还是很幽暗,隔远了只能看出一个剪影。

    梁洌握紧手电照过去,结果对面也一道光打过来,他什么也没看清。

    但既然会用手电,多半是人类。

    “梁洌?沈一风?是不是你们?”

    听到辛娅的声音梁洌松了口气,他把手电关了,辛娅那边立即看清了他们,快步跑过来,先瞅了眼变成废墟的房子说:“我听到这里有动静,猜到是你们,没想到真的是。”

    她说完关切地问:“你们在这里也遇到怪物了?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没有怪物,但我再饿下去要变怪物了。给我吃的,辛娅!”

    沈一风蓦地像丧尸一样滚到辛娅脚边,抓向了她的脚。

    梁洌实在好奇沈一风到底有多久没吃饭,至少在飞机上面,飞机餐应该吃了。

    辛娅显然对沈一风这么诡异的状态司空见惯,早有所料地瞥下眼,从包里掏出一把能量棒直接扔下去,沈一风捡过来撕开就往嘴里塞。

    作为特危局的行动组总队长,梁洌实在不想这么形容沈一风,可辛娅投喂的方式,沈一风蹲地上吃的动作,都让他很难不想到辛娅是在喂什么宠物。

    注视到梁洌的眼神,辛娅欲言又止地向他解释,“那个、你不要误会——他其实是身体有些特殊情况,体力会消耗特别快……但他自己总是不知道规划,无论带了多少吃的,每次都一开始全吃完,最后一副快饿死的样子。”

    梁洌严肃地点头表示理解,可是又没完全理解,身体特殊是指什么?

    不过辛娅没再解释,他也没有再问。

    等沈一风终于吃完,梁洌以为他们要商量接下来怎么办,结果沈一风转头又躺下开始睡觉。

    他忍不住问:“他睡觉也是因为身体原因?”

    “不,单纯因为懒!别管他!”

    辛娅嫌弃地踢了沈一风的背一脚,坐到梁洌对面说:“我们在客栈老板的身上,发现了‘祂’留给你的一样的印记,不过被跳掉了,申屠奶奶他们去追了,让我来找你们。”

    梁洌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这个印记他之前就发现了,好像活的一样,会自己动,有时甚至找不到去哪儿了。

    客栈的老板,肯定不是他们先前见过的老板,不管是谁,或者是什么,身上有那个印记,肯定和邪.教有关。

    他思忖地问辛娅,“丙类的现象到底指的是什么?和现实有关联吗?”

    “丙类就是一些未知的危险物,没有我们所有理解的实体形态,细分起来包含很多类型,通俗点说像一些都市传说,传统迷信里的鬼,但更多是无法追溯源头的超科学现象。

    比如曾经发生过一起集体失忆的事件,到最后都没有查出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辛娅顿了顿,仔细向梁洌讲解起来。

    “现象是指危险物造成的后果,在我们眼里所呈现出来的直观结果。

    比如‘祂’会让人失去理智,还有我现在被困在的这个非现实空间,至于这个空间是什么样的丙类造成的,现在还不能确定。

    不过像这种在特定地点,衍射与现实对应的现象,大部分情况都和现实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有关联。”

    梁洌听完笃定地说:“那就是说客栈老板,现实里肯定和古镇、邪.教有关……你们调查过客栈里吗?”

    “查过了,和现实里的客栈情况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现。”

    “有没有可能不在客栈?”

    辛娅没听明白,梁洌给她分析。

    “在现实的客栈里只有老板一个人,所以祂出现时,我们就自然地认为那是老板。

    可实际祂连脸都没了,完全认不出是谁,身上的衣服也不一样。我记得……他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古代的,而且非常破旧,如果这里是衍射现实,那他老板肯定不会穿那么破旧。

    也就是怪物不是老板,客栈也不是祂家。”

    辛娅惊讶,刚想问梁洌怎么观察得那么仔细,才想起梁洌是刑警,与她们查危险物思路完全不一样,意外有不同的线索。

    她接过话说:“你的意思是如果找到那个怪物的家,就可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梁洌点下头,“从怪物的衣着来判断,祂很可能是在更早前就与邪.教有关系,和现实联系的话,时间就是在古镇所在的真正古代。

    镇上的建筑虽然看起来破败了,但在当时应该属于比较好的住所,整个镇子只有一处显得特别贫穷的房子。

    那个‘褚玄毅’不是纯粹在耍我的话,那线索应该在这栋房子里。”

    辛娅跟着梁洌的视线,往一旁的废墟看去,“这还叫房子?”

    “在你来之前它还是栋房子。”

    梁洌转过去问沈一风,“沈总,你破坏之前有进去调查过吗?”

    沈一风没有睡着,听到了梁洌所有的话,但他确实没有仔细调查过别的。

    他都把全人类的希望弄丢了,还被旁边可怕的特级危险物影响理智,换其他人早就疯了,他只是到处找能去救梁洌的方法,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于是,他丝毫不心虚地回答梁洌,“没有,我就记得里面确实看起来很穷,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别的没注意。”

    梁洌虽然认识沈一风没多久,但对他大概有了了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想着有没有去挖的可能。

    “呜呜——”

    废墟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哭声。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正常的小孩,他们登时都警惕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变成废墟的房子前,也注意到了他们,转过来问:“你们知道是谁把我家弄成这样的?”

    三人表情同时僵住,梁洌和辛娅一起朝沈一风看去。

    男孩倒是很聪明,瞪向沈一风问:“是你?”

    沈一风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心虚地回答男孩:“不是。”

    然而男孩不信,向他们走过来,还边走边哭诉:“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现在我连家也没有了,为什么被抛弃的总是我?为什么没有人可以爱我?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最后,男孩停在了梁洌面前,仰头对梁洌说:“你们把我的家弄坏了,你就当我爸爸赔我。”

    梁洌差点把眉头耸成了一个问号,男孩视线随即又转向辛娅,“你当我妈妈。”

    “什——”

    辛娅一开口被自己口水呛到了,不禁咳起来。

    男孩完全不管别人答不答应,自顾地走到梁洌和辛娅中间,要去牵两人的手。

    辛娅很清楚出现在这里的绝对不是人,她下意识避开,身体却在一瞬间像是被定了,男孩牵住了她的手,她才恢复了感官,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男孩冰冷的手,不由打了个寒颤。

    男孩的另一只手伸过去要牵梁洌,可还差一大截,梁洌手腕处突兀出现了一团丝线般绕成的黑气,一条黑蛇伸起脑袋向他盯来。

    他蓦然僵住动作,在看向黑蛇的瞬间恐惧地跌坐下去,僵滞得连发抖都不会了。

    梁洌一眼注意到了男孩的脖子,上面也有一个同样的印记。

    小黑蛇的美妙心情被莫名打扰,祂不管什么印记,身围的黑气倏地向男孩直伸过去。

    梁洌猛然摸到了小黑蛇头顶,“别闹,我有话要问他。”

    沈一风和辛娅在黑气冒起的一刻,已经退了好几米远,可是上一刻还要将男孩灰飞烟灭的小黑蛇,一瞬间就平静下来,蹭在梁洌手心的模样,乖得像一条真的宠物蛇。

    看到这一幕,沈一风和辛娅不由相互对了一眼,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如果小黑蛇确定就是“祂”的话,人类还是很有希望的。

    第27章  既然你不肯吻我,换我吻你也可以。

    # 027

    梁洌没考虑那么远, 他心里其实很没底,男孩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说不定其实也是什么怪物。

    他不自觉握住了小黑蛇的脑袋, 盘核桃一样往蛇脑袋上搓。

    小黑蛇头上的棘鳞都要被搓掉了, 仍旧一脸享受,傻傻地晃着祂他的脑袋觉得梁洌喜欢极了祂。

    梁洌感觉好像真把小黑蛇的鳞搓掉了一片,蓦然松手, 余光暗暗瞟了一眼没有看清, 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被他搓掉了。

    可他没敢去确认, 毕竟小黑蛇实际还是那个触手怪,万一生气又要对他做什么。

    于是,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无视小黑蛇的存在, 对着男孩开口,完全刑侦问询的语气。

    “小朋友,你叫什么?父母在哪儿?”

    男孩向小黑蛇偷瞄了一眼,像是确认了自己的安全,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对着他单纯地眨着眼反问:“爸爸, 你不想要我了吗?”

    什么爸爸!

    梁洌很无语, 手腕上的小东西又往男孩那边伸脑袋,他又按回去, 视线观察着男孩。

    连沈一风都对小黑蛇充满了敬畏, 可男孩明显刚才对小黑蛇的恐惧不像假的,现在却显得一点不怕了, 这样的精神状态他无法觉得对方真的是个孩子。

    他换了个问题,“你认识镇上客栈里在厨房做饭的人吗?”

    男孩眼神猛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一转即逝,梁洌还是捕捉到了,他确定男孩和客栈里的怪物肯定有什么关系,所以才有同样的印记。

    “那是你爸爸?”

    梁洌只是猜测,男孩瞬间如同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仰起头张嘴惊叫起来。

    然而这声音完全不像人类,又尖又细,直刺耳膜,仿佛什么擅长用声音攻击敌人的怪物。

    他连忙捂住耳朵后退,却还是挡不住声音,除了耳膜的刺痛,这声音更会让人产生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头皮发麻,无比难受。

    小黑蛇突然脑袋伸过来贴到他耳边,他隐约瞥到一团丝线一样的黑气伸向他的耳朵,瞬间就听不见男孩的惊叫了,但所有声音他也听不见了。

    小黑蛇邀功一样把头探到他脸前,晃着小脑袋,像是在要他夸奖。

    他摸了摸扁圆的蛇脑袋,沈一风转到他面前说了什么,可他完全听不见。

    简单的话还能从唇形看懂,可沈一风说了一串,他完全没懂说的是什么。

    于是,他晃了下蛇脑袋,意示他解开,小黑蛇以为他还在夸奖,自顾地在那里晃脑袋。

    他不由好笑地开口,“我听不见了,给我解开!”

    沈一风蓦地退了一步,下一刻梁洌恢复听力,就听到沈一风在说:“——这么大声!”

    男孩还在叫,而且声音越来越让人不适。

    梁洌习惯了一下问沈一风,“你刚说什么?”

    “你和辛娅先离开这里。”

    沈一风刚说完,辛娅就地来,“已经来不及了,你们看那边。”

    梁洌抬眼看去,山坡另一头出现了许多人影,在幽绿的诡光下来徐徐向他们这边靠近。

    光线不够明亮,这些人影显得影影绰绰,他拿到手电想照过去,却下意识没有打开。

    这些人影看起来是人的轮廓,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每一个都相隔着距离,速度几乎完全一样地向前进,谁也没有理会谁,像是各不相干。

    这个画面,他联想到了电影里的丧尸逼近。

    梁洌放下手电,刚准备走,却听到了有人说话。

    “宝宝,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他不禁扭头看去,那些人影突然跑起来,全都向男孩过去。

    到了近处他看清,真的是人,连表情也都很像人,将男孩团团围住,露出了焦急的表情关心。

    “谁欺负我的宝宝了?”

