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每天在窗口等着,却看到林岁惨死的报道
孟承远的世界顿时天旋地转,孟言还活着,真真实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还叫唤了自己,和从前一样,容不得孟承远一丝怀疑。
而他们说林岁死了,只是听说而已,孟承远没有看见,他不愿意相信,一定是他们联手故意欺骗自己的!
孟承远失神地回到车上,他急需一个助力点来支撑自己精疲力尽的身躯。
一时之间所得到的信息量过大,动荡得让他招架不住。
明明确定孟言活着了,为什么他内心的悲伤却没有办法抑制,铺天盖地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没事了,自己最重要的至亲平安无事,应该喜极而泣才对啊。
可是,孟承远却明晰地意识到自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痛苦紧紧包裹,连呼吸都没办法顺畅。
此时,他还是不信,不信林岁已经死了的这个消息。
这一个星期时间,他每天都从窗户往外看,那个人日复一日地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一定没错的,为了确认自己的所见,孟承远连忙驱车回去,还没把车停靠好他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往守门的保镖那边走去。
他没前没后地质问:“这几天,那个人是不是天天坐在那里?”
保镖被这么没头没尾一问,有点困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吞吞吐吐地问:“孟先生,您、您说的是什么人?”
孟承远不管保镖知不知道林岁的名字,赤红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问:“林岁,他最近天天过来这里守着,你看到了吗?!”
保镖不认识林岁叫什么名字,但提及“天天来这里守着”的人肯定是有印象的。
被自己拦截在外面却不愿意死心天天到场的人,也就只有林岁一个了。
可是,根据保镖的记忆,林岁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了,于是他实话实说:“孟先生,这都是前阵子的事了对吧,那个人,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看着孟承远的表情,保镖不禁在心底怀疑起自己有没有擅离职守过,产生了一丝不安。
一个星期,又是一个星期!
这个时间节点让孟承远再次烦躁起来:“你胡说什么?!”他吼了一句,坚持道,“明明最近一周天天过来,怎么会一个星期没出现!”
孟承远反复纠结,似乎认为自己这样,就能推翻那个残酷的事实。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样,刚刚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明明可以直接进去,向相关部门确认这件事,甚至直接去看看是不是林岁的尸体。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没有勇气,但他不愿意承认。
保镖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以为自己真的犯了什么错误,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他心虚地提出:“孟先生,要不、要不看下监控吧,我……”
但在他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孟承远却突然从他身边走开了。
在孟承远走进家里后,保镖去把他的车停靠好,继续回到岗位上。
孟承远来到自己的书房,窗口的位置是最能清晰捕捉到林岁每一天所在的那个位置,他似乎要证明自己是可信的,一直坐在窗边,在等那个人的再次出现。
在同一个位置待了好久好久,久到天都快黑了,孟承远也没办法达成所愿。
“今天怎么不来了?又在玩什么把戏?”孟承远嘴上说着狠话,可他的眼眶明明已经湿润了。
说完后,他把视线放到手机屏幕上,点开林岁的社交平台,看看他有没有直播预告。
可是没有,上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不少粉丝在他的作品底下留言,问林岁怎么突然消失了。
没有得到回复。
可是孟承远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人做事,从来不会没有交代。
孟承远不记得,林岁明明交代了,就在他和曾力凡亲昵地从住处走出来那一次,林岁就已经向孟承远保证过,他说:以后不会再纠缠孟承远了。
再也不会了。
或许是有感知的,那天回去后,林岁就死在了那间潮湿阴暗的出租屋里。
死因是心脏骤停,因为身边没有人陪着,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
孤孤单单的,没有至亲,没有那个他最爱的男人。
他藏着满腹的心事,想要跟爱人倾诉,他不是纠缠不休的性格,只是用情至深,以至于死后都舍不得,坚持等在屋外为了看他一眼。
可最后带走的,除了冷脸和狠话,什么都没有。
孟承远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坚持自己最近见过林岁,他不知道那是因为林岁的那份爱早已超越了伦常。
孟言没有死,那就意味着,孟承远所有的仇恨和报复,统统变成了一场闹剧和笑话。
哪来的阴谋论,林岁爱他爱到愿意付出生命,谈何别有用心和蓄谋已久。
这个傻瓜这辈子唯一做的一件错事,就是不该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不值得被爱的男人。
每当孟承远即将触及那一桩桩往事的答案时,大脑好像本能地选择保护自己,将所有信息都屏蔽了。
以至于孟承远不敢去面对孟言,他还在执着林岁的事。
执着和林岁的过往。
整整等了三天,孟承远每天都守在窗边的位置,最后一无所获。
扑了空之后他才愿意出门,他要去林岁的住处亲自问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是想见自己一面而制造这一出故弄玄虚的把戏,孟承远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成全他便是了。
明明出门之前义正言辞,可短短的一段路程,却耗费了孟承远好长的时间。
他不会承认,他没有勇气过去。
在倒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红灯亮起,孟承远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他打开一看,是一条新闻推送。
上面报道的,便是林岁孤零零惨死在出租屋里的消息。
不知道是哪个报社发现了孟承远和林岁的关系和过往,争先恐后地攥写故事,那些细节半真半假,可附上的图片是林岁死时尸体即将腐烂的惨状,那是铁铮铮的事实。
只是看上一眼,孟承远便觉得心脏猛地涌上一股被刀剜过的疼痛,一阵腥甜裹挟其中,一口鲜血吐在了方向盘上。
眼见为实,容不得孟承远不相信了。
“不会的,不会的……”
“不可能……”
孟承远此时的状态如同林岁那次来找他时的一样,眼底的光如燃尽的蜡烛,完全熄灭了。
他呢喃着不愿意相信的话,重新启动车辆前往出租屋,那个他们相爱了三年的家。
孟承远快步上楼,用钥匙打开了出租屋的门,因为确定不是他杀,所以这不算是凶案现场,不需要封锁。
房租也还没有到期,所以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孟承远开门的时候,就碰到了房东从楼上下来,见过孟承远和林岁恩爱的一面,所以面对孟承远时,房东露出惋惜的神情,还忍不住责备道:“多善良的孩子啊,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你不该出差那么长时间,他那身体一看就不是健康的,怎么能放任他一个人住在这里……”
孟承远没有反驳,他能说什么,说他是故意把林岁一个人丢在这里,不仅不闻不问,在林岁去找他的时候,还恶言相向,选择无视这个人的爱意和孱弱,最后凄凉地死去。
林岁的身体一直不算健壮,那次被周博森擅作主张找人殴打了一顿之后,更是落下病根。
孟承远其实是有意识到的,只是那些可笑的仇恨让他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房东叹了口气后离开了,孟承远走进屋内。
即便林岁最后那些天已经精神恍惚,可这间屋子仍然保持整洁干净,这是他和孟承远的家,他一直视若珍宝,这里承载着两人太多的回忆,林岁不舍得沾上一点污迹。
“岁岁……”孟承远哑声朝着厨房喊了一声。
寻常在孟承远即将回家的时候,林岁总会在厨房忙活,为孟承远煮饭、煲汤。
孟承远喊他时,他就会探头一看,笑嘻嘻地对孟承远说:“远哥,你等会儿,很快就有得吃了。”
孟承远朝那个方向看了许久,都没能再见到那张笑脸。
没有,什么厌衫婷都没有。
孟承远又进去了房间,林岁很少睡懒觉,除非是不舒服或者被孟承远要求补觉的时候,不然,他几乎不会在床上躺着。
是啊,这个人那么忙,这么瘦弱的身体,却要打三份辛苦的兼职,每天冒着严寒去挤公交车,怎么有空在家里睡懒觉呢。
“岁岁。”孟承远不死心,又往房间的方向喊了一句。
而回应他的,只有虚无和空荡。
顿时,孟承远的手机响起,把他从恍惚中拉回了神,是周博森打来的电话。
孟承远按下接听,听到对方问:“远哥,你在哪儿呢?”
