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车门一开, 五条悟几乎是直接蹦跶下来,动作格外轻盈,落地时还搭配着发出“嘿咻”一声。
羽取一真的唇角已经抿起来了。
这条路的灯光并不明亮, 后半夜更是显得昏暗;不过仰头望去能清楚看到许多星星, 月亮则藏了一些在云层里。
柔和的、静谧的,更多令人感到愉快的美好氛围浮动在这片被夜色包围的空间里,像冒着咕嘟热气的甜牛奶。
“来接你们咯——”
连声音也又热又甜,响起在这微凉的星空之下,好似浸饱了栗子奶油、阳光与蜂蜜,仅是听着就令人感到开心。
“嗯。”
羽取一真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反应比刚才拿到术式还要高兴得多。
无论一周目的悟,还是二周目的悟, 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总是更习惯用“做”去代替“说”。
好比他这次明明很担心羽取一真参与执行一级任务的情况, 却半个字也没提, 只是私下和辅助监督打好招呼,又尽快将自己手上的任务做完, 立刻买票赶往这边。
一切只是因为担心他会出事而已。
虽然会故作惊叹的吐槽他是个咒术笨蛋,偶尔还会蹦出一两句黑豆柴,但自始至终,五条悟总是会用更不着痕迹的方式在关注羽取一真, 好让他不会受到超出自己能力的意外与危险。
送咒具如此, 故意说要帮他作弊如此,特意赶来琦玉——亦是如此。
这样的悟, 永远值得人喜欢。
他的御三家继承人身份,他的[六眼]和[无下限],才是构成这个名为“五条悟”的高洁人格时, 最无足轻重的一项要素。
即使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身份、失去了强大的能力,羽取一真相信五条悟依旧会秉持本心,去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
无可匹敌的武力、高高在上的身份,这些是外在的附加值,却也是更容易成为被他人去量化、去比较的砝码。
如果仅因为看中某人的实力强大、看中他外在身份而立刻决定爱他、谋划接近他、妄图占有他,又仅凭自己的臆测与自卑,主观给他添加各种更偏执、更自大的贬义性格特质,而后又兀自在那边自怨自艾、认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与努力的家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愚蠢且可笑。
一切更应当令人动容的细节都被埋在从未说出口的表象之下,却如细碎的金砂与钻石般熠熠生辉,好似那温暖的太阳甘愿低下头来,主动任人伸手触碰。
而此刻,那双宛若晴空延伸的雾蓝苍瞳正在注视羽取一真,温暖的、柔和的;却又是俏皮的、得意的。
他格外期待自己突然出现所带给羽取一真的惊喜,且十分满足的看见后者确实变得非常高兴——就像笃信自己伸出手的期待一定会得到满满的回应。
哎呀呀,真是不要太喜欢他啦。
五条悟笑眯眯的,过来揽住羽取一真的肩头,边把人往车里带,边用另一只手去戳他的脸。
“两个诅咒师都被你们解决了啊,了不起呢,真是超级了不起!我刚听到辅助监督给我打电话,还紧张的以为是求援信号呢,谁知道是你们大获全胜啦!”
连翘起的白毛毛都随走路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具现化的展示主人到底有多开心。
夏油杰双手揣着裤兜,目光在这两人间逡巡片刻,无奈一耸肩。
口里说着“你们”,眼睛却不离开羽取一真,简直就当他是多余的。
心底这么吐槽着,他的姿态却十分放松,唇角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被转过脑袋的五条悟发现了,招手示意他也赶紧跟上啦,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过一分钟不坐上来就让你自己打车回旅馆哦,杰!”
那副墨镜被推了上去,露出的苍瞳却愉快得弯起来,五条悟的咬字发音间满是揶揄。
“什么,明明悟才是与这个任务完全无关的人员吧?”
夏油杰抬腿跟了上去,呛回去的口吻同样轻快,回荡在这晚风习习的柔和夜色里。
“怎么能擅自将任务的当事人丢下,小心我回去跟夜蛾老师打你的小报告。”
“耶——我好害怕哦。”
五条悟冲夏油杰做了个鬼脸,没有半点被他的威胁怵到的意思。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夏油杰丢在车外,只是一种开玩笑的催促啦。
“我就说杰在撒谎。”
羽取一真淡淡接话,甚至也跟着开起夏油杰的玩笑——五条悟立刻抛给夏油杰一个[谁让他有人撑腰]的眼色,那份小得意的劲都快满到溢出来。
“一真,你……”
夏油杰被五条悟哽了下,立刻对着羽取一真出言反击。
“忘记我问你的问题了吗?我可不介意再复述一次。”
不就是问这两人什么时候在一起吗,他还怕当着五条悟的面再问一次?心虚的可是另有其人。
羽取一真当即被KO:“………”
五条悟则好奇眨了下眼:“嗯?什么事?”
“没…没什么。”
刚才还说不会瞒着悟的羽取一真,立刻变成了五条悟眼里那连说话都有点磕巴的超呆黑豆柴。
五条悟困惑了下。
五条悟秒懂。
这小子……难道,是在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和他表白心意,结果被杰抢先一步察觉到,所以害羞了?
他刚才还好奇坐直身体的反应,立刻又换成抬起一只手搭着椅背、瘫回了后座上的姿势。
甚至还不顾轿车内狭窄的座位空间,硬是双腿交叠起来,一翘一翘的。
那双苍瞳则落在羽取一真的侧脸上,又明亮又圆,宛若装进了整个明媚灿烂的盛夏。
也差不多该到时间啦,真是的,难道一真认为凭他这聪明又机智的头脑,会发现不了他的这点甜蜜蜜的小心思吗?
连那个论坛里的帖子内容,走向都逐渐变得奇怪了!
确切地说,是特意单开了专门讨论他和一真的板块,里面活跃的人数比采访刚放出那会少了很多,毕竟他和一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没有可讨论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板块里又多出了很多奇妙的创作者。
他最近可刷到不少发布在上面的文章,其中有些内容的开篇会标注什么“AU”、什么“IF”的,他搞半天才明白这些都是以他和一真两个人为主角蓝本,凭借想象力虚构出各种各样的故事内容。
而且还有更让人紧张又莫名期待的成人板块,但他一直没注册账号,点进去就显示没有权限查阅。
搞得他最近都在犹豫要不就干脆注册一个账号算了……
但一想到他目前还没有满18岁,哪怕注册了应该也进不去,五条悟便又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总之,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论坛里的关系进展,可比他们真人要快上太多了!
这下被杰又捅穿一下,也该反应过来了吧?明明都这么喜欢他了。
干得好,杰,回去请你吃冰淇淋!
五条悟越想越开心,撑着脑袋,自喉间轻哼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乃至更多、更灵动的音符。
这是一段随手拈来的旋律,却轻扬又自在,每一个音符都在飞速掠过的夜景里跳跃,令原本在走神的羽取一真也转过头来,黑瞳认真注视着他在这款游戏里唯一在意的人。
虽然不知道漂亮小悟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但羽取一真想要让他一直就这么开心下去。
这才是他打二周目的唯一原因。
“你在笑哦?”
五条悟突然出声——旋律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那双苍瞳正盯着羽取一真,唇角愉快地弯起。
“有(我早就已经知道的)小秘密藏着没告诉我,看起来还挺高兴嘛。”
坐在副驾驶的夏油杰脑袋往外撇,假装冲着车外看风景发呆,实则正在用耳朵全力捕捉后座的动静。
羽取一真轻咳出声:“我哪有。”
“没有吗?”
“嗯…”
“嗯——?”
“…嗯。”
听着这段车轱辘对话的夏油杰默默翻白眼。
唉,真是给他都听急了。
…………
由于时间太晚、又不确定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多久才能完成任务,辅助监督提前在附近订好了旅馆。
三间。
羽取一真、夏油杰和辅助监督,一人各一间。
临时赶来的五条悟没有份。
辅助监督看向五条悟,正要开口对他说“我现在就再去订一间”,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拉动,整个人往旁边一个踉跄,想要说出口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哎呀真是没办法。”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挡住正在施展[苍]的手势,脸上还故意摆出既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我就勉为其难的和一真挤一间吧!”
这声音开心的,完全不像是勉为其难的模样。
反正他拉着羽取一真回五条家过暑假的时候,也是睡在同一间寝殿里,只是铺了两床被褥——跟眼下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分别嘛。
羽取一真也欣然答应:“好。”
夏油杰更是拿完门卡就走,大家都默契得好像忘记还能再多订一间房的事情。
一转眼就只剩下辅助监督站在原地,迷茫挠了挠脑袋。
不愧是同期的学生啊……这感情真好。
而连夜赶来琦玉的五条悟,一等房间门被打开,就迫不及待往那张单人床上扑去,啪叽一下瘫成软绵绵的大字型。
“赶路真是好累……”
他的脸朝下埋在被褥里,连抱怨的声音也被压成了闷闷的咕哝。
但这份情绪仅持续两秒便彻底消散了,他脑袋一偏,又开始跟羽取一真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明天要去哪里玩。
“先吃完冷乌冬面再回去吧?听说琦玉的冷乌冬面超好吃!”
“好啊。”
羽取一真自然是顺着五条悟的意思来。
“啊,还有川越布丁和脆饼,去买一点带回去嘛!”
五条悟翻出手机搜索,又找到当地很有名气的特色甜点,“每种口味都要一点!”
“好。”
羽取一真认真记下,打开这间单人房里的储柜,却发现并没有第二套被褥可以给他们分开睡。
羽取一真:“………”
也是,这间旅馆并非那种大家铺一床被褥在榻榻米上就能睡觉的传统日式旅馆,自然也不会准备更多的被褥。
这意味着,他要和悟睡在……一张床上?
羽取一真转过目光,正和朝这边望来的苍瞳对上。
还俏皮冲他眨了一下。
“…………”
羽取一真突然感觉自己开始紧张起来。
心跳的频率也变得超级剧烈,连嘴唇也默默抿紧——从五条悟的视角望去,颇有点束手无措的感觉。
那双本就泛出十足愉快的苍瞳里,顿时又染上了小小的恶劣趣味。
“在发什么呆呢,一真?”
五条悟慢吞吞开口,“我在等你去洗澡,快点啦,缠绕在你身上的咒力残秽可是多得快把你整个人淹掉了哦。”
看一眼就能大概推测出当时的战况到底如何激烈。
能解决那样麻烦的敌人,一真的成长确实很大嘛——
啊,虽然在他这里的黑豆柴外号,可是绝对不会被随便摘除的。
五条悟在心底偷偷的笑,表面还要一本正经的去催促羽取一真洗澡,绝对不给他想要另外订房间睡觉的机会。
更确切地说,这可是他在给对方一鼓作气、趁热打铁、赶紧表白心意的机会!
刚想提议要不要再去订一间房的羽取一真只好被催促着进了浴室,和五条悟轮流洗完澡,又一起躺在那张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上。
灯已经关掉了,极其遮光的厚窗帘也被拉起,这个狭小而封闭的空间仅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浅浅呼吸声,安谧好似在这一刻无限拉长至永恒,自成一个宇宙。
作为两个身量都高的十五、六岁少年而言,睡在这张床上确实略挤。
尤其是漂亮小悟,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十五岁的身高就接近一米九。
而羽取一真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又要小心的防止两个人真的贴在一起,更是让躺在这张床上的他显得局促无比。
尤其是,就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夏油杰还说悟和他已经相互喜欢到……到那种关系了。
睁着眼睛躺在黑暗的房间里,羽取一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慢慢升温。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悟躺在同一张床上,却是最紧张的一次。
分配给高专教师宿舍的那张床也很挤,他们比此时更近的挨在一起,吐息暧昧交融,就像一阵风融入了另一阵风里。
但此刻的悟是二周目的悟,只有15岁……离16岁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羽取一真根本睡不着,装了满脑袋的胡思乱想。
“一真。”
极度安静的环境里,五条悟突然开口,喊他的名字。
与一周目只能喊他“加茂”的悟不同,这周目的悟,吐字间的发音十分清晰,确确实实喊出了他的名字。
羽取一真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连回应都变得迟钝些许。
“我…在?”
“你好像很紧张。”
在这看不见双方的极致黑暗里,只能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在轻轻响起,底色带着一点点变声期的哑,又因为愉快而尾音上扬,好似顺着耳朵一直钻进了羽取一真的心里,痒痒的。
“怎么啦,第一次和人睡,没有经验?”
听起来,还透着几分揶揄。
羽取一真卡顿片刻,下意识反问:“悟和别人睡过?”
“欸,重点在这里?”
五条悟的声音变得更开心,甚至笑出了一点声音,将羽取一真的心跳笑得更快,“要说睡过嘛,肯定有啦。”
羽取一真的心脏瞬间跟着提起——
“小时候和奶娘睡过啊。”
五条悟慢吞吞说出后半句话,又让羽取一真的心脏砰砰跳着放回去,虚惊一场。
……等等,他不应该为这种事感到紧张吧?
这时,羽取一真的理性才后知后觉的上线,让他生出一点懊恼的情绪。
“大家族就是还有这种从古代流传下来的迂腐规定啦,定好的继承人自小就会被抱离生母身边,由奶娘负责照料——更别提我的父母无论作为咒术师还是族内成员而言,等级与地位都不高,更加难以插手我之后的教育。”
成功捉弄羽取一真的五条悟无声窃笑了下,接着给对方解释起来。
“像照料我的那位,说是奶娘,其实也是等级挺高的咒术师,除了保护我的安全以外,还要教我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礼仪,规矩,人员,咒力……反正什么都有,一直到我拥有自保能力为止。”
毕竟他从一出生,身上就背上了巨额赏金,而且还在连年累加嘛。
羽取一真安静的听着,直到最后才开口问他。
“不感到辛苦吗?”
五条悟前半段的人生,实在算不上自由。
“要说辛苦的话还好,”五条悟哼哼笑道,“我才不会真的每条命令都一板一眼的照做呢。包括小时候,我也经常会偷懒跑出来玩啦。”
“会玩些什么?”
“就是到处闲逛啦,有时会站在橱窗前看播放的电视节目,或者翻一翻摆在书店门口的流行杂志之类。”
五条悟想了想,发现自己那时候的娱乐确实不多。
何况他当时超不爽家族里连每一分钟都给他规划得清清楚楚,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因此出来乱逛的期间基本都臭着脸。
反正就是要跟家里那帮老头对着干。
羽取一真听在耳朵里,真是又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悟以前都被管制得太严格。
“我相信现在的他们已经做不到了。”
“是啊,当时还听他们夸过那个禅院家的内定继承人稳重啊、强大啊什么的,”
五条悟撇着嘴,又发出点不屑的轻笑,“结果我前段时间一看,不也染头发打耳钉,脸上揣着一副过来找优越感的傲慢模样,却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被吓得脚软嘛。”
羽取一真同样笑出了一点声音。
何止,他上周目都把这个嘴臭的家伙暴揍到濒死,又强行要求人给悟土下座道歉。
“就是,谁也比不上悟。”
他一本正经的这么回道,令五条悟的目光转过来,在这片黑暗中准确朝向了羽取一真。
“在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嗯。”
“那么,”五条悟明知故问,“我有点好奇,杰今天说他可以复述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羽取一真:“…………”
五条悟:“嗯嗯?”
羽取一真:“咳……”
五条悟:“想要糊弄我是很难的哦。而且这间房就剩我们两个,你可没有地方躲——啊,莫非想用‘要睡觉了’或者‘我也不记得是什么问题了’来敷衍我?”
羽取一真:“…………”
所有能想出来的借口都被对方堵住了退路。
但要他诚实说出一周目和二周目的事情……先不提他能不能将这些讲出口,漂亮小悟也根本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只是一款游戏,而他是其中的npc吧。
如果直白的对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确实也可以,但要是继续追问人名——
“五条悟”。
这跟变着法表白有什么区别…!
羽取一真默默抬起小臂挡在脸上,已经开始感到一万分纠结的进退两难了。
而早有预谋的漂亮小悟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将身体侧过了些,凑近他——
“怎么了,”
于是,羽取一真听见五条悟在轻笑,咬字时的吐息温热而暧昧,拂过他那已然发烫到极限的耳廓。
“有这么难回答吗,一真?”
此刻从五条悟身上传来的,不仅有旅馆提供的廉价沐浴露的香气,还有同样偏高的体温。
他们是靠得如此近,以至于羽取一真的思维恍惚片刻,下意识回答“没有”。
而在这句回答之后又停顿片刻,五条悟才听到接下来的话语。
“我答应你的蒙布朗,”羽取一真说,“等我做给你吃的那时候,就告诉你结果,好不好?”
他无法在这时候说出拒绝的话,只好自欺欺人的将时间往后拖延。
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五条悟可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笨蛋,立刻用手戳了戳羽取一真的脸,弯起小拇指。
“那就定在我生日那天好了,来拉钩——”
拉钩……他和一周目的悟,同样这么做过约定。
羽取一真默默抬起手,在黑暗之中,那节小拇指精准勾住五条悟的,又上下摇了摇,才松开。
“到那一天的时候,你可再没有借口能敷衍我啦。”
五条悟笑着开口,声音在这个仅由二人组成的无垠宇宙里,轻轻回荡。
“在那之前,就先放过你一马好了。”
第112章
第二天, 四人退掉旅馆,先开车去一起吃了五条悟想吃的冷乌冬面,又买了满满两大袋的布丁和脆饼, 才回到学校。
倒在那栋平房前的两具诅咒师尸体, 已经由辅助监督安排后续的回收以及处理了,不需要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再操心。
听说等高专那边确认这两个诅咒师身份后,羽取一真他们还能获得额外一笔悬赏奖金,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夏油杰,他既得到了强力的一级咒灵[裂口女],又能有一笔不小的数额到账, 别提多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夏油杰还找了个机会偷偷问羽取一真。
“如何?”
他倒也不算是特别在意这二位同期的关系啦, 就是好奇一下, 稍微有那么一点好奇……稍微有一点点而已。
毕竟, 他是说, 都特意制造如此绝佳的二人整夜共处机会了,要还是毫无进展, 那真是……
羽取一真摇头:“什么也没有。”
夏油杰:“………”
……那真是油盐不进啊你这小子。
家入硝子听到夏油杰分享的消息也惊了,眨巴眨巴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竟然没在一起啊……话说这也能忍一晚上?到底是谁不行?”
那气氛,连只在实战课上碰见过他们几次的歌姬前辈都在私底下偷偷联系她问情况喂。
结果这两人都睡在一张床上了, 竟然就这么度过了一晚上, 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的假的,该不会是杰被骗了吧。
夏油杰:“……你说得挺有道理, 但我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发生点什么,从第二天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
真是的,没确定关系之前他们两之间的反应就这样黏糊;要是确实做了点什么, 绝对不可能藏得住。
“唉呀,歌姬前辈还说有消息记得告诉她呢。”
家入硝子的脑袋顿时又低下去了,趴在小臂交叠的空间里,连语调也变得懒洋洋的,一听就是毫无干劲的声线。
夏油杰:“告诉歌姬前辈?为什么?”
家入硝子姿势不变,仅竖起手掌随意摆了摆,对夏油杰解释道。
“我是没看见,但听歌姬前辈说,他们在交流会上也是黏黏糊糊的状态啦,连高年级的大家都在猜测这两人什么时候会在一起。”
夏油杰顿时有点哑然:“这……”
家入硝子继续慢吞吞补充:“而且啊,来上高专的前辈们不是也有非家系的咒术师吗?听说暑假回家的那会,咒术界以外的朋友都在和他们提起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呢。”
“嗯?”