    “乖宝宝,不要哭妈妈在这里。”

    “爸爸在这里,宝宝。”

    “妈妈……”

    “爸爸……”

    这些人年龄大的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小的才十几岁,可是无论多大年龄全都叫男孩“宝宝”,自称男孩的“爸爸妈妈”。

    男孩突然止住了惊叫,向他的“爸爸妈妈们”告状,“就是他们欺负我,把我们的家毁掉了,还不听我的话,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四个字,男孩说得像是撒娇要什么玩具。

    梁洌后悔不该多好奇这么一下,而男孩各不相同的“爸爸妈妈们”已经全朝他们过来。

    “叫你欺负我宝宝!”

    “我的宝宝他是最乖的孩子,你怎么敢!”

    “敢弄哭我宝宝的都该死!”

    梁洌一时难以确定这些到底算不算人,他们的语气,动作,对男孩的关心都和正常的人一样。

    可越是正常,越是显得他们很怪异,一个个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吵起来,没有拿出什么武器真要来杀了他们,而是伸出拳脚打过来。

    小黑蛇才不管那么多,脑袋微微一伸,如同菌的黑气瞬间铺张出去。

    梁洌当惯了警察,没法对“人”说杀就杀,他下意识按住小黑暗的脑袋,问沈一风。

    “他们到底是什么?”

    沈一风其实也不太确定,像这种大型的丙类现象里,很可能有很多别的东西被罩进来,就比如他们,如果出不去就会一直困在这里,成为永远居民。

    这些显然已经算不上是人,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想了想,突然向一人问:“你这么大年纪,怎么生的这么小的儿子?确定是你自己生的?别偷的吧?”

    他只是随口一问,然而不止他问的人,男孩的“爸爸妈妈们”全被他问破防了,先是怔住不动,然后像都想不起男孩是不是自己生的,再然后就开始崩溃,表情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接二连三发出难听的嚎叫。

    “我刚问了什么?”

    沈一风都对自己开始怀疑,他一个问题怎么就这么厉害?

    更厉害的是下一刻原本还是人类的模样,顷刻身体扭出了诡异的姿势,接着开始变形,几下拉成了一堆形态各异,恐怖狰狞的怪物。

    “叫你瞎问!”

    辛娅实在忍不住吐槽,沈一风站到了前面甩出了长刀说:“你们后退。”

    怪物“爸爸妈妈”们,此刻都长出了尖爪獠牙,挥舞着诡异的手臂扑过来。

    沈一风一个人就如同一面墙,一路杀过去,怪物统统变成了断碎的肢体,流出了诡异的浓臭的液体到处流淌。

    梁洌朝那些碎肢瞥了一眼,对沈一风喊:“沈总,手下留情,留两个问问线索!”

    然而,沈一风已经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丝毫没有留情,如同一个人形的肢解器,所到之处除了碎肢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片刻就将一堆怪物砍成了一堆怪物肢体,还站在尸体堆上,提着还滴着粘稠液体的长刀,露出邪妄的笑。

    梁洌看到这一幕,有种错觉,仿佛沈一风才是那个可怕的怪物。

    辛娅看着梁洌,想解释又欲言又止。

    男孩看到“爸爸妈妈”们变成了“爸爸妈妈”堆,怒瞪向沈一风,用完全不像孩子的表情,声音却带着孩子独有的童音说:“你毁掉了我的家,杀掉我的爸爸妈妈,你是最坏的人!去!死!”

    沈一风的表情一点不比男孩差,长刀在手里转了一圈,“看看谁先死!”

    然而,沈一风的刀砍到男孩时,男孩却消失了。

    下一刻半空中出现了一团东西。

    梁洌不知该怎么形容,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话,就是像一片飘在空中泛绿的水,若隐若现,不停变化。

    若要说多吓人,他觉得甚至有些好看,可是对于不知是什么,会造成什么现象的存在,他一点也无法欣赏,只感觉瘆人。

    “那也是危险物?”

    “不是。”辛娅向梁洌解释,“是丙类的从者。”

    “从者?”

    辛娅接着说:“简单来说就是得到危险物一定力量的人类,他们变成了非人,也非危险物的怪物。”

    梁洌猛然想起之前追的邪.教成员,被子弹打中也完全没事,“要怎么对付?”

    “物理攻击伤害不了丙类,而丙类能造成的伤害也不是物理能够防御的。”

    辛娅表情凝重起来,“除了弄清丙类的存在是什么,从根源解决,很难彻底消灭。”

    梁洌听辛娅解释的片刻,男孩变成的怪物向那堆被砍碎的肢体落下去,那若有似无的“身体”盖在碎肢上,然后像“吃”一样全吞下去。

    沈一风立即过去砍向了那玩意,可是砍过之后立即又恢复过去,等于没砍过。

    怪物这时完全不理沈一风,那些肢体被吞下去后,祂胀成了一个球,中间突然张开了嘴。

    如果那算是嘴的话。

    一个人就从那张嘴里吐出来,但不是断碎的肢体,而是完整的“人”。

    梁洌没法形容这种感受,被吐出来的“人”全身都粘满了看起来稠粘滑腻的液体,呆呆地立着,像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空壳。

    他克制不要去想怪物是怎么把碎肢再组装成人的,但是注意到了被吐出来的人,不是刚才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发现刚才一个女人的头发,现在长在了一个老男人的头顶。

    登时,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让他觉得瘆人的是,怪物伸出了数条幽绿的透明触丝,直接插进刚被吐出的人的脑袋,片刻后那个人就“活”过来。

    沈一风见了,立即冲过去,一刀挥向那些触丝,然而他背后有更多的触丝密密麻麻向他伸过来。

    他却一点都没躲,再次装刚“活”过来的人又砍碎,他也被触丝插进了脑袋。

    怪物好似得逞一样,扭动了几下。

    却见沈一风一个扭头,露了一个比他更像怪物的笑,然后沈一风的眼神明显变得不正常起来。

    “那个混蛋!”

    辛娅冷不防骂了一声,梁洌连忙问:“怎么了?沈总他——”

    不等梁洌问完,他已经明白怎么了。

    沈一风的身体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边还是人类,可另一边肢体不停往外鼓泡,一个接着一个,鼓得身体越来越大,最后稳定下来完全成了怪物的肢体。

    梁洌忽然间理解了很多疑问,辛娅说沈一风的身体特殊,原来指的是这个?

    沈一风真的是怪物?

    他无法确定,辛娅突然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沈总没事?不用管他?”

    “他死不了!”

    死不了不代表没事,梁洌看着辛娅的表情,大概猜到了。

    之前正常模样的沈一风都那么消耗体力,这样对身体的负担应该也很大。

    可是沈一风好像完全不在意,疯了一般向怪物进攻,却没有任何防守。

    他不知道被怪物的触须刺中是什么感受,但沈一风像什么事也没有,脸上一直在笑,好像特别开心。

    同样,沈一风的攻击也没有对怪物造成真正的伤害,那些触丝被砍断又会重新长回来。

    梁洌犹豫了片刻,把小黑蛇举起来,“你能不能帮忙把那个怪物抓住?……是抓住,不是消失。”

    小黑蛇像是很高兴,脑袋伸到他脸上轻轻蹭了蹭,下一刻就从他身上消失,他只瞥见了最后一丝黑气游走。

    同时,怪物的面前涌起了铺天盖地的黑气,如同菌丝伸展出去,缠上若隐若现的怪物,瞬间怪物像被抓到了实体,再也挣扎不开。

    沈一风像是停不下来,还要继续攻击,连同怪物上面的黑气一起砍。

    虽然对黑气来说没有作用,但是小黑蛇很不满,一缕黑气立即向他攻击过去。

    “别伤害他。”

    梁洌急忙喊出来,黑气像是听见了,犹豫地顿了顿,连沈一风一起捆起来。

    辛娅猛地松了一口气,却立即感觉背后出现了更为强大的压迫感,她回头看到一团和小黑蛇身上一样的黑气,出现在梁洌背后。

    她刚想提醒梁洌,黑气已经缠到了梁洌身上。

    梁洌意识到时,黑气如同两只手从背后过来抱住了他,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以为是小黑蛇。

    结果耳边突然响起了褚玄毅的声音,却是“褚玄毅”的语气。

    “别动,乖乖跟我走。”

    下一刻,梁洌被拖进那团黑气里,消失不见。

    还抓着怪物和沈一风的小黑蛇要疯了,黑气汹涌地翻动起来,怪物和沈一风仿佛立即要灰飞烟灭,可祂想到梁洌的话,硬是平静下来,只伸了一簇黑气追过去,却没有够到梁洌。

    梁洌只觉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再看清周围时,已经不是在山坡上,两边是古老的建筑,脚是石板铺成的街道。

    他又回到了古镇上,幽绿的月光斜切下来,刚好落在他的脚边,他被掩在阴影里。

    “梁洌。”

    又是“褚玄毅”的声音,梁洌这才低头,发现抱住他的不再是黑气,而是一双手,和褚玄毅一模一样的手。

    “褚玄毅”从后贴过来,轻咬着他的耳朵,“你以为你逃得掉?”

    顿时,梁洌感到毛骨悚然。

    “褚玄毅”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不是“死”了吗?

    连超特级都杀不死的话,那这个“褚玄毅”难道也是超特级?

    ——现在要怎么办?

    他脑子快速运转,“褚玄毅”勒在他腰上的手用力收紧,咬完他的耳朵,又舔到了他脖子上。

    他控制不住颤抖,不懂“褚玄毅”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这么执着对他做这种事?难道是他天生吸引这种危险物?

    “褚玄毅”却突然松了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面,低头盯下来问:“你又在害怕?”

    梁洌无语极了,“我不应该害怕?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要怕我。”

    “褚玄毅”手掌贴到他的脖子,拇指压着他的喉结上滑,将他的下巴推得抬起来,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你主动吻我,我就告诉你。”

    梁洌这一刻有种难以逃脱的无力感,好像无论他怎么做,最终都还是改变不了结局。

    可是他做不到,不只是心理上做不到,连身体也如同石化动不了,他颤着嗓音请求,“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你又要骗我,放开你就会逃走。”

    “褚玄毅”说着反而抱过去,完完全全把人扣在了怀里,才满地说:“既然你不肯吻我,换我吻你也可以。”

    他的唇已经近到与梁洌呼吸摩擦在一起,指腹按在梁洌唇上用力地压动,嗓音带起了喘息说:“你乖乖让我吻你,我就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梁洌的本能反应是闭紧了唇,牙齿咬得连腮帮子都硬起来。

    “褚玄毅”倒是一点没介意,没得到想要的吻就舔在梁洌唇上,然后顺着下颌一直滑到梁洌的脖子,咬住了梁洌的喉结。

    这一刻梁洌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不自觉地喘出了声音,“褚玄毅”却将手收紧,与他贴得严丝合缝,抬起头来对他说:“我比那条蛇好多了,你喜欢他怎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

    跟小黑蛇有什么关系?