孟承远说:“福宁路。”
周博森顿了几秒后反问:“你之前住那里吗?我刚好在附近,见个面吧。”
他听到管家说了孟承远这些天的状态,所以有意约他见面。
周博森知道孟承远先前住在哪个位置,但为了避嫌,他从来没有上去过。
刚踏上楼梯的时候,他就在想,除了复仇,真的没有什么其它原因在支撑孟承远放任豪华的别墅不住,屈身在这破旧的环境里吗?
第32章 第32章 “我的林岁,死了……”
周博森顺着狭窄的楼梯一层一层慢慢走到了孟承远所在的位置。
待在半掩的门口看到这个男人的身影时,一阵孤独寂寥的感觉瞬间在周博森心底升起。
孟承远看上去好难过啊,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如今,周博森以为孟承远的感情大概是愧疚多过于其它吧,毕竟孟言没有死,他和孟承远就相当于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周博森不是天生的坏种,在他知道林岁和林绵没有害死孟言时,所有的仇恨都被内疚替代,第一次踏进这个残旧的家里,悲伤也忍不住在心底涌动。
“远哥,你……是来拿东西的吗?”周博森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这寂静的环境下,他把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似的。
此时,孟承远坐在沙发上,他平时一贯坐着的那个位置。
这三年里,他总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看林岁收拾家里、看林岁在桌子上捣鼓着一些赚不到什么钱的手工,看林岁说话、看林岁笑……
这个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的事,却在死前被最爱的人用恶毒的言语诅咒,在死后过了一周才被发现。
“我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了……”孟承远回答了周博森的问题,可更像是答非所问,他口中所指的,不是物品,是一个能动荡自己情绪的人。
孟承远失神落魄,从周博森进来之后,他没有看向这个人一眼。
周博森安抚道:“没关系,找不到就慢慢找,慢慢找就是了……”
“我帮你一起找。”说着,周博森便缓慢地在这屋子里踱步,他不知道孟承远到底在找什么,但只是为了开导这个人,他作势在茶几上翻了翻。
这个屋子收拾得整齐,但家具和物品极少,一眼望去,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翻找的了。
为了缓解凝固的气氛,周博森不得不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然而,他震惊地发现,冰箱里才是物品最多的,不大的冰箱里面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一次性饭盒。
饭盒上面都贴上了标签,周博森凑近一看,看到标签上面写了物品的名字和日期。
“远哥,冰箱里有好多东西。”周博森往外喊了一声。
孟承远闻言缓缓地回过神,猛地起身快步走向厨房,他来到冰箱前面,周博森让出了位置。
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孟承远清醒了几分,他清楚地看到了每一盒食物上的便签,都是在他们冷战的那段期间制作的,食物的口味也是按照孟承远的喜好,每天做一份,从未间断过。
这个人,一直在等孟承远回家。
喉咙一阵发紧,腥膻的味道又再一次自口腔蔓延开来,孟承远又吐了一口鲜血。
周博森瞬间慌了:“远哥,你怎么了?!”他想上前扶住孟承远,却被这个人用力甩开。
“不用管我!”孟承远胡乱抹了抹嘴边的血迹,这个极度注重自己仪容仪表的男人,此刻无处不在透露着自己的狼狈。
紧接着,孟承远没有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待着,跌跌撞撞地离开这里。
周博森把冰箱门关上,离开的时候,也把大门关上了。
他担心孟承远出事,开车紧跟在他后面。
在开车的过程中,周博森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到头来,孟承远报复的,是他自己。
周博森猛地醒了神,赶忙加快车速追上孟承远,生怕他会做傻事。
可是孟承远并没有,他平安到了家,只是浑身散发着灰败的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孟承远不像其他人,把情绪掩饰起来,虽然他每天依旧正常地工作、吃饭和睡觉,但只要是经常看见他或者是第一次看见他的人,都会感受到他的难过。
他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周博森私自找了孟言,得知这种情况后,孟言不得不主动来找孟承远。
看到自己的弟弟没有死,孟承远应当欣喜的,可是他好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连笑都笑不出来。
只是轻声跟孟言打了招呼:“言言,你来了啊……”
孟承远的声音嘶哑,大概是反复失眠的缘故,即便他遵循林岁先前的交代,每天到点了便上床,可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容,孟承远好难入眠。
好想他,好想这个人。
孟承远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他也不会再嘴硬否认。
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不让旁人多看一眼,为什么在那个人生前的时候,他要做出那些恶毒的举动。
所有看过孟承远和林岁相处的人,都会觉得林岁对孟承远极好,他一心一意希望孟承远身体健康,两人平淡安稳地白头偕老。
在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孟承远的真实身份和身价,并没有让这个人妄想从孟承远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而是不停地庆幸:孟承远好便好。
孟承远什么机会都没给过他,就擅自给这个人定了罪判了死刑。
林岁最后带走的,除了无措和绝望,什么都没有……
“大哥,我听说你的事了,这件事我有责任,对不起……”孟言这些天陪着林绵掉了不少眼泪,当下显得平静了不少。
况且,孟言和林绵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性格比从前相对稳重,那层稚嫩已经完全褪去了。
接下来,孟言才和孟承远交代了“假死”的原因。
当年,孟言和林绵一起得罪了黑势力的大佬,这个人为人处事心狠手辣,孟言和林绵怕连累至亲,才不得已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
这些年两人东躲西藏,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原本只要家里人相安无事,两人就打算这样子一直到死,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孟承远会误会了林绵,还拿林岁当了报复工具。
孟言平静地叙述着往事,直到提及林绵和林岁,他的情绪才有了崩溃的迹象。
“林绵很好,这些年幸好有他照顾,不然我撑不下来的,虽然我没有和林岁相处过,但我相信,有这么好的哥哥,林岁不会差到哪里去……”孟言说得有几分激动。
是啊,林岁也很好,好到孟承远带着报复的心态去接近他,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大哥,我会跟林绵赎罪,会补偿他,哪怕他要我的命来赔,我也不会拒绝。”孟言坚定地说道。
可那么好的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怪罪任何人。
说完后,孟言没有和孟承远叙旧的打算,他和林绵依旧得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大哥,你好好活着,活着才是赎罪的方式。”临走前,孟言补充道。
和孟言见完面后,孟承远混混沌沌地过了三天。
突然在这天,他发现当时亲自去国外之后,是因为曾力凡和Parker联手制造了假象,才让他判断错误,给林岁扣下无辜的罪名。
孟承远不会刻意把这弥天大错推在任何人身上,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放过曾力凡。
他派人在国外搜集了不少曾力凡的丑闻,一夜之间,这个人身败名裂,连带曾家的产业也备受牵连。