“就是之前那个娱乐节目,以及后续杂志采访的事啦。”
“……啊确实,我记得悟上学期出去做任务时,都会戴帽子来着。”
坐在座位上的夏油杰点头,顺便摊开一张模板白纸,开始写这次的任务报告。
这次不仅是一级任务,还是对羽取一真的晋升考量评定,只能由身为主导方一级咒术师夏油杰来写。
偏偏这次任务的途中又出了意外,他抢了已经被收服为式神的[裂口女],这与他之前上报高专的术式机制不同。
因此,夏油杰还得绞尽脑汁的开始瞎编后半段,如何让自己拥有[裂口女]这件事变得合情合理。
毕竟他的术式特殊,放出来的咒灵在使用时的咒力反应与他本人的咒力不同,需要在高专登记过后才能使用,否则会引发结界报警。
嗯,编完后还得跟羽取一真串好口供,以免之后露馅。
夏油杰愿意对羽取一真付出那份十分珍贵的信任,但不等于他会失去谨慎与多虑的本质。
一切有可能暴露他们私底下在搞小动作的危险信号,都必须提前排除。
不过嘛,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他上次就瞎编过一次,这次怎么说也算是比较上手了。
他在高专这边始终保持着温和与谦逊、偶尔才会让夜蛾老师头疼一下的外在形象,可不能随便就被打破。
——夏油杰目前还不知道,在某位[教祖大人]那边,“偷偷贪下咒物”的他已经变成了心机与油滑的代名词。
羽取一真更是蹬鼻子上脸。
因此,某人才想借这次理当超出羽取一真能力范围的任务敲打一下他,让羽取一真认清自己的位置。
至于那两个诅咒师,不过是被骗过去的棋子而已。
“欸,竟然解决掉了啊,反而令我惊讶起来了。”
[教祖大人]听着汇报,对那两枚棋子被损毁的结果毫不在意笑了笑,谈吐从容而淡然,根本没有听出丝毫所谓的“惊讶”。
“那就让我期待一下,他之后的动作吧。”
自殿顶垂落的帷幕层叠,挡住了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也令传出来的话语变得模糊,好似发出了一点玩味的轻笑。
“能在既定的结果之前见证[未知],也是好事。”
…………
夏油杰终于交上了半真半假的任务报告,还提前和羽取一真串好口供,确保万无一失。
五条悟倒是在旁边偷偷给夏油杰竖了个拇指,还冲他摇了摇,一看就知道被羽取一真告知了他隐瞒的底牌。
厉害噢,明明是非家系的术师,进来时比他还小几个月,竟然就敢对咒术界的上层悄咪咪撒谎啦。
夏油杰在心底失语片刻,回敬般冲五条悟竖起了小指。
这个手势他之前对羽取一真也用过,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五条悟:“…………”
好烦啦这个杰,冰淇淋没有了!
借着课桌的遮挡,这场交锋短而迅速,以五条悟的暂时败北而告终。
夜蛾正道没有看见底下这两人的小动作,照常在讲完课后开始派发任务。
随着学生在高专就读时间的增加,他们的实践课程会逐渐多于理论课程。
尤其是这届的一年级,夏油杰和五条悟是潜力为特级的一级咒术师,羽取一真正在晋升一级咒术师评定。
最后那位家入硝子更是整个咒术界极其珍贵的医疗人员,能输出[反转术式]来治疗他人——等经过几轮任务流程、再补全理论知识,她就会逐渐转为幕后,以治疗伤者为主。
会[反转术式]的术师或许有,比如基本联系不上也不接任务、目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
但即使特级咒术师学会[反转术式],也大概率只能治疗自己,未必能够输出[反转术式]来救治他人。
因此,家入硝子的评级标准并不体现在战斗上,而是治疗上。
不管怎么说,这届一年级的整体水平简直不要太高,夜蛾老师更是因此而被提名为校长候选人,目前正在走评估流程。
“这次的任务真是完成得相当出色啊,一真,杰。”
夜蛾正道大略扫了眼那页字迹端正的任务报告便收了起来——他早就从辅助监督那边听了大概,表情很是欣慰。
“原本还担心一真能不能顺利完成祓除[裂口女]的任务,没想到啊。”
夏油杰很有礼貌的微笑回道。
“哪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可不仅仅是运气,你们成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那两个诅咒师都是难缠又狡猾的一级术师,通缉名单上挂很多年了。”
夜蛾正道抽出两张悬赏通告交给夏油杰和羽取一真。
“这是之前上层发过的悬赏金额,目前还在走发给你们的流程,大概要再过一周才能收到。”
羽取一真看着纸上那串零,黑瞳顿时一亮。
好耶,钱!
虽然不能转化为金币,但他目前还没有可以赚金币的渠道,能省一点是一点。
而这些他努力赚到的奖金和薪水,就可以用来给漂亮小悟买各种东西嘛。
听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说完感谢后,夜蛾正道又拿出另外两张纸,一张交给夏油杰。
“这是给你的单人一级任务,[窗]已经封锁现场完毕,勘测确定是自然诞生的龙类一级咒灵,需要你尽快过去处理。”
大脑敏锐接收到[一级咒灵]这个单词,夏油杰表情顿时变得开朗无比,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什么,我现在就出发!”
他的宝贝一级咒灵,他来了!
羽取一真则有点眼巴巴的。
能提高等级的【一级咒力结晶】啊,他也想要……
“一真,这次你跟着悟执行一级任务。”夜蛾正道交给五条悟另一张纸。
“好。”
羽取一真有力的秒答道。
五条悟哼出一声没忍住的低笑。
羽取一真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下,刻意保证自己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总之,不能往悟那边看,肯定会被揶揄得更厉害……
“鉴于杰在上次一级任务中给你打出了优秀的评价,这次的任务难度会高一些。”
夜蛾正道来回看了看这两人的反应,迷茫一挑眉毛——吵架了这是?看起来又不像啊。
算了,总之没打起来就行。
“这里的‘高’,是指你们不准再像上次逮诅咒师那样肆无忌惮,惹来一堆后续需要擦屁股的麻烦。”
当着整栋电视台的面殴打部长,然后一路拖出来——看这小子还准备联系辅助监督一路拖回高专——导致这两人险些被警察逮捕,以故意伤害罪丢进监狱。
当时的目击者更是多到他们连封口都无从下手,只好从政府那边提请协助。
在夜蛾正道再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以及不准惹事之后,就将教材夹在胳膊底下,离开了教室。
有新咒灵进账,夏油杰心情超级好,走之前还又冲五条悟摇了摇右手小指调侃,把五条悟气得冲他比出一个[苍]的手势,才哈哈笑着也去赶任务了。
不用出任务的家入硝子也摆了下手,慢吞吞说出一句“你们加油哦——”,便留下一个打着呵欠的背影,准备去过自己的愉快周末。
只有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面面相觑。
“……那个加油,”羽取一真默默出声道,“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加油]?”
五条悟:“……”
五条悟望着天花板:“还能是哪个加油啊。”
怎么连硝子也知道了啊……可恶,肯定是杰说的。
好像也有一点领悟到的羽取一真:“……”
他……真的对悟表现得特别明显吗?而且还是那种感情的明显?
在羽取一真还没有想好该做出什么反应前,五条悟便重新低下头,认真看起那张任务资料。
“算了,先来看看这次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羽取一真也凑近了些,看着那页由[窗]观测、辅助监督确认并汇总提交的任务基本描述。
大致是说[窗]发现了潜藏已久的某位诅咒师踪迹,需要高专安排二级以上术师过来确认,如确认无误,可就地判处死刑。
按照落款的辅助监督姓名与电话,五条悟掏出手机打过去与他对接,并且立刻安排行程。
“喂喂——我是五条悟喔,古井先生,这次的[蒲悠咒事件]是由我们来负责——没错没错,是我和羽取一真,麻烦你开车高专门口等我们啦,马上到!”
一看见任务又是和诅咒师有关,羽取一真就没有丝毫兴趣。
诅咒师这种东西,打起来又不会掉咒物,又不会掉咒灵,根本连半点收益也没有。
哦不对,有钱。
羽取一真重新振作精神:“我们要去哪里?”
“——哼哼,”
挂断电话的五条悟,脑袋转向羽取一真,唇角随之弯起。
“是老熟人哦。”
羽取一真歪头:“…?”
——这份疑惑,在他们很快就来到目的地后,立刻得到了解答。
“哎呀,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啊,一真,悟!”
站在SS事务所的门口迎接他们的大叔正是津地智也,很是热情的冲他们招手。
“好久不见了吧,哈哈,真是抱歉,上次还问你们要选哪条路来着。”
说到后半句时,津地智也明显有点不太好意思,一看就知道是被透露过什么内幕消息。
比如藏在这世界深处的另一面,比如这两位的身份很不一般,绝对、绝对不可能去当什么偶像或演员。
“没什么啦,我还挺喜欢接受杂志采访的,超有趣!”
五条悟笑眯眯的,压根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对待津地智也的态度也和上次没有任何差别。
羽取一真朝津地智也略欠了欠身,算作打招呼。
这次的任务又包括了调查部分,照例由性格更外向、经验更丰富,且思维更敏锐的五条悟来负责沟通的部分。
他能当一个称职的应声虫,以及毫不留情的凶残打手。
“倒是智也大叔,你们这里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嘛。”
这也是他们这次会过来的原因——[蒲悠咒事件]的第一发现人,或者说是第一被害人,正是在这间SS事务所。
确切地说,是隶属于SS事务所的一位歌手。
“是啊,我也是因为这起事件,才被上面稍微说了点……”
提起这件事,津地智也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甚至略显局促的抓了抓头发。
“总之啊,你们先进来吧,进来慢慢说。我去把润子喊过来。”
眼看从大厅投来好奇视线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认出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的工作人员,津地智也赶紧先让他们进来,先到接待室坐一会。
五条悟坐不住,沿着这间装修格外精致的接待室晃悠了一圈,又从那摆了满墙的杂志架上一本一本扫过去,发现连他和一真上过采访的那期杂志也在其中。
嗯,再看一遍也还是很帅啊,我。
自信小悟摸着下巴仔细端详,边在心里满意点头。
一真会迷上他但又不好意思开口,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
谁让他的魅力超大——!
嗯,再往旁边一看,一真也被拍得也很不错啊,很少能见到他这样气势凌厉的时候。
五条悟甚至又想起论坛里那句话——就算是再冷的表情,看他时的眼神也是软的。
甚至,从来没有对他撒过谎。
就如同在小旅馆一起睡觉的那晚,明明感觉到他想说出比“喜欢”这个单词更沉重的千言万语,却在安静许久后,仅汇聚成一句跟他商量后的约定。
到底是在顾虑什么呢,是他的身份吗?
这个想法出现在五条悟的脑海里,随即又被否定。
不,肯定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
这只黑豆柴都敢直接去威胁五条辰雄,就为了让他在五条家过得轻松些,怎么可能会介意他的下任家主身份。
光是想到这点就忍不住露出笑意的五条悟甚至毫不怀疑,倘若他哪天感叹一句自己也想当总监部首座玩玩,对方都会想办法达成这个目标。
那难道是,一真的身份?
五条悟知道自己确实对羽取一真的身份知之甚少,仅能从之前透露的细节判断出他以前大概过得很糟糕。
甚至连这个非家系术师的身份也要打个问号。
但五条悟压根不在乎,所以他从来没有找人去调查羽取一真的过往。
五条悟只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手指、自己的耳朵去确认羽取一真的外表,去了解他的内在,去相信他交给自己的每一分真心。
这就是为何他一直以来都始终耐心的等待,并愿意一直等到羽取一真主动揭示谜底,而非要他去做些不信任对方的质疑与调查。
但越往下思考,又觉得羽取一真应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不愿意开口的。
毕竟他都不在意那些御三家的高层,甚至对禅院那边内定的继承人也是冷眉冷眼,怎么说也不像是会纠结于身份差距的苦情类型。
再说了,他难道有表现出过自己在意双方身份吗?完全没有嘛。
还能有什么呢……年龄?性别?他不擅长讲京都方言?
五条悟盯着那份杂志走神,左思右想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一走神,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直到被喊他名字的声音拉回注意力。
“悟,一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位是荒生润子。”
津地智也轻轻敲了几下门后推开,将带过来的第一发现人,同时也是被评为去年最受欢迎的歌手——荒生润子介绍他们。
“润子小姐,这两位就是……”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被唤为荒生润子的漂亮女性微微一笑,抬手将耳边的一绺长发别在耳后,一举一动都显得极有魅力。
“我记得你们哦,春天那会大放光彩的新人出道组合,直到现在也热度不减。怎么不继续发展了?”
五条悟从杂志架旁回到沙发上坐好,边毫不在意回道。
“那个啊,智也大叔也和你解释过了吧?因为我和一真的主业不是出道嘛。”
“很可惜喔,毕竟你们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很好,作为二人组合也很有话题度。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荒生润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鞋尖压低,摆出相当优雅的坐姿来——甚至没两句话就开起了他们的玩笑。
“如果两位不介意,我即将发售的专辑里,可以破例收录一首你们的新歌喔。”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还没有出声拒绝,津地智也连忙抬手喊停。
“咳咳,润子小姐,你就不要再打趣他们了。”——他无奈道,“你明知道这两位就是来给你解决那个棘手问题的啊。”
“再说,哪怕真的是两位新人,也绝对不可能轻易就出现在您的专辑里的吧,到时候粉丝要是抗议……”
“我非常清楚啊,”
荒生润子嫣然一笑,掌根抵着侧脸,也不知这句玩笑话到底是真是假。
“但这和我邀请他们加入我的专辑创作又没有冲突。”
哪怕是遇上了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遇见的诡异事件,荒生润子也没有半点慌张,无论气场还是谈吐依旧格外有魅力,不愧是能大红数年的歌坛顶流之一。
“润子姐姐的歌我也听过哦!”
荒生润子的心态很好,五条悟的更好,甚至笑眯眯的跟荒生润子聊起来,让现场的氛围变得更轻松。
“我甚至还超会唱的呢,哼哼,比如你最受欢迎的那首——”
荒生润子听完五条悟即兴演示的那两句副歌部分,眼睛倒是一亮,“你确实非常有天分啊……”
“咳咳咳,润子小姐!”
津地智也已经要坐不住了。
别真的把话题岔开成给这两位“新人组合”创作一首歌啊!
“好吧,智也先生就是这样不可爱。”
荒生润子轻轻叹息,终于将话题转回正轨。
“那我就先说一下我前几天的经历——确切地说,是我那位作曲朋友的经历。”
第113章
为荒生润子作曲的那位朋友名叫矢野加奈, 同时也是在为荒生润子的新专辑做准备的作曲家之一。
由于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不懂出专辑的流程,荒生润子还顺带给他们解释了下这其中的工作流程。
对于在日本艺能界竞争激烈的歌手而言,保证整年的曝光率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们并不能像国外那些有名的歌手一样, 花费数年时间制作一张专辑, 然后推出主打歌进行宣传、售卖,接着就进入下一张专辑的准备过程。
除去开演唱会或是出席别的活动以外,期间完全没有新专辑的任何动静。
因此,以荒生润子为例,她需要每隔三个月左右就推出一首新单曲,先在电视以及音像店上进行PV宣传, 接着去综艺节目进行现场演唱——越红的歌手,能去的综艺节目资源就会越好。
而后, 她就会趁势推出单曲, 继续上各种节目做宣传, 并在接下来的一到两个月内进行下一首新单曲的推出准备。
期间也可能会举办演唱会、拍摄写真、接受节目的表演邀约, 以及一些其它配合事务所的宣传内容。
就这样重复大概三次到四次之后,荒生润子就需要推出一张大碟专辑——不仅包含前3首或4首单曲在内, 还额外多加8首到9首的新歌。
而推出大碟专辑之后,荒生润子可以选择继续上节目表演新歌,但同时也必须立刻进行下首新单曲的准备工作。
包括专辑也会分为“初回版”和“普通版”,不仅内容会有稍许不同, 封面基本不同, 初回版还会附加许多赠品,像一些歌手卡片、日历、钥匙扣之类的小玩意。
而这些赠品还会做成不同的款式, 想全收集就需要粉丝反复购买,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促销手段了。
这些推出的单曲和专辑,都会被目前日本最具知名度的音乐公信榜——ORICON收录, 并在每周三公布上一周的销量排名。
能在ORICON登上榜首的单曲和专辑,可以称得上是粉丝实打实用真金白银买出来的,没有任何数据作假的成分。
既然荒生润子每年的工作量如此之大,就意味着她在某些极度繁忙的时候,无法保证专辑内的每首歌都是由她亲自作词作曲,会需要请他人协助作曲,荒生润子自己填词。
就算他人协助作曲,在一首专辑内的占比也绝对不能高,偶尔出现一两首才是大众能够接受的状态。
毕竟她走的道路是歌手,如果没有音乐创作的能力,会被行业质疑她的水准是否能称得上是专业。
假使她是偶像、或者专门演唱他人填词作曲的歌手,大众对她的要求就会降低许多,只要演唱能力到家就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种只能演唱的歌手,都没什么发展潜力啦。”
荒生润子捧起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十分乐意于满足五条悟摘下墨镜、用苍瞳眨巴眨巴冲着她发射卖萌光波的好奇。
“在艺能界,只会唱歌其实是赚不了多少钱的啦,就算能受大众欢迎一段时间,失去热度之后也会连带立刻失去收入来源。所以呢,他们需要趁热转型成演员、主持人,或者努努力给歌填个词。”
“像词作者和曲作者,他们的作品可以在卡拉OK里得到持续稳定的长期收益,毕竟歌曲的著作权归他们所有。”
“只能唱歌的歌手却连修改歌词的权利都没有哦,像我在大阪开演唱会,可以唱[大阪LOVE];跑到宫城开演唱会,就可以改成[宫城LOVE]。这都是我的自由。”
“但非创作型歌手就做不到啦,演唱时哪怕改动一个字,都有可能被原制作者骂到必须登门道歉为止。”
听着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新知识,五条悟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连着往自己的那杯咖啡里丢了好几块方糖,搅拌搅拌均匀。
“哇,原来是这样! 那润子姐姐的朋友是遭遇了什么状况呢?”
发现羽取一真的咖啡也是那副黑漆漆、苦兮兮的模样,五条悟又顺手也给他的咖啡杯里丢了三四块方糖,手肘接着一拱,示意他也给自己的咖啡搅拌一下。
始终冷着表情的羽取一真也听话地拿起勺子开始搅拌,对自己的黑咖啡变成甜咖啡这件事没有丝毫异议。
荒生润子将这两人得互动看在眼里,唇边笑意更是鲜明几分,又被咖啡杯悄悄挡住。
“我下个月就要推出初回版专辑了,需要加奈帮忙为我的其中一首新歌作曲,元素早就已经确定。”
她微笑着开口,眉心却轻蹙,为矢野加奈的状况感到担忧。
“但是加奈最近交给我的试听带,里面有很微妙的杂音。”
“我给她打电话说明情况的时候,她表示了很困惑,并坚称自己在录制时,绝对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响声。”
五条悟的表情同样认真起来。
“是什么样的微妙杂音?”
荒生润子沉吟片刻,相当迟疑的回答道。
“可能是我的错觉……我听起来就像是婴儿的哭声。”
但她可是吃音乐这碗饭的人,在听力的敏锐程度上绝对要比普通人高得多。
五条悟:“那盘试听带呢?”
荒生润子:“说出来不太好意思……因为感觉有点诡异,被我扔进垃圾桶丢掉了。”
五条悟想了想:“那…加奈的家里没有婴儿?”
荒生润子摇头:“她目前还是单身。而且那个婴儿的哭声,像是好几个婴儿一起哭。”
总不可能是矢野加奈的家里突然同时养了好多个婴儿吧……
“而且,”荒生润子又补充道,“其实在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也隐约听见了这个哭声。”
“那位加奈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出意外?”五条悟想了想,“可以打一下电话给她吗?”
既然打电话都能听见,五条悟立刻表示想要听听看是什么杂音。
重点在于,他确实在荒生润子的身上清楚看见了少量咒力残秽。
但四级咒灵的数量确实很多,再加上对普通人的危害不大,高专要么会安排辅助监督帮忙抓捕,要么就放任不管,先优先处理那些比较严重的事件。
咒灵再如何活跃,咒术师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必须分清轻重缓急。
因此,五条悟不太确定那股缠绕在荒生润子身上的咒力残秽,到底是普通的低阶咒灵路过顺便蹭上去的,还是真的连带受到了[蒲悠咒事件]的影响。
按照辅助监督古井先生的介绍,[蒲悠咒事件]里的诅咒师——蒲悠是一位早年曾声名显赫的术师,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主动造成了一起大规模的普通人伤亡事故,紧接着就隐去了行踪,直到现在。
当然,蒲悠也只是一个假名。
有些在咒术界行走的术师,出于各种缘故,并不会使用真名示人——就像冥冥那样。
但总之,“声音”只是她在使用术式时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按照以前的资料记载,她使用的是类似于能影响被施术者心智的幻术。
在电话或播放设备里听见了类似婴儿哭声的杂音,不仅在荒生润子这边有上报,还有数起同样的事件发生在东京各地。
甚至有发现死在家中的被害者——能搜集到的消息只有死前跟家人或朋友抱怨过最近好像耳鸣了,总感觉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从时间点上来分析,荒生润子其实是最早有提出自己听见了杂音的,居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事,也可以算是非常幸运了。
但目前还不确定,受害者到底是能听见婴儿哭声的荒生润子,还是坚称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的矢野加奈。
因此,五条悟需要荒生润子打个电话给矢野加奈。
不仅是为了验证“婴儿的哭声”,也好让他用[六眼]观察那部手机是否会出现咒力波动。
这种尚未完成的诅咒,哪怕是通过电话这类隔空传播的新型媒介,也能够直观的看见相当浓郁的咒力。
“当然没问题。”
荒生润子点头,拿出手机给矢野加奈打电话——并按下免提键,将它放在茶几上。
[润子?]
