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好友,兰延青有说不完的话,吵的萧河都有点头大。
他倒是想就此一聚,谁知高子瞻不给面子,这便要走。
萧河借此也说要送家姐回去,兰延青只好作罢,改日再约。
登上马车之前,萧河又回头看了一眼兰延青。
高子瞻没走,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同上了一辆马车。
“阿鹤?”
听见萧瑶叫他,萧河这才上来坐于她的对面。
”怎么不和他们聚聚?以你的性子这些日子可憋坏了?”萧瑶笑道。
萧河自己不觉得,不紧不缓道:
“日后多的是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延青和子瞻关系处的好像还不错。”
萧瑶对延青的印象很好,高子瞻却冷冰冰的,不与旁人亲近。
“他们本就是欢喜冤家,素来与你关系要好,难道弟弟你这是…..”
萧瑶故意拿他打趣道:
“产生友情危机了不是?”
萧河失笑地摇摇头,“怎会!”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情一顿,开口问道:
“阿姐,你看子瞻如何?”
听到这话的萧瑶微怔,“子瞻怎么了?”
萧河意味不明的说道:
“子瞻的父亲乃朝中军机重臣高阳毅,高家家规家训向来是出了名的严厉。”
“子瞻表面冷性子孤僻,看似与我、延青走的近。”
“我倒觉得,他未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萧瑶竟也不知如何接话,忽的想起高家死去的那位皇贵妃。
听传闻,是跌落池子里溺水而亡,香消玉殒之际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好年纪。
“高家…..是对子女苛刻了一些,子瞻和延青,哪怕是你,你们终究不同,不能一路也罢。”
萧河却一笑了之,“阿姐,你不让我与高子瞻走的近,那我就不和他玩。”
“我全听你的。”
萧瑶却不信他的甜言蜜语,将手里的蝴蝶风筝塞给他。
“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人,有了自己想做的,即便是大哥来了也改变不了。”
“身为姐姐,虽不比男子说话有用,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也绝不拦你。”
萧河哑然,心里莫名泛起涟漪,却并不全是苦涩。
上一世的种种,宛如昨日历历在目。
“执着,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萧河冲萧瑶勉强一笑。
又是一夜无眠,第二日萧河起身时人还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思铭倒挺开心的来院里传话,“五爷,兰公子来等您上早课呢。”
萧河洗把脸缓了缓,声音还透着几分慵懒。
“让他等着便是。”
昨日出去游玩被同学撞了个正着,他再借着生病的由头不去,倒显得有些过分了。
今日一早兰延青便提前过来等着,唯恐他不去上学。
萧河不急不慢,收拾妥当之后,俨然已经过去有一刻钟了。
兰延青本就等的来火,见他出来了又莫名的自己消了气。
笑嘻嘻的上前,搂着萧河的肩膀,亲热道:
“走走走,有你在,今儿个,小爷我终于不用受气了。”
萧河倒觉得他好玩,笑着问道:
“我的座位还在你旁边吗?”
兰延青敲敲脑袋,想了想“哎呦”一声:
“我把这事都给忘了!”
“你这一走数十天的,班上还有一个稀客跟你一样,老长时间没来了,常夫子就调了座。”
“谁?”萧河随意一问。
“还有谁?!”兰延青拍腿叫道:
“除了那个笨蛋世子,还能有谁?”
“羌肃来的,跟他说话都费劲的很呢,你前脚生病,他后脚也生病了,不过我瞧着他身体健硕着呢,估摸着就是装病躲懒。”
羌肃王的第二个儿子,赫连凛,前两年刚送来的凌天都。
皇帝说是让其送来与皇子们一道学习,优待赫连凛,也不失与羌肃三十六部的友谊。
实则就连暮都府里的世家子都知道,赫连凛是羌肃王舍弃的质子。
萧河听不得他讲旁人的不好,皱着眉道:
“南世子比你我都还要小上两岁,你这样说他做甚?”
兰延青大喊冤枉,他本无恶意,只是羡慕赫连凛不用上学,他羡慕的都要流眼泪了。
“小两岁就能不上学啦?你就知道凶我,你和高询一样都是坏人!”
兰延青气的跺脚,扭头就走,死活不肯上萧河的马车。
思铭有点懵,怎么这两人说着说着还吵起来了。
萧河抚额,转头对思铭说道:
“愣着干什么,四条腿还跑不过一个两条腿的吗?”
“啊?是!是是!我这就去追!”
“慢着,等我上车!”
“啊?好好好。”
思铭:五爷第一天上学,好像就有些鸡飞狗跳的呢。
怪谁?兰公子的脸皮怎么比女孩子还薄呢?思铭想不明白。
好不容易驾车到了暮都府,兰延青还是气鼓鼓的不肯跟萧河多说一个字。
萧河也随他高兴,反正现下两人也不同桌,要不了几日他便消气了。
两人到的还算早,学堂里只坐了高子瞻与其他两人。
那两人见到萧河,便也笑着点头示意,也算打过招呼。
兰延青倒是一屁股坐在了高子瞻的旁边,动静不小。
高询皱起眉头,“做甚?一早就摆起脸来。”
兰延青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也不理睬。
萧河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便问高子瞻,高子瞻指了指第二排最里面的那个。
萧河点点头说知道了,随后又看向兰延青。
那人瞪他一眼,萧河便忍不住笑,转头却对高询说道:
“某些人不想上学,便把气撒我们身上,哎呀…..”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们哪敢多言呀,是吧,子瞻兄?”