曾力凡惊慌地来求孟承远的帮助,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一切是这个男人的作为。
倘若失去名和利还不足以让曾力凡的世界崩塌,那么,彻底失去和孟承远唯一的一点交集机会,就可以。
在得知孟承远知道一切后,曾力凡恐惧到情绪失控,最后住进了精神病院。
周博森得知此时后匆匆赶来孟承远家中,他没有帮曾力凡求情,只是觉得惋惜。
只听见孟承远喃喃道:“他只是住进了精神病院,而我的林岁,死了……”
林岁在死前也饱受精神折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开导的人,最后连心爱之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死了。
孟承远眼泪决堤,从小到大,周博森从未见过他哭得如此脆弱。
包括以为孟言离去的那一次。
天色逐渐暗沉,乌黑的云海四处飘动,不多时,雨点淅淅沥沥开始落下来。
这是孟承远第一次把真实情绪暴露在旁人面前。
周博森也需要赎罪,那些挑拨的行为,他也参与过,可是他的罪名怎么都比不上孟承远,最后杀死林岁的,是孟承远。
不知道痛哭了多久,孟承远累到精疲力尽,最后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房间。
第二天,孟承远依旧如常出现在公司里面。
公司里新入职了一个新人叫余南,长得竟然和林岁有几分相似。
徐致尝试着安排这个人在孟承远眼皮底下做事,希望对孟承远的心情有所帮助。
第一眼看到这个新人的时候,孟承远还真以为是林岁回来了,他猛地从办公位上站起来,但很快就确定了不是。
那个他相处了三年的爱人,他不可能认错。
也不会玩什么替身梗,谁都代替不了林岁。
只是思念到极致的时候,会忍不住多看余南两眼。
余南的性格也有点像林岁,乐观爱笑,但做起事来有点迟缓。
有不少动作和习惯,都和林岁出奇地相似。
孟承远这时还不知道,余南是沈星澜安排的。
第33章 第33章 第几次哭醒:别丢下我好不好
沈星澜已经知道了林岁的死因,他没办法接受,林岁是因为悲伤过度导致的精神失常,独自一人在那间简单的出租屋里出了意外,最后无人发现而没有及时得到救治而死。
那样乐观开朗、笑起来像天使一样的男孩,竟然死得如此凄惨。
身为和林岁接触次数不多的沈星澜都悲恸不已,凭什么孟承远可以什么代价都不付出。
沈星澜不顾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法律的底线,命余南每天在孟承远喝的咖啡里加了慢性毒药。
他一定要为林岁讨一个公道,让孟承远去为林岁陪葬。
徐致不禁讶异,向来多疑的孟承远对新来的余南毫不设防,他不由地猜测,孟承远是不是将这个人当成林岁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余南每天早上负责给孟承远倒一杯咖啡。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孟承远特地要求加糖加奶。
余南吞吞吐吐地说道:“徐助说、您喜欢喝黑咖啡的,是不是我做得不合您口味……”
太像了,连内疚时的神态也一模一样。
如果沈星澜把余南安排在孟承远的身边是为了报复,那他的目的达到了,余南已经成功折磨到了孟承远。
这个男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林岁。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想起林岁第一次为他煮咖啡时的场景。
那时候,从来没有喝过咖啡的林岁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他不明白黑黑的、苦苦的饮品到底哪里好喝。
但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否定别人的喜好,孟承远喜欢,他便为他学习。
孟承远记得,那段时间,林岁省吃俭用了大半个月,才攒够钱买了一台简易的咖啡机。
但买完咖啡机后,又没有钱买咖啡豆了,便继续省吃俭用了一个星期。
林岁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价格概念,他不知道原来一杯不算好喝的饮品可以这么昂贵。
他在存够钱之后,眉欢眼笑地拿着纸币坐在地上清点着,那时候他表情里的光芒万丈,如今依旧能够刺痛孟承远的眼睛。
他说:“远哥,我一定会给你做一杯好好喝的咖啡。”
明明自己很喜欢喝牛奶,却连一包最便宜的奶粉都不舍得买。
明明孟承远家财万贯,却让这个人日复一日过着比咖啡还苦的日子。
“孟先生,您怎么……怎么了?”余南是因为长相酷似林岁才被沈星澜临时派来孟承远身边的,他原本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什么都不懂,只是沈星澜给的报酬丰厚,他才答应冒这个险。
余南看到孟承远在喝了一口咖啡后,眼角有泪,他顿时不知所措。
“没事,咖啡太苦了。”孟承远呢喃道。
余南不解,明明加了牛奶和糖,为什么还会苦呢?
他问孟承远:“要不要再多加勺糖?”
孟承远摇头:“不要了,你下去吧。”
余南忐忑地离开了孟承远的办公室。
孟承远盯着办公桌上那张合照,眼眶终究承载不了眼泪的重量,不断地掉落下来。
从前没有一点人情味的男人,在爱人死后,在办公位上摆上了他们两人的合照。
可迟来的深情又有什么用呢……
坚强刚毅的男人,在林岁去世后,变得控制不住情绪和眼泪。
徐致想进来汇报公事的时候,不小心睹见了这一幕场景,吓得连忙退了回去。
良久,徐致才重新敲门进来。
孟承远的状态好了一些,但显然,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快乐。
徐致说起正事:“孟先生,下周的会议还是线上进行么?”
孟承远淡淡示意:“嗯。”
孟承远虽然已经正式在公司露面,但始终没有正式给他们开一个会议。
徐致清楚,孟承远有不少事情还不愿意面对。
比如,到了人多的地方,孟承远就会开始出现不适的情感,他恐惧嘈杂或热闹。
又或许,他只是本能地把自己和外界屏蔽起来了。
余南每天下班后便和沈星澜汇报当天的情况。
因为太想念林岁,沈星澜也借这个机会从其中了解林岁的点点滴滴。
余南说:“我在孟先生的桌面上看到了林岁的照片,他……确实跟我有点像。”
沈星澜问:“他把林岁的照片放在自己的桌面上么?”
余南说:“是的,我问过徐助,确定是的。”
沈星澜冷笑一声:“他装给谁看呢,是怕股市下跌吧!”
余南听完沈星澜的总结后欲言又止。
沈星澜追问:“怎么了?”
余南根据自己的所见支支吾吾地总结道:“我觉得……孟先生应该真的很想他的爱人。”
“胡说八道!”沈星澜的反应有一丝激烈,在林岁生前的时候,他就一再否定孟承远的感情。
如今林岁死了,他更不可能承认那个人有多深情。
余南被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看到这个人的模样和林岁相似,沈星澜顿时也心软了,他叹了口气,说:“抱歉,我不是在对你发火。”
余南微微示意后便离开了。
日子看似平淡地过着,实际上,孟承远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周博森和徐致为了让他能够快乐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们都认为值得。
徐致尝试着把这个打算转达给孟承远知道:“孟先生,公司一年一次的团建活动快到了,您打算参加么?”
孟承远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不了。”
徐致又问:“您有其它事情忙么?这次安排在了海边,气氛会好很多,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孟承远手中的笔尖一顿,他猛地想起曾经答应林岁带他去海边的承诺。
那时候,林岁没有主动提出想去海边的想法,是孟承远看到他对着一本杂志研究了好长时间。
孟承远开口问了他,林岁才承认的。
他说他想坐一次船出海,去海中央钓鱼,和孟承远一起。
林岁的愿望里,永远都有这个自己挚爱的男人。
当时林岁还没有被殴打受伤,孟承远对他的态度始终模凌两可,随口承诺了一句后,就抛之脑后了。
“孟先生,您怎么了?”徐致看到孟承远的脸色越来越差。
孟承远从回忆里醒来,眼底微微湿润,他哑声说:“那就参加吧。”
徐致还是放心不下,关心道:“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孟承远摇头:“不用了。”
徐致离开办公室后,孟承远靠在办公椅子上,他忍不住想,倘若现在林岁在他身边的话,便会惶急地缠着自己,劝说自己去医院检查一番。
那个人会说些什么呢?