通话正常接通,荒生润子假装和她讨论新曲的事情,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
“是我哦,不好意思啦,关于新曲的元素,我突然又有点了新想法……”
五条悟紧盯那部正在发出声音的手机,苍瞳认真而专注。
羽取一真也调出物品栏,随时预备将[业双]拿出来。
矢野加奈刚开始说话时,那部手机仅带着点普通程度的咒力残秽,没有任何异常。
但就在好似一个电流跳跃导致的杂音出现后,缠绕在那部手机上的咒力突然就变了。
而且跟残留在荒生润子身上的咒力残秽一模一样!
五条悟的苍瞳瞬间睁大,眉毛紧皱着给荒生润子使了个眼神。
荒生润子立刻心领神会。
“电话里有点说不清楚,等会我来找你啦,”
荒生润子笑着对电话说道,将借口编得合情合理。
“顺便正好介绍新人给你认识,这也是我想换新曲风格的原因——对对,是智也先生看中的后辈,想让我带着他们多学学呢。”
等电话一被挂断,五条悟豁然起身。
“出发,诅咒肯定在矢野加奈那里!”
“诅咒是什么?”
荒生润子跟着起身,眼眸困惑一眨。
她过来时只被叮嘱要实话实说,不管对面坐着谁。
结果过来一看,竟然是她前段时间也很看好、却突然消失不见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这对新人组合呢。
“……抱歉,我其实只简单的和她说了你们身份不一般。”
坐在旁边的津地智也默默出声道,“那个,我以为那些事情要保密……”
“没事没事,”五条悟对津地智也摆摆手,“我们也没有那么严格的保密制度,至少允许让当事人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
于是,在驱车前往矢野加奈住所的路上,荒生润子被科普了些关于诅咒、咒力与咒灵的咒术界基本常识,把她听得一愣一愣。
五条悟甚至还演示了下咒力的应用,将一个空水瓶扭曲、压扁成了拇指那么大。
“这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但……”
听五条悟说完后,她抵着下巴思索许久,才迟疑出声道。
“这么危险的工作,连不满16岁的孩子也必须加入?《劳动基准法》和《青少年劳动保护法》呢?”
五条悟停顿片刻:“……那大概是没有的?”
荒生润子:“那你们每次出任务会不会获得额外的奖金?”
五条悟:“没有啦,我们是按月拿薪水的……啊,冥冥小姐好像有,她每次任务都会向高专收额外的出场费,还挺贵来着。”
这句话一出,车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五条悟:“……等下,这么一想,我们是不是有点亏?”
明明每个月要做这么多任务,薪水却始终是固定的——这不就相当于加班也没有钱赚嘛!
虽然身为御三家继承人的他是不怎么在意钱啦,但像一真和杰这样的非家系术师,怎么能又做危险的任务,又没有任何额外的补贴呢。
好歹得把按时间计费,改成按完成任务的难度和次数计费吧?
啊决定了,等他之后继承五条家、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后,就向总监部提这个建议。
…………
等轿车停驶逐渐平稳,停在矢野加奈的住所前,五条悟的苍瞳已经可以看见太过浓郁的咒力在不停往外扩散了。
就这样萦绕在这栋一户建周围,哪怕朝外逸散些许,也会被立刻补上。
这栋建筑,甚至可能已经产生了咒灵。
要说矢野加奈就是那个名为蒲悠的诅咒师,五条悟甚至也不会怀疑。
他打开车门就要往矢野加奈家里冲,却正好迎上了灿烂的午后阳光——让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离远点,至少得距离这里一百米。我要放下[帐],隔绝掉这栋建筑,以防动静太大。”
他回头对津地智也和荒生润子说道,随即并拢二指,苍瞳紧盯这栋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建筑物。
顺便在心底吐舌。
好险好险,差点就忘记了。
他没什么放[帐]的习惯,辅助监督又被他留在了SS事务所。
“放[帐]不会惊动那个诅咒师吗?”
羽取一真压低声音问五条悟,[业双]已经被右手握住,垂在身侧。
这也是上次他和夏油杰去做任务时,夏油杰没有放[帐],而是直接谋划偷袭的原因——恰好那处地点足够偏僻,附近没有普通人居住,夜色也能帮忙打掩护。
不过,那两个诅咒师显然也谨慎得要命,瞬间就察觉到了他们的打算。
“就算被对方发现了也没事——”
——与以往不同,此刻的五条悟笑得张扬又肆意,眉眼间充斥着意气风发的自信。
“我啊,绝对是更强的那个。”
眨眼之间,漆黑的帷幕好似墨汁流淌,以矢野加奈的住所为中心,将这片空间彻底隔绝出来。
在[帐]之内,每一分诅咒都会变得更加清晰,藏匿起来的咒灵也会现身——
吱—!
在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还没有上前敲门之时,一声尖利的嚎叫已然响起,好似将幼儿叫嚷啼哭的声音放大了千百倍,瞬间朝他们袭来!
“[苍]!”
五条悟立刻抬手,无形的吸引之力瞬间撕碎这栋木制建筑的一角,无数碎屑被暴力挤压,碰撞,发出不堪重负的轰然巨响。
那道刺耳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哀嚎。
五条悟在[帐]放下的同时便开启了[无下限]术式作为防御手段,即使有敌人突然进行偷袭,也不需要太担心。
他转头看向羽取一真,确定对方仍旧站在自己身边。
接着,五条悟才谨慎踏着阶梯上前,直接一挥手,用咒力将整扇门板拍飞出数米开外。
一位女性正站在客厅中央,神情漠然,双眼茫然失焦,好似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她大概就是矢野加奈了吧。
五条悟立刻继续驱使咒力,灌注在术式之中——
“[苍]!”
“等等,悟!”
羽取一真就地一个打滚,擦着衣角避开了五条悟的攻击。
他刚才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已经挨了漂亮小悟的一发[苍],体力值瞬间掉到了半血以下……!
但此刻,五条悟的苍瞳相当凌厉,连同攻势也没有丝毫放松——在他的视角里,则是那个矢野加奈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挡下了他的攻击!
这可气死他了,刚才还和一真自信满满的下过保证,说他肯定能比敌人强大呢!
五条悟两只手张开,上下虚拢成一个球状,毫不客气的灌注更多的咒力。
“[苍],最大输出——!”
刹那之间,整栋房屋好似被一场极猛烈的风暴席卷,房顶、墙壁、一切家具都尽数被破坏殆尽,直至也化作风暴本身,碾碎肉眼所及的一切实体。
除了仍站在他身后的羽取一真。
那双苍瞳冷漠转动,只追逐着咒力的源头,让[苍]随着手势的指向而不断移动,誓要命中那个矢野加奈——
“<术式顺转·裂>。”
[业双]被握住两端、旋开,化作锋利的双刃。
而其中一柄被脱手挥出,笔直没入那场风暴的中心。
——叮。
宛若一圈缓慢荡起的涟漪,整个空间自那扎入某处的刃尖为基点,无数透明的裂痕迅速朝四周扩散,蔓延,好似无数的透明碎片在纷纷落下,又在原处不断生成新的。
随即,这场庞大的“风暴”骤然停歇,没有任何预兆的彻底散尽,宛若雷鸣骤雨过后的晴空,一切都化作了风平浪静。
五条悟惊住了。
他的[苍]并没有彻底释放完,但即使他再如何灌注自己的咒力,对准仍旧安然无恙的目标,也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回事,他明明感觉自己的[苍]依旧在发动中,那片空间却好似死掉了般,坐标与坐标之间的距离不再产生负无穷的吸引效应。
这是敌人的术式?!
五条悟的大脑刚冒出这个想法,随即被否决——不对,按照情报来分析,敌人的术式是跟声音相关的幻觉,没错,就像现在这样,欺骗他术式突然失效了!
……不对。
五条悟尚在输出的咒力顿时一停,终于察觉到异常。
他听到声音的时候是进门之前。
[无下限]能够让一切物体在离他越近的时候,便越发接近于静止的状态。
而这不包括声音。
他是能听见声音的。
如果以声音作为媒介,进而欺骗他的视觉……现在的他,是否已经陷入了幻境之中?
五条悟安静片刻,转头问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少年,口吻干脆利落。
“你喜欢我吗?”
对方霎时一愣。
正在用术式技能躲五条悟攻击的羽取一真瞬间耳廓滚烫,那把[业双]都险些跟着脱手甩出去。
“原来真是你搞得鬼。”
五条悟轻哼出声,[苍]的手势瞬间对准这个装模作样的冒牌货。
吱——!
这回的声音好似晨雾散尽前的一声哀鸣,比起之前的凄厉已经不知道虚弱多少。
而等这声音消散过后,不再受术式影响的五条悟才终于看见真正的景象。
他第一反应先找羽取一真的下落,发现对方正站在角落里,默默将两把短刃收回成一根乌棍,那姿态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局促。
嗯,看起来超呆的,应该是他的真·黑豆柴没错了。
确定羽取一真本人没被他的[苍]误伤到,五条悟松了口气。
至于这栋房子,确实被他用[苍]拆了个七零八落,原本冒牌货站着的地方空无一物,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敌人尸体。
“矢野加奈呢?”五条悟问。
“我刚才杀死的是什么?”
“不知道,”羽取一真摇头,“在你对那个方向放出[苍]的瞬间,我才看见什么也没有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只婴儿形状的咒灵。”
“嗯……大概是术式的原理吧。”
五条悟沉吟点头,“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术式,这就是那家伙不得不留下来的[破绽]。”
哪怕是幻觉,也得有个能破坏的点——或许是当他察觉到那个羽取一真是冒牌货的同时,这个术式就被破解了。
“矢野加奈的话,”
羽取一真指了指屋外,继续回答五条悟刚才的问题。
他脸上的烫意还没彻底消散,说话都无意识压低了声音。
竟、竟然会用那个问题来分辨他的真假……
“我在躲你技能的过程里,发现她昏倒在一边,就一脚把她踹到院子里去了。”
第114章
羽取一真自认为他在匆忙躲悟释放出的范围性技能时, 还能抽空把这位昏迷的矢野加奈一脚踹去尚未受到波及的院子里,已经很关照她了。
包括体力值已经损失过半的他自己,要不是因为[苍]直接命中人体的后果会惨烈到质疑“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的程度, 可能也不会像此时的外表那般看上去完好无损。
这可能也是游戏的一个设计机制——除开咒力这种特殊战斗体系的设定外, 尽量不在其它地方出现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现象。
至于矢野加奈,羽取一真也不是故意放她一马。
毕竟悟还没进门就中了术式,对方却从一开始就是昏迷的状态,羽取一大概能猜测她或许也是受害者之一。
不过,要是五条悟一直没能挣脱幻术,羽取一真也真的会尝试将这位npc干掉, 来试试看对方中的术式会不会解除。
幸好悟竟然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而且自己想办法从幻觉中挣脱了出来。
就是这个挣脱的办法……
羽取一真压了压心底泛起那股微妙情绪, 只能假装自己没听见那个问题, 跟五条悟一起去院子找那位矢野加奈。
大约是术式被五条悟解除的关系, 她此刻虽然还倒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但人已经开始苏醒了,正在迷迷糊糊揉眼睛。
周围还散落着一堆五条悟暴力拆出来的房屋碎块。
“好痛……”
这是她醒来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一只手搭在肋骨的位置, 可能被羽取一真的那一脚不小心踹断了几根。
五条悟默默看向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轻咳出声。
“我的家!?”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二句话,并对着废墟发出了一声完全难以置信的惨叫。
羽取一真默默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轻咳出声。
他们两个人,一个踹断了别人的肋骨,一个龙卷风摧毁一户建……
五条悟瞬间摆出格外严肃的表情, 上前关心这位荒生润子的作曲好友。
“请问你是矢野加奈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的[六眼]在看见这位矢野加奈的第一眼, 就已经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了他——这只是一个被种下了诅咒的普通人,并非他们要找的那位诅咒师。
此刻, 矢野加奈正对着那处狼藉到连原貌都看不出来的废墟,震惊到眼珠都快脱框。
忽然,她的面前突然冒出了一个外貌漂亮又精致的白毛蓝瞳少年, 不仅抱膝蹲在她面前,还语带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事。
矢野加奈张了张嘴,吐出一句飘悠悠的话。
“……我感觉我现在在做梦……”
“哈哈哈,不是在做梦啦,你的家真的被毁掉啦——被我。”
五条悟握拳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格外不好意思,甚至吐出点舌尖卖萌。
矢野加奈默默转过脑袋,改成瞪着他。
“………”
“你的肋骨,”羽取一真也抬手自首,“我踹断的。刚才为了救你……比较着急。”
矢野加奈再度缓慢移动视线,改为瞪着这两人。
“…………”
这一切都好像做梦,让她感觉格外不真实,甚至连同大脑都产生了一种恍惚的眩晕感。
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被两个看起来如此眼熟的少年又是踹断肋骨,又是暴力拆家……?
其实还是在做梦对吧?特别真实的那种。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后续高专那边会有人联络你善后的啦,损失和受伤的费用也会全部都给足的。”
五条悟看矢野加奈一副彻底呆若木鸡的模样,出声给她鼓劲。
“而且至少你还活着呢,超幸运的!看我以前接过的好多任务,基本上都只有受害者,没有幸存者。”
这句话可是实话实说,矢野加奈确实是少数在身中诅咒后,竟然还能活下来的幸运儿呢。
相比之下,她只是损失一栋住所,外加断了几根肋骨,代价真的超级小啦。
这起事件中的其余当事人,可是已经成为了受害者。
矢野加奈:“…………”
得知自己会有赔偿的矢野加奈深吸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想起你们是谁了,五条悟和羽取一真。”
之前那对超级火爆的新人出道组合!
她当时听荒生润子说这两位美少年与她同样隶属SS事务所之后,还特意拜托她能不能给自己要个签名的!
结果后来听荒生润子说他们没有再出现过,还很是遗憾过好久。
谁知道她会在今晚见到这两人——而且还是在那种超自然作品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和对话!
但眼前这栋被毁成碎渣渣的建筑物,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是啦,是我们。”
五条悟大方点头承认,且为了让这位矢野加奈放松下来,还冲她眨了个单眼wink,可爱极了。
“虽然现在我们应该立刻让润子姐姐送你去医院啦,但诅咒还缠绕在你身上,情况紧急,先把你之前的经历跟我们大概说一下哦,例如见过什么诡异的家伙,拿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件。”
房子被拆、肋骨受伤,这些都是小问题,因为真正的元凶——那个叫蒲悠的诅咒师还没有抓到。
五条悟一口气说完这大段完全超出矢野加奈想象的话,让她整个人又有点呆住。
但对方的神态认真,而且听起来还关乎自己的性命安危,矢野加奈只能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前段时间做了什么。
“我的工作是作曲,经常会去各种地方逛,放松、观察、采风、找灵感,总之会更倾向于做点与普通日常不同的事情。”
“要说前段时间的话,因为润子让我为她的专辑新歌作曲,元素大概是带点摇滚的迷幻电音风格……我以前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所以想去类似的地方找找灵感来着。”
“一开始去的地方是酒吧,但那些男公关太烦人了,不仅长得丑,还总是拉着我说个不停,想怂恿我高价买那些劣质酒。普通酒吧又更偏向抒情和爵士风格。”
矢野加奈光是回忆之前的那些经历就直皱眉。
“后面我就改成去迪厅了……但待过好几晚,也没有什么收获。”
“最后那个晚上,我打算再也不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主动来向我搭讪的中年女性。”
“她和我聊了几句,听说我在找作曲的灵感后,推荐我去一个叫做渡鹿村的地方。”
“渡鹿村?”五条悟问,“在东京吗?”
“对,在超级、超级偏僻的地方,是一个已经废弃、政府最近打算改为水库的小村落。”
矢野加奈点头,“需要在森林里走好久,然后穿过一条河流……但我只在那里看见了大量残破的房子,以及一座神社。”
“那个神社好像供奉着什么东西,奇怪的木娃娃,两个眼睛的部分是空洞,嘴巴也张开着,看上去超级诡异。”
矢野加奈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描述,“上面还有干掉的褐色血迹。”
“应该就是从那里回来后,我再交给润子试听带时,她就总和我说听见了奇怪的杂音。”
听完这段描述,羽取一真转头问五条悟。
“那个女人?”
听起来很像是那个名叫蒲悠的诅咒师,木娃娃的描述也和能引发幻觉的婴儿哭声相符。
“那间迪厅可能只是她在寻找下诅咒的目标,直接去那里也未必能找得到她。”
五条悟沉思片刻,敲定接下来的搜查方向。
“带我们先去那个废弃的渡鹿村,我要去看看木娃娃到底是不是她的术式媒介。”
——话音落下,他转头看向仍旧坐在地上的矢野加奈,露出一点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
矢野加奈立刻懂了这位白发少年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这就跟你们去……嘶。”
毕竟这事关乎她的性命,矢野加奈只能捂着痛处,艰难站起身。
“没关系,我们先去一趟附近的医院急诊看下你的伤势,如果太严重的话可不能随便移动啦。”
五条悟挥手解开[帐],打电话给智也大叔,让他赶快来接。
荒生润子也在车上,一看矢野加奈的家眨眼间就彻底化作了废墟,顿时倒抽一口气。
“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两位口中的[咒灵],竟然这么恐怖!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哎嘿。”
“……让我活下来的代价。”
矢野加奈一手捂着痛处龇牙咧嘴,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这位好友不要再扎她的心了。
她的那些曲稿啊,记录下来的零碎灵感啊……幸运的话还能给她留几张纸,不幸的话就全没了。
而且,答应给荒生润子的新歌至今还没有定下初版。
不过,至少矢野加奈本人没有出事,荒生润子还是长出了口气,赶紧先带她先去医院。
拍片的结果也还不错,显示三根肋骨出现轻微骨裂,没有内出血——只需要服用镇痛药,外加使用弹性胸带固定好胸廓,就可以正常活动了。
矢野加奈长舒一口气。
她当时痛到还以为自己真的骨头全断掉了呢。
既然医生确定了不用住院,矢野加奈便负责指路,连夜带五条悟他们前往她曾经去过的渡鹿村。
在开车前往的路上,五条悟没忘记打电话给还在熬夜等他们的古井先生,拜托他帮忙找高专那边查一下渡鹿村相关的信息,越详细越好,尽快发邮件给他。
羽取一真则在旁边默默啃商城买的回血面包,抓紧时间把体力值回满。
“对了,我之前陷入幻觉的时候。”
五条悟挂断电话,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用手肘轻轻拱了下坐在他身边的羽取一真。
“[苍]瞄准的对象,其实是你对吧?”
羽取一真咬着面包点头:“嗯。”
五条悟:“那最后[苍]的术式反应突然消失,也是你搞出来的吗?”
要不是在攻击途中,骤然出现了违反他咒术直觉的情况,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陷入了幻觉呢。
就是不知道一真是怎么弄出来的,有点好奇,问问看。
羽取一真自然不会瞒着五条悟:“应该是我的术式导致的。<术式顺转·裂>。”
【目前装备:[业双]。】
【目前默认使用技能:
<术式顺转·裂>,双刃形态:掷出其中一柄短刃至空间坐标点,以其刃尖为中心,空间会沿东、西、南、北、上、下的方向碎裂一定范围,并进行清零重置。对目标造成大量伤害。生效范围距离取决于消耗的咒力量。
<术式顺转·裂>,短棍形态:挥击的落点会附加小范围的空间不稳定效果,使目标受到的下一记攻击伤害增加。多次针对同一落点进行攻击,可打碎该范围的空间,并进行归零重置。生效范围及消耗的咒力量固定。】
简单来说,就是短棍给敌人挂上易伤debuff,双刃则强制清除一定范围内的敌方术式效果。
如果用在敌人身上,应该会强制终止对方发动中的术式效果,并使其陷入一定时间的硬直状态?
羽取一真不太确定,但五条悟已经快坐不住了。
他预设了好多种让一真学会术式的情形,无外乎他终于想出了教会对方使用术式的办法,然后得意昂着脑袋接受黑豆柴眼睛亮闪闪的夸夸。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他把对方逼得再不用术式就会挂掉……是在这种绝境情况下学会的啊!