高询挑挑眉,冷笑一声:
“小孩子气性。”
简简单单五个字,炸的兰延青当场破功。
“高询!!”
“有你这样贬低人的吗?”兰延青气的恨不得上去揍他两拳,“我今个儿可没惹你!”
高子瞻根本不怕他,讥笑反问道:
“我惹你了?”
兰延青底气不足:“…..没。”
高子瞻继续问:
“我既没惹你,你一早来摆什么脸?”
兰延青:“我…..哎呀!我不要跟你们说话,真真烦人!”
萧河这边逗过,那边便带着落下的书本坐回了座位。
不管身后两人怎么闹,只求耳根清净。
讲堂陆陆续续来人,不一会儿便坐满了。
萧河旁边的同桌,正巧是魏家的长子魏流云,神情略显拘谨地坐下,却也不多言。
应是弟弟魏子瑜的事,对萧河仍旧抱有戒心。
时钊寒是紧跟夫子的脚步来的。
那人步履闲适,面容疏离冷淡,一头乌黑的发束于青色发带,松而不散的落于腰后。
经过萧河身侧,却连多余的目光也不曾给过。
萧河倒不怎么在意,翻开手里的书本。
第一堂课是于夫子来教四书五经中的一篇,萧河听的昏昏欲睡。
课上到一半,却有人姗姗来迟。
萧河抬眼看去,只见那人身穿瑞兽纹玄青氅衣,头戴红色宝珠抹额,长发束以银冠,只余胸前垂落的两只小辫,与一众子弟不同。
“抱歉于夫子,我来迟了。”
赫连凛低着头,不好意思道。
于夫子也不多言,挥挥手让他进来,便接着讲课。
他面上一喜,连忙要走,却在经过萧河的身边略有迟疑。
萧河冲他微微一笑,他便又惊又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但也来不及说话只能先回了座位。
赫连凛生得英俊,性子却不似其父伟岸雄健,为人胆怯心善。
倒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日后那杀伐果断、嗜血成性的模样来。
萧河心里感慨,却也不纠结于当下。
一切都未曾发生,又从何谈起呢。
于夫子一连讲了两节课,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以至常夫子来接替的时候,讲堂之下没几个有精神的。
眼见大家兴致缺缺,便想起前些日子布置下去的作业,此时正好可以拿出来比较理论一番。
他的话一出,众人便来了几分兴致,纷纷站起身来去取。
只剩萧河有些迷糊,兰延青便又当好人的解释道:
“前些天常夫子教授我们海上作战之法,有一项便是让我们回去搭建船只的模型。”
“你现下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一会把我的分给你一半,小爷够仗义的吧?”
萧河听罢哭笑不得,“谢谢兰公子肯拆下来几个零件给我。”
兰延青没好气的拍他的肩,“什么呀?”
“我的作业又和他们不同!”
萧河愣了一下,“为何不同?”
兰延青又解释道:
“常夫子和庄夫子一起布下的作业,我们只挑一项自己喜欢的做便行!”
“那庄夫子布置了什么?”萧河问。
兰延青一笑,不紧不慢的从身上摸出一个香囊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就是这个!”
“庄夫子什么时候还教女红了?”
萧河问完,才似有印象的想起来,庄夫子不教女红,他是学医出身。
果然,下一秒兰延青就无语道:
“萧公子,这是驱蛇虫的药囊,什么女红!”
“亏你之前上过的课全都忘记啦?你我都是年满十七要去圣祖山参加承君之礼的人,圣祖山上那么多蛇虫!庄夫子教的我可有好好学呢。”
“要不要分你一点药材?”
萧河摸了摸自己身上只有一个装满了碎银的荷包,想着聊胜于无,便要了一些。
那边众人取来模型,或大或小,做工精湛,船桨船帆雕刻的惟妙惟肖。
有好的,便也有不好的,藏于桌下不肯示人。
他们便闹做一团,闹够了这才在常夫子的引导下,开始演练海上作战之法。
天凌东临江海,西靠冶金,北境以澄海关为界,驻五城遣三将以敌褐满来犯。
而越过怒潮海便是东炎。
东炎地大物博,矿产金银,奇珍异宝,然而隔着一片海,天凌的商贩过不去,东炎的军舰却到过天凌。
那时还是康成太祖在位,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之年,自然是不怕外敌来犯。
东炎来的使者也是抱着交好之心,前者礼待,后者也相赠了许许多多的珍宝。
一晃二十年过去,即便天凌已更换了君主,康成太祖的话却一直牢记于心的。
东炎是一只正在觉醒的雄狮,倘若他们的军队能跨过怒潮,两国必有一战。
东炎的儿郎自幼便会水,天凌的将士们却从未登船出过海,就更别提有机会实战一番。
所以面对海上战术一争,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罢了,各执己见,一时争论不下。
常夫子倒是在一旁笑眯眯的听了好一会儿,又注意到另一旁还有几个摆弄药包的家伙在偷懒。
他便开口说道:
“既然大家久争不下,不如相互选举出最优的那个如何?”
常夫子走至兰延青的身边,拿起他的药包闻了闻,笑道:
“庄夫子的作业你们也有未完成的,正好借此机会,既是互选也可互相学习。”
此主意一出,自然没有人反对。
就在公子们都在犹豫,不好意思交换之时,一旁默不作声的萧河却淡然一笑。
他掂量了两下手中塞了碎银的荷包,第一个扔了出去。
原本不重的荷包发出“砰”的一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南世子赫连凛的桌子上,与他那大只的模型紧挨在一起。
众人皆当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