大概是——远哥,你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好,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远哥,你哪里不舒服啊?我测一下.体温。
——远哥,这会儿不是去的话,待会儿去可以吗?
寡言的人总会在这个时候显出几分唠叨来。
想到这些,孟承远苦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他感觉好累好累。
梦里,他如愿以偿梦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梦到了自己被曾力凡他们骗到了国外,把病怏怏的林岁一个人丢在出租屋里。
这个人每天都在担心孟承远会不会水土不服,身体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他每天吃不饱睡不好,统统是因为担心孟承远。
有时候到了凌晨还在直播,就是为了多赚点钱给孟承远治病。
可孟承远呢?
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就单方面将这个人的一颗真心摧毁。
当时看到林岁把直播收益转到自己账上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感动,反而是轻蔑不屑地将这个人的感情视如垃圾。
他回出租屋取回重要证件的时候,对一无所知的林岁恶言相向,他还扬言要让林岁和林绵死在一起。
梦里,这个人狼狈地跑到自己住处外面守候。
他恳求保镖,让他见孟承远一眼。
他哭着保证自己不是坏人,只是想见这个人一面罢了。
印象中,林岁爱笑,几乎不哭的,他对未来和生活充满积极向上的态度,无论现状多苦,他也从未有过一句抱怨。
可那些天,林岁总是哭。
梦里的林岁,也总在哭。
在他以为曾力凡是孟承远的新欢时,想到的却不是被爱人背叛,而是希望这个人能够幸福。
这样善良的一个人,最后孤苦伶仃地死在出租屋里,一个星期后尸体开始腐烂才被发现。
一切都是孟承远一手造成的,是他犯下的弥天大错。
这是孟承远第几次哭醒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难受地捂着胸口发疼的位置,艰难地喝了一口水。
心里不断地乞求着:回来好不好?
别丢下我好不好?
孟承远自己都难以置信,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林岁竟然产生了如此深刻的感情。
后来他也渐渐想明白了,这个人乐观纯真、善良可爱,怎么会不值得被爱呢?
是孟承远这样的恶人,配不上林岁毫无保留的爱。
可是忏悔无用,死了就是死了。
透过模糊的视线,孟承远仿佛看到林岁就站在自己面前。
依旧是那张天真的笑脸,感受不到对孟承远半点的恨意。
第34章 第34章 总是偷偷流泪,去陪林岁了
转眼间到了公司团建当天。
孟承远如约定那样,第一次参加团建活动。
周博森喜出望外,在孟承远答应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的遵守承诺了。
周博森希望孟承远高兴,一直围绕在他耳边挑起话题。
孟承远罕见地主动问起:“言言有没有联系你?”
或是因为看到孟言会让孟承远想起林岁悲惨的遭遇,所以他极少提及这个人。
只要确定对方平安无事就够了。
孟承远还私自派了一些保镖在孟言和林绵身边保护着,孟言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而林绵,也是林岁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了。
孟承远还给孟言转了一笔钱,叮嘱他和林绵要好好生活。
这是他唯一能为林岁做的、最后的补偿。
听孟承远提及孟言,周博森有点意外,以为孟承远准备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不然怎么会答应参加团建活动呢?
周博森说:“有的,那天还约我出去,可能想了解你的事,但我刚好有事,就耽搁了。”
孟承远罕见地打听起了孟言和林绵的关系,他问道:“他和林绵,是在相爱么?”
周博森讶异地停顿了几秒,接着笑了笑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问了言言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不是那种关系。”
“嗯,”孟承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迟疑了几秒后补充道,“跟言言说,不能亏待了林绵。”
周博森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声音低了一些:“我知道的。”
过去,是他们大错特错了。
孟承远没有自己开车,而是和职员一样,乘坐大巴前往目的地。
周博森上车后坐在了孟承远旁边的位置,徐致坐在他们后面。
孟承远一上车就戴上了耳机,周博森看了那条耳机一眼,是粉蓝色的,看起来有点旧了。
周博森想看得再清楚一些,便用手肘碰了碰孟承远,他问:“可不可以给我听听?”
孟承远平静道:“有一边是坏的。”
周博森这时确认了,这条耳机线,是林岁遗留下来的物品之一。
孟承远说着,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而手机里下载的音乐,也都是林岁生前钟爱的歌曲。
林岁时常需要坐公交车上班,他其实有点晕车,需要靠听歌来缓解这个不适的症状。
这条耳机线当时花了十五块钱,坏的那一边是刚买不久就坏了的,可是林岁不舍得掏钱去买新的。
至于这条耳机线为什么会在孟承远这里?
是因为在孟承远出国前一天,林岁担心孟承远一路奔波劳累会头晕,便塞了耳机线在他的行李包中。
或许,林岁能拿出来的,都是一些廉价的物品,但他对孟承远的爱一直是拿得出手的无价之宝。
周博森有点心酸,林岁去世后,孟承远其实极少真正提及林岁,周博森担心他把满腹心事憋在心里,第一次尝试着在孟承远面前提起这个人。
他伪装成轻松的样子,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多跟我说说林岁的一些事,喜好之类的。”
这和那次飞往国外时的对话相似,当时说完后,孟承远确实来了兴致。
而此时,孟承远心中也有所动容,只是痛苦占了上风,当时他漂洋过海那么远,心里却始终清楚地知道,有个宝贝在记挂着他,乖巧地等他回家。
而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但孟承远不抗拒和周博森分享林岁的点点滴滴。
近来,孟承远意识到,他好害怕忘记和林岁的过往,那些弥足珍贵的记忆,他每一幕都不想忘记。
提起林岁,孟承远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不出是痛苦还是喜悦。
但周博森能确认的是,每当亲昵地喊着“岁岁”这个名字时,孟承远的嘴角多了一点笑意。
“岁岁他喜欢听伤感的情歌,之前我还笑话他,年纪那么小,怎么会喜欢听苦情歌,”孟承远的话罕见地多了一些,“这个人,无论我怎么开他玩笑,他都不会生气,还笑嘻嘻地解释,说苦情歌好听。”
周博森也附和着:“还真看不出来他喜欢听苦情歌,成天笑眯眯的,他喜欢唱歌么?之前是在做直播对么?”
孟承远艰难地喘了口气,好的那边耳机,正好唱了一句——怎么先炽热的先变冷了,慢热的却停不了还在沸腾着。
那道炽热的光熄灭了,留下孟承远的爱后知后觉,独自一人活在这冰冷的世界里。
“我没听过他唱歌,”孟承远的声音开始出现哽咽的味道,他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继续聊着林岁的事,“他直播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自己的喜好。”
至于赚钱是为了谁,大家心照不宣。
周博森问:“收益还可以吧,他的长相天生就是吃那碗饭的。”
孟承远别开了视线投到窗外,淡淡应了一声:“嗯,那个傻瓜,把收益全转到我账上了。”
周博森至今也后悔莫及,当初宁愿相信林岁是在伪装无辜的小白花,也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爱孟承远。
他还……
周博森的眼眶红了,苦涩地说道:“对不起,我当时不该自作主张找人对他做那样的事,对不起……”
如果不是那次殴打,或许林岁的身体不至于差成那样。
但孟承远能够责怪得了谁?