乍一听确是他教会的没错,可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教法……!
五条悟有点内疚的鼓起脸,还是认真向羽取一真道歉。
“抱歉,差点误伤到你。”
“啊,那个,完全没关系。”
羽取一真那口回血面包顿时也噎在了嗓子眼。
挨了一发[苍]倒是无所谓,玩家还活着就等于无伤。
至于术式,羽取一真本来想在这次任务里给五条悟一个惊喜,才特意没有提前告诉他。
但这次,恰好由于羽取一真没有提前告诉五条悟他的术式效果,才让幻觉中的五条悟察觉到了不对劲。
羽取一真也算是有点庆幸。
只不过,他现在更不想让漂亮小悟的情绪再继续低落下去——就连那头总是很精神的白毛毛都变得蔫巴,像一株枯萎的向日葵。
羽取一真努力思考半晌,只能凑近在五条悟的耳边,轻声对他说。
“我听见了你在幻觉里问出的那句话。”
五条悟:“……”
五条悟:“!!!”
…………
津地智也的轿车缓慢停稳在渡鹿村所处的森林外沿。
为了保证荒生润子和津地智也的安全,五条悟让他们等在森林之外,还特意放下了[禁止术师进入]的[帐]。
虽说[帐]能靠蛮力打破,但其坚固程度也与施术者灌注的咒力多少有关。
这可是他放下的[帐],想要打破的话,普通术师至少得花上一个小时吧。
遑论这个距离的咒力还在五条悟的感知范围内,保管那个妄想偷袭的诅咒师使不出两招,就会被赶回来的他逮个正着。
矢野加奈走得相当慢,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一前一后守着她,防止出现意外。
她的心里已经塞满了害怕和退堂鼓,但还是鼓起勇气往里面走。
这座在白天便已相当诡异的荒芜村落,夜间更是令人感觉怪诞至极。
明明是深秋的季节,附近竟然连一声虫鸣也没有响起,仿佛一张吞噬生命的静默巨口,无声的、长久的存在于此处。
仅剩凌乱的杂草在这里扎根,或任由藤蔓缓慢攀上那黄土堆砌的泥墙、破碎的瓦片,以及腐朽断裂的板木,在夜风拂过叶片时摇出窸窣的声响,将这座破败而凋敝的荒村渲染得愈发恐怖。
“神社的话……”
矢野加奈刚小心翼翼开口,就被五条悟竖起食指抵在唇前,让她不要出声。
“我看得见。”
五条悟轻声解释道,边带着她和羽取一真往诅咒气息最强烈的那个方向靠近。
在他的视野内,这座村落被覆盖上了大片咒力残秽,和矢野加奈身上的如出一辙。
确实是诅咒的源头没错了。
五条悟的每一步都格外谨慎,[无下限]更是早就开了起来。
他目前还不会反转术式,没办法一直保持[无下限]的开启状态——要是维持太长时间,会烧坏大脑。
羽取一真的[业双]也已经切换到双刃形态,随时准备发动<术式顺转·裂>。
虽然消耗的咒力量要比[黑闪]以及短棍形态的术式高,但胜在是中远程技能,伤害也比短棍形态的高。
矢野加奈的身上还有诅咒,把她单独留下不太安全,还不如放在视野可以顾及到的范围内。
越往深处走去,空气中传来的压迫感愈发沉重。
当那座样式同样诡异的神社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五条悟更是比出[苍]的手势,咒力在体内流淌,随时保持即将发动的状态。
这是一间没有门与墙壁的神社,仅有几根粗壮的圆柱支撑着屋顶,周围环绕着一些已经脏污不堪的注连绳,有些落在腐朽发霉的木地板上,有些落在更远的泥土里,被枯叶与杂草掩埋。
而正中间的供桌上,则摆放着那个矢野加奈口中的木娃娃。
它睁着两只流血的空洞眼眶,正在冲五条悟他们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矢野加奈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它的表情变了!”
“没事的,不要离开我身边就行。”
随即,她的脑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按上了,并在轻轻拍了一下后又拉住胳膊,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
矢野加奈怔住了,抬眼看向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上至少十岁、却在此刻给予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心感的白发少年。
而将她护在身后的五条悟,神情格外冷静。
或许他目前尚未满16岁,但从幼时到现在,早已数不清到底做过了多少次任务,处理异常事件的经验更是比许多咒术师都要来得丰富而娴熟。
“能够被加奈看见的诅咒,说明已经很危险了。”
五条悟的视线紧盯木娃娃,开口对羽取一真说道,“但我竟然看不出这到底是一种远程施展的咒力媒介,还是术式造成的效果。”
“一真,用你的术式攻击它。”
正好他这个术式效果相当克制那类依靠术式进行攻击的敌人……搞不好连他也包括在内。
五条悟顺带发散了下思维。
竟然能强制终止[苍]造成的破坏,也不知道[十方摩诃]能不能破开他的[无下限],回去可以实验一下。
但五条悟等了片刻,发现羽取一真没有任何反应。
他奇怪的转过目光。
“一真?”
他疑惑喊了句,却见到羽取一真神情淡漠,倒转其中一柄[业双]的短刃,将刃尖对准自己——毫不留情地扎入腹部!
<术式顺转·裂>。
那双苍瞳顿时错愕睁大,却见到羽取一真身上不知何时已缠绕上诅咒气息——但此刻,它好似发出了无声的瞬间哀鸣,伴随着空间碎片纷纷落下,宛若一块口香糖被瞬间冷冻、进而彻底剥离。
矢野加奈被吓得反射性发出了第二声低呼,但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而五条悟立刻明白了眼下发生的状况。
木娃娃或许只是个障眼法,但既然它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仍在不断涌动着散发的诅咒气息,就意味其主人必定在附近!
羽取一真正是中了敌人的幻觉术式,却在瞬间就反应过来,并强制用他自己的术式终止了敌人正在发动的术式!
既然如此,五条悟顾不上询问羽取一真的伤势如何,苍瞳扫视周围,瞬间找到比那个木娃娃要微弱许多的、却沾染有其它咒力残秽的诅咒气息——
“[苍]!”
骤然爆发出的大量咒力输出令整块地皮都被蛮横掀起,宛若被锅铲切断的黄油;而那些已残破不堪的残桓断壁更是被大片大片的咒力碾碎,以摧枯拉朽之势,让这场更猛烈的飓风裹挟着无数碎块,一寸一寸地将那附近的空间全部都恶狠狠搅了一通!
隐约的惨叫声,也没有令这场人为制造的天灾停止。
矢野加奈震惊仰头,望着这场凭空而起、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庞大风暴,又看向神态冷冽、抬手间隐含怒意的白发少年。
直到那个木娃娃同样被绞碎在[苍]里,五条悟才停下手,目光转向以自伤来破除敌人术式、连带将自身咒力延伸至敌人本体的羽取一真。
那双冷冰似的苍瞳,也缓慢柔和下来。
而羽取一真也知道他要问什么般,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看着这无声举止间充满默契的二人,矢野加奈的作曲忽然有了灵感。
第115章
随着这场人造的风暴彻底停歇, 五条悟前往刚才[苍]瞄准的落点,从一大堆黄泥、草屑与木块搅和而成的废墟中,找到一具勉强还完好的尸体。
那具木娃娃被他用咒力绞成了一堆木屑, 还能在脚边看见零碎的一两块, 诅咒的气息极淡,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而这个躲藏起来、准备阴他们的诅咒师也在羽取一真的暴力破关下被他抓住破绽,迅速死亡。
或许别的术师仅靠感知,很难通过细微涌动的咒力残秽来锁定人——遑论是与自身咒力残秽混在一起的状态。
但很不巧,他有一双足够敏锐的眼睛,正好能跟羽取一真的反击打配合。
拖着那具尸体走出被[苍]硬生生往下铲平一米的深坑带, 回到仍等在原地的二人身旁,压在五条悟心底的石头终于挪开了些。
破落的村庄没有照明, 在这无光的冰凉夜色下, 那双晴空似的苍瞳也显得幽暗些许, 宛若暴雨初歇的铅灰天空, 透着一股暗沉沉的晦郁。
而这道暗沉沉的目光,先是看向不知道出神想些什么的矢野加奈, 确定她身上的诅咒气息在迅速消散后,又转回来,幽幽盯上了正在用衣袖擦拭短刃上血迹的羽取一真。
后者明显察觉到了五条悟的视线,低着脑袋, 整个人都有点不敢动。
五条悟发出一声不咸不淡的呵呵轻笑。
羽取一真的动作变得更加僵硬, 擦血迹的手都缓慢停住了。
完全变成了一副乖巧认错、等待训话的模样。
“………”
五条悟的那一口气顿时堵在胸口。
知道自己犯了错,但下次还敢干是吧。
之前割手指还能说一句大概是习惯受伤——现在随手就能给自己一刀算什么, 习惯受重伤?
五条悟感觉自己能被这小子气死。
见过疯狂的,也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好歹先学会反转术式再说吧!
五条悟气哼哼嘟哝了几句,声音既快又含糊, 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矢野加奈呆呆问道:“抱歉,我没听清?”
她的脑海里其实正狂奔着无数灵感,就算五条悟给她复述一遍,大概率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羽取一真更是没敢出声问。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敌人放给他的幻觉实在太离谱,他甚至没用一秒钟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假的,并立刻用自己的技能强制终止了敌人发动在他身上的术式。
哪怕自身同样会受到大量伤害,但他在车上已经把血补满了,所以又掉回半血的结果完全在他的预期范围内。
就是这个强制终止术式的手段,可能、大概、或许……有一点点粗暴。
等他回想起自己这相当于是直接给了自己一刀,且腹部的创口根本无法掩饰过去后,羽取一真默默垂头。
刚才还敢摇头和五条悟说自己没事的气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没事。”
五条悟眯了眯苍瞳,大概是在说[等回去再和你算账],便转头拜托矢野加奈带路。
羽取一真悄悄松口气,跟在五条悟身后。
“搞定,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来帮忙认一下,这是你在迪厅见过的那个女人吗?”
矢野加奈终于从那些凌乱的旋律里拉回注意力,在见到五条悟手上拖着的不是单纯的负重物后,瞬间想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哽在了喉间。
“…………”
在等着她害怕叫出声的五条悟等了片刻,在头顶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嗯?”
矢野加奈深吸口气,又缓慢吐出来——因为忘记了自己肋骨骨裂的事实,还伴随着轻微的龇牙咧嘴。
“没错,就是这个女人。”
她认真打量了那具尸体两眼,从那头乱七八糟盖了满脸的发丝间勉强分辨出对方的五官,而后镇定点头,并附带了一句解释。
“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大惊小怪的。”
接二连三的离奇景象都见过了,拥有超能力…不对,咒力的少年都见过了,区区一具尸体而已,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惊讶了。
五条悟哑然片刻:“……难怪你敢一个人来这座村落呢。”
矢野加奈扯了扯嘴角:“过奖,我是白天来的,光线比现在好多了,只是觉得这里有点荒凉……而且,我以前还去过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找灵感呢。”
“咦,哪里?”
“…传闻里的现实鬼屋、医院的停尸间和人体标本博物馆。”
为了寻找惊悚与怪诞元素的创作灵感,她也是很拼命的!
五条悟:“………”
五条悟有点感叹的开口:“我都有点佩服你了。”
全是容易诞生咒灵的地方……这么作死,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才被诅咒。
甚至幸存了下来。
“总之啦,以后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一个人去那些恐怖的地方了哦。”
五条悟拖着尸体往津地智也那边走,顺带在路上给她科普一点有关咒灵和咒力的知识。
矢野加奈听着白发少年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些咒灵是怎么伤害人类,刚恢复平静的表情逐渐转为惊恐。
“………咿呀呀!!”
她以后再也不敢去那些像恐怖片场的地方了!
…………
回到[帐]旁边,五条悟先绕着用[六眼]扫视了一遍。
“有咒力残秽,她来过并尝试了攻击下,发现进不去就放弃了。”
果然啊,他就猜荒生润子才是这个诅咒师真正的目标,否则矢野加奈不可能活下来。
挥手解开[帐],津地智也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方向盘,跟着车内播放的歌曲轻声哼哼,而荒生润子在冲着窗外发呆。
突然见到五条悟他们平安回来,津地智也当即表情一喜,“你们……哇啊!”——这瞬间脱口惊出的后半句,是他看见五条悟靠过来时,身后还拖着具尸体。
而五条悟也若无其事的过来敲他窗户。
“大叔,麻烦打开一下后备箱啦,我把她丢进去放着。”
津地智也:“…………”
真的吗,他的后备箱要放进去这个东西,第二天不会被警察逮捕??
而后,他瞥见跟着五条悟身后的羽取一真,衣服上有大片血渍——顿时又吓一大跳,连刚才想说的话都忘了。
“一真这个……”
羽取一真连忙摆手,完全不想让漂亮小悟的注意力放在这个伤口上。
“我没事。”
等他回去偷偷啃两块回血面包,把体力值补满,伤口自然就会彻底愈合了,皆大欢喜。
“这不是还得麻烦大叔再去一趟医院急诊吗。”
但已经迟了,五条悟顿时又发出两声冷冰冰的呵笑,把羽取一真笑得浑身一激灵。
“噢噢,确实得去,那你们先上车吧,我把这个,呃,后备箱打开,你小心点把她塞进去,不要让人从外面能看出来。”
见矢野加奈也平安无事,此刻已经和荒生润子在旁边交流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也算是松了口气的津地智也收回目光,颇有点手足无措的在仪表盘旁边找到后备箱按钮,按下。
他莫名有种自己当犯罪同伙的感觉……
但看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让自己表现得太慌张。
尤其是后者,肚子上开了个口子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简直让津地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等会还要送羽取一真去医院,五条悟头一次谨慎地将这具尸体折巴折巴,在血不沾到车外壳的情况下,成功把她塞进了后备箱。
对于这种早就不知道害了多少条人命的诅咒师而言,五条悟是不会有半点客气的。
这些诅咒师能藏在普通人社会活这么多年,难道还指望他们靠打工赚自己的生活费吗。
何况还是这种又被抓住小辫子的。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时,五条悟的手机振动,收到了古井先生的邮件。
“简单来说,渡鹿村的神社里根本没有在供奉正常的神明,”五条悟快速扫过一遍,“大概是曾经有诅咒师在那里居住过,他们供奉着一个名叫[祸灵魂]的鬼童,并会在每年都进行一次[鬼祭]仪式。”
“鬼祭这听起来就很不对劲吧?”
矢野加奈默默吐槽一句。
“毕竟日本各种奇奇怪怪的祭祀实在太多了,之前我有一次出任务,记得那个地方还有[熊灵祭]来着,仪式就是现杀一头熊。”
五条悟耸了下肩膀,继续说道。
“总之呢,这个[鬼祭]就是在这个村子里挑选出一个幼童扮演[鬼],带着祸灵魂模样的面具,手持镰刀,边念祝词边将神社周围的注连绳割断……这些流程都略过,反正最后得由神官驱逐附在幼童身上的[祸灵魂]。”
“如果神官驱逐成功,仪式就结束了,[祸灵魂]在下一年不会来危害这个村子。”
“但倘若神官没有驱逐成功,[祸灵魂]就会一直附身在幼童的身上,逐步汲取作恶的力量。”
五条悟翻了翻后面那一大段话,尽量将后续说得简明扼要。
“但这个村落最后一年举行[鬼祭]仪式时,由于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洪水,导致连选幼童的仪式都没能完成。后来政府组织集体搬迁,神社更是彻底荒废了。”
矢野加奈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直至惊讶的捂住嘴。
“所以……我是那个被附身的幼童?”
呜哇,这完全就是恐怖片展开了嘛!
“…不是啦。”五条悟好笑道,“普通人举行的仪式并不具备将传闻化作现实的能力,即使针对性的负面情绪不断积累,也只是有可能催生出类似形象的咒灵——而且这座村落的规模并不大,想生成会用咒术的准一级以上咒灵就更难了,顶多二级吧?”
“再加上那些受害者都是曾经搬迁出去的村民……嗯,我估计这是那个诅咒师做的,她应该是想借此制作增强她术式效果的咒具。”
毕竟能流通在外的咒具太少,而制造它的过程或材料里又需要饱含负面气息,最好还能成为连环杀人的凶器或媒介。
“就算后期没有洪水的干扰,她也会想办法故意中断仪式,杀死村民,给其他人制造恐慌。”
除了羽取一真外,车内其余人都听得似懂非懂。
“那为什么又找上我呢?”矢野加奈问道,“我不是这个村的村民啊。”
“诅咒师啊,除了想各种办法提高自己的存活率外,就是想各种办法赚钱。”五条悟想了想,“大概是有人嫉妒荒生润子,所以花大钱想请这个诅咒师对她下诅咒吧。”
没办法接触到荒生润子,就只能先接触矢野加奈,然后想办法间接给荒生润子下诅咒。
也正因如此,这个诅咒师才不得不尽快锻造出能满足她要求的咒具,导致原渡鹿村民一口气死太多,被高专发现了蹊跷。
荒生润子呆住:“……咦,目标竟然是我?”
“真是得多亏你耳朵灵敏,才能听出杂音的不对劲喔。否则等时间再长一点,就真的要出事了。”
五条悟冲她眨了眨眼,“润子姐姐,超专业!”
荒生润子被这一记wink击中,刚提起来的心顿时又放回去,失笑出声。
“那我之后该怎么办呢?要是再发生这种事……”
“高专会负责后续的排查工作,先确定这个诅咒师在普通人社会中的假身份,然后去反查她都接触过哪些人,看看还能不能再抓出一些漏网之鱼,连带找到给她下委托的人。”
五条悟想了想,安慰荒生润子道,“别担心,术师的数量本来就很少,诅咒师的数量更少,不会那么容易又碰到一次的。”
“而且,绝大多数术师的术式发动都有一个范围,不可能随便就伤害到你啦。”
听到自己并不会随便就卷入到这种堪称灵异的危险里,津地智也、矢野加奈和荒生润子都小小松了口气。
等他们一行人第二次到达医院的急诊,发现接待的医生是同一人。
医生边给羽取一真紧急处理伤口,边严肃问他需不需要报警。
津地智也赶紧打着哈哈搪塞掉,急中生智的和医生解释这是拍MV时的误伤。
医生拿着电话,面露狐疑:“拍MV?”
拍MV能在一晚上连送过来两个伤员?
“是啊,这是我的名片,隶属SS事务所的经纪人。”
津地智也拿出名片自证身份,并拉过身边戴着口罩的荒生润子。
“就是要给这位荒生润子小姐拍新专辑的MV呢。”
荒生润子配合摘下口罩露脸,面带歉然笑意。
“不好意思,看我们粗心的。”
医生或许不认识在年轻世代里短暂爆火过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但他至少听过荒生润子的歌。
“这样啊,”放下电话的医生叹口气,“可千万别再这么拼了,这次好险避开了脏器。”
“肯定肯定。”
津地智也连连点头,好歹算是平安脱身。
如果让医生报警还得了,到时候后备箱被警察一掀开,非得当场把他们所有人都逮捕不可。
等他们回到SS事务所,那具诅咒师的尸体也可以移交到古井先生的车上了,他会运回高专,并进行后续的处理工作。
津地智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感觉自己这一路都开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我今晚就赶紧把后备箱洗一遍。”
绝对不能留下任何血迹和奇怪的东西!
“哈哈哈,你可以联系古井先生,他知道一些专门协助清洗这些车内‘奇怪痕迹’的洗车点喔。”
五条悟笑眯眯的掏出手机,告诉他联系方式。
津地智也顿时大喜。
“太好了!”
…………
既然事件解决,五条悟和羽取一真便跟津地智也他们告别,坐上了古井先生的车。
他们要继续赶路回到高专。
而直到这时,只有辅助监督、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车内空间,骤然安静了下来。
换句话说,握着方向盘的古井先生,莫名感觉有一股压迫感在蔓延,仿佛他们正行驶在零下几十度的道路上,急速下降的温度令玻璃都开始结起窗花。
当然,结窗花是假的,压迫感是真的。
羽取一真双手放在大腿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脑袋微低。
这端正的认错态度,连椅背都没敢靠。
明明这样坐,伤口会更痛吧?
既然这么担心他生气,一开始就可以想别的办法破解幻觉——比如说真的放任自己被幻觉欺骗,跟他打一架也没关系。
五条悟的苍瞳盯着这个又让自己受重伤的家伙,心底无声叹出口气。
“你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
这次他没有听见婴儿哭声,很明显是由于那个木娃娃的存在,对方发动术式的条件变得更隐蔽了,堪称无声无息。
就算这样,一真竟然还能在瞬间就分辨出真假?