    梁洌不懂这不知什么的玩意到底在说什么,“褚玄毅”的手突然从他裤腰的后面挤进去,他登时僵得更严重了,同时不自觉地发颤。

    他抓到了“褚玄毅”的衣服说:“不要,求你——”

    这一声让“褚玄毅”的动作也抖了一下,僵滞了片刻把手拿出来,退回去注视着梁洌。

    看到梁洌仿佛快要哭的表情,他反而更委屈,难过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只讨厌我!”

    梁洌还是不懂“褚玄毅”在说什么,他一刻的得救没觉得安全,再次乞求地说:“我来这里有很重要的事,让我回去,我的同伙他们有危险,可以吗?”

    “褚玄毅”不屑地一哼,“你不是叫那条蛇帮他们了?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事,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梁洌感觉难以说通,“褚玄毅”虽然用着人形,却还没小黑蛇好讲道理,完全不顾他的意愿,这点倒是和褚玄毅某些时候很像。

    “褚玄毅”没听到梁洌安慰他更不满了,自己换了个策略,“这是你欠我的,让我满意了我就让你走。”

    梁洌没懂,他都不知道祂是什么,怎么欠祂的了?

    “褚玄毅”不管他同不同意,紧紧扣住他的手,硬拉起他走出去。

    到了月光下面,梁洌才注意到他们周围,全是和沈一风遇到的那种怪物,密密麻麻,从地面到屋顶,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已经在流口水。

    可是却没有一个怪物敢靠近,以他们为中间,让出了一个大概半径七八米的圈,“褚玄毅”拉着他往前走,这个圈也跟着他们“走”。

    虽然不敢靠近,却总在他们周围跃跃欲试,梁洌看过去,潜意识里又冒出了那股难以言明的恐惧。

    申屠零说的办法其实是有用的,刚刚他看到男孩变成的怪物,都感到习以为常了。

    这些怪物很明显没有男孩变成的怪物厉害,即使是数量多,也完全被沈一风碾压,并没有那么可怕。

    那他这股恐惧感,到底是哪里来的?

    “滚。”

    “褚玄毅”突然对一直视而不见的怪物群喊了一声,就这一声,密密麻麻的怪物纷纷后退,瞬间全掩藏进看不见的黑暗里。

    梁洌走出好几米才意识到,“褚玄毅”是为了他才吓走那些怪物的,他不禁越加无法理解。

    古镇的格局是依湖而建,镇中心是一片湖,只不过现在湖里没有映日荷花别样红,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映着幽绿光线的死水,里面不知是什么的尸骸布满湖畔。

    “褚玄毅”把梁洌带到湖边的一处建筑,虽然已经破败,但能看出曾经的精致讲究。

    梁洌无奈地跟着走,最后到了一个临湖的房间,他被“褚玄毅”推到窗前,看到窗外面的桥,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

    他和养父母来的那次,他养父母失踪后,他在镇到的角角落落找了无数遍,其实心里知道肯定找不到,但他就是没法放弃。

    那时每天傍晚,他都会到湖上的一座桥上发呆,而那座桥对着的就是他现在所在的窗户。

    后来,他和褚玄毅在一起的第三年,开始觉得褚玄毅不在乎他,他们的感情在变淡。他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起出去旅游这个办法,企图让他们的感情回温。

    那时他脑中不自觉回想在这座桥上看到的风景,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夕阳洒在房间窗户上的一幕,让他有种能放下所有一切宁静的感觉,他就想带褚玄毅来这个房间住几天。

    褚玄毅答应了,可他却因为调不出那么长的假,一直到他们分手都没有机会来。

    想到这里梁洌不禁朝“褚玄毅”看去,“褚玄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贴着他抱过来,极近地在他唇前说:“我想在这个房间增进我们的感情。”

    听到“增进感情”四个字,梁洌猛然一惊,应该不会再有别的人这么说了,脑子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褚玄毅”扣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吻过来,舌尖被绕住的瞬间,他想的是和不同的人接吻,感觉会是一样的吗?

    如果不是,“褚玄毅”每一次吻他,为什么他都觉得有种熟悉到习惯的感受?

    他用力推开“褚玄毅”,挪出了一点唇舌的空隙,“放开我,这里这么脏。”

    “不脏就可以?”

    不知是什么缓解一点他的恐惧,他抓到“褚玄毅”的手,说出了拒绝,“当然不是。”

    可“褚玄毅”扣住他腰的手如同焊死,他连一点缝隙都没能扯扯,这时候门外突然响了一声。

    砰——

    他倏地转眼看去,幽绿的光线下一个人影从房门外的走廊跑走,那个人影像极了他养父,他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和失踪时几乎没有变化,那一天的事无数重复在他梦里。

    他再次去拽“褚玄毅”的手,“放开我,让我去出。”

    “不要管。”

    梁洌脱口而出,“那个人可能是我爸!”

    “褚玄毅”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仰起脸,贴近他说:“你不需要找他,他们不配!”

    梁洌注视着眼前和褚玄毅一模一样的脸,脑中浮现出了和褚玄毅在酒店那次,也这样对他说了一样的话。

    “褚玄毅”就是褚玄毅。

    第28章  禇医生:欺负老婆好刺激~~

    # 028

    幽绿的诡光仍旧笼罩着一切, 从窗外一潭死水的湖里反射进来,光线变得更加阴幽诡异,将“褚玄毅”的脸映得一半暗一半绿。

    梁洌一瞬间心跌到了谷底, 从脚底升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寒。

    如果“褚玄毅”就是褚玄毅, 那“褚玄毅”所有让他感到奇怪不解的地方,都变得合理了。

    可为什么这个“褚玄毅”和他熟悉的褚玄毅又不同?说起来小黑蛇也和他熟悉的褚玄毅不同。

    为什么?难道有很多个褚玄毅吗?

    如果都是褚玄毅,小黑蛇为什么要攻击“褚玄毅”?还从“褚玄毅”手里救了他!

    褚玄毅一边想要强上他, 一边又来救他!又把他当什么!那一刻对那个触手怪物产生的依赖和安全感算什么!

    这一刻梁洌产生了跌入地狱般的恐惧, 与对未知强大存在的恐惧不同, 而是一种被操控,被玩弄,他却无力反抗, 无法逃脱, 参杂着厌恶的毛骨悚然。

    就像一个小孩随意选中了一只蚂蚁,装起来观察,实验,戏弄, 最后肢解再随意丢弃,但绝对不会去想这只蚂蚁会想什么, 会不会害怕。

    他觉得自己就是被褚玄毅抓住的蚂蚁, 褚玄毅能对他为所欲为,他却只能全盘接受。

    这就是“祂”让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样玩弄他吗?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该企图褚玄毅爱他吗?不该有褚玄毅对他那么好了, 还想要褚玄毅更在乎他吗?

    他就该死心塌地当褚玄毅床上的工具, 毫无自我的满足褚玄毅吗?

    ——凭什么?

    褚玄毅为什么要选中他?

    为什么要选他?

    “褚玄毅。”

    梁洌无法止住颤抖地开口,“如、如果我做到了你的要求, 你能不再低语,放过人类吗?”

    “褚玄毅”捏住他下巴的手指猛然用力, 完全无视了他的话问:“为什么你更害怕了?为什么要怕我?为什么不爱我了?”

    就在“褚玄毅”开口的瞬间,狂乱的黑气如同爆炸一样倏然涌动而出,如同巨浪一样卷向梁洌。

    梁洌的视线倏然变得一片漆黑,可是他能感觉到周围布满了那些他熟悉的巨大触手,仿佛疯了一样搅动在本来就汹涌黑气里,下一秒就要去将世界一并毁灭。

    “褚玄毅”又像是故意要给他看那些触手,黑气突然空出了窗前这一块空间,窗外幽绿的诡光透进来,染在那可怕怪异的触手上,显得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下一刻就有不知哪里来的触手伸向了他,准确地找到他衣服的空隙,钻进去攀上他的皮肤,滑腻粗粝的触手一点一点沿着他的皮肤蠕缩,上面的肉刺如同无数变小的舌头毫无规律的舔在上面,他全身不受控制地起满了鸡皮疙瘩。

    “褚玄毅”却贴近了他,松掉了捏着他下巴的手,声音低沉下来变得与褚玄毅完全一样了,他就如同在听褚玄毅说:“不要怕我,梁洌。”

    ——那你把这些TM变态的触手收起来啊!

    梁洌不懂“褚玄毅”怎么做到一边这样对他,一边还说出“不要怕我”,他觉得“褚玄毅”分明就是想故意吓死他。

    他极力维持着快要断线的理智,克制下本能的抗拒向“褚玄毅”贴近,却又难以彻底将本能压住,他就成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姿势,仰着脸再次问“褚玄毅”。

    “我说我爱你,你能停下低语?放过人类吗?”

    “褚玄毅”盯着梁洌明显藏满了恐惧的眼神,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可是围绕在周围的触手扭动得更加狂乱,像是随时要全部缠在梁洌身上,将梁洌彻底吞噬到他最核心的地方。

    他动作却极为温柔地轻轻碰到了梁洌的脸说:“你不爱我,你在骗我,你明明只有害怕。”

    “不然你想我怎么样?”

    梁洌脱口而出,可是吼完情绪下跌,理智回笼,他怕又惹怒了褚玄毅,人类的处境会变得更加严峻。

    他努力将刚刚没有贴近的那点距离舍弃,整个人完全靠在了褚玄毅胸口,降低了要求,“你想要我怎么做?结束了可以让我走吗?”

    “褚玄毅”眼睛死死地钉在他脸上,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伸来的触手突然变多,将他的衣服完全掀开,“褚玄毅”的手扣住他的后颈,用远比人类灵活的舌头从他的唇上舔过去,然后对他说:“证明给我看,你有多爱我。”

    梁洌不自觉地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对着“褚玄毅”的双眼,他的手贴向了缠绕在他胸前的触手,他从来没有这样触摸过这些东西,被粗粝的肉刺摩擦过掌心下意识缩开手,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褚玄毅”像是在看他表演,如果那些快要疯了般要刺进他身体的触手,不算“褚玄毅”的话,“褚玄毅”是一动不动。

    他再次把手贴回去,握住了那条只能箍住一半的触手,那条触手的尖端立即绕着他的脖子伸到了他唇边,抵着他的唇轻轻扫过去。

    本能让他咬牙紧闭着嘴,又被理智撬开了他的唇齿,缓缓地伸出舌头找到了仿佛在等待的触手尖,试探地舔了一下。

    瞬间那触手兴奋地钻进了他嘴里,“褚玄毅”的眼神变得像是要一口吃了他般,却还是淡然地不动,只是一条触手卷住他的手带向对面。

    他看着“褚玄毅”猛烈滚动的喉结,已经分不清“褚玄毅”的语气到底是谁,只感觉有声音扣击着他的耳膜。

    “摸这里。”

    梁洌下意识握住的手缓缓松开,忍耐地小心触上去,立即被吓到缩回了手。他疑惑地向“褚玄毅”盯去,明明和他熟悉的人一模一样,可是却又不一样了,完全不是人类,甚至超出了他理解的级别,口齿不清地问了一个天真的问题。

    “这是什么?”