是他自己对林岁不够细心,不够信任,才导致悲剧上演。
“不说这些了……”孟承远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
不说话的时候,气氛微微僵硬了起来,不过周博森今早早起,所以这会儿有了一点困意。
他闭上眼睛准备小憩。
孟承远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他不止一次在幻想,此时坐在自己旁边的人,是林岁该多好。
带林岁来海边,实现来不及完成的承诺。
林岁会高兴么?
他会不会扁扁嘴抱怨说怎么那么晚才带他来?
不会的,这个人脾气极好,根本不可能耍脾气,哪怕是开玩笑的话也没有出现过。
那他会满足么?
会不会像上次去度假酒店泡温泉一样,一出门就有点紧张,抓着孟承远的手臂问这问那,等放松下来的时候,就会对周遭的一切充满好奇。
因为一直生活得艰苦,所以只要给他一颗糖,他就觉得自己的世界是甜的。
或许旁人会觉得这个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孟承远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想法,他觉得这个人纯真可爱,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
可后知后觉的感情又有何用,那个逝去的爱人,再也不会知道这些,再也不会回来。
周博森睁眼的时候,捕捉到了孟承远脸颊上的眼泪。
这个男人,不知道在何时,又偷偷地掉眼泪了。
周博森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很想林岁吧。
周博森只是轻轻拍了拍孟承远的肩膀,没有说其它的。
孟承远感觉到了一阵困意,打开手边的袋子,拿出今早要余南准备的咖啡喝了大半杯。
他好像总刻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一会儿,大巴车抵达了目的地酒店。
在酒店前台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孟承远仿佛回到了那次跟林岁去度假酒店的时候。
孟承远突然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他是周博森,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以后会多带你参加我的社交活动,把他们都介绍给你认识。”
周博森拿着房卡过来的时候,眉头一皱,加快脚步靠近:“怎么了?”
孟承远回过神:“没事……”
周博森不放心他,说:“我和你一个房间。”
孟承远没有反驳。
把行李拿到房间之后,孟承远亲力亲为地,又开始自言自语:“以后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我比你大好几岁,本来就有责任照顾你。”
这次,周博森听见了孟承远的呢喃,他清楚地知道,这话肯定不是在跟自己说的。
周博森转身去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孟承远:“远哥,喝点水之后休息一下吧,坐了那么久的车。”
孟承远反应有点迟钝,摇头道:“不休息了,不累。”
接下来,孟承远总感觉林岁就在自己身边。
或者说不是感觉,他就看见林岁在自己身边。
周博森紧跟在他左右,时不时听到孟承远对空气说话。
孟承远仍然不喜欢喧闹的氛围,职员们在海边举行聚餐活动,他也是躲得远远的,无论周博森怎么劝说,他也不愿意加入。
他的爱人死时孤孤单单,他如何能够心安得置身于热闹之中。
周博森说:“在这里安静地看海也不错,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
孟承远的眼睛直视前方,仿佛在聆听着美妙的大自然的声音。
中途,有职员在烹饪食物的时候受了伤,周博森不得不代替孟承远前去查看。
仅仅只是少看了一眼,孟承远便缓缓起身,义无反顾地朝漫无边际的大海里走去。
他笑了,因为看到他的林岁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周博森赶回来的时候,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后来,徐致发现,余南一直在孟承远的咖啡里加慢性毒药,而孟承远,一直知道这件事。
原来,这个男人早就支撑不住了。
第35章 第35章 重生
孟承远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飞机上,身边坐着周博森。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恍惚地看了窗外一眼,天空蓝得有几分刺眼,让他迅速地把视线收回来。
“远哥,你怎么了?是因为太久没有坐飞机了么?”周博森的关心让孟承远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快速去翻找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发现里面整齐地放着林岁帮他准备的药物,还有两袋面条。
周博森觉察到异常,不安地追问:“是不是不舒服啊远哥?”
孟承远答非所问,着急地问周博森:“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要去做什么?我为什么会在飞机上?”
与其说这是质问,倒不如说这是孟承远在找一个肯定的答案。
周博森虽然不解,但为了安抚孟承远的情绪,他还是一一解答了:“今天周一啊远哥,我们要去追踪林绵的踪迹,你说你得亲自过来才放心。”
孟承远渐渐意识到,自己重生回到了准备去国外查探林绵踪迹的那天。
他不在乎其它,只深刻地知道,这个时候林岁还没有出事,在家里等他回来。
“我不去了,不去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岁岁!”孟承远掩盖不住心里的躁动,不断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周博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无措,只能言语苍白地劝导:“远哥,飞机已经起飞了,有什么事等平安落地再说可以么?”
孟承远急不可耐,坐回到座位上后,整个人焦躁不安。
他要见林岁,他要亲眼见到这个人平安无事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落地之后马上订机票回去!”孟承远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曾力凡刚刚在休息,这会儿被些许动静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凑过来问:“出什么事了么?”
孟承远听到了这个人的声音,再转头看到这个人的脸,恶意顿时排山倒海,上一世倘若不是这个人的挑拨,他不至于……他真的不至于那样对待林岁。
自己固然有错,但这个人更是罪该万死。
孟承远丝毫不打算遮掩,用怨毒的语气说道:“下了飞机后,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曾力凡和周博森同时目瞪口呆。
虽然知道孟承远对曾力凡的态度一向不怎么热情,但也从未如此反感过,当下这种反应,就仿佛曾力凡亲手杀害了孟承远生命中最宝贵的人。
曾力凡被吓得愣怔在原地,这个高傲的人,唯有孟承远能轻易给他致命一击。
现在还在飞机上,避免节外生枝,周博森只能充当平息战火的角色,他劝道:“都先坐好,有什么事等下飞机再说。”
曾力凡被他劝着坐回座位上,孟承远也没有再动作,只是,光从背影,都能捕捉到他憎恶的情感。
孟承远不想浪费心神去和这个人纠结,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林岁一个人。
终于艰难熬到飞机落地,孟承远再也等不及了,把手机开机后,不顾时差问题,马上打电话给林岁。
上一世,林岁到了凌晨都在等待孟承远的消息。
这一次,孟承远怀着忐忑但期待的心情,打了这通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那个人的反应,却出乎了孟承远的意料。
林岁的声音有点低哑,听起来也有点低落:“远哥,你到了是么?”
孟承远以为林岁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还活着,他平安无事就够了。
“岁岁,你还没休息……”孟承远克制着心头的激动,但颤抖的声音还是不经意泄露了自己的情感。
“嗯,等会儿就睡。”林岁轻声回复道。
孟承远觉察到林岁的异常,忍不住问:“你不高兴么?岁岁。”
林岁没有承认:“没有,远哥,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先回酒店休息吧,我也该睡了。”
不一样了,孟承远敏感地意识到,林岁的反应是不对劲的。
然而,他不想在距离那么远的地方纠结,只能先跟林岁道晚安,然后立马订了最快的机票,准备回国。
然而,最近的机票也要隔天早上,所以孟承远还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晚。
于是,他不得不和周博森前往预定好的酒店入住。
曾力凡自然是跟着他们,可孟承远周身的气压,让他不敢靠近半步,也不敢说话。
各自回房间入住后,周博森过来找孟承远,他不得不了解来龙去脉。
“远哥,怎么突然要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孟承远坚定地对周博森说:“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言言没有事,他活着,更不关林绵或者林岁的事!所以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岁岁!”