话说回来,幻觉无外乎引诱中术者误杀同伴、或是诱使中术者自杀。
就像他的幻觉是把一真当成了正在发动术式的矢野加奈,直到自己的[苍]被中断前,都很难察觉到异常。
那么,一真到底是怎么分辨出来自己中了幻术的?他没有把他当成敌人吗?
在气恼之余,五条悟有点好奇。
但羽取一真却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时,在幻觉里看到的,是一周目的……28岁的悟。
是发梢沾着血的、穿着那身被他称赞过葛立恒数的衣服的,悟。
是让他反复读档也无法在回去的悟,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取代了尚且是高专一年级学生的他。
羽取一真不知道这个术式到底是如何做到能读取他的记忆,或仅是根据游戏机制,单纯随机截取了一周目片段给他播放。
也有可能只是游戏出bug了。
但在那一瞬间,在这个28岁的悟轻轻张口、似乎要对他说什么的那一瞬间,羽取一真毫不迟疑的对自己用出了技能。
——幻境刹那褪去,他回归了二周目的“现实”。
此刻,羽取一真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向他提出疑问的悟。
“就是……长大后的你。”
羽取一真沉默许久,才低声开口回答道。
“长大后的我?”
五条悟疑惑重复一遍,嘀咕出声。
“为什么要造出一个长大后的我,难怪这样你就会对我出手吗?好奇怪……”
羽取一真缓慢眨了下黑瞳——至少从明面上来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不知道,”他口吻平静的接话道,“大概是为了麻痹我?”
五条悟:“麻痹……”
这个单词他没能说下去,因为结合一真看见的是[长大后的他]来推测,接下来能联想到的场景总感觉很微妙。
要说有多微妙,大概就是论坛里那个他没有权限浏览的板块那样微妙……
五条悟想说点什么,但又感觉自己被哽住了,逐渐自耳廓蔓延开的烫意让他没办法再继续对着羽取一真生气下去。
这、原来这小子,一直盼望着他长大呢?
五条悟不禁捂着嘴沉默半晌,苍瞳往羽取一真的方向一瞥,发现他还笔直坐着,完全没有任何放松下来的意思。
脑袋也低低的,那张酷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至少,五条悟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很低落。
于是,他向羽取一真伸出手——
“欸?”
羽取一真略走了下神,便感觉到他的肩膀被五条悟扣住。
紧接着,这道不容置喙的力量压着他往侧边歪倒身体,直到平躺在对方的腿上。
羽取一真呆住。
朝上方望过去的视野内,仅能看见五条悟偏过脑袋的小半个下巴,还有撑在车窗边的手。
“离高专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你真打算一直那样坐着?给我好好睡一觉啊。”
五条悟闷闷出声,目光始终落在车外的风景上——即使他们正沿着高速道路行驶,外边除了黑黝黝的森林和岩壁外,什么也没有。
羽取一真刚眨了下黑瞳,便有一只手掌盖在他眼睛上方,使视野被隔绝成了一片黑暗。
“好了快睡,别说话。”
五条悟的语气利落,压根不准备给羽取一真抗议的机会。
“……”
羽取一真只好配合的闭上眼,睫毛轻扫过那稳定传递过来体温的掌心。
他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在这静谧的、微微摇晃的狭小空间里。
…………
一回到高专,五条悟就拉着羽取一真去拍家入硝子的宿舍门,把她喊起来给羽取一真治疗伤口。
家入硝子睡眼惺忪的,看在五条悟答应之后请她吃下午茶的份上,赶紧用反转术式给羽取一真治疗完,然后把黏糊糊的这两人赶回自己的宿舍里去,好让她继续睡觉。
五条悟还认真警告羽取一真要是再做这种事,他就……就……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先被羽取一真自己举手保证绝对不会了。
毕竟上次割伤手指时,五条悟还能舔舔伤口,欣赏羽取一真手足无措。
但这次伤的是腹部……再想起对方幻觉里是长大后的他,五条悟只能一边捂着脸,一边摆手回自己宿舍了。
真是又气又拿这家伙没办法…!
而在这次任务完成没几天,羽取一真接到了荒生润子的电话。
“联系方式是我找智也先生要来的,但悟的电话打不通,只能先询问你的意见了。”对方笑着开口。
羽取一真点头:“悟去出单人任务了。”
荒生润子先是关心问了下他的伤没有问题,便直接说明来意。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但这次是你和悟救了我们的性命。”她说,“就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也必须要这么做。”
“我下个月要发售的新专辑,加奈已经作完了最后一首歌的曲,希望你们可以参与填词,并演唱。”
第116章
“我不怎么会唱歌。”羽取一真回道。
填词或许还能靠现学现卖, 但唱歌,他感觉自己的水平实在没办法出现在当红歌手的专辑里。
“这样吗?”荒生润子轻笑出声,“你现唱两句我听一下?”
羽取一真拗不过, 只好唱了两句他最熟悉的歌词。
还是上次和五条悟他们去唱卡拉OK时现学的。
“嗓音条件还可以, 紧急特训一下就勉勉强强能用啦,让悟在这段时间里帮帮忙。”
荒生润子笑道,甚至还鼓励了羽取一真几句。
“我听智也先生说过了,你们不可能走艺能界的道路。我想也是,毕竟如果去当演员或者偶像的话,艺能界……嗯, 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光鲜。”
“所以呀,我这次也只是邀请你们作为特邀嘉宾出现在我的专辑里喔, 仅此一次。”
“重点在于, 只要这首歌能火, 身为词作者的你们, 可就有了后半辈子躺着也能赚钱的经济收入啦。”
这是荒生润子思来想去,自己能拿得出来的最高报答。
能将一对新人组合直接塞进自己的新专辑里, 利用自己积攒多年的人气来帮忙传播这首歌,却并不作为歌曲的创作者与参与者而收取报酬,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条件。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想捧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新歌,且堵上了自己全部的声誉。
一旦羽取一真和五条悟唱得不好, 她也会连带挨骂, 事业下跌。
但倘若这首歌爆火,身为词作者的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享有这首歌的著作权, 是能够源源不断从中获益的。
纵然以后他们不想继续在那个危险的世界里待着,想要转型走歌手的道路,这首歌也已经为他们搭建出了一个足够稳固的地基。
这是荒生润子深思熟虑了好几天, 又听完矢野加奈发来的初版作曲后,下定的决心。
搭上名声没关系,至少这次的销量能够给他们足够可观的分成。
不会作词也没关系,他们只要写出大概的初版,她可以在后期帮忙润色。
“就是这样啦,救命之恩,我在能做到这些的前提下,可不能一句感谢就结束了吧?”
荒生润子只字不提自己这边的风险,仅是轻松笑着对羽取一真这么说道。
羽取一真想了想,没有直接给她回复,而是等五条悟从[帐]里出来,手机恢复信号后,先认真向他征询了意见,才再度给予荒生润子肯定的回答。
没有被拒绝,荒生润子也稍微放下心来。
“我会拜托智也先生送试听带过去的,你们要加油,这几天填完词给我哦。”
挂断电话前,她还笑吟吟的叮嘱羽取一真。
“记得好好练一下喔,请教你的搭档。”
羽取一真:“……嗯。”
也算是在游戏里体验过歌手的工作流程了……
等津地智也帮忙开车送来试听带后,五条悟不知道从哪找到一部录音机,带教室里给大家播放。
现在是放学时间,没有任务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留了下来。
他们同样很好奇该怎么填词。
或许大家在术式上都各有各的天赋,但给曲填词这种事,别说羽取一真跟五条悟,剩下教室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没人干过。
等磁带沙沙转动,将这段四分多钟的旋律从头播到尾,彻底停止之后。
摆在五条悟和羽取一真面前的曲谱纸,该上填词的那行还是空白一片。
“这要怎么填……”
家入硝子撑着脑袋,连半点意见都给不出来。
“我甚至都没听出来哪里是需要开始唱歌的时间。”
羽取一真握着笔,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我也没有。”
这真是太难为他了。
他只能勉强看懂五线谱而已,还是托了现实世界里音乐课的福。
曲子真的很好听,尤其是中间那段在鼓点、吉他与钢琴交叠间逐渐升阶、迅速变得激昂的旋律真的很抓耳朵,也很合他的听歌口味。
可,这也不等于他能无师自通的学会填一段合适的词进去。
“我看网上介绍说,可以先找几个韵脚,接着用它组成一些能够表达中心意思的词组,最后挑出合适的词组,把它扩充成几句话。”
夏油杰翻着手机上的资料,给出理论参考。
“这种会不会有点公式化了?”
五条悟把磁带翻了个面,塞进录音机里,继续从头开始播放。
A面和B面都是同一首试听曲。
他也没干过填词这类事情,但至少得先把旋律听熟。
“要不,咨询一下那位荒生小姐?”家入硝子举手提议。
“她说只要听着旋律,填出自己内心觉得最符合的歌词就好了……顶多说了句用其它语言也可以,最近英文歌比较吃香。”
五条悟吐舌,露出一点点超无奈的表情。
“超唯心主义。”
这个动作有点可爱,羽取一真假装在盯曲谱,实则偷偷看了好几眼。
五条悟也察觉到他在看,但假装没发现。
“那没办法了啊。”
家入硝子摇头,“我去吃晚饭了哦,你们谁要一起来?”
“嗯,我也去。”
夏油杰同样起身,将这片空间留给羽取一真和五条悟两个人。
临走前,还能听见家入硝子在和他聊天。
“听说你前几天得到了超强力的咒灵哦?还在夜蛾老师那里登记呢。”
“啊哈哈…差不多吧,是硬度相当高的大型龙咒灵,我给它命名为[虹龙]。要是没有能强制用出简易领域的[裂口女],还不太好降服它呢。”
“呜哦,那岂不是还能骑着飞?”
“嗯…非要坐的话也不是不行……”
“真不错啊,想坐坐看…”
——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这间偌大的教室仅剩羽取一真和五条悟。
夕阳自大开的窗户斜斜照映进来,将手中笔的倒影拉长成了线,好似一柄锋利的刃刺穿了他的心脏,也切割着纸上的音符。
磁带仍在转动,羽取一真认真听着,感觉它仿佛在徘徊的、在寻找,并在最终交汇,化作婉转收尾前的那段酣畅淋漓的倾诉与发泄。
“只按照听到旋律时,最本能的想法来写下单词吗……”
五条悟在轻声嘀咕。
旋律声又停止了,这间教室再度恢复成呼吸可闻的寂静,无数抓不住的词语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更多的感情沉在深而暗的海面之下,宛若不断追寻着天空,又不断碎裂的气泡。
他握着笔,心绪忽而变得平静。
接着,五条悟在那张纸上,按照旋律的停顿,写出了第一句歌词。
【I walk alone…in this world】
(我独自走在这世上)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写出这么一句。
明明有喜欢他的羽取一真,有和他关系很好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有对他也很好的夜蛾老师……
但在此刻,好似有纷乱的思绪在推着他前进,像某种印刻在生命里的本能。
于是,那笔尖缓慢移动,在曲谱下写出了更多。
【Something feels absurd】
(有哪里出了错)
【Like a part of me is gone】
(我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某一部分)
【And Im lost, cant move on】
(也迷失了方向)
五条悟的笔一顿,逐渐用力,却写不下去了。
这不像是他会写出来的句子。
这才不是他的性格。
五条悟鼓起脸,转过脑袋,让自己的目光落在羽取一真的侧脸。
他皱起眉毛,指腹在笔杆上不自觉的缓慢摩挲着,看上去仍旧很苦恼该怎么往纸上填歌词。
那掀起在五条悟内心深处的、冰凉而喧嚣的怒潮,忽而平缓了下来。
他甚至有点想要笑。
于是,五条悟真的微笑起来,用笔的末端轻捅了自家的黑豆柴一下,示意他看过来。
而那张写了几句词的纸,也放在了羽取一真的眼前。
“来试试看接着往下写?”
五条悟小臂交叠垫在下巴上,笑着看向羽取一真。
“我连第一句都还没想出来……”
羽取一真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愣住了。
这几句话,比起歌词,更像是某个人的心声。
是某种在对他倾诉的……无声的、莫大的悲伤。
羽取一真突兀想起了之前在幻觉里看见的,发梢沾上血迹的悟。
如果一周目的档没有损坏,而玩家的死亡是真正的死亡……
悟会很伤心吗,还是会很快就接受这个现实?
当时的羽取一真没敢往下细想,但此刻,他握着笔尖的手却有点轻轻发颤。
他甚至觉得……这几句话,就像是幻觉里的悟当时想对他说出口的话语。
如果是他的话,会如何回答呢。
羽取一真抿起嘴,黑瞳缓慢眨动,好让那心头蓦然泛起的酸涩感,不至于真的让他落下泪来。
【Sometimes, I look to the sky】
(有时,我也会看着天空)
【Seeking you in the sky so wide】
(在那深处寻找你的身影)
【Ill find you in the clouds above】
(我会在云彩里找到你)
【And piece together that shattered golden core】
(我会拼起那颗支离破碎的、黄金般的心)
【Ive pieced together that shattered golden core】
(我拼起了那颗支离破碎的、黄金般的心)
………
这就是他的回答。
这就是他对幻觉里的悟,对眼前的悟,对一切已知的、未知的,对那尚未发生的未来,所作出的答案。
如此一来,第一段的主歌部分以及副歌兼高潮部分的基调就完成了。
他们可以再往里面填充几句,然后在歌词的第二段和第三段里,再按前面的句式稍微改动下第一段里的主歌部分,或是将副歌的前两句也跟着改动下,就完成了。
至于命名……五条悟毫不迟疑地写下了《FIND》。
五条悟不太喜欢他自己写出来的主歌部分,但格外中意羽取一真的副歌部分。
他高高兴兴跟着旋律哼唱了几句,将这张终于填满歌词的曲谱纸交给了荒生润子。
收到歌词的荒生润子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连声夸他们真的很有天赋,甚至会给这首歌额外出一张单曲。
而在后续发售的专辑以及单曲里,这首歌的作词者,都会写上羽取一真和五条悟的名字,并享有这首歌的著作权。
等之后,他们只需要挑一天没有课的周末,去荒生润子的录音棚里唱完这首歌,就全部搞定了。
顶多再录几个MV镜头,荒生润子说他们直接坐在那里唱也行,MV不一定非要配上花里胡哨的场景和舞蹈。
还有的歌手,直接录制他一个人在天台乱七八糟的扭完一支舞,那也算是MV呢。
荒生润子甚至打赌他自己都没办法再跳出一模一样的第二遍。
而为了达成[完美录制这首歌]的目标,五条悟开始在晚上对唱歌水平普通的羽取一真进行特训。
羽取一真觉得他在旁边弹个吉他就可以了,可漂亮小悟坚决不答应。
这么完美的合作歌曲,而且大概率只会有这一首,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全部唱完呢!
就算是二人合唱,也得把羽取一真捎带上!
每天还得在游戏里苦练唱歌的羽取一真:………
这游戏,都快变成了唱歌模拟器。
——外带烹饪模拟器。
距离五条悟的生日——12月7日就剩下一个月,他得尽快去川村大师那里学习做出美味的蒙布朗。
而这,还得刨除他平时出任务、巡逻、上课以及和悟出门钓鱼的时间。
川村大师的店铺也开张了,果然是一周目的那个地址,装修也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包括门口的招牌,[如你所愿]。
为了抽出时间教羽取一真做蒙布朗,天天都在店里忙着做甜点的川村大师手一挥,干脆定下了一条规矩——[神之甜品]限量且限他心情,不高兴就不做了。
对此,羽取一真反而有点怔住。
不对吧,一周目的规矩是这么来的?
还是说游戏在自动补全设定,让它朝一周目的发展靠拢?
无论答案如何,至少当前的羽取一真终于能再次尝试做上周目的巧克力蒙布朗。
这个他擅自改出来的配方乱七八糟的,压根不在游戏的烹饪菜单内,成品如何,全靠他自己的手艺。
川村大师特意购置了多份原材料,做好会出现大量损耗的心理准备。
羽取一真也确实很久没做了,连着失败两次,才终于烤出一个没有糊味的。
川村大师尝了一口,做出犀利的评价。
“好淡,奶油没有打发彻底,而且巧克力的味道和栗子泥融合得并不好,在口感的层次上显得格外突兀。”
羽取一真:“……麻烦您了。”
他也尝了下这个巧克力蒙布朗的口味,倒是和一周目的一模一样……
真的假的,悟当时竟然这么给他捧场?
话又说回来,他是被五条悟带着开始吃甜食的,在这方面几乎没有讲究,自然也吃不出来如此细微的差别。
“真的假的,你那朋友当时大力称赞你的蒙布朗?”
听完羽取一真回忆的川村大师也有点震惊。
能想出[神之甜品]配方的人,竟然对这块巧克力蒙布朗也有如此高的评价……
川村大师又让羽取一真做了两次,确定这个巧克力蒙布朗就是这小子平时的水准后,就先让他回去了。
他会想办法帮羽取一真再改进些配方,做出一份从他这个内行人的角度来说,至少得在口感达到及格线以上的蒙布朗。
“你朋友的生日是12月7号对吧,我记得,你到时候提前两天过来。”
已经开始随心所欲上班的川村大师摆摆手,抓耳挠腮的去闭关琢磨了。
一副看起来真是超为难他的模样。
羽取一真:“………”
实在不行,也只好硬着头皮做给漂亮小悟吃了——反正他是外行,就算被嫌弃也是情有可原。
………
至于羽取一真的晋升考核评定,他在又搭档五条悟或夏油杰,完美解决了几次一级任务并拿到良好的考核评语后,顺利晋升为了准一级术师。
只需要再独自完成几次一级任务后,他就能成为一级咒术师了。
这个月对他来说简直格外忙碌,连酒见绫子又打电话过来给他,也没有什么时间呛对方几句。
“你之前给我的名单,教祖大人已经办妥了。”
酒见绫子说出这句话后,细细一品,突然感觉有点微妙。
……怎么成了她向羽取一真汇报工作?
“嗯。”
羽取一真站在操场一角,淡淡应了声。
就差再接一句“做得很好”。
酒见绫子心底的这股微妙感变得更强烈了。
“……你不应该感谢一下教祖大人吗?”
“辛苦了,多谢。”
五条悟还在那里等着他回去练歌,羽取一真懒得和酒见绫子掰扯,从善如流回道。
就是口吻平稳到几乎没有任何波动,不仅没让酒见绫子心底的那股微妙感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给她堵得慌。
而在通话的另一端,还隐约听到了歌曲的旋律。
“……你在做什么?”
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酒见绫子立刻开口问道。
“为出专辑做准备。”
这个不算什么秘密,反正她最后肯定会知道的。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并冲朝他招手的五条悟示意自己很快就过来。
“不聊了,我还要继续练歌,有什么事等我空闲了再说。”
嘟——
这回是羽取一真提前挂断了电话,留下酒见绫子欲言又止,只能对着手机亮起的屏幕发呆。
出专辑?这家伙是去那个所谓的[东京咒术高专]做卧底对吧?
怎么突然就要出专辑了??
等下,教祖大人交代的任务都忘记和他说了!
想起这回事的酒见绫子重新打回去,发现对方干脆利落的关了机。
“………”
另外一边,五条悟也好奇问接完电话回来的羽取一真。
“谁打来的?”
羽取一真按照假身丨份丨证明上的信息回答道。
“那个收养我的远方阿姨。”
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如实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五条悟,但这没什么意义。
因为他只知道自己这周目的身份是【盘星教圣子】,对方要是问起他的过往,照样是一片空白。
至于那个[阻止天元同化]的任务,羽取一真也佯装好奇的问过五条悟天元是谁,得到的答案相当模糊。
“听说是个不会死的超厉害结界师,就在高专底下一直住着哦。但更详细的事情似乎是秘密,我也不怎么清楚。”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杰应该知道得更多些吧,高专的结界归天元大人管,而他之前刚进学校的时候,因为咒灵的咒力反应和他本人的不太一样,会导致结界疯狂报警。”
“所以啦,他就被带着去登记过常用咒灵的咒力,可能顺带问了点关于天元大人的事情。”
羽取一真点头。
“这样啊。”
夏油杰对他的信任度相当高,去问一下也没什么;但对方目前去了北海道出差,得等他回来才行。
之后几天,五条悟继续抓着唱歌水平普通的羽取一真进行魔鬼特训,总算赶在歌曲的发售前完成了录音和MV录制。
“很好哦,效果特别好!”