    “褚玄毅”终于动了,勾着他的腰将他接得更近,低头凑在他耳边说:“你不是爱我?这都怕?”

    他不回答,“褚玄毅”命令地说:“不许拿开。”

    下一刻他的手被触手强行缠住按在了上面,“褚玄毅”转过来抵在了他唇前,那条在他嘴里的触手还没有收走,“褚玄毅”就这样贴着他的唇吻过来,舌头和触手在一起仿佛要将他的口腔搅烂,喉咙里不自觉发出了难受的声音,却被抵住,让他什么也喊不出来,憋出了生理的眼泪。

    “褚玄毅”蓦然顿住,从他唇间牵出一条被诡光染绿的丝线,舌尖突然舔到他眼角,卷走了那滴眼泪,然后像是质问一样地说:“梁洌,你不爱我,你只有害怕。”

    梁洌想要辩解,可是“褚玄毅”没有给他机会,刚刚的触手完全塞住了他的声音,“褚玄毅”就这么用要吃了他的眼神望着一动不动,可是那些触手和涌动的黑气代表了他有多疯狂。

    梁洌刚刚已经觉得那些触手疯了,发现现在才是,他的手好像已经不是属于他的,被死死地缠住由触手带动,而贴在他身上的急切地,疯狂地磨在他的皮肤粘膜。他觉得他应该只有恐惧,也只能有恐惧,可是在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坠进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地地狱。

    终于,他的掌心被烫得一抖,身体发颤得站不稳,被无数的触手拥挤扶住才没倒下。

    “褚玄毅”突然抓起他那只手舌头卷舐过来,他掌心发痒,惊恐地向“褚玄毅”看去,下一刻“褚玄毅”突又扣住他的脖子,紧紧地吻过来全喂给了他。他怔了一瞬,猛地挣扎,却被强推到了喉咙里,被迫咽下去。

    “褚玄毅”松开他,他下意识想呕出来,以前褚玄毅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可是他现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刚刚那明显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你敢吐出来,我就直接——”

    后面几个字“褚玄毅”悄声在他耳边说出来,他猛然压制下去,“褚玄毅”终于满意了,抱着他变得温柔地吻过来,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还没满足。

    直到那些触手终于从他身上离开,“褚玄毅”抱着他从上到下用舌头清理掉了所有的沾上的液体。最后“褚玄毅”蹲在他脚前抬起头,眼神像只终于餍足的野兽,接着起身替他整理好衣服,搂着他说:“去镇外的那棵大槐树下,也不要再去找那两个人,不要再理会他们,他们不配。”

    梁洌一时没反应过来“褚玄毅”的突然正经,下一刻“褚玄毅”又在他后面捏了一下问:“能站稳吗?”

    他本能地“嗯”了一声,周围的黑气猝然消失,接着“褚玄毅”也不见了。

    破败的房间仍然反着幽绿的诡光,可是什么声音好好像消失了,安静得像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梁洌怔怔地立着不动好半天,才终于从身体残余的感官里回过了神。

    “褚玄毅”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他去找什么?每次都做完就消失,不想复合就直说!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反复?

    砰——

    房间外面突然又有了响动,他猛然想起他养父,下意识追出去。

    如果“祂”什么都知道,一直让他不要再去找他们,是不是知道他养父母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这件事在他心里十年,已经形同一个执念,他没法说放弃就放弃。

    他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养父,在房子的一处角落听到响动,连忙举枪看过去,结果是薄屹臣和关震山。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薄屹臣用手电上下指着梁洌,确定他没哪里少一块。

    梁洌收起枪,对薄屹臣和关震山说:“沈总和辛娅在镇外的山坡上,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厉害的怪物,辛娅说是丙类的从者,很难对付。”

    “我就知道这地方不会那么容易离开!”

    关震山立即就要去救人,薄屹臣叫住他,“等一下,他们自己会想办法,一个从者而已。”

    “一级以上才有从者,万一一级出现了!而且丙类是最难对付的,他们两人肯定不行。”

    关震山还是要去,薄屹臣回答:“我们的任务是护送梁洌,他们把梁洌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他们的失职。我们最重要的是保护梁洌,而不是带他去找危险。”

    关震山琢磨地盯向梁洌,觉得很有道理,立即转过来问梁洌,“你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梁洌没办法说他发生了什么,只能回没事,至于沈一风和辛娅,他冷静地想一想,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有事,虽然知道了小黑蛇和“褚玄毅”一起玩弄他,但他还是直觉小黑蛇会听他的话,不会扔下沈一风和辛娅有危险不管。

    于是,转开话题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薄屹臣回答:“现象里的所有一切都和邪教有关,那些怪物就是曾经邪教被献祭过的人,它们只靠本能行动,还能无限复活。”

    梁洌没有太意外,那些怪物确实看起来很像人。

    薄屹臣接着说:“现象的源头很可能和建立邪教的人有关,也就是骜家古宅最早的主人。”

    章叔就说过骜家能传几百年和危险物有关,最早的主人和危险物做了什么交易,得到了能力,能够造成现象没有问题。

    可是梁洌想起辛娅之前说的,回薄屹臣,“他是几百年前的人,不可能活到现在,还被我们遇上。”

    薄屹臣轻笑了一声,“几百年而已,只要抛弃了人性,并不是什么难事。”

    梁洌这回震惊了,盯着薄屹臣,但薄屹臣没打算给他详细解释,接着说:“申屠副局先去古宅了,没有问题会给我们信号,我们先找地方等着。”

    “她一个人没问题?”

    梁洌不放心,薄屹臣回了一个又让他震惊的答案,“没问题,她本来就不是人类。”

    他朝薄屹臣盯过去,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想到特危局的人都叫申屠零奶奶,申屠零一直的怪异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薄屹臣主动地向他解释,“没错,她本来就是危险物。”

    这回梁洌真的被惊住了,他本来以为申屠零和沈一风一样,身体有什么特殊,没有料到会直接是危险物。可是想到褚玄毅能够完美地伪装成人类,其他危险物肯定也可以,只是危险物为什么会站在人类这一边?

    那反过来申屠零是危险物,沈一风——

    梁洌不禁问薄屹臣,“沈总难道也是危险物?”

    “不是,但这是整个特危局的禁忌,不方便告诉你。”

    梁洌是真不喜欢薄屹臣这说话的方式,但也不好去打听别人的禁忌,于是说:“既然要等申屠副局的信号,我们先去一趟镇口,找那里的槐树。”

    “什么槐树?”

    梁洌回想“褚玄毅”的话说:“有人告诉我让我去那里。”

    “谁?”

    “祂。”

    薄屹臣瞬间理解了“祂”是谁,没了意见,他们整理好装备就出发。

    可是刚刚一动,周围就全是响动,房子里有很多一点光线都没有的角落,却感觉里面藏满无数怪物。

    “快走!”

    薄屹臣喊了一声,随即将梁洌推到了前面,然后和关震山将他夹在中间,往外面移动。

    这个阵型怎么看都有点太夸张了,梁洌虽然对付不了太厉害的怪物,但能用枪暂时打死的,还是能上手的。

    可关震山和薄屹臣完全地将他保护在中间,他突然有点想沈一风,至少不用这么别扭。

    “小心!”

    关震山突然大喊的一声,手电抬起往天花板一照,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倒挂满了怪物,全都呲牙裂嘴,像是马上就要开席吃大餐,嘴里还有发黑的黏液流出来。

    “梁洌,走!”

    薄屹臣立即推了梁洌一把,将他往房间外面带去。

    同时天花板上的怪物纷纷动起来,关震山举起手里的特殊□□,“嗒嗒嗒”的枪声顿时响切了整个房间,被击中的怪物像下饺子一样不停地落下来。

    梁洌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怪物竟然齐齐地转头,诡异的眼睛全都直盯着他,就在他出门的瞬间,竟然全都无视了关震山,向他追过来。

    ——为什么?

    梁洌心里那股来历不明的恐惧又冒起来,脑中闪现在一些他抓不住的画面,但他直觉和这些怪物有什么关系。

    薄屹臣也发现了,这些怪物之前还在追他们,可是梁洌出现后,好像他们的肉都比不上梁洌香了,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了梁洌身上。

    他思忖了片刻,立即推着梁洌往外跑,建筑里面能掩藏的地方太多,很容易受到偷袭。

    可就他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一个房间突然本来就破旧的门被撞开,他立即把手电过去,挤满的门的无数怪物探出头,接着一窝蜂的全涌出来。

    他立即挡到了梁洌前面,对着怪物一拳挥过去。

    梁洌这时才注意到薄屹臣手上戴着一个奇怪的手套,像一种他没见过的皮做的,一拳准确地打在了一个怪物的头上,瞬间怪物的头就像西瓜一样碎了,迸出漆黑发粘的液体四溅,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散发出来。

    怪物剩下的肢体摔在地上,薄屹臣一脚踩上去,接着下一拳挥向了另一个怪物,片刻那不知是不是脑花的黏液溅得到处都是。

    梁洌意外薄屹臣平时看起来斯文谨慎,动起手来却是个狂战士,一拳一个怪物脑袋,他觉得没比沈一风的风格收敛多少。

    关震山打着也发现怪物全跑了,他骂了声脏话连忙追出去,看到梁洌站在薄屹臣身后,立即冲过去拉住他就往外跑。

    然而,梁洌一跑,所有的怪物又无视薄屹臣,四散的绕开他,追向了梁洌。

    薄屹臣眼镜反起了一圈缝隙里透进来的幽绿诡光,小声地喃了一句,“还有点脑子。”

    下一刻他不打怪物的脑袋了,疯了一样捶着建筑的墙壁,一开始还谁也没意识到,直到某一处响起了坍塌的声音。

    “薄屹臣!你大爷的鸡腿!不知道喊一声!”

    关震山骂出来,但建筑已经开始塌了,他们人还在二楼。

    梁洌看到旁边的窗户,反拉了关震山一把,关震山看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率先冲过去,撞开本来就已经破碎的窗户,往外跳了出去。

    落地后,关震山连忙伸出去对梁洌喊:“梁洌,我接住——”

    他话没喊完,梁洌已经落在了他旁边,回答他,“谢谢,不用了。”

    这时,建筑完全坍塌下来,梁洌不太确定地问:“薄队他,不会有事吧?”

    “他最好有事!”