周博森反应不过来,也解不了孟承远这句话有什么因果关系,但简而言之,孟承远看起来十分迫切要回去见林岁。
当初因为林岁是仇人的亲弟弟,周博森才反感他的,如今听到孟承远说孟言还活着,周博森的注意力全放在这上面,他不可思议地反问:“什么?言言还活着?”
孟承远简单地解释了一遍,他罕见地出现耐心,是希望周博森今后别再找林岁的麻烦。
周博森听完后,需要好长时间才从震撼中缓和过来。
他是讶异,但没有怀疑,因为孟承远向来不会胡言乱语,更何况事关孟言,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乱说。
孟承远还说:“没必要让曾力凡知道任何情况,今后这个人,不要让他再出现在我和林岁的面前!”
孟承远满是敌意,所以周博森也不敢多言探究,只能照做。
在孟承远坐上飞机前往回国的途中时,曾力凡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周博森难得过来,准备待几天才回去。
孟承远一个人回国了,去见他朝思暮想的人。
只是,当孟承远满怀期待赶到出租屋的时候,开门见到的,是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身影。
林岁闻声抬头看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不安地问:“远哥,你……回来拿东西么?”
他难道并不奇怪,为什么孟承远刚走又回来了?
带着这份疑问,孟承远缓缓地走向林岁,他想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中。
可林岁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孟承远担心他的身体,他抬手想去探一探林岁额头的体温,但下一秒,面对的却是林岁闪躲的反应。
闪躲后,林岁还显出几分慌乱:“远哥,我没事,我没事……”
对于这种表情,孟承远是陌生的,林岁从未这样对待过他。
“岁岁,你看看我,我回来了,不打算离开了……”孟承远的语气里夹杂着罕见的卑微。
林岁却不愿意抬眼看他,低声道:“那……那是需要我搬走么……”
孟承远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林岁……似乎也重生了,带着前世惨痛的记忆。
孟承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将林岁抱在怀里,眼泪不禁滴落在了林岁的后颈,他痛苦地道歉:“岁岁,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林岁相信自己的心意。
显然,林岁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他任由孟承远抱着自己,但无动于衷。
孟承远瞬间就慌了,他缓缓地松开林岁,看向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林岁转移话题:“远哥,你那些重要证件我都帮你规整好了,放在文件袋里,你需要的话直接拿走就可以了。”
上一世,孟承远最后一次踏进这里和林岁碰面,就是为了取回自己的重要证件。
当时的林岁,抓着孟承远的手臂,用乞求的语气对他说别走。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又惹你生气了?
那时林岁是这样问的。
真心去爱一个人又何错之有,可林岁偏偏是自卑的,是孟承远阴晴不定的态度导致他一次又一次陷入自我怀疑的不安当中。
在他得不到孟承远的信息回复时,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求助,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句——林岁,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你只是我报复的工具罢了。
孟承远当时斩钉截铁地回复,他还恶毒地说着要让林绵和林岁死在一起团聚的话。
“岁岁,别这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想和你分开,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孟承远恳求道。
可林岁不会再相信了,哪怕他愿意相信,也没有勇气再去承担后面不可预料的风险。
上一辈子,摔得太疼了。
他的情绪始终没什么波动,只是有点无神,他说:“远哥,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搬走,你决定就好。”
林岁这种说法,就是铁了心要和孟承远分开。
似乎担心孟承远继续纠缠,林岁最后还补充道:“如果你怕麻烦给不了答案,我会在这个月底之前搬走的。”
孟承远不舍得松开林岁的手,一直牢牢地抓着,他不想为难林岁,担心这个人流离失所,所以不得不妥协:“好,我搬走,我搬走……”
林岁淡淡地笑了,一边转身一边说:“那我去帮你收拾一下东西。”
第36章 第36章 “岁岁,你真的打算不要了我么?”
林岁平安无事就好,孟承远暂时不敢有其它奢求。
可心好痛,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林岁进去房间收拾他的物品。
这间出租屋空间不大,孟承远和林岁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柜子里,除了外套是挂在一起的,其它衣物都被林岁分门别类地放在每一个格子里。
所以收拾起来也极其方便,不多时,林岁就把孟承远的衣物打包好了。
他把包袱放在孟承远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点一下有没有遗漏的……”
孟承远哪有心思去清点,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林岁疏离的表情。
接着,林岁又去浴室洗漱用品那些,还把冰箱里孟承远刚买的食材一并打包了。
孟承远还未出声阻挠,便听到林岁解释:“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你拿走吧。”
可这在孟承远听来,就是划清界限的其中一个方式。
林岁不想再接受他半点好意。
孟承远真的放不下,他没办法接受在真相大白之时,还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住在这样的环境里,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明明自己有能力让对方锦衣玉食,上辈子自己不愿意,这辈子这个人不要了。
“岁岁,你真的打算不要了我么?”孟承远不死心地纠缠道。
可这话在林岁听来有一丝可笑,明明是孟承远先不要他的。
林岁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纹丝不动的回应更加伤透了孟承远的心,他期盼林岁能够多和他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不他。
可是林岁失去和孟承远相处的能力和勇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上一世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结果摔得遍体鳞伤;
这一世,就尽量不要有交集了吧。
这是林岁想到的,唯一能够保护那颗真心的办法。
得不到回答的孟承远无措地愣在原地。
收拾好物品后,林岁没有着急赶走孟承远,而是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
从今往后,一个人好好生活就好,林岁不敢再贪心了。
出现贪念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林岁上辈子已经尝到苦头了。
“远哥,我外出有点事,你自便吧。”林岁并没有用拒之千里的态度对待孟承远,但在孟承远看来,他平静得让自己觉得可怕。
他宁愿林岁打骂自己一顿,也不要是这样波澜不惊的状态。
林岁出了门,孟承远抬脚想跟上,却又及时收了回来。
不能,不能做让林岁厌烦的事。
孟承远在心底告诫自己。
不得已,孟承远只能先搬回自己的住处。
周博森不止一次替孟承远打抱不平,为了接近林岁,孟承远放着豪华别墅不能住,得屈身在那狭隘阴冷的出租屋里。
然而当下,孟承远觉得那间出租屋才是他的避风港,是最温暖的家。
站在这栋奢华的别墅面前,孟承远浑身上下透露的竟是被遗弃的狼狈。
管家看到孟承远回来了,不禁惊喜地开始忙前忙后:“孟先生,您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尽管吩咐,您看看您,都憔悴了那么多。”
孟承远轻抬眼皮,在玄关处的玻璃上正好看到自己的面容。
明明以前听完这句话的时候,身边应该有林岁才对啊。
“炖两盅鸡汤,放多几个红枣。”孟承远无精打采地吩咐道。
管家连忙下去忙活,鸡汤需要炖两个小时以上,孟承远有点失去耐心,不停地在看时间。
管家注意到后关心道:“您是赶时间么?”