荒生润子和矢野加奈待在录音棚外,和工作人员一齐给他们鼓掌。
虽然五条悟很喜欢羽取一真写的副歌与高潮段落,但他还是只唱了既迷茫,又坚定前行的主歌部分。
为此,他特意训练了羽取一真该怎么唱上高音——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更是接近于在痛苦中、在狂风骤雨中声嘶力竭的呐喊。
“一定会大卖的!”
荒生润子很高兴,对艰难擦了把汗的羽取一真,以及格外轻松的五条悟开口道。
“其实,在发售完专辑的下个月,我就要开演唱会了。”
五条悟和羽取一真点头——他们之前听荒生润子介绍过,这也是歌手一种保持人气的宣传手段。
不仅有利于专辑的售卖,还可以连带冲ORICON的销售榜。
如果能蝉联榜首,更是一种荣耀。
“虽然不知道专辑发售的结果如何……但最后那首歌,你们要不要作为特邀嘉宾出场来演唱呢?”
荒生润子冲他们眨了眨眼眸,话语含笑——就像是知道那天对他们而言,有多特殊一般。
“就在12月7号喔。”
第117章
看着荒生润子笑吟吟的表情, 再一联想她念这个生日时的语气……
五条悟恍然:“啊,你也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了!”
“是啦,你在杂志采访里都说了嘛。”
荒生润子笑道, “我一翻演唱会的计划排程表, 正好往后挪一天,放在12月7号也不错。要来吗?”
羽取一真:“……到时候,会有多少观众?”
荒生润子点了点嘴唇,思考:“嗯……去琦玉的Super Arena开哦,预计会有2、3万人吧?我也不确定啦,暂时会以这个人数上限来开票预售。”
在五条悟“哇哦”的惊叹里, 羽取一真深吸一口气,根本说不出话。
无论是在KTV里唱歌, 还是在录音棚里唱歌, 最多不会超过十个人围观, 再紧张也紧张不到哪里去。
而三万人看??……三万人看着他唱歌???
羽取一真光是想象下那副场面, 此刻都能紧张得掌心冒汗。
有种血液都不知道该往体内哪根血管流的手足无措感。
“哈哈哈哈别紧张,其实呢, 等你站上去就知道了,到时候台上的照明太亮,你基本很难看清下面坐着的人喔。”
荒生润子察觉到了羽取一真的僵硬,笑着冲他摇摇食指。
“而且啦, 你只用上去唱一首歌就好了, 只用几分钟——”
“就当体验一下,成为那几分钟的、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这种安排是一种对粉丝而言的小小惊喜, 但同时也是对这两位没有上过演唱会的新人的莫大考验。
通常,新人歌手的演唱会都是由几百位观众、逐渐过渡到几万人规模。
结果这两位一上来就要面对至少两万人开口唱歌……对心理素质的要求实在太高。
如果羽取一真或者五条悟拒绝登场,荒生润子也不会强求。
毕竟, 这种由前辈帮忙提携的人气暴涨法虽然好用,但也得考虑实际情况。
反正作词者的名字已经填上了,无论专辑和单曲卖得如何,总会有一部分利润是他们的。
荒生润子耐心等着他们的回答。
五条悟则捏着下巴沉吟片刻,转过头问羽取一真。
“我都可以。你想去吗?”
他是无所谓的,这种场面对他而言只是小意思。
或许会因为初次登场而紧张一会,但只要一想到他不过是负责中途出来唱首歌、热闹下气氛,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不过啦,大概了解过演唱会情况的五条悟也清楚,如果不是特意录制节目,开演唱会的歌手是极少会邀请其它乐队或歌手来演出的。
他们将开演唱会当成必须要做的工作内容之一,始终认真且敬业的唱完整场——全开麦更是对专业能力的基本要求。
荒生润子的这番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被他保护的普通人反过来如此关照着,五条悟的心底有点暖,连带唇角的笑意又上扬许多。
真是的,难道不担心他们的歌不受欢迎吗?
虽说他肯定是不担心啦——但一真看起来真是超紧张!包括之前练歌也是,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提高声音呢。
嗯……大概率会拒绝吧?
五条悟没等片刻,却听到羽取一真开口。
“去。”
——迎上五条悟略诧异的视线,羽取一真坚定点了点头。
他本来是对这件事有点怂的,但架不住……有委托奖励。
【当前触发隐藏委托:
荒生润子的邀约:完成一次规模在两万人以上的演唱会表演,或许您也将成为半个专业歌手?
奖励:获得咒具[八相轮卡]。】
光听这名字,似乎是卡类的道具。
但这可是他无意中触发的隐藏委托,得到的道具肯定也是超强的吧?
不就是对着几万人唱歌,怕什么,玩家为了橙武无所畏惧!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获得隐藏武器,羽取一真内心火热,又对着五条悟和荒生润子重复了一遍。
“我去。”
表情无比坚毅,把五条悟都看愣了片刻。
他很难不联想到羽取一真是不是为了他,才会如此决绝的答应下来——哪怕一真明知自己并不擅长唱歌。
为了他……竟然连这么艰巨的挑战都要克服吗?
那双漂亮的苍瞳,此刻好似泛起涟漪的湖面,要太阳往上面洒落无数灿烂的粼粼碎光。
“一真,你……”
——但接着,五条悟抬手搭在羽取一真肩头上,整个人都侧了过来,贴着对方耳畔,轻轻开口。
“不要妄想去演唱会唱歌了,就能逃掉我们那晚的约定喔。”
超绝警惕小悟,绝不会给羽取一真任何能够蒙混过关的机会!
羽取一真的表情顿时一僵。
那天晚上的经历,那段暧昧的、模糊的,交融着滚烫热息的记忆,又逐渐变得清晰无比。
“…………”
看在羽取一真憋了半晌、小声回答一句没忘的份上,五条悟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对方,和荒生润子道别。
荒生润子还提醒他们记得注意下周的专辑发售日。
“到时,智也先生会给你们送两张样片过来喔。”
吸取上次送杂志样刊的教训,津地智也特意叮嘱过荒生润子,东西记得给双份的。
“好——演唱会就要麻烦润子姐姐啦!”
五条悟卖起萌来,声音又软又轻,比阳光、蜂蜜和奶油加起来还要让人觉得甜,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意。
“放心吧,大明星们。”
她也朝五条悟和羽取一真招了招手。
“你们会成为一个奇迹。”
——这句话,荒生润子没有说错。
因为在专辑和单曲的发售日当天,五条悟就看见他常偷偷摸摸刷的论坛爆炸了。
真的炸了,服务器炸了。
刚开始还能看见一些【润子的专辑里有真悟】、【啊啊啊啊还出了单曲】、【这是什么极品美味】、【歌词、注意看歌词是他们自己写的!!!】之类的帖子,刷新速度快得晃眼,像骤然开闸倾泻下来的瀑布。
五条悟对着手机发出窃笑,眉眼间满满都是小得意——就说大家会很喜欢他们的歌嘛!
因为偷刷手机的反应太明显,还被夜蛾正道旁敲侧击的警告了某人上课不准做小动作。
正走神的五条悟完全没听见。
但很快,五条悟想继续做小动作也没办法了。
他还想点进去看更多的夸夸,结果等下一次再刷新后,论坛的界面整个崩溃报错,仅剩用像素点画出来的一个哭脸。
五条悟:“…………”
可恶啦!
然后,没开[无下限]的他就被粉笔头精准砸中了脑袋,发出“欸呀”一声。
夏油杰在旁边默默捂脸。
唉,他都小声提醒好几次了,这家伙也不知道在对着手机看什么,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没来得及提醒的羽取一真,他同样在走神,只是往常就习惯性摆着张冷脸的他就算在发呆,也很少有人能看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在傻乐什么……”
夜蛾正道直接过来拿起五条悟那部仍旧亮着屏幕的手机——然后陷入无言的沉默。
“……404报错?你对着这网页都能笑这么开心?”
五条悟:“……”
五条悟幽幽出声:“这可是我跟一真受、欢、迎的证明。”
听到这句话的羽取一真在旁边发出小声被哽住的气音。
“……就算再受欢迎,也得注意听我讲话。”
不知道是不是五条悟的语气问题,夜蛾正道莫名感觉这句形容词背后指代的含义,透着点微妙的奇怪。
家入硝子在旁边感叹出淡淡一声:“哇哦。”
夜蛾正道:“………”
那种奇怪的情绪愈发微妙了,有一种这帮学生都知道但就是瞒着他一个人的不详预感。
“……总而言之,去唱歌没什么问题。”
夜蛾正道把手机还给五条悟,还不知道他们可不是简单的唱歌,而是即将要去万人演唱会上唱歌。
“但千万注意,不要向与无关的普通人暴露咒术界的存在,目的是……”
“避免引起普通人的恐慌,对看不见的存在感到畏惧,反而更加容易释放负面情绪,连带使咒灵变得活跃且棘手。”
收起手机的五条悟一口气说完夜蛾正道准备念叨的内容,拖长了尾音嘀咕。
“好啦好啦,我都听了一年了,早就已经会背啦——”
夜蛾正道:“……”
这臭小子!
等依照惯例给这几个学生安排完任务,夜蛾正道便离开了教室。
“卖了超多?”
家入硝子好奇凑过来。
她也已经听过了《FIND》这首歌,坦白承认相当不错——再加印在单曲封面上的五条悟和羽取一真,能大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还不清楚,等下周三才会在ORICON榜上公布预计销售数和排名呢。”
即使又拿到了需要出差的任务,五条悟的心情依旧很好,表情都是笑眯眯的。
论坛炸了也不影响线下专辑的购买啦,五条悟还是很开心自己和一真没有拖荒生润子后腿的。
“话说回来,我看演唱会的门票得靠运气抽。”
头一次查看演唱会门票购买规则的夏油杰,发现它竟然不是有钱或者有手速就能抢到的,而是所有座位定价一致,观众先申请抽票,等通知抽中后再付钱。
甚至连后续的座位安排都是全随机,能坐前排还是后排依旧全凭运气。
“你们等找荒生小姐要两张前排位置的票吗?我和硝子也想去看……啊,会付钱的。”
五条悟闻言抬了抬眉梢,笑意揶揄。
“怎么啦,你们也想给我过生日吗?”
被戳中想法,家入硝子无所谓一歪脑袋。
“你们前几天不也给我过生日了吗?连歌姬前辈他们也偷偷跑来给我送惊喜。”
作为高专里唯一的治疗,家入硝子接触过的人比夏油杰、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加起来都多,和高年级的前辈们也玩得很熟。
就是当时二年级去参加过交流会的前辈们看见羽取一真也在,那脚步不由自主停顿了下,仿佛是被这位正骨魔王的威压给惊吓到那般整齐划一。
但总体来说,大家玩得很开心。
除去庵歌姬坚持不懈的要求五条悟对她用敬语且尊敬前辈,而五条悟的反应是用着懒洋洋的、甚至带着点活泼的语气超可爱回了一句。
“欸—有什么关系嘛——”
听说庵歌姬后来气到差点咬裂了筷子。
但羽取一真觉得敬语不敬语的,完全无所谓。
悟又没有说脏话,对他人的态度也很正常,有没有敬语也没关系吧。
从某种层面上而言,荒生润子、津地智也和矢野加奈也是他和悟在艺能界的前辈。
但无论是以上的哪位,都没有对悟不说敬语这件事有任何不满与疑问。
按照津地智也的话来说,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确实会有很多人主动遵守,也会有人不满五条悟竟然不对前辈说敬语的情况。
换个角度思考,这也算是一种反向的交友筛选吧——津地智也笑道。
只需要用一招不爱说敬语,就能立刻筛选出能不能和悟合得来的人,这办法可是方便又快捷哦。
何况,荒生润子还挺喜欢五条悟有时称呼她为“润子姐姐”,感觉关系都变得很亲近。
看五条悟完全没把庵歌姬的计较放在心上,羽取一真也就没有出声。
[业双]也仍然乖乖待在他的物品栏里。
——而这次,除去同期的家入硝子与夏油杰,跟他们私交一般的高年级学生大概不会也来庆祝五条悟的生日。
五条辰雄那边倒是打来过电话,询问五条悟要不要回来。
身为五条家的下任家主,他每年的生日排面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但那种生日宴会更是无聊,充斥着五条悟极其排斥的虚伪与客套。
纵使现在的五条家早就对他态度大变,五条悟照样一口回绝。
“我那天要和一真去开演唱会!”
虽然只是作为唱一首歌的特邀嘉宾出现,那也要故意说成是开演唱会,气一气这个不懂流行事物的老头。
果然,他只用一句话,就把五条辰呛了个仰倒,险些一口气厥过去。
去上电视节目,去接杂志采访还不够,还要去开演唱会?
这臭小子到底有完没完!?
“您可是,五条家的继承人。”
五条辰雄缓过神来,忍气吞声的、拐弯抹角的、逐字逐句的提醒了这位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下任家主。
怎么成天在普通人那边抛头露面,做些自降身价的事情!
“怎么了,”五条悟故作好奇,“其他人有意见吗?”
顿时被问住的五条辰雄:“………”
何止没有,连平日总会针对五条悟的作风而揶揄上他几句的老友们,如今也一个接一个的,都不吭声了。
没人清楚缘故,只隐约听说是那位大人在背后发了话。
那个羽取一真……果真是受那位大人器重的[圣子]。
因此,五条辰雄就算再如何看不过眼,再如何堵着胸口那团怨气,也只能憋出一句勉强维持和蔼可亲的“随你便是”,而后挂断电话。
如此一来,在12月7日那天之前,五条悟只需要在课业与任务之余,专心拉着羽取一真练歌,然后期待着他的演唱会、蒙布朗和来自好友的祝福。
以及最重要的,羽取一真与他的约定。
哼哼,这下可不会再让他有别的借口了。
五条悟托着脑袋,望向窗台上那排造型可爱的瓷猫猫。
他每隔几天就会用毛巾挨个仔细擦过去,确保这些猫猫每天都亮闪闪的,在太阳下泛起温润的光泽——就像总是专注盯着他的那双黑瞳般,轻易牵动着心底的情绪。
嗯……立刻长大是有点困难了,但可以先从相处开始嘛。
做点别的事情也……
想起论坛里那些的帖子,五条悟发出轻声的笑,苍瞳也微微眯了起来。
好似在跟着这些不过拇指大小的瓷猫猫,一齐在阳光下打着惬意的小呼噜。
…………
另一边,羽取一真终于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关机状态。
之前是为了更专心的练歌,后面那段时间则是五条悟和他没怎么分开过,导致他不怎么用得上手机和对方联络。
况且现实世界里的他用的是智能机,更加不怎么习惯使用这种尚且在初期发展阶段的老式翻盖手机。
能隔三岔五的记得充电就不错了,多亏电池也足够耐用。
总之,就是,当羽取一真给手机充上电、开机之后,才发现酒见绫子的好几通未接电话。
看在对方还会给他打生活费的份上,羽取一真回拨过去。
酒见绫子秒接通。
“你终于记得开机了?不错啊,恭喜你,单曲的销量都爆了。”
她发出呵呵笑声,听起来怨气十足。
“你怎么知道?”
羽取一真问。
“我怎么知道?我还能怎么知道?”
酒见绫子都快被气得翻白眼。
“你是随随便便就出了张唱片,而我呢,你知道当信徒拿着照片来问我[圣子大人怎么转行去唱歌了]的时候,我得费多大功夫让他们相信你是在执行秘密传教任务吗?”
也就是这帮被成功洗脑的教徒才会相信——但凡换个人来,她都不好忽悠!
“而且,”酒见绫子硬邦邦的继续道,“还有人说他们也想买唱片支持圣子大人和悟大人,但线下的渠道店全部都售空了,所以让我问问你,能不能通过内部渠道卖给他们两张。“”
听听这个[悟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成了盘星教的人呢!
一听是打他的唱片主意,羽取一真眼也不眨拒绝。
“不给,我也只有一张样片,没有多余的。”
这可是他的传家宝!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难以置信出声:“你觉得重点是这个吗?”
羽取一真淡淡回道:“你刚才问的。”
酒见绫子深吸口气,感觉自己的寿命当场减少了两年。
“总之,我在下周会接你回来一趟【星之子之家】,独自一人去这个地点等我,不要被咒术界那边察觉到。”
她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而是干脆利落的对羽取一真交代道。
“我上次打电话给你时,原本是要转告你一个任务。”
“但教祖大人好像改了主意,和我说原定的任务取消,改成新的任务。”
“而这个任务——教祖大人要亲自布置给你。”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动。
终于能见到这个所谓[教祖]的真实身份了?
“好。”
在五条悟洗漱整理完,蹦跶过来敲门喊他出去玩之前,羽取一真答应下来。
…………
酒见绫子定的时间是周五,而在周三时,ORICON榜便分别更新了上周的专辑以及单曲的销量排名。
作为新生代最有实力的创作型歌手之一,荒生润子的专辑能登上榜首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FIND》的单曲销量也堪称异军突起,坐火箭直升到榜一。
简而言之一句话形容——卖疯了。
而且不是简单的卖疯了,因为ORICON榜在计算销量时,会砍复数购买量。
换句话说,在一笔订单内,购买3张以上的同名且同类型的专辑或CD,只按3张计入销量——无论购买形式是线上抑或线下。
甚至在一定时间内,购买者在线下的同一家店或者用线上同一个账号,重复购买超过3张以上的部分,同样只计为3张。
因此,有些艺人或艺人团体的粉丝为了给偶像打榜,就需要不停的换线下店去反复购买3张或以上专辑,或者在线上不停地更换账号购买。
但这种往往都有运营专门的粉丝俱乐部,会对内教导并组织粉丝该如何分批且大量的购买专辑。
而羽取一真和五条悟,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新人组合”。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可能有很多销量没有被算进ORICON榜里,还意味着光是被计算进入的销量,他们就已经证明了这首歌的爆火程度。
不仅津地智也和荒生润子也打电话过来恭喜,连上次采访过他们的杂志编辑——高汐美和也打电话过来。
原来是准备走歌手道路了吗?高汐美和笑着对他们道喜,并说什么时候有空再接受采访,她那边都随时欢迎。
被五条悟同样笑哈哈的搪塞过去了。
他们真的没打算去艺能界深入发展啦,这次只能算是误打误撞。
而且,最近的五条悟再度拥有了以前的烦恼。
他必须得戴着帽子出门,才不会被认出来的粉丝当场淹没。
“话说,我们这周末去哪里玩?”
离生日越近,五条悟便越雀跃,简直要天天黏着羽取一真,赶紧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这周可能不行,”
羽取一真摇头,忍痛拒绝。
“我的那个远房阿姨,要接我回去一趟。”
第118章
周五放学, 将[业双]收进物品栏里的羽取一真双手空空,前往约定地点。
高专制服自然是留在宿舍里的,他穿着五条悟送的衣服, 款式简约且宽松,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他本人的气场更为沉稳,眉眼间的神色淡漠,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意味。
路上大概有粉丝认出来了他,但碍于此刻的羽取一真身边没有看起来活泼又亲切的五条悟,导致没人敢凑上来。
当时一看到羽取一真的试穿, 骄傲小悟便得意自夸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于是他钱包一掏,很是爽快的又给羽取一真购置了更多衣服, 塞到宿舍衣柜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为止。
羽取一真委婉提醒了一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穿高专制服, 其实根本穿不了这么多身……直接被正在大力买买买的五条悟自动忽略掉。
什么高专制服, 什么穿不了, 不管,全部当作没听见。
这件合适, 买!
那件看起来也不错,买!
反正就是不能让羽取一真再说出第二遍“没有除了高专制服以外的衣服穿”!
对此,经常能看到五条悟和羽取一真在周末穿同款便服进出校门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表情已经从[咿, 这两人真是没眼看]变成了[唉, 基础操作,有什么好惊讶的]。
等哪天他们公开终于在一起了, 再开始惊讶这对怎么才开始谈恋爱吧。
但总而言之,五条悟给羽取一真买的这一大堆衣服,确实有一个特征是共通的。
那就是很贵。非常贵。
贵到已经等在那里的酒见绫子拿眼睛上下一扫羽取一真, 就黏在他的衣服logo上收不回来了。
这一件冲锋衣外套的价格,就抵得上她全身所有衣服外加饰品,还能再找好几个零。
“…………”
她很确定自己给羽取一真的生活费只是普通水平,就算再攒三个月,也未必买得起这一件外套。
“你这新衣服,卖唱片赚的?”