    然而,现实让关震山很失望,建筑塌下去的废墟里轰隆的一阵响过后,薄屹臣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他先是脱了身上的西装甩干净灰尘,然后理清头发,最后吹了吹眼镜从容载回去,再从废墟上跳下来说:“快走,怪物还会再追过来。”

    梁洌瞟到薄屹臣又来推他,下意识避开了他刚捶完怪物脑袋的手。

    然而,他们刚刚转身,前面的路就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堵住了。

    之前两次遇到怪物,有沈一风和“褚玄毅”,他都没有太直观的感觉,此刻才真正发现这些怪物真的是源源不绝。

    无数怪物那双漆黑诡异的眼睛,全都直直地盯住他,恍然间他感觉那些怪物已经向他扑过来,尖利的指甲刺进了他的身体,撕开他的血肉,长满了细密的牙齿嘴向他咬过来,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肉被咀嚼的声音,身体产生了撕裂他理智的痛感。

    好像他曾经真的被吃过。

    “梁洌!”

    “梁洌?”

    梁洌回过神,才意识到他没有被吃,而包围住他们的怪物正在不断消失。

    他震惊地眨了眨眼,不是错觉,“怎么回事?”

    关震山和薄屹臣都低头往他脚下看去,他连忙低头,看到他脚下是一层像菌丝一样铺开的黑气,漫延向了怪物,缠绕上去怪物瞬间消失。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褚玄毅身上的那种黑气,可是此刻这些黑气却连接在他脚上。

    他连忙拉起裤腿,发现是那个褚玄毅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但印记现在不是之前那个标记形状,而是像一条画在他皮肤上的触手,缠绕着他的小脚,黑气就是从触手上出来的。

    明明只是像刺青一样的图案,却像是发现了他的视线,忽然动了起来,他甚至感觉到了脚上摩挲的触感,瞬间整个人绷成了一条线。

    这又是什么?

    梁洌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会不会又是一个“褚玄毅”,登时想连腿也一起扔出去。

    那条触手印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忽然就不动了,而包围他们的怪物也已经被清理干净。

    薄屹臣煞有介事地蹲下去,擦了擦眼镜上没干净的灰,把手电照到梁洌腿上说:“这是‘祂’留下的印记对吧?看来‘祂’还是很在乎你,专门留下这个印记保护你。”

    梁洌听到这话一点也不感动,想到刚刚“褚玄毅”才对他做了什么,他捏紧了手里的枪把裤腿放下去,努力无视腿上的存在说:“走吧。”

    第29章  禇医生:老婆快爱我~~~

    # 029

    古镇的石板街被映得幽绿, 没有风,没有虫鸣蛙叫,也没有了怪物, 忽然安静得像是开了静音, 让气氛升起了另一种恐怖感。

    梁洌还是被薄屹臣和关震山夹在中间,他不知道那些怪物是彻底消失了,还是会再次从哪里冒出来, 视线不自觉来回扫视两边。

    那些一丝光都照不到的阴影里, 总像还藏着什么在不断地变化, 狰狞扭曲,好似随时要张开的大口扑过来。

    走出古镇视线变得开阔,他终于感觉放松了一点, 注意又不自觉集中到腿上。

    印记好像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往腹部的地方摸了摸,果然是那种摸到不皮肤,反倒像是摸到了别的东西的触感。

    他连忙把手缩回来,却感觉那印记活跃起来, 沿着他的皮肤到处乱蹿。

    “梁洌,你怎么了?”关震山走在梁洌后面, 看到他突然动作怪异地停下来上前关心。

    梁洌倏然站直, 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没什么。”

    可他每走一步都感觉那玩意在摩挲他的皮肤, 心里默默地骂变态, 不要随便什么地方都去蹿,可那玩意完全理解不到他的心里话, 不知兴奋什么,把他皮肤当成游泳池一样, 继续到处乱钻。

    镇子所在的整个区域都很平坦,最高的就是之前的山坡,少了建筑几乎能一眼望到底。

    梁洌这时才发现,这个地方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比如有地方明显感觉有几百年前,可有的地方却是后来修缮后的一古镇。

    还有他们要找的槐树,现实里因为活了上千年还算是一个景点,但现在他们找到的,很明显要小上很多,而且枝叶掉光,仿佛已经枯死。

    走到树下,梁洌举起手电沿着树观察了一圈,树的周围没像后来砌起了一圈围栏,就这么立在土坡上。

    他所能见到的,除了树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树下都没有长一棵杂草,显得没有一丝生机,有种强烈的不祥感。

    薄屹臣同样举着手电,绕树走了一圈问梁洌,“就只有一棵树,祂没有说来做什么?”

    梁洌也想问,“褚玄毅”既然叫他来,怎么不说清楚到底来做什么。

    “你们看树上。”

    关震山突然把手电指到了树上,树的中段绑了一条红布似的东西,可仔细一看,又不像红布。

    周围一点风都没有,那条布却在动。

    “不会是什么怪物?”

    梁洌觉得一路走到这里,他也开始见多识广了,如果是怪物也不奇怪,可一块布一样的怪物,还是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就他这么想的一刻,红布一头还缠在树上,另一头突然掉下来,像是很有弹性的布料,刚好掉到齐平他视线的位置,上面好像有什么在动,幽绿的诡光映得不是很清楚。

    他立即把手电照过去,猛看清是一张脸。

    一张像是被压扁了,裱在一块布上的脸。

    刚自觉见多识广的梁洌还是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一步,手电却没从那张脸上移开,他清楚地看到脸上的嘴已经扁得如同一块布了,却能够张开,发出如同被掐住脖子喊出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梁洌形容不出这一瞬间他有多惊悚,“你不爱我了”这句话已经是他的心理阴影,被人向他问出来已经足够让他崩溃。

    此刻一个诡异到说不清是什么的存在突然问他,他连寒毛都仿佛僵直起来。

    “褚玄毅”不会是让他来听这诡异的东西,问为什么不爱祂吧?

    关震山和薄屹臣如同两个自动人形防御装置,“唰”地一下冲过来挡在了梁洌前面。

    先是关震山对着二次元生物一样的脑袋突突一阵扫射,然而子弹打上去那东西的“皮”被击成了一根刺,却硬是没破,接着复原,而子弹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我去!这玩意难道叫橡胶人?”关震山露出了和梁洌一样不可置信的表情。

    薄屹臣随即对着那张脸一拳砸去,脸被砸在树干上,树干多了一个坑,那张脸掐进坑里。

    可他的拳头拔开,那张脸自己扯了扯,出来还是完好无损。

    “真的好像是橡胶人!”

    关震山这回十分确定地抽出一把匕首,“要用利器才有用!”

    薄屹臣惊讶地向关震山看去,他不相信有什么危险物是他不知道,关震山却知道的。

    他不太虚心地问:“什么橡胶人?我怎么没听过有这种危险物?”

    “你当然没听过!”

    关震山不屑地挥起匕首刺过去,刺中了那张脸,却不他想的有用。

    那张脸突然裂开了,或者说是整个布条都裂开了,就像一块布被撕成了一条一条,各自就这么分开飞出去,飘浮在空中,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充满怨恨的喊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阿辞,你不爱我了!”

    梁洌喊的不是“梁洌”,莫名松了口气。

    下一刻,刚刚分散的“布条”再次细分,变成了无数根细丝一样的东西,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说是飘落其实不太准确,那些红色的“细丝”明显是有目标的,全都精准地朝下面他们三人的位置落下。

    梁洌本能想要抬手挥开,却被一股突然冒起的黑气缠住了手,红色“细丝”像是感知到危险,倏地缩了回去,不敢再靠近他。

    薄屹臣和关震山本来有防备,没有直接用手,可是无论他们用的是什么,那些红色“细丝”只要碰到了东西,立即缠上去,然后迅速攀爬,直到寻到了血肉就往里钻。

    薄屹臣用手电照去,此刻才真正看清,这些细丝其实是虫,又细又长,两侧长满了无数绒毛一样的触脚,相互勾在一起就组合成了刚才的“布”。

    他看着细一样的虫一头刺进他的手臂,以极快的速度钻进去,他的手臂立即开始发麻,等到那虫全部钻进去,他的手臂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僵硬地伸出去,好让更多的虫钻进来。

    “梁洌,别碰这些东西!”

    薄屹臣第一时间是对梁洌喊,“这大概是某种寄生类危险物,能控制身体,如果进入大脑,说不定连意识也能被控制。”

    梁洌其实是最安全的,自从黑气出现空中的“细丝”都没敢再靠近他。

    听到薄屹臣的话他看过去,只见薄屹臣拿起一把枪对准自己的胳膊。

    这是准备把自己的手臂用枪打断?

    下一刻,薄屹臣真的开枪了,梁洌连忙对着空气说:“你能不能也帮一下他们?”

    他身上的印记突然又蹿动起来,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意识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东西似乎在和他讲条件。

    薄屹臣眼看要开第二枪了,他脱口而出,“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快点!”

    果然就是在和他讲条件,梁洌说完,如同菌丝一样的黑气突然就向薄屹臣和关震山扑过去,迅速绕了一圈,那些红色“细丝”瞬间都消失不见。

    薄屹臣要开枪的手停不下来,是关震山眼疾手快推了一把,这一枪才打歪在旁边的槐树上。

    接着两人相互对了一眼,扶住槐树心有余悸地喘起了气。

    梁洌也重重了松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吧?”

    关震山感慨,“我差点以为真的要完了。”

    薄屹臣却懊恼地一拳捶在树上,看向梁洌道歉,“对不起,是我们该保护你的。”

    梁洌没想到薄屹臣还要向他道歉,这也不算他的功劳,他犹豫是不是该谢谢“祂”,但感觉到皮肤上不断乱蹿的触感,他决定还是不说了,提醒薄屹臣。

    “你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

    薄屹臣确实被提醒了,却不是包扎伤口,而是拿出一个笔记本,刚刚的红色丝线虫是一种以前没有发现过的危险物,他详细地记录起了特征,甚至还去树上找到了一点残余,用镊子夹下来装进了一个黑色的试管里。

    梁洌不由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打算把那个带回去?”

    薄屹臣专注地没有回答他,关震山接过话说:“别理他了,他脑子有问题——刚才那东西应该是彻底消失了吧?你有没事?”

    “没事。”

    梁洌也看出来了,薄屹臣似乎很执着于危险物,他不由再次把手电往树上照去,蓦然发现上面还挂着什么东西。

    他换了个角度终于看清楚——竟然是一个头骨。

    这时一条肉虫一样的触手蠕动上去,将那个头骨取了下来。

    接着,树背后传来了男人抽泣的声音。

    他刚刚才消下去的鸡皮疙瘩立即又冒起来,和关震山换了个眼神,一人往一个方向,握紧枪绕到树的背后。

    手电照过去,竟然是客栈里的那个怪物,虽然看起来和最后在客栈的样子不同,但有种奇妙的相似感。

    怪物此刻没什么攻击性,就像一堆肉堆在那里,怪异的手抱着那个头骨。

    梁洌不确定枪是不是有用,但有“祂”这个外挂,莫名有了底气,枪口指着怪物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怪物突然在地上找什么,肉虫一样的触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终于捡起一颗眼球,上面粘满沙子灰尘,但怪物一点不在意,又在脖子顶那团肉块上扣出一个洞,将眼珠装进去。

    梁洌看着那眼珠向他转过来,接着听到了一个满是幽怨的声音。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们杀了我孩子他妈的。”

    梁洌不知道声音到底是从怪物哪里发出来的,但他更疑惑“孩子他妈”指的是谁?总不会是刚才的那条“红布”吧?