孟承远顿了一下,而后淡淡应道:“没有。”
他想送一盅鸡汤过去给林岁喝,可担心林岁不愿意接受。
他仔细想想,林岁大概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吧。
于是,孟承远打了电话给徐致,让徐致把鸡汤送过去。
不过,徐致到了林岁住处的时候,敲门却没人应答,他联系了孟承远:“孟先生,家里好像没人在,没回应。”
孟承远心底一沉,上辈子的阴影迫使他生怕林岁出了什么事,急道:“我打电话给他,你在那等着别离开。”
孟承远拨打了林岁的电话,所幸这个人还愿意接听电话,听筒里传来的还是那清澈好听的嗓音:“什么事……”
语气并不生硬冷淡,却让孟承远觉得两人中间隔着一道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孟承远克制住低落的情绪,把声音放得轻缓,他问:“岁岁,你去哪儿了?还没回去么?”
林岁如实回答:“我在兼职,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能结束,你有什么事么?”
林岁又去兼职赚钱了,如今知道孟承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没有贫穷、没有生病,林岁认为自己也该回归正常的生活状态。
虽然直播收益不错,但他暂时不想面对那些粉丝的询问,他们总会在林岁面前提及他和孟承远之间的感情。
林岁要求不多,能够解决温饱就可以了。
“我炖了鸡汤,想送给你尝尝。”孟承远不安地说道,生怕被林岁拒绝。
而林岁果然拒绝了:“我吃过饭了谢谢,不好意思,我得去忙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语音中断的声音让孟承远心底一阵寒凉。
他再也按捺不住,先是亲自前往林岁的住处,用钥匙开了门将鸡汤放到厨房里,林岁不是浪费的性格,就算再不愿意接受,也不会浪费食物。
身子那么弱,孟承远真的害怕上辈子的悲剧会重演。
在来的路上,他还在家里拿了一箱补品,又去买了奶粉,一并放在林岁这里。
接着,他再前往林岁兼职的地方。
不过,和从前一样,孟承远只能找个地方藏起来,从前是不能露面,如今是不敢露面。
林岁暂时还是去手机店里派传单。
寒风刺骨,孟承远的脸颊感受到一阵阵冰冷的侵袭,但他不是顾及自己,而是想到了林岁虚弱的身体怎能顶得住这严寒的天气。
孟承远忍不住靠近了几步,却惊喜地发现,上回给林岁买的围巾,他还在用着。
可是很快,孟承远就高兴不起来了,他心想,以林岁的性格,大概是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买了就用了,而不是有其它怀念或者珍视的情感在里面。
不应该是这样的……
孟承远还是接受不了两人就此分离的事实。
不过,眼下他更担心的是林岁吃苦受冻,这么冷的天气,不是围一条围巾就能够解决的。
孟承远趁着林岁没有注意的时候,跑到手机店里,找了负责人过来:“你们能不能定做一套厚实一点的工作服,钱我来出。”
负责人讶异不已:“这是……这是为何啊先生?”
孟承远毫不避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店外那位是我的心上人,我怕他受冻了。”
负责人不明白,像孟承远看起来这么光鲜亮丽的人,怎么不直接把心上人接回去就好了。
他不敢多言,原本店里也有打算定制工作服,这下孟承远刚好解决了难题。
孟承远还提及:“你们这里不包餐么?”
负责人说:“兼职的话是不包的。”
孟承远便说:“就说你们临时改变规则,给他订点好的吃,钱也是由我来出。”
于是,在中途休息的时候,林岁便接到店长的通知,让他吃完饭才回去。
林岁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从不会多想,更压根没有想到这是孟承远的主意。
孟承远一开始说餐标一百元一餐,把负责人吓了一跳,店里一共有五个员工,光是吃饭一天就要一千块。
他并不是贪心的人,总不能把孟承远当成冤大头。
他连连说道:“用不了那么多,二十块的盒饭就已经很好了。”
听到是盒饭,孟承远临时改变主意,他说:“我以后订好送过来,不要让林岁知道就好。”
大财主突然降临,把能说会道的负责人都惊讶到结巴了:“行、行吧,那谢谢您了。”
生怕林岁起疑心,孟承远不敢把伙食标准定得太离谱,只让人送了健康营养的家常便饭过来。
因为不着急回家做饭,所以林岁便留在店里吃了。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孟承远的位置刚好可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林岁不是挑剔的人,简单的一顿饭就能心满意足,更何况,现在是孟承远刻意安排的,主厨那边也肯定不敢怠慢。
只是,林岁变得不爱笑了,也不怎么喜欢说话。
他们是轮班制度,这会儿有三个员工一起吃饭,其余两个员工有说有笑,找林岁搭话的时候,林岁总是言简意赅地应一句,几乎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吃到自己爱吃的菜时,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弯起眉眼。
那会儿,他总会跟孟承远说:“远哥,好好吃啊,你得多吃点的。”
孟承远看着那个落寞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而他始终不舍得离开,直到徐致出现劝说:“孟先生,被发现的话,就连偷偷对他好都没办法了。”
徐致在车上的时候已经了解了一些来龙去脉,毕竟,孟承远需要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林岁不会再是他报复的对象,他们不能再伤害这个人。
第37章 第37章 发现林岁换了门锁
孟承远只能回到住处,一路上他忍不住想着,林岁下班回家看到鸡汤和那些补品,会不会给自己打一个电话。
不打电话也可以,只要别拒绝自己对他的好就够了。
结束工作的时候,林岁还是搭公交车回家。
如今虽然没有顶着巨额的治疗费用,但林岁勤俭节约惯了,还是选择节省一块钱而走到比较远的公交站等班车。
下车之后,他还去了一趟超市,购买明天的早餐食材。
一碗青菜面就能满足。
不想再吃馒头了,一看到馒头,林岁就会想起那段艰苦的时光,没有后悔,但觉得可笑。
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猜测,那段时光,孟承远是不是会在背地里偷偷嘲笑自己傻得离谱。
回到家中的时候,林岁便第一眼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物品。
他不用细看也清楚,这是孟承远买过来的。
走进厨房准备把买回来的食材放到冰箱时,又看到了那盅鸡汤。
林岁现在不饿,就算是不想浪费,也喝不下鸡汤。
他把鸡汤放进冰箱,打算明天煮在面里一起吃。
可这并不是意味着他准备接受孟承远的示好。
无论孟承远是不是出于愧疚才出现这样贴心的举动,林岁都不需要了。
过去的相处是他心甘情愿付出的,哪怕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他也从来没有怨过任何人。
不需要弥补,不需要孟承远的回报。
林岁打了电话给换锁师傅,麻烦他尽快来住处把门锁换了,不过他也提前告知了房东一声,得到同意才操作的。
下次,孟承远就不能再擅自闯入他的家了。
如今,这里是他的私人领域,是他一个人的家。
孟承远迟迟没有等到林岁的电话,等到差点睡着的时候,手机还握在掌心里。
管家过来喊他的时候,孟承远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便是去查看手机有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孟先生,客厅冷,小心别着凉了。”管家关心道。
他更是觉得奇怪,孟承远突然要求他们不要开暖气,还经常把窗户打开。
孟承远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没事,不冷。”
从位置上起身后,孟承远便去了书房,他习惯性往书房的窗口往外看一眼,前世的揪心感铺天盖地而来,可是,孟承远却害怕错过林岁真的来等他。
可林岁没有来,他不会再来了吧。
第二天清早,孟承远亲自下厨炖燕窝粥,依旧是两盅,准备再次给林岁送一盅过去。
准备食材的时候,孟承远的心情难得放松了一些,因为昨天林岁虽然没有联系他,但至少没有拒绝他。
所以孟承远这会儿还天真地以为事情是会有转机的。
不过,他也是真心在乎林岁的身体,做这一切,最主要是为了让挚爱的身体状况好一些。
燕窝是从昨晚就开始泡发的,这会儿已经泡发完成了。
孟承远将大米和红枣洗干净,先开火熬粥底。
这一套动作,其实不太熟练,因为他真的极少为林岁做过什么。
当下心间满是心疼和懊悔,如果上一世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林岁的身体就不至于那么差了。
将燕窝粥煮好后,孟承远亲自开车把它送到出租屋里,每当踏进这片区域,和林岁的过往便会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有争执、有甜蜜……但更多的是心酸,那些由孟承远一手造成的悲惨记忆,永远刻在他的生命中,不是重生就能磨灭的。
突然间,孟承远发现他的钥匙开不了房门的锁孔。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弄错钥匙,打算换一支,可仔细检查后发现,这钥匙是对的,再看了一眼发现门锁崭新,孟承远便后知后觉了真相。
原来林岁把门锁给换了。
目的可想而知,他不想再让孟承远擅自踏进他的私人区域。
这个地方,不再是孟承远和林岁共同的家。
孟承远再次受到重击,原来,这就是林岁坚决的回绝。
孟承远可以把燕窝粥挂在门把上,但他不敢选择这么做,这一次是换锁,他生怕林岁为了躲他,指不定下次就是搬家了。
现在至少还能看到这个人在跟前,要是林岁真的藏起来,孟承远找不到了怎么办……
孟承远回到车里,和昨天一样,驱车前往林岁工作的地方。
气候依旧寒冷,孟承远命制造商加班加点,林岁的工作服迅速就发下来了,容不得拿回家洗一遍,就被林岁穿在了身上,勉强暖和了一些。
可这件事完成之后,孟承远还是不满足,他想让负责人帮林岁调一个轻松的岗位,至少别到室外忍受严寒的气候。
才刚产生这个念头,孟承远便当即去找了负责人。
孟承远直奔主题:“能不能把他安排在室内工作?”