酒见绫子忍不住好奇道。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径能赚大钱了吧……听说还有代言和商演之类的,也很赚钱,有些品牌会直接送衣服……
“唱片的分成哪有这么快。”
羽取一真开门上车时,奇怪看了突然走神的酒见绫子一眼。
“是……好友送的。”
一时之间,羽取一真也不知道该如何界定他与五条悟之间的关系,以至于出口的话略微卡顿半刻,才说出一个听上去还算合适的形容词。
酒见绫子:“…全身?”
羽取一真:“嗯。”
酒见绫子难以置信:“………哪个好友能送这么贵的衣服?”
这话听起来,还有点酸酸的。
她辛辛苦苦为盘星教干活这么多年,赚的钱虽然不少,但也不可能会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啊。
“你管是哪个,他又不会送你。”
羽取一真在低着头专心系安全带,顺便才回了她一句。
明明是在和酒见绫子呛声,但这无形的显摆一刀又快又急,精准扎中了酒见绫子的心脏。
酒见绫子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这臭小子!
当这辆轿车起步直接两秒冲到超速的时候,很难说司机没有带着那股幽幽的、没地方能发泄的怨气。
…………
盘星教,星之子之家。
时隔大半年没有回来,前往主建筑物的广场两侧,又多出了两列高达十数米的宏伟石碑,间隔与排列都极为整齐,上方没有任何装饰物。
当普通人步行登上长长的台阶,再通过这里,前往【星之子之家】的主会场时,便会油然生出一种面对“伟大”的“渺小”感来。
“如何?这是园田大人的主意。”
见羽取一真也在仰头打量这两侧的石碑,酒见绫子主动开口介绍。
“效果很好,有些信徒光是走过这里,都会宣称自己有感受到来自神明的注视。”
在游戏与电影里见多了雄伟建筑的羽取一真收回目光,神情平淡。
“我倒是感觉有点丑,像多米诺骨牌。”
真的不会让人有种想要推倒看看的冲动吗。
酒见绫子:“………你这话最好只在这里说说。”
也算是和羽取一真打过多次交道了,她发现此刻的自己情绪竟然很稳定,压根没指望对方能说出点什么赞叹的话来。
不如说,羽取一真始终没有对教祖大人态度敬畏这点,也是她一早就再明白不过的事情。
光是想到这里,酒见绫子便又叮嘱了对方一句。
“等会见到园田大人记得安分些,别跟他顶嘴。”
羽取一真不置可否的点头,脸上始终都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他对那个额头上长着肿瘤的中年大叔没有任何兴趣,回来【星之子之家】的目标也是见到那个所谓的教祖大人。
只要能见到对方,藏在物品栏里的[业双]下一秒就会出鞘。
最好能把这家伙打个半死,然后开始拷问对方密谋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反正他在一周目攒下来的金币还有很多,教祖大人想吃多少顿价值1金币的饭都可以。
羽取一真跟着酒见绫子走过广场,穿过接待的大厅——期间有信徒往来,立刻认出了他:“是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回来了!能不能给我签名呀?”
“感觉好酷哦,看真人跟看照片以及MV,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啊……”
“圣子大人的单曲CD,我抢到了十张喔!我要永远支持圣子大人!”
“什么,你这家伙竟然能买到这么多!”
“我也想要啊,最近又卖空了可恶,明明赠品卡纸还差一张就集齐了整套……”
对于这些言论,羽取一真左耳进右耳出,全部都当成是没有互动必要的背景语音。
反而是酒见绫子冷声呵斥,要他们快点散开,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去。
“在这里喧哗,像什么话!还有,对圣子大人放尊重些,他是在执行秘密传教任务,不是真的去唱歌了!你们在外面也要务必隐瞒他的身份,别再说出那些普通粉丝嘴里才会听见的台词。”
羽取一真:“……”
什么秘密传教任务,他就是正儿八经去唱了首歌。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羽取一真急着去找那个教祖大人算账,无所谓酒见绫子打算怎么训斥这些【星之子之家】的教众们。
年纪大些的教众不会关注新事物,遑论这种与他们那个年代风格极为相悖的流行乐。
刚才那些话,全是由他们带来的子女辈或孙子女辈说出口的。
这个宗教存在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到许多人将一辈子都投了进来,又将自己的后辈也双手献上,早早在思想上就钉入了服从与盲信的枷锁。
酒见绫子同样如此——只是她的地位更高,接触的密辛也要更多些。
“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们对圣子大人不敬,懂了吗?”
“万分抱歉!”
纵然羽取一真的【盘星教圣子】身份仅是一个吸引信徒入教的手段,但在底层教众面前,酒见绫子依旧会给予[圣子]应有的待遇。
但她转头看着这个黑发少年,发现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轻浮话语。
分明仅有16岁,心性与定力却远超成年人。
……而且开口时,还能轻松把她气得要命,却拿他无可奈何。
酒见绫子抿了抿嘴,在那扇沉重的殿门前停下脚步时,最后提醒他一句。
“会长大人也在里面,注意言辞。”
羽取一真轻轻皱眉,还是点了下头,任由她将门推开——
上次见过的园田茂,此刻同样坐在长沙发上等着他。
而园田茂的身边坐有一位样貌陌生的中年男性,上嘴唇留着两撇不算十分明显的小胡子。
至于羽取一真以为会坐着教祖的另外一边沙发,却空无一人。
仅有茶几上端正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亮起,似乎在通话中。
“回来了?”
身为会长兼代表理事的园田茂率先开口,让站在门口的羽取一真过来坐。
“你最近在咒术界和普通社会搞出来的动静都不小啊,把教祖大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见园田茂没有给他介绍手机和小胡子男性的意思,羽取一真便直接按他的意思,在那张空沙发上坐好。
“喔……这就是那位[圣子]?”
对面的小胡子男性倒是主动开口,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羽取一真的脸上,仔细打量,“长大了啊,看起来还挺能唬人嘛。”
羽取一真点头,主动开口:“你好。”
对方也回了句“你好啊”,似乎下意识想要从兜里摸根烟出来抽,中途又放弃了。
反而是园田茂笑着接话道,对这个小胡子男性的态度可谓是相当客气。
“哈哈哈,毕竟孔先生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才七八岁吧?我们也是好好把他养大了嘛。”
这次,系统似乎是自动帮他补全了进游戏之前的人设经历,不再像一周目那般突兀,过往全是一片空白。
羽取一真认真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顺便打开【社交】界面看了眼这个人的名字——孔时雨。
他也是反派阵营这边的?
“嗯,你下手真的很利落啊,后来都没人敢接委托了。”
孔时雨聊了几句,又将话题落在羽取一真的身上,对他笑着开口说道。
羽取一真知道他的某些任务肯定是出自那位教祖的手笔——尤其是有诅咒师参与的。
因此,他便对孔时雨的话没什么大反应,仅是平静回了一个单词。
“过奖。”
孔时雨为这回答怔愣片刻,发出愉快的失笑声。
园田茂则有点生气,开始训斥羽取一真的不识好歹。
“你还真是伪装得够成功的,教祖大人安排的人也是说杀就杀!”他说,“还有你最近,跟那个[六眼]去搞那个什么……”
“哎,别用这种语气对孩子说话嘛,他现在做的不是挺好吗?”
孔时雨摆摆手,还是拿出了一根烟,但只是叼在嘴边,没有点火。
见园田茂果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羽取一真看着身份不明的孔时雨——对方却只是冲他笑了下,主动自我介绍。
“我只是个混口饭吃的中介人罢了,不是什么大人物。”
羽取一真不怎么相信,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我听说,教祖大人要亲自布置任务,特意叫我回来……但是,我没看见教祖大人在这里?”
羽取一真听见大门在后面被缓慢合拢的声音,确定不会有第三个人进来之后,便干脆先提起这次他回来的原因。
“嗯,确实是我喊你回来的。”
那部始终保持在通话中的手机,传出了一道人声……或者说,处理过后的人声,从声音上听不出明显的性别。
但日语里的男性与女性在人称代词的性别区分、以及接续词与终助词的用法上,都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
因此,就算本人的声音难以分辨,通常也可以从遣词造句上听出来。
而这位教祖使用的词语,是相当明显的女性句式。
或者说,至少对方在说话口癖上,假装了自己是女性。
——倘若这位教祖为了防止有人听出自己的性别,非要一句男性口癖、一句女性口癖的对他说话,那羽取一真除了表示无语以外,也拿对方没辙。
“原本我还在担心,你的任务会不会提前失败呢。”
好在,这位教祖接下来说出的话一律使用了女性句式,且没有要羽取一真解释的意思。
但羽取一真没有看见这个教祖的真身,因此通过【社交】界面,没办法得知“她”的名字——很遗憾,对方实在谨慎。
“但我现在很看好你喔,不仅是觉醒的术式——特别是在人际关系上,都做得相当出色嘛。”
对方甚至出声夸奖了羽取一真,只字不提后者在这段时间内,给“她”造成的麻烦。
在对外的口吻上,这位教祖确实让自己显得格外和善,亲切,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严厉措辞。
羽取一真刚想出声回答,却被园田茂抢了先。
大概是担心羽取一真乱说话,他忙不迭的抢着回道,连面容都带着将褶子挤压成一团的谄笑。
“哪里,都是您的布局精妙,让这小子也能跟着沾光,不至于捅出些什么大篓子来。”
“别这么说,他已经再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这句话听不出“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咬字清晰,语速不急不缓,同样不会从话语里暴露出自己的任何真实想法。
甚至,羽取一真不太确定这位教祖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其中又有几分真假。
“既然如此,我将要托付一项重任给你,一真。”
“她”亲昵喊出羽取一真的名字,好似真的要对他委以重任。
面对园田茂凌厉瞪过来、要他好好回答的视线,羽取一真不为所动,仅是用一声“嗯”示意自己在听。
把园田茂气得当场想站起来,又被孔时雨拉着面漆重新坐回去。
除了那个[阻止天元同化],和获取夏油杰信任的任务之外,还有什么要他去做?
而且……羽取一真莫名感觉,这个教祖说话的语气、一些停顿或音节连读的方式,与他在上周目见过的那个[夏油杰],有点微妙相似。
他决定先听对方又打算做什么。
至于要不要做,这是玩家来决定的,可由不得npc。
于是,羽取一真听见了从手机听筒传来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要你在执行[阻止天元同化]的计划时,找机会……”
“杀死五条悟。”
——。
在那一瞬间,与诅咒师和杀手打交道最多的孔时雨,察觉到了一股骤然散发出的,冰冷杀意。
他咬紧了夹在齿间的烟头,认真盯着坐他对面的黑发少年。
但这位16岁的羽取一真——据说这只是假名——远比他看见的还要沉着与平静。
“我不太理解,您上次还说拉拢[六眼]是一个好办法。”
黑发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语速缓慢,听上去也没有任何异常。
“我可以知晓缘由吗?”
假若不是那转瞬即逝的锋锐杀意,孔时雨几乎要以为他就是一具被盘星教培养得极听话的木偶,没有多少个人意志。
哼……结果,误判很严重嘛。
孔时雨朝后靠在沙发上,目光始终落在羽取一真的身上。
“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天元的同化准备,大概在明年春天时就要开始了。”
在这部滋滋作响的手机另一端,那位[教祖大人]单手斜撑着脑袋,靠坐在木榻上的他谈吐温和,神情却相当耐人寻味。
“天元本身拥有[不死]的术式,却并非不会老去。”
“为了让天元的术式不会在衰老到一定程度时,反过来重构肉丨体,咒术界需要在每五百年左右时,将合适的[星浆体]送到天元身边,用[星浆体]的肉丨体情报,去刷新天元的肉丨体情报。”
“如此一来,咒术界就能成功阻止天元成为脱离人类的,更高次元的存在。”
这似乎是对盘星教信众的洗脑话术之一,羽取一真看见园田茂的反应明显变得激动,似乎很恼怒被他们当成神来信仰的天元大人竟然要和普通人类同化,宛若在往那份纯粹的高贵之中掺入卑劣的杂质。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敢打悟主意的人全部都要死。
羽取一真面无表情想道。
“所以,我的目标是不让天元和[星浆体]同化?这和五条悟有什么关系。”
“[六眼],同样是构成这道咒力链里的因果之一。”
教祖继续说道,似乎根本不在意将这段密辛透露给羽取一真。
“你想要阻止天元与[星浆体]同化成功,就必须要想办法对付这代的[六眼]。”
“否则,[六眼]必定会于同化之日出现在[星浆体]身边,并将她送往天元的所在。”
“提前杀死[六眼]或[星浆体]是无法斩断咒力链的,无论你在何时出手,[六眼]与[星浆体]依旧会出现在同化当日,故称此为[咒力的因果]。”
“这同样是咒力在这千年间发展与流转的根基,无法被轻易动摇。”
解释到这里,手机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好像在等羽取一真消化这些内容。
“听你这么说,我似乎也没有杀五条悟的必要,”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指出刚才这段话里的关键点,“无论我杀不杀,[六眼]必定会再度出现。”
“自然,按照咒术界千年来的通常情况,或许确实如此。”
电话对面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笑意,甚至愈发明晰起来,“但你是与众不同的,一真。”
“成长起来的[六眼]极其难杀,而光是杀掉幼年的[六眼],又不足以打断这条咒力因果链。”
“我原本想要你去搜集一样能够封印他的咒具。但现在看来,你终于拥有杀死他的武器了。”
羽取一真皱起眉毛:“什么?”
教祖微笑回道:“你终于觉醒的术式,[十方摩诃]。否则,你又为何能被我指名为[圣子]呢?”
“【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你的来历暂且不提,光是术式便已潜力无穷,是你能杀死[六眼]的唯一依仗。”
这位拥有女性口吻的教祖念出了一句羽取一真并不了解其含义的佛语,并对他说出最后那声好似鼓励的话语。
“而这,正是我要交给你去做的另一项,与阻止天元同化一样重要的任务。”
【当前触发隐藏委托:
教祖大人的指示:在规定时间之内,成功杀死五条悟。
当前进度:未完成。】
奖励:可解锁技能[反转术式]。】
羽取一真盯着那行委托,黑瞳暗沉无光,一切情绪皆被沉淀在汹涌起伏的庞大暗潮之下,宛若接天连地的龙卷风暴即将抵临。
奖励则是连这个时间点的五条悟都尚未领悟的反转术式。
因此,羽取一真清楚这个奖励有多丰厚,相当于自带一个无限回血技能。
只要他的咒力结晶库存足够,几乎可以尝试杀死所有BOSS而无伤通关。
而他术式,或许真的能做到这点——强制终止敌人的术式效果,给予目标大量伤害,甚至连悟的[无下限]也包括在内。
但,代价是要他杀死五条悟。
羽取一真从沙发上站起身,没有再给那部手机多一分目光。
“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这间空荡荡的房间时,脑海里的念头仅剩下一个。
唯一的一个。
他会杀死这个教祖的,这个绝对是一周目的[夏油杰]。
第119章
羽取一真离开之后。
那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并没有立刻挂断通话。
包括园田茂和孔时雨也依旧坐在那张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
“如何?”
直到那部手机,再度响起那经过处理的、分辨不出音色的话语。
园田茂双手交叉压在大腿上, 整个上半身都前倾着, 好让自己离教祖大人的声音更接近些。
“我觉得,那小子对您实在不敬。”
手机另一端传来轻微的笑声,连回应的话语也变得轻描淡写。
“这不是相当明显的事情吗?”
他都敢拿着咒术界高层那份长长的名单,来让自己出面给他撑腰,心底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一丝半毫的尊敬。
而这大半年来不断收到的情报,同样会令人止不住的产生怀疑——羽取一真, 是否已经倒戈向高专那边了。
尤其是他对五条悟那份显而易见的感情,更是计划里的最大阻碍。
“更多的……他的表情一贯如此, 我也看不出他是否对您有所不满……”
园田茂皱眉思索, 边气恼羽取一真那无论听见什么事情都好似无动于衷的定力。
他不得不承认, 在隐藏情绪这方面, 羽取一真远比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表现还要更出色太多。
“孔时雨?”
电话里那道处理过的人声直接点名,问向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孔时雨。
而靠着沙发背的孔时雨, 好似也刚从那望向天花板的发呆中回过神——甚至被园田茂投来不满一瞥。
“嗯,我毕竟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见到这孩子啊。”
孔时雨抓了抓头发, 仿佛同样相当苦恼。
“我唯一能做出的评价, 是相当难看穿他情绪。”
教祖:“除此之外?”
孔时雨耸肩:“气势还挺惊人的,不愧是您看中的[圣子]。”
听园田茂和孔时雨的回答, 这场试探的结果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嗯…这样看来,确实没有更多发现了啊。”
听到教祖大人最后这句若有所思的总结,孔时雨主动接着问道:“那么, 明年的计划还要不要……”
“自然。就算他早已定下[束缚],保证自己会执行计划,且不能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与任务,也不等于他非遵守不可——只要他愿意付出[代价],”
“何况,我刚才的那一番试探,想必已激起他心底的不快了吧?”
在这段通话的另一端,那位倚靠在木榻上的[教祖大人]抬起视线,唇角含笑——那张额头横贯一道缝线的女性面容,正是羽取一真想要通过【社交】界面确认名字的[虎杖香织]。
“这样也好。到时候的局面越乱,对我们的目标越有利。”
[虎杖香织]微笑着继续说道,口吻与措辞都与女性毫无区别。
“孔时雨,和园田茂。到时候就交给你们了。”
“——是。”
…………
羽取一真走出殿门时,靠墙等在外面的酒见绫子立刻朝他过来。
她原本想问他“教祖大人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却在正要出口前的那一刻,先被那双冷冰冰望过来的黑瞳吓一跳。
哪怕是没见过羽取一真几次面的酒见绫子,也能察觉到现在的羽取一真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怎么回事……教祖大人训斥你了?”
毕竟也是她负责联络了这么长时间的16岁少年,酒见绫子下意识安慰羽取一真。
“别放在心上,教祖大人很好的,其实不会真的责怪你……”
“我没什么事。”
羽取一真的黑瞳缓慢眨了下,再抬眼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连语调也仍旧是平缓而冷静的,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他说,“教祖本人不男不女,想变成哪个性别都可以。”
例如一周目的[男],这周目的[女]。
这话把酒见绫子震惊得连后面安慰的话都忘了,脱口而出一句“哈!?”。
紧接着,她赶紧左右张望,生怕再被第二个人听见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幸亏她跟羽取一真是边走边聊,现在已经离开【星之子之家】的殿馆,长长的阶梯上再没有其他人了。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教祖大人……”
酒见绫子压低声音警告羽取一真,却被后者轻描淡写的打断。
“谁说我污蔑,”羽取一真的语气沉稳,“我是亲眼所见。”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教祖能在不同的身体之间切换——但反正,那家伙就算在上周目里,也是既当过女性,也当过男性的。
否则,上周目的[夏油杰]怎么可能会使用虎杖香织的术式。
“竟然可以随意改变性别……”
酒见绫子当场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那扇世界的大门都被打开了!
羽取一真见她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便接着抛出重磅炸丨弹。
“刚才,教祖大人已经在怀疑我与你对盘星教的忠诚了。”
这消息比教祖是男是女还重要,酒见绫子当场就炸了。
“什么???!!”