    “刚才那个是我妻子。”

    真是那条“红布”!

    梁洌实在震惊怪物的择偶标准,但有孩子的意思是,怪物之间完全没有生殖隔离吗?不过怪物下一句他就明白了。

    “其实我们曾经都是人。”

    他蓦地把枪放下去,好像知道了“褚玄毅”叫他来这里做什么。

    关震山看到梁洌突然向怪物靠近,立即一个箭步过去挡在他和怪物中间,然后把枪对准怪物说:“这样问就可以了。”

    梁洌觉得关震山一路对他照顾过头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这种好意,就这么隔着关震山问:“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的孩子是不是住在山坡上那个男孩?”

    怪物惊讶地转动那颗诡异的眼珠,冷不防地对上梁洌的视线,梁洌还是不受控制脊背发凉。

    “你见过那孩子了吗?他没有伤害你吧?”

    怪物叹气叹得一堆肉都颤了一下,“这说起来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我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那时我们这里还是一个小村子,但在官道的旁边,来往的人很多,大家虽然不富裕,但也还不错。可是、可是那天——”

    梁洌在怪物那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上,看出了悲恸。

    “——那天是我生辰,本来说好早点下工回家的,结果因为太忙,到了天黑都还没结束……他们就下来找我,就在这里,在这棵树下遇到了歹人……他们、他们玷污了我妻子,打死了我儿子,等我赶来她……她已经吊死在树上了。”

    无论什么时代这样的故事都不新鲜,梁洌不能说他感同身受,但确实见过许多类似的案子。

    在现代有DNA技术,有天网,可在古代凶手如是流蹿路过,没人看见,很难找到凶手,就算抓到没有DNA技术也很难判定。

    怪物伤心得自己解体了,身体变成了一堆零散的肉块不停往下掉,有一块还滚到了梁洌脚边。

    本来沉重伤感的气氛一下全没了,梁洌被瘆得又紧张起来,盯着脚前的肉块,犹豫好一会儿最终一脚帮忙踢了回去,然后他问了一个有点怪异的问题。

    “你还能继续说话吗?”

    怪物还回答了,“能。”

    梁洌再次好奇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就见一块肉块就从底下挤出来,上面有一张嘴。

    可能哪里没调整好,旁边的肉块抽拉成了触手状,伸进那嘴里搅了一翻,捋出来一条舌头。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梁洌还不由地想到“祂”的触手,伸进他嘴里的画面,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顿时浑身不适,将枪抵到身上,准确找到了那个印记所在的位置。

    刺青一样的触手抖了抖,立即盘成一团不敢再动。

    怪物调整好嘴继续说:“如果那天我能早点回去,能不说要过生辰,他们就不会出事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的错,我没有脸在活下去,就去跳了湖,然而——”

    说到这里,怪物的语气从悲恸变成了恐惧,“——我没有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就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好像是一个洞,里面有一块非常奇怪的石头……那个石头里面会发绿光,我碰了一下那个石头,脑子就出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可以让他们都活过来,只要我愿意信奉他……如果还能回去,我真想杀死那时的自己。”

    梁洌问:“你答应了?”

    “是,可是我回到家,见到的却是两个陌生人,两个自称是我妻子和儿子的陌生人……但那两个人又有他们的记忆,虽然变成了别的样子,记忆让我觉得还是他们,所以我接受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隔壁村的一家人突然找上门,说我拐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梁洌猜应该是那个危险物拥有将记忆植入给别人的能力。

    果然,怪物接着说:“我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清醒过来那一家人都死了,死在我家,而我妻子和才9岁的儿子正在外面挖坑,准备将那家人都埋了!”

    怪物手扣出来的眼睛不停地颤动,像是回想起来仍然感到害怕,“你不能理解,当你看到你熟悉、以为很了解的人,突然那么平静地杀人埋尸有多恐怖。那时我才明白,那不是他们,或许那已经不是人!”

    梁洌觉得他或许能够理解,当他突然知道他同居四年的男朋友,不是人类,而是能够随意毁灭人类的存在,可能比怪物当时的感受更加惊恐。

    他问怪物,“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因为我杀了他们。”

    这个答案让梁洌有些意外,怪物说下去。

    “那件事后,他们变得越来越怪异,比如我妻子记得我们一起的所有事,却不记得她自己的事,我儿子也是记得在家的事,对外面的事完全忘了……每当他们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暴躁,怪异,一开始还只是攻击别人,最后甚至会杀人!”

    梁洌突然想起山坡上男孩的“爸爸妈妈”们,和怪物形容的妻儿很相似,被问到想不起来的事就变得充满攻击性。

    他不解地问:“他们的记忆是假的?”

    “不是,是因为他们的记忆,其实是我记忆中的他们。我记忆中不知道的部分,他们的记忆里都是空白的,一但触及到这部分空白,他们就会变得不像人……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为了让他们不再伤害别人,我杀了我那个有我妻子记忆的女人,可到孩子,我没下去手,结果……那孩子为了给自己找新的疼爱他的父母,也去找了那个石头,将整个村子的人全都变成了他的“爸妈”……而我因为违背了信奉的誓言,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梁洌听到这里总算把所有事都串起来,山坡上的男孩记忆是从这个怪物那里来的,所以只记得父母疼爱自己,可他爸爸却杀死了他妈妈,甚至还想杀他,所以他变得扭曲,最后成为了那个丙类的从者,将整个村子的村民都变成了他的“爸爸妈妈”。

    可是男孩本来就记忆残缺,那些从他记忆里成为他“爸爸妈妈”的人,记忆更残缺,才会被沈一风一个问题问到混乱发狂。

    而男孩一直没找到他理想的“爸爸妈妈”,就到处认父母,对方不同意就要杀死。

    他接着又问:“那个印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都有那个印记?”

    那堆肉块突然又翻动起来,一块翻到了最上面,正是有印记的部分。

    怪物问:“你是说这个?成为祂的信徒就会有。”

    “是指答应祂的条件,祂‘实现’你的愿望?”

    “差不多是这样吧。”

    梁洌听到这里疑惑起来,既然要与那个丙类做过交易才有印记,那张在邪教资料上的照片怎么回事?他养父母失踪时他看到的印记,又是哪里来的?

    还是说他当时看到的,其实是某个和那个丙类做过交易的人?

    怪物突然反应过来,激动得那堆肉块都跳动起来,“你们不会也是要去找那个吧?不、不要去,那是害人的!小君也被害了,后来有个有钱的老爷,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来这里建起了一个‘神教’,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你们千万不要去,不能去!那不是人应该接触的!”

    在旁边听到现在的薄屹臣突然走出来,“你说的有钱老爷是不是姓骜?”

    梁洌觉得这已经不需要确认了,就这么小一个镇不可能有第二个邪教,也就是这个丙类危险物很可能就是邪教信的“神”,那么所有关键应该就在这个危险物上。

    地上的怪物急得又支起了“人”形,站起来劝阻他们,“你们不要去,我没有骗你们!真的不能去,那不是人应该接触的,那不是人,是怪物!是诡异!”

    薄屹臣不屑地回答:“不用你这种怪物操心,我们本来就是干这个的。”

    梁洌蓦地吸了口冷气,薄屹臣真的太不会说话了。

    这个怪物虽然一出现就吓了他们,还给他们的菜里加虫,可说不定在怪物眼里那是高蛋白。而且现在回想,当时怪物叫他们留在客栈,是真的希望他们不遇到危险。

    他接过话对怪物,“我们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希望你能告诉我们,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怪物的那颗眼珠突然又掉到地上,耷拉着满身诡异的肉块终于说出来。

    “桥下。”

    就这两个字,梁洌觉得怪物还是不希望他们去,故意不说清楚,但这已经比他们没头没脑满镇找要简单得多。最后对怪物说了一声,“谢谢。”

    怪物没有再回应他们,又变成了无数的肉块掉成一堆,埋住了那颗头骨抽泣起来。

    虽然怪物没说,不过梁洌猜测这颗头骨应该是怪物真正的妻子,刚才的“布条”怪物,很可能就是那些丝线一样的危险物控制了怪物妻子的尸体,变成“布条”的。

    怪物不希望妻子死后还变成怪物,又不忍心再伤害妻子,就一直守在这里。

    “我们走吧。”

    梁洌向关震山和薄屹臣看了一眼,又转身往镇里回去,路上他一直在思考。

    关震山说过一级以上才会有从者,山坡上的男孩是从者,那怪物说的危险物至少是一级。

    一级是人类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应付的级别,他们就这样找过去,很可能就是上演无人生还。

    他问薄屹臣,“如果把我们困在这里的,就是刚才怪物说的危险物,我们是不是永远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薄屹臣回答:“不太可能,一级以上的现象比这强多了,应该只是祂的的从者。”

    梁洌想到山坡上的男孩,如果是从者,会不会就是男孩把他们困在这里的?

    但是的话,沈一风和辛娅应该能看出来,不是男孩,也就是说这里还有那个丙类的从者。

    “啊啊啊——救命!”

    “我要杀了你!”

    街道远处突然传来沈一风和辛娅的声音,梁洌抬眼眺望过去,看到沈一风被辛娅追着跑过来。

    两人看起来都没事,沈一风也恢复了正常,他刚松了口气,就见沈一风向他们求救。

    “救命……老关,快拦住辛娅!”

    关震山看到沈一风后面像是狂化了的辛娅,好奇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她被丙类灌输记忆洗脑了,现在她认为我跟她结了婚,还有一个孩子,而我要杀了她和孩子,所以她要趁我动手前先杀了我!”

    梁洌感觉这剧情有点耳熟。

    关震山连忙冲上前拦住了辛娅,在辛娅看不到沈一风的瞬间,立即变得正常,平静地问关震山,“你们怎么在这里?梁洌?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你没事吧?”

    “没事。”

    梁洌话刚落下,沈一风双手捧起小黑蛇递到他面前,“你没事,祂有事。”

    辛娅眼里出现沈一风立即又狂化,被关震山硬拉到了另一边,让她别看见沈一风。

    梁洌看向沈一风手里的小黑蛇,一时间脑子里冒起了许多念头,僵在那里一动没动。

    沈一风不解地瞥着他解释,“祂突然之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然后就变这样了,所以才让那个从者逃了,逃的时候辛娅还中了招。”

    小黑蛇两只圆圆的黑眼睛望着梁洌,仿佛快死了的模样,脑袋有气无力地动了下,立即又耷拉下去,显得脆弱可怜到极点。

    梁洌一点不信小黑蛇怎么了,想到“褚玄毅”他肯定这小东西是装的,连一眼都不想理。

    他倏地转开视线,小黑蛇现场给他重演了一遍什么叫受到了巨大的伤害,身体都盘不住,一下从沈一风手里滑了下去。

    刹那间,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手已经把小黑蛇接住了,小黑蛇到了他手里立即又有了精神,甚至是兴奋,绕上他的手腕不停往他皮肤上蹭。

    沈一风看着小黑蛇那个劲,讨好的意图他都能看出来。

    然而梁洌无情地把小黑蛇塞进了装备包,小黑蛇落进去立即把脑袋伸出来,眼睛里全是可怜难过,还有无尽的幽怨。

    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小黑蛇有点可怜了,但梁洌还是把包盖阖过去。

    小黑蛇没有再把头探出来,但他感觉到了极为强大的压迫感。

    之前还好好的,就这么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人类刚刚升起的希望是不是要破灭了?

    梁洌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看到小黑蛇,就会想起来褚玄毅是怎么戏弄他的,没法再觉得小黑蛇可爱。

    他扣好包看向其他人,除了申屠零,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于是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去桥下,还是先去找申屠副局?”

    “什么桥下?”

    沈一风这时才想起来,“你怎么和他们两个在一起?‘祂’把你带去哪里了?”

    梁洌瞬间又想起来“褚玄毅”做过的事,用力地扯住了装备包的盖子回答:“这说来话长,总之我们刚从客栈那个怪物那里得到线索,这里镇上很早之前就有过危险物,就在桥下。”

    第30章  他恐惧祂,同时也依赖祂。

    # 030

    沈一风看梁洌不想说, 但是梁洌消失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和小黑蛇一样的波动,没再追问, 接着梁洌的话问:“桥下?哪个桥?”

    薄屹臣把话接过去, “整个古镇能算得上桥,又有历史的只有一座,就在湖上。”

    梁洌不清楚历史, 不过他十年前把古镇转了个遍, 知道古镇唯一的桥就是那座他看夕阳的桥。

    他忽然觉得“褚玄毅”把他带到那个房间, 是不是也是想告诉他这个线索,还是单纯的只是想对他——

    “这样,我们分成两组。”

    沈一风想也没想就决定, “老关和辛娅去找申屠, 我们去找桥下。”

    辛娅刚才要杀沈一风的画面不像做做样子,是真的下死手,梁洌也觉得两人分开行动比较好,他担心地问:“她还能恢复吗?”

    沈一风朝辛娅那边瞟了一眼, 辛娅像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倏地朝他盯回来, 又提起了枪。

    “我要杀了你!”

    关震山立即把辛娅拽住, 沈一风躲到了梁洌身后说:“先别管了,能活着回去再说!总之——老关, 你带辛娅去找申屠, 我先走了——”

    沈一风话没说完人已经溜了,梁洌和薄屹臣一起喊住他, 指向另一边的路。

    “早说!”

    沈一风调头转弯,辛娅要杀他的声音还在咆哮, 直到他跑不见了才停下来。

    梁洌和薄屹臣转过去,薄屹臣对关震山和辛娅说:“我们找到了就发信号,没找到三小时后在古宅汇合,如果没信号我们也没去古宅,就是出事了。”

    “梁洌,你要小心!”

    关震山不放心地对薄屹臣喊:“你要保护好梁洌,要是梁洌出事你就是全人类的罪人!”

    “用不着你提醒。”

    薄屹臣回答得很严肃,可作为当事人的梁洌无比尴尬,他还是没法习惯被人当作濒危物种保护的感觉。

    辛娅也接着对他说:“梁洌,你遇到危险就把沈一风挡在前……沈一风在哪儿!我要杀了他!”

    梁洌看她说着又提起了枪,连忙岔开了话,“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们不用担心。”

    这话一说另外几人都瞬间安静下来,经过前面的事他们都明白了,其实梁洌并不真的需要他们保护,不管遇到什么“祂”都绝不会让梁洌真的发生危险。

    只是谁都不明白,“祂”的意图是什么。

    梁洌看几人的表情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他其实只是安慰辛娅随口一说,可回想起来确实“祂”一直在保护他。

    可那样的保护,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玩弄,就像小孩对自己当玩具的蚂蚁,在玩够前不会让它真的死了一样。

    他不想说这些,最后道了一声别,就分开行动。

    之前他们是从湖畔过来的,现在基本原路返回,古镇上的怪物好像真的全部都消失了,一路上都没有再遇到。

    现实里的湖种满了荷花,但这里的湖面只有一片死水,面积不算小,中间有一条栈道连通了两岸,桥就在栈道的中间。

    梁洌走到了真正的湖边,发现整个湖畔堆得层层叠叠的,都是人类骸骨。

    按薄屹臣说的全是过去几百年被献祭的人,如果对应现实的话,至少有上万人,也许淹没在水里还有更多看不见的,实际只会更多。

    “你们说水里会不会有鱼?”

    沈一风先到了湖边,蹲在栈道上用手电仔细地往湖里照,梁洌怀疑如果有鱼,他可能会想能不能吃。

    薄屹臣目不斜视地越过了沈一风,一点也不给上司面子地说:“沈总,不要耽误时间。”

    沈一风扭头把手电光杵到了薄屹臣脸上,“我等你们半天了,到底是谁浪费时间?”

    梁洌以为薄屹臣要和沈一风吵起来,结果薄屹臣道起了歉,“是我太慢了。”

    沈一风大方地原谅了他,“知道就好,走吧。”

    梁洌无语地又被两人夹在中间,栈道全是木板搭起来的,看起来年久失修,踩上去就咯吱作响,在本来寂静诡异的环境里增添了一丝紧张感。

    薄屹臣在前面提醒,“小心,木板可能会断——”

    他话没说完,沈一风就一脚踩断了木板,一只脚卡在了栈道下面,刚好碰到了水面,顿时水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闻着味就过来,在沈一风脚下搅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沈总!”

    梁洌回头看去,沈一风蓦然一刀扎下去,把卡住他脚的木板砍断了,还刺中了水里的东西,连他的脚一起把那东西提上来,对他问:“你觉得这能不能吃?”

    梁洌看了一眼插在沈一风刀上的东西,理论是一条鱼,可却长着完全不像鱼类的牙齿,两边的鳍更像是某种怪物的触手,被刺了个对穿还在不停扭里,还发出了类型婴儿过于尖利的哭声。

    他抹了抹手臂上冒起了鸡皮疙瘩回答:“我觉得还是走吧。”

    沈一风一脸可惜地把那条鱼劈成了鱼片才走,有气无力地念着,“都怪辛娅,浪费我体力,我又饿了!梁洌。”

    梁洌又想起他口袋里那个士力架,终于掏出来,给了沈一风。

    就在他递到沈一风手里的一刻,小黑蛇立即伸出了脑袋,像是又要去抢回来,但被他瞟了一眼,乖乖地自己缩回了包里,还把包盖给整理好了。

    沈一风拿着士力架,得意地大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声在这样诡异的地方,脸上映着一片幽绿的诡光,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薄屹臣已经走到了桥上,他绕了一圈,就是一座普通的石拱桥,年代久远,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梁洌和勉强填了肚子的沈一风走过去,一人一边往水下看去,湖水中腥臭的味道,在这里变得更重了,一潭死水的湖面在幽绿的诡光下显得更“死”了。

    “桥下,指的不是会水里吧?”

    沈一风先开口,梁洌也在想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桥没有什么特别,那桥下指的应该就是桥下的水里,但想到岸边的那些骸骨,水里面有什么都不用想象,刚才的那条鱼可能就是吃尸体长大的。

    “我下去看看。”

    薄屹臣像是完全没担心水里有什么,他撑着栏杆一跃就到了桥外面。

    梁洌连忙阻止他,“薄队,你手还有伤——”

    “不用你管!”

    薄屹臣一点也不接受关心,攀着桥的栏杆就往下爬。

    梁洌大概明白了薄屹臣的性格,没再说话,看着薄屹臣沿着桥拱爬下去,他也翻到栏杆外面把手电照到了桥下。

    薄屹臣站在桥拱最底下的石基上,举起手电仔细查看了一遍,除了石头连雕刻的印记花纹都没有,完全不像有什么危险物的痕迹。

    剩下的可能就是在水里了。

    梁洌也看出来什么都没有,但还是问薄屹臣,“薄队,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

    薄屹臣回了一声就爬回了桥上,沈一风作为领队就积极了那么一下,坐在栏杆上撑着脑袋反问梁洌,“现在怎么办?要下水吗?”

    梁洌撑着栏杆往桥下探头,薄屹臣也朝他看来,像是在等他决定。

    “小洌?是你吧?小洌。”

    栈道另一边忽然传来喊声,梁洌转头看去,一个人影定定地望着他,再次喊起来,“小洌!真的是你!”

    梁洌怔在原地,一眼不眨盯着那个跑来的人影,在他视线里越来越清晰,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张开口什么声音也没发现来。

    直到人影终于来到他面前,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红了眼眶对他说:“小洌!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梁洌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薄屹臣倏地站到了他旁边,警惕地问:“梁洌,你认识?”

    他点了点头,终于说出声音,“是我爸。”

    登时连沈一风都朝着梁洌面前的人盯去,他看过梁洌的档案。

    梁洌的养父叫梁仕章,失踪前在大学教历史民俗学,失踪时已经快50岁了,现在看起来还是差不多50岁。

    “小洌,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在这里?”

    梁仕章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紧张地接起梁洌绕着他转圈打量,最后回到梁洌面前,再次眼眶泛红地说:“傻孩子,你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梁洌张了张口,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找了养父母十年,可是没有想过会这样突然见面,脑海中的感情和疑问一起涌出来,让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仔细观察起梁仕章,之前那个一转而过的影子果然就是他养父,可过了十年,梁仕章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而这里是丙类的现象,不可能有正常的人生活在里面,那梁仕章现在是什么?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梁仕章看梁洌不回答,像是默认了他的问题,他深深地吧气,拍着梁洌的肩膀说:“长高了,也结实了!没想到我还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真是——唉!你这傻孩子,我们都老了,你还管我们做什么。”

    梁洌看到梁仕章眼角真的有眼泪掉下来,连忙转开眼去擦,动作都和他熟悉的养父一样。

    他确认眼前真的是梁仕章,更加怀疑地问:“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妈呢?”

    “发生了什么,这——”

    梁仕章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嘴里的话绕了好半天终于说出来,“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当时我们去给你买饮料,回来的时候你就不见了——”

    他说到这里眼里满是懊悔,“——早知道我们就不走那么远了!可当时我们以为你只是走开了,于是到处去找你,找着找着我和你妈才发现整个古镇都变了——天变得诡异,建筑也都是破损的,最重要的是看不到一个正常人,还有怪物冒出来,我和你妈都吓死了!”

    “然后你们就一直被困在这里?”

    梁仕章连连地点头,“我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这里一直这个样子,还有怪物。我和你妈就这么一直——你妈、你妈她——”

    说到这里他像是不愿再回想,硬把话题转过去说:“这里些过去了,让我再看看你。”

    梁仕章拉起梁洌转圈,猛地面对向梁洌的装备包,小黑蛇突兀地伸出了脑袋,把他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小黑蛇钉上他的视线,他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灰飞烟灭了,刚才差点摔了,这会儿他直接跪下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垂着头趴在地上不停发抖。

    “爸,你怎么了?”