与大惊失色的酒见绫子相比,羽取一真的神态仍旧冷静,不疾不徐的语速极具信服力。
“我刚才虽然被教祖大人试探了,但也接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任务。”
“而这个任务,教祖大人甚至不想让你知道——否则,你刚才应该也在房间里才对。”
酒见绫子愣了下:“那是因为……”
羽取一真:“因为教祖大人的性别是保密的吗?这点根本无关紧要,我出来后照样能告诉你。”
趁着酒见绫子的大脑受到剧烈冲击,难以继续保持理智的思考之时,羽取一真接着循循善诱道。
“你看,我之前接到的那个[阻止天元同化]计划,同样是核心中的核心吧?你当时也是在场听见了的,园田茂没有避开你。”
“但这次呢,他们甚至不准你进来旁听,单给我一个人布置任务——明明我一直只跟你对接吧?那么,我到底该不该告诉你这个任务的结果啊,好苦恼。”
羽取一真眼也不眨的对着酒见绫子胡说八道。
但除了[教祖大人已经在怀疑她的忠诚]这句话是假的以外,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酒见绫子根本没办法反驳。
不仅无法反驳,甚至咬着指甲,开始显而易见的慌乱起来。
“怎么可能,我对教祖大人的忠心根本没有变过,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行,我要去和教祖大人说……”
“能说什么,”羽取一真淡淡道,“这种事情,不就是越强调,越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吗。”
酒见绫子的话语一顿,彻底哽住了。
“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任何违逆教祖大人命令的地方……应该没有……”
直到他们来到停车场,酒见绫子坐进驾驶座里,依旧显得心烦意乱,连钥匙都怼了两次才成功插进去。
看来,[不受教祖器重]这件事,果然是酒见绫子,不,是这群信徒们最在意的点。
羽取一真坐在副驾驶,抬手拉过安全带系好,神情仍然没什么变化。
“你之后大概会慢慢被调离盘星教的权力核心,接着地位下降,沦为外围人员……或者,为了让你没办法透露那些被你知晓的密辛,干脆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酒见绫子尖叫着打断了,根本不愿去面对那样落魄或是惨死的未来——哪怕仅仅只是想象。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酒见绫子的情绪化很明显,就如同之前她会被羽取一真的一句话给气到破防挂电话那般冲动。
此刻,她也扒住羽取一真这根救命稻草,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把羽取一真当成了[也在被教祖怀疑]的、悲惨境遇相同的“战友”。
“你先和以前一样,不要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说些奇怪的话。”
羽取一真佯装认真想了想,“然后,你想办法帮我一起完成这次的任务,这样我就可以向教祖大人邀功,并推荐你取代园田茂、成为【星之子之家】的新会长以及代表理事。”
“你觉得如何?”
最后那句话太有吸引力,令酒见绫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取代园田茂成为会长,她就可以成为【星之子之家】话语权最大的人了!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能取代园田大人,真是不敬……”
在表面上,酒见绫子还要客套似的推脱一句;但就实际反应而言,她已然足够兴奋了,甚至开始变得期待。
“你这次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她迫不及待问道。
“跟[阻止天元同化]有关,具体不能说。”
羽取一真微微摇头,“但希望你从现在起,能帮我留意园田茂的举动……如果能听到和[孔时雨]这个名字相关的内容,就更好了。”
“孔时雨?那个中介人?”
想起刚才确实在门内看见了孔时雨的身影,愈发觉得自己确实在被怀疑的酒见绫子握紧方向盘,纠结许久后一咬牙。
“我答应你。”
她好不容易往上爬到这里,怎么能被他人取代?要取代也是她来取代会长的位置……!
顺利为自己拉来了盘星教这边的眼线,羽取一真心底松口气,面上仍然没什么表情的点头。
“成交。”
以他对一周目那个[夏油杰]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只用一两次谋划就认定可以达成目标——那家伙非常谨慎,却又极其狡猾。
酒见绫子正好可以帮他打探一下,园田茂和孔时雨后续会不会另有动作。
那个教祖估计没指望他真的杀死五条悟,但[杀死五条悟],肯定是对方想做到的目标。
这场谈话的时间很短,以至于羽取一真从【星之子之家】出来后,仍是周五的晚上。
酒见绫子正在将他送回高专,没有其它的安排。
车内没有再出声,羽取一真的手机轻微震动,收到了一封邮件。
[你怎么知道我钓到了鱼?]
随这句话发过来的,除去一个神气活现的颜文字表情以外,还有一张照片。
是得意小悟一手高举着鱼的自拍。
他的表情超级开心,那头喜欢四处乱翘的纯白毛毛在霓虹灯光的勾勒下,流淌出一种格外绚烂的、生动的辉光来,仿佛折射在明媚阳光下的澄澈宝石,哪怕捧在掌心也仅感觉到温暖。
光是见到这封邮件,羽取一真那身冷淡又疏离的气场便已尽数溃散了,毫无抵抗之力。
他微微抿起嘴,对着手机飞快打字回复。
[好大的鱼。只有你一个人吗?]
[硝子和杰都在,他们还在努力尝试钓上鱼呢。]
五条悟的邮件回得很快,近乎是开着手机在等羽取一真的回信。
而没隔几分钟,第二封邮件便也发了过来。
[但没有你在,总感觉有点无聊。]
第120章
这封邮件所蕴藏的情感像一根扎在气球上的针, 让那份残留在羽取一真心底的冰冷怒意也彻底泻尽了。
连倒映着那个小小方形屏幕的黑瞳,也变得柔和而温润起来,宛若被太阳染上温暖的黑曜石。
落在酒见绫子的眼里, 简直把她稀奇得多瞄过来好几眼, 车都险些开歪到压线。
“和恋人在聊天?”
能让这小子露出冰山化冻似的表情,她压根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不是。”
羽取一真停顿片刻,反问酒见绫子。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恋人?”
他从来没有追求过二周目的悟,自我感觉也没有哪部分相处像恋人。
比起他和一周目悟的相处,这周目的他们顶多算是……关系比较亲密的好友。
就像他和御子柴那样,会结伴在休息日出门玩, 对彼此无话不说,有烦恼互相倾诉, 偶尔打游戏太晚也会借住在对方家里, 穿错几件衣服也很稀松平常……
“得了吧, 你有看见你自己的表情吗?笑得身边都快开花了。”
握住方向盘的酒见绫子默默翻出一个白眼, 发现羽取一真在这方面竟然没有任何自知之明。
“我可是过来人,这反应见得简直不要太多……非要让我有一个词形容你现在的状态, 那就是[求偶]。”
说完这句话,她还掰了掰后视镜,把它对准羽取一真,“你自己看。”
羽取一真下意识抬眼, 发觉此刻的自己唇角微微上扬, 眼睛也眯起些许——即使表情的幅度并不大,也能轻而易举看出他整个人正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十分纯粹的开心。
往日那被御子柴吐槽的酷哥脸, 此刻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无论一周目还是二周目的悟,都总会拿“用眼睛在笑”来形容他的缘由吗?
羽取一真有点怔住——与他的表情同步,后视镜里的他此刻也显得有点呆, 那份浅淡的笑意仍残留在眼底。
他以往被悟这么形容的时候,照不到镜子的他根本没觉得自己表情有什么变化,只当做是悟的感知敏锐。
但此时此刻,羽取一真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事实就是……哪怕他再三提醒自己,也依旧为二周目的悟沦陷了——毫无自觉的。
他主动追求了一周目的悟,并被对方的人格魅力所俘获,根本没办法只将一周目悟当成是一串数据看待。
二周目的悟仍是少年,尚且意气而骄傲,一举一动都远比上周目的悟恣意张扬。
可他的性格里同样有着璀璨的无数闪光点,像一颗颗还未被岁月雕琢过的漂亮原石。
在不知不觉中,羽取一真仍旧为他陷了进去,就像掉进了由奶油、蜜糖与甜滋滋的香气所编织的陷阱里,还无知无觉。
这是不对的。
羽取一真心底出现一个训斥的声音。
这样一来,一周目的悟怎么办?你在进游戏的二周目前,不是说好只喜欢他一个人吗?这根本就是对感情的背叛。
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驳。
无论一周目抑或二周目的悟,构成他们的数据代码都是同样的,这意味着他们对玩家话语及行为所作出的反应也会保证逻辑一致。
既然如此,在这段漫长游戏时间的相处中,他会再度喜欢上被这款游戏设计出的同一个人物,岂不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吗?
“………”
车内陷入了漫长的寂静,酒见绫子以为她戳破羽取一真的那点粉红泡泡后,会看见对方手足无措的反应。
但结果,她却发现羽取一真唇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回去了,整个人甚至都变得有点郁郁寡欢起来。
酒见绫子很是困惑。
怎么回事这,对方难道不喜欢他?
不应该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内心认可羽取一真本人做事不仅沉稳,手段也远比表面上要显得灵活,并不像一位不谙世事的、被规训着长大的16岁少年。
这也是她最终答应跟着羽取一真干的原因。
她的内心总莫名有一种轻微的直觉,鼓动着她去相信羽取一真的话语。
当然,酒见绫子并不清楚,这实际是她对羽取一真的正向好感度所带来的附加效果——好感度越高,效果越强。
但总之,既然她答应了和羽取一真联手,不仅好感度跟着又升高一些,连带聊天都显得亲近许多。
何况,这小子平时总是把她气得够呛,现在也该轮到她反击了…!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你该不会是单恋吧?”
酒见绫子边紧盯着路况打方向盘拐弯,边试探问羽取一真。
“………不是这个原因。”
羽取一真往后靠着椅背,脑袋连带目光都歪向窗外的风景,语气恹恹,整个人显得格外无精打采。
“我只是感觉很对不起另一个人。”
酒见绫子:“……”
酒见绫子:“!”
嚯,真是没看出来,小小年纪竟然还陷入了三角恋情!
“另一个人是谁,也是朋友?”
“……已经不在了。”
环绕在黑发少年周身的郁卒情绪更深一层——即使手机再次传来回信的震动,也没有再点开。
“但他们两个人……很像。”
酒见绫子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没想到这段感情关系突然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你想拒绝?”她问。
“是这么打算的。”
羽取一真慢慢点了下头,说出口的声音却显得没什么力气。
“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
经过路口,酒见绫子踩了踩刹车,随口又问一句。
“他们两个人有多像?”
羽取一真想了想,“……近乎一模一样。”
总是让他会在恍惚间产生既视感的,那种连边界都难以划分的一模一样。
酒见绫子:“能这么一模一样……双胞胎?”
羽取一真:“不是双胞胎。”
在这条宽敞到没有第二辆车的夜间道路上,酒见绫子移开始终紧盯路面的视线,困惑瞥了似乎在发呆的黑发少年一眼。
“不是双胞胎还能一模一样,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
羽取一真的黑瞳微微一亮,又以更快的速度暗了回去。
非要这么说也确实没错,但酒见绫子毕竟只是一款游戏里的npc,在她理解的世界观里,时间轴是唯一且不停歇往前流动的,不存在[从头再来一遍]的说法。
他又没办法更进一步解释一周目悟与二周目悟的区别。
而酒见绫子见羽取一真始终没有再出声,便抬脚踩住刹车,让这辆车停靠在路边。
见多了这小子精神十足跟她顶嘴的架势,连面对会长和教祖都不卑不亢的,结果突然变得这么萎靡不振的,她还真是不习惯。
算了,再多操心下也没什么,反正又不影响任务——就当她像平时关心信徒的心理状态那样,也关心下这个思想早熟的少年吧。
“你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吗?”
不再继续开往原定目的地,酒见绫子直白问羽取一真。
“……你想做什么?”
羽取一真收回看向窗外风景的目光,黑瞳微眯,立刻警觉起来。
“干嘛那么紧张。”
酒见绫子没好气道,“看你们在手机里打字来打字去的,还不如当面聊。问问她人在哪,我送你过去。”
由于刚才的对话中始终没有出现明显性别指向性的人称代词,以至于酒见绫子还以为羽取一真喜欢上的是女性。
羽取一真没有解释这点误会,但表情显得很犹豫,并不确定是否真的要过去。
越剖析自己的心意,他对原本的相处状态就变得越退缩。
以至于在某些时刻,羽取一真还会自暴自弃的想着——干脆就当两个周目的悟是同一个人好了。
但事实又并非如此。
羽取一真迟疑许久,还是缓慢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过去。”
本来都打算在悟生日那天说清楚了,如果真的在今晚过去,岂不是在让他高兴之后,又泼上一盆冷水吗。
酒见绫子默默盯着这个明显喜欢对方喜欢得要命、还坚持嘴硬的犟种。
“唉,行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没办法劝你再去接受一段新感情。”
酒见绫子重新发动车辆,“反正别耽误任务就行,我还等着当会长呢。”
她可没什么多余的善心——何况这犟种要是不愿意,就算她强行把两个人搓在一块也没用。
“等下,我先不回高专。”
酒见绫子听到羽取一真突然开口,报出一个地址,“去这里。”
“改主意了?”
酒见绫子一脚油门加速,挑高了眉毛揶揄他。
“不是,”羽取一真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明天正好是周末,我该找大师学做蒙布朗了。”
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早点上门,正好。
从高专过去还要坐好久的电车,有点浪费时间。
酒见绫子无语片刻:“…………学着给那位做的?”
羽取一真:“嗯。”
酒见绫子:“…………”
一脚油门加速,酒见绫子气闷在心底吐槽——
真是活犟种,还说你不喜欢人家!
…………
距离五条悟的生日已经没几天了,羽取一真抓紧时间去川村大师的公寓里,跟着他学做改良版的巧克力蒙布朗。
川村大师不仅特意为他空出了时间,甚至还挺关注娱乐新闻。
“没想到你还是个刚出道就爆火的歌手啊,”川村大师啧啧称奇,“完全没看出来。”
当时他只是路过音像店,却意外看见宣传海报上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搞得连他都没忍住进店买了张CD支持一下。
结果回来上网一搜才发现,哪用得着他支持,这小子的唱片销量堪称一骑绝尘。
听到川村大师的夸赞,羽取一真专心打发碗里的奶油,头也不抬的回道。
“那是悟受欢迎,和我的关系不大。”
在他心里,五条悟能拥有这么高的人气是理所应当的。
川村大师小臂交叉环抱在胸前,靠着吧台看羽取一真忙碌,又沉吟片刻。
“你之前说的那位朋友……包括你现在想做给对方吃的蒙布朗,就是跟你搭档唱歌的五条悟?”
这点没什么好瞒的,羽取一真点头:“嗯。”
川村大师沉默了。
他先是回忆了下自己播放CD时看见的MV,尤其是到双方合唱的那几句时,互相望向彼此的眼神。
随即,他又想起羽取一真在拜托他做[神之甜品]以及巧克力蒙布朗时,顺带还描述过五条悟吃到这两样甜点时的反应。
……越想越不对劲。
在经过公寓内那短暂的寂静后,川村大师突然出手,抢过羽取一真手中那个正打算用来筛低筋面粉的细眼网筛。
“你别学我的配方了。”
川村大师语气沉重的开口说道。
“……?”
正在严格按照步骤制作的羽取一真手上突然一空,转过脑袋看他,头顶缓慢打出一个问号。
怎么突然就不让学了?
“就按你平时的水平做,就做那样的。”
川村大师的口吻不容置喙,甚至将那张写满改良步骤的纸都收了起来。
“但按照你的评语,我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其实很糟糕……”
羽取一真微微蹙起眉毛,不太理解为什么川村大师的态度变得如此坚决。
“我知道你想给朋友过生日,觉得自己做的蒙布朗不好吃,又是拜托我能不能继续改进[神之甜品],又是拜托我帮忙改良巧克力蒙布朗。”
川村大师给羽取一真重新准备原材料,将刚才那些经过他改良的半成品通通放去一旁。
“但是啊,我觉得你朋友想吃的,就是你亲手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别去管它在我这边的评价如何——关键是,那块巧克力蒙布朗出自你的心意。”
羽取一真:“………”
和酒见绫子一样,已经说出过一周目悟觉得好吃、且刚才承认是给二周目悟做巧克力蒙布朗的他,没办法再跟川村大师解释这二人之间的差别。
算是他挖坑给自己跳了吗……
羽取一真有点无奈,但看川村大师的表情极其坚定,估计是不打算再将那张改良后的巧克力蒙布朗配方还给他了。
“你用这些材料做完带走就是,反正12月7号是水曜日(周三),现在又是冬季,别说冰箱,就算室内常温也能存放个三、四天的。”
川村大师抬了抬下巴,示意羽取一真重新做——就按他以前的步骤做。
“……万一他不满意怎么办?”
羽取一真盯着川村大师片刻,见他真的铁了心要自己再做出那块并不算及格的巧克力蒙布朗,只好重新从揉面团开始。
连[神之甜品]都只能在悟那里拿到96%的满意度,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但至少,他不希望自己做出的巧克力蒙布朗,更是差到会被漂亮小悟吐槽难吃的程度……
一周目的悟会夸夸,那是有好感加成……
羽取一真越揉面想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情绪消极,被川村大师在后背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
“打起精神来,别这么不自信嘛,”笑起来的川村大师笃定道,“我给你打包票,那小子肯定更爱你做的这块……嗯……乱七八糟的巧克力蒙布朗。”
羽取一真:“……”
他也没有不自信,只是想在悟的生日上给他更好的。
然后……
羽取一真不想继续思考下去,而他的“但是”还没有出口,就被川村大师堵了回去,最终也只能拎着之前做过的那块巧克力蒙布朗走出公寓。
对着远处逐渐下坠的夕阳,他轻轻叹出口气。
虽说,这样也真的算是“他做出来的蒙布朗口味”了,保证原汁原味,不掺半点水分。
羽取一真打开手机,最新一封邮件还停留在他昨晚和五条悟的聊天内容上。
[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耶!]
后面跟着惯例用来表示他超开心的可爱颜文字表情,羽取一真又反复看了好几遍,才重新合上翻盖,放进口袋里。
离12月7号这个日子越近,他似乎变得越紧张,连情绪都不对劲起来。
回到高专时,五条悟没有坐在石阶上等待——他出任务去了,要周一才能回来。
咒术师的人手连年不足,悟又是一级术师,忙碌起来的时间自然也就跟着变多了。
羽取一真想起一周目悟的作息,在心底升起些许不满。
这周目的他不是说一不二的加茂家主,要如何帮忙改善悟在成为特级咒术师兼高专教师之后,必定会面临的更为忙碌的时间排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
“一真?”
就在羽取一真边走神边往自己的宿舍走去时,迎面碰上了夏油杰。
他同样穿着便服,往常扎成丸子的头发也散下来,胳膊里夹着本书,看模样是刚在外面晒完太阳回来。
“嗯。”
拎着蒙布朗的羽取一真淡淡应了声,算是打招呼。
“听说你周末回了趟…监护人那里,还好吧?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经过这一学年的相处,夏油杰也算是摸清楚羽取一真只对五条悟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其他人一律只能看见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再加上之前几次并肩作战的任务,他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有被羽取一真针对了,相处也变得轻松许多。
但这次,夏油杰打招呼时不仅脸上笑容温和,眼中还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尤其是这句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令羽取一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了,担心他回去对着盘星教大开杀戒?
……虽然他确实挺想这么做的,但目前还不行。
但更让人困惑的,是夏油杰为什么会问他有没有受伤。
就算他现在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夏油杰不是一周目的[夏油杰(已故)(?)],也不等于对方会突然对着他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
“……咳,”
夏油杰握拳抵在唇边,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下,才压低声音对羽取一真解释道。
“是悟交代的。周五我们一起去钓鱼,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来,悟便跟我们说你这周要被那个远房阿姨接回家……嗯,然后又稍微透露了点你的过去,就是,对受伤习以为常……”
“所以他很担心你会不会又被……但他又不得不赶着出任务,于是就拜托我们如果在他回来前看见你,必须要关心下你的状况。”
大概是顾及到羽取一真的情绪,夏油杰将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好在羽取一真听懂了。
不仅听懂了,还有点怔住。
并非是出于五条悟对他身世的误会,而是对方那份从点滴细节中透露出来的、对他的无比在意。
这份超过寻常关系的、饱含心意的体贴与关切,才是此刻让他怔住的缘由。
每当羽取一真想要无视心底那份无法控制的感情,告诫自己必须抽身而退时,对方总是会用更柔软的、更炽热的回应,让他明白——自己根本就已经彻底沦陷了,由不得理性的思考与反抗。
甚至,他在为此感到高兴。
即使不用后视镜,羽取一真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唇角正微微抿起,在上扬着,不自觉露出愉快的笑意。
“我没有受伤,一点也没有。”
羽取一真对夏油杰摇了摇头,又尝试开口道。
“只是回去处理了些事情……可能之后,还要劳烦你帮忙。”
夏油杰先是松口气,而后又疑惑道:“帮忙当然没什么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有什么需要祓除的强大咒灵,他当然是超级乐意帮忙的。
羽取一真:“……之后再和你说,我现在不好透露。”
由于刚进二周目时,游戏就强制给他签订了非自愿的[束缚],导致他现在想提前向夏油杰坦白反派的阴谋时,竟然会被游戏弹出窗口警告。
【请注意,该内容属于玩家需遵守的[束缚]之一,禁止透露。】
【请注意,若玩家强行选择违背[束缚],将会随机付出的以下代价之一。】
下面列出的代价清单太长,确实有代价轻微的,但最严重的几条甚至包含玩家死亡或强行登出游戏一段时间,羽取一真不敢赌。
……算了,只要等到明年的任务开始,他就想办法让夏油杰也成为当事人之一。
如此一来,他再委婉跟对方透露内幕,可能就不算违反[束缚]了。
至于现在的他——羽取一真沉而重的吐出口气,几乎要被内心那份互相撕扯的情感吞没。
他需要先考虑……
12月7号那天,到底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