    梁洌连忙去扶梁仕章,结果被避开,梁仕章就跪在地上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声音也在发颤地说:“我没事,你、你怎么还、还带条蛇!”

    他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低头朝装备包看去,小黑蛇不满地盯着他,他无视地回答梁仕章,“是宠物。”

    宠物?

    沈一风和薄屹臣听到这个形容,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寒意,像是背后就有个超特级危险物在盯着他们。

    梁洌一掌把小黑蛇按回了包里,终于把梁仕章扶起来。

    对梁仕章的话他不知道可不可信,他们会莫名被困在这现象里,当年他养父母也确实有可能,一直没有打破这个“鬼打墙”,所以被困了十年。

    如果是真的,他不敢想象两人经历了什么,这里都没有正经食物,要怎么活下来?

    梁洌下意识向沈一风看去,希望沈一风能证明梁仕章话的真假。

    沈一风却完全没接到他的眼神,忽然挤到了他旁边,语气轻松得一点不像胡说地说:“叔叔,我们是梁洌的朋友,陪他一起来这里找你们,结果莫名其妙到了这种地方,现在正在找出路。”

    梁洌震惊动不动就躺下要睡觉的沈一风竟然还会套人话,胡说八道张口就来。

    不等他接话,沈一风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要说,但这地方不安全,还是先离开再说。你在这里这么久,知不知道什么?”

    梁仕章看起来一点怀疑沈一风的话,坦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什么,要是知道也不会一直出不去了。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太久,那些怪物都是从这湖里爬出来的。”

    “什么样怪物?你是说那些看着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

    梁仕章连忙点头,“对!它们全都是些没有理智的怪物,会不断地从这湖里出来,而且只要不是死物,它们什么都吃,有些连同类都会相互啃食,无论怎么杀数量都不会少——”

    说到这里他突然奇怪起来,视线他又向梁洌看去。

    梁洌接到梁仕章的视线,没懂他在看什么。

    梁仕章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刚看你们爬到了桥下面,是不是听槐树下的怪物说的?想去找‘那个’?”

    “那个?”

    沈一风的眼神突然凛起了一股冷意,“叔叔,你也知道‘那个’啊?”

    梁仕章表情明显地滞了一下,眼神不太自然避开了说:“我也是听祂说的,再说在这里这么久了。你们真的要去的话,入口就在桥下的水里。”

    “找到‘那个’是不是就有离开这里的线索?”

    沈一风追问,梁仕章回答:“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有去过,只是听说过。”

    “是吗?”

    沈一风目光突然转向了梁洌,“你觉得呢?梁洌。”

    梁洌知道沈一风是问他要不要相信梁仕章的话,但没有梁仕章,他们本来也打算下水。

    他迟疑的是梁仕章知道在水下,是不是真的只是听说,最终决定地说:“下。”

    沈一风突然转向湖里,嫌弃地说:“可这水真的能下?会不会毒你们?”

    “先担心你自己吧。”

    薄屹臣不客气地接了一句,就从栏杆翻过去,“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下去。”

    梁洌感觉薄屹臣和沈一风有什么过节,都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他看着薄屹臣迅速把衣服和鞋都脱了,装进一个防水袋挂在身上,沈一风突然拉住他。

    “你一个人出事怎么办?”

    瞬间,桥上四人八目相对,沈一风觉得如果分组,怎么分都有一组不放心,梁仕章虽然是梁洌的养父,看起来像人,但身上一股不是人的气味,无论是留下还是一起下水,他都不放心。

    沈一风最终决定地说:“算了!一起去。”

    梁洌没有反对,但想到湖水是泡了上万具尸体的水,哪怕干了这么多年刑警也没有经历过这种环境,要说一点心里压力也没有,是骗人的。

    梁仕章却安慰他们,“没事的,这水虽然很脏,还有怪物在里面,不过没有多深。”

    “爸,你不是没去过?”

    梁洌脱口而出,梁仕章连忙解释,“我没去这下面,但这个湖都不深。”

    他没有追问,而是说:“那我们一起去,一起离开这里。”

    梁仕章看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走吧。”

    这一刻梁洌的怀疑到了极点,如果梁仕章说的是真的,不知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最希望的应该是离开这里,或者关心这十年外面发生了什么。

    但梁仕章什么都没有问,反而像是故意在这里等他们,引他们去找那个危险物。

    他想起褚玄毅跟他说过的话,他养父母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瞒着他,当年失踪其实真的是加入了邪教?

    接着,他们准备好下水,梁洌本来也想要不要脱衣服,但想到水质,他觉得衣服多少也能挡住点什么,就这么穿着下去了。

    站到桥下的基石上,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水质有多差,这甚至都不能说是水,而是不知混了什么的浆。

    薄屹臣第一个下水,五官都明显地皱到扭曲了,他还要一副游刃有余的语气说:“完全没有问题。”

    梁洌试探的往水里伸了伸脚,小黑蛇突然钻出来缠在他手腕上,一股黑气一下绕住他的手臂往上漫延,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黑气裹住。

    “你干什么?”

    他不明白小黑蛇要做什么,但等黑气散去,他已经不在桥下了,连忙举起手电照出去。

    四周岩石嶙峋,到处都是滴水的声音,他把手电绕了一圈,应该是在一个很大的山洞里。

    他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不是很大的水池,从水质看他猜连着之前的湖。

    他把小黑蛇拎起来问:“这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其他人呢?你做了什么?”

    小黑蛇的脑袋得意地晃起来,像是在表示祂有多能干。不过梁洌没理祂,把手电又转向了外面,对着那个水池。

    他没猜错,水池应该就是出口,不是小黑蛇他也应该从这水池里出来。

    果然过了片刻水下有了动静,沈一风第一个从水池里冒出来,逃命一样爬上来,瞬间把衣服脱了个干净。

    “好臭!”

    梁洌看过去,一股黑气猝然挡住了沈一风,他什么也没看到,只听见沈一风的声音。

    “梁洌?你是不是在这里?”

    他无视了小黑蛇,把手电朝沈一风晃了晃,“这里,薄屹臣和我爸呢?”

    他刚问完,薄屹臣和梁仕章就从水池里冒出来,上岸也都立即脱了衣服,拼命拧干。但再怎么拧都去不掉那股腥臭味,就算薄屹臣先脱了衣服也没好多少。

    最后几人穿回了衣服,终于看清了连鞋底都没湿的梁洌,眼里都充满羡慕。

    沈一风很想说“祂”即使能直接带人进来,为什么不带他们一起,可他瞥了眼梁洌手上的小黑蛇,没敢说出口。

    梁仕章不理解地问:“小洌你怎么做到的?刚刚你突然不见,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事。”

    梁洌没多解释,无论怎么怀疑梁仕章,在他心里梁仕章还是他爸,他一时没法承认自己其实是同性恋,还交了个不是人的男朋友,现在人类因为他和不是人的男友分手要灭亡,而他的宠物其实就是他那个不是人的男朋友。

    虽然很不好,但他心里还是默默庆幸小黑蛇的存在,接着他用手电指向了洞的里面,“这个洞似乎很深,‘那个’应该就是在里面。”

    “就是那里,快进去吧!”

    梁仕章的语气里带起了一丝迫不及待,注意到梁洌的目光,他连忙解释,“这里只有那一边能走,肯定就是那里了吧?”

    梁洌没表现出他信了还是不信,沈一风捏着鼻子率先往洞深处走去,“确实只有一条路,走吧。”

    薄屹臣押在梁洌后面跟上沈一风,梁仕章自己落在最后,不时地注意梁洌一眼。

    洞没有梁洌想的那么深,很快就走到了头,沈一风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梁洌侧起脖子把手电绕开沈一风照到前面,看到了一个空间很大的山洞,洞壁上还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这些凿痕看起来应该很多年了。”

    沈一风绕着洞走了一圈,按他的经历,都已经有人为的痕迹了,真的和邪教有关应该会留下一些相关的壁画,雕刻之类的。

    可这里面除了凿痕什么也没有,唯一可以称得上有什么的,就是洞中间的一块石头。

    梁洌回头去问梁仕章,“爸,是这里吗?”

    梁仕章这回警惕了,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吧,这里就只有这块石头。”

    槐树下的怪物也说过是块石头,但梁洌没想到是这么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只有一个篮球大小,普通到随便哪里都能找出一块差不多的。

    他仔细看过去,猛然发现里面好像有什么在发光,从石头上的细小裂缝透出来。

    他不禁凑近,手指往那发光的裂缝伸去碰了一下,想确认是不是什么反了手电的光。

    结果刚一碰,周围一切都瞬间消失,其他人也不见了。

    他连忙往四周看去,不见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

    他已经不在刚才的洞里了,而出现在他眼前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像是吃了毒蘑菇产生的幻象,周围看不出是什么,五颜六色,在不断扭曲,变化。

    有过一次经验,他这次冷静了许多,下意识去装备包里找小黑蛇,却没有摸到。

    ——怎么不在?

    梁洌的冷静瞬间破碎,急忙打开装备包,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小黑蛇,他又掀起衣服找身上的印记。

    虽然背后看不到,但他能感觉那个印记也不见了。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虽然一直对“祂”充满恐惧,但“祂”也确实让他有一股安全感,至少他觉得有“祂”在,他不会死。

    “梁洌。”

    “梁洌!”

    “梁洌——”

    忽然,周围响起了不断呼喊他的声音,可是那些声音怎么听都不是人类。

    他不断转动视线,想要找到声音从哪里来的,脚下却突然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他连忙去看,一只如同枯枝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握在他脚腕上,他想也没想一脚踩上去。

    结果那手腕一样的东西上又生出了五根手指似的枯枝,抓到他踩上去的脚。

    下一刻,枯枝不断长长,蔓藤一样攀上他的脚往上爬。

    他不是很确定,但这些枯枝和庄鸣骗他到酒店见过的怪物,他直觉是一样的。

    那个怪物最后怎么样了?这会不会是同一个?

    他这么想的时候,四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枯枝,全向他伸过来,牢牢缠绕住了他,如同一下掉进了一堆荆棘丛里。

    无数枯枝状的触手扎进他身体里,又是那种顺着他神经漫延的感觉,这回是他脑子里想起了无数的声音,嘈杂得让他头疼。

    “梁洌!”

    “梁洌!”

    又有人在喊他,是褚玄毅的声音,就在他身后。

    梁洌不顾一切挣开身上的枯枝回头,看到褚玄毅徒手扯开层层叠叠的枯枝触手,来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别怕,没事了。”

    梁洌这一次终于感觉得救了,然而只是一眨眼,抱住他的不再是褚玄毅的双手,而是两条触手。

    接着,褚玄毅不见了,他看到的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大到他的视线范围只能装下几条触手的怪物。

    巨大的触手从半空中伸下来缠绕住他,然后他听到了仿佛能够震颤他灵魂的声音。

    “梁洌,你为什么不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