那么,派传单的人手便要换成其他人,谁都不愿意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坚守岗位。
所以负责人显出几分为难来。
“我出两倍的工资给替换林岁的人。”孟承远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两倍了,仅仅只是高出一半的价钱,这个岗位都是抢手的。
负责人便答应了,随即,他询问孟承远意见:“请问您想把林岁安排在什么样的岗位上?”
孟承远想都不想就回道:“轻松就可以,别让他太早上班和太晚下班。”
负责人明白了,心里有了主意,准备把林岁调到后勤打单的岗位。
最近店里的营业额不佳,所以打单的工作是最轻松的,也不用去外面抛头露面、日晒雨淋。
待孟承远离开后,店长便将这调岗的决定告诉林岁。
林岁得知后,表情也是平平淡淡,他不是对生活失去了积极向上的信心,而是,那毕竟是爱了三年的男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分离时,难免无法从悲伤中迅速抽离出来。
林岁还需要一些时间自己。
但他没有放弃生活,他会找回曾经那个自己,也会安分地等自己的哥哥回来团聚。
只是,他的未来规划里,不会再有孟承远这个人了。
林岁被安排去了后勤工作,孟承远便不能在他工作期间看到这个人了,所以每天只能等他上班和下班的途中远远看上一眼。
这天,林岁起得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孟承远庆幸自己早到了半个小时,不然就错过了今早的见面。
如果不看上这一眼,孟承远便会一整天都心烦意乱,没办法静下心去处其它事务。
孟承远开着车,慢慢地跟在林岁身后,不多时,孟承远才发现,林岁早起是为了去附近的诊所。
是生病了么?
为什么要去诊所?
孟承远不禁担心起来,他不顾暴露的风险,下车等林岁。
二十分钟后林岁出来了,手里还提了一袋药物。
孟承远快步上前拦住了他,追问道:“岁岁,你不舒服么?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里是真切的关心,可林岁选择性忽视。
他甚至不敢去直视那双多情的眼睛,害怕自己看上一眼,又会重蹈覆辙。
冷漠始终没有夹杂在林岁的态度里,对于孟承远的出现,他感到微微讶异,随即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来拿点药吃,医生说没事。”
孟承远却不罢休,他纠结道:“这种小诊所会看么?我送你去大医院。”
林岁摇了摇头:“不用,我得去工作了。”
孟承远继续纠缠:“那我送你过去。”
林岁脱口而出:“颜删汀那我付你车费。”
这一句简单的回答,就足以让孟承远知难而退。
“我……不勉强你了,岁岁,你小心点。”孟承远落寞地说道。
林岁转身朝公交车站走去,孟承远不敢当着他的面跟着,只能等林岁上了公交车后,才偷偷开车前往他工作的地方。
看着他进去店里了,孟承远才愿意离开。
孟承远每天会去公司处事务,他的工作台上如上一世的后来一样,摆上了他和林岁的合照。
周博森在国外顺便调查孟言和林绵的信息,结束后回来准备找孟承远汇报。
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博森来到孟承远的办公室里,将结果告诉孟承远。
孟言即使活着,但他有意躲藏,便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找到的。
“远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周博森问,“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周博森其实是担心孟承远的身体。
孟承远没有解释。
周博森才逐渐意识到,事情应该是和林岁有关。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周博森又问。
孟承远突然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的时候眼底带了几分自嘲,他问:“那你能让岁岁我么?”
曾经能够呼风唤雨的男人,此刻却连自己爱人一个眼神都留不住。
周博森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只能安抚道:“远哥,无论发生什么事,急不得,毕竟,在这场复仇计划里,最无辜、伤得最深的人,是林岁。”
当下,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第38章 第38章 岁岁,我真的好想你啊
沈星澜忙了一阵子,闲下来之时又忍不住想去联系林岁。
他是贪心的,联系后又不甘于现状,想进一步,去见这个人一面。
沈星澜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对林岁的感情,是想要成为恋人的那种喜欢,所以,哪怕再瞧不上孟承远,沈星澜也会对这份感情进行克制,他没有想要当第三者的意思。
只是,偶尔会忍不住想去看上一眼。
沈星澜忙完后,快到中午的时候,便联系了林岁。
电话里,林岁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待人有礼,方方面面都讨人喜欢。
“沈经,您好。”
沈星澜轻笑一声,问:“在干嘛呢?吃过饭了么?”
林岁回道:“在兼职,还要一会儿才到时间吃饭。”
果然,一听到声音就会情不自禁地贪心,沈星澜这会儿便想约林岁一起吃顿饭了。
明知道被拒绝的概率极大,沈星澜还是忍不住试探:“一起吃饭么?”
林岁显然是为难的,迟疑了几秒后说:“我这里有包餐的,沈经,您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了。”
沈星澜依旧是笑着的,他说:“我也没必要骗你,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林岁抿了抿嘴,说:“那改天吧,等我放假的时候,如果沈经刚好有空的话可以见面。”
林岁没有忘记,上一世,沈星澜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倘若不是担心孟承远生气,两人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这一世,他不需要再顾及那么多了,想和朋友吃顿饭而已,没有人可以阻拦他。
沈星澜说:“好。”
本以为这是林岁推托的委婉说法,没想到,真正等到林岁休假的时候,他主动约沈星澜吃饭。
主要是感谢他先前的帮忙,比如那次去给孟承远送伞,差点被滂沱大雨困在途中的经历。
沈星澜又惊又喜,连忙答应道:“好,我来订餐厅。”
林岁连忙补充:“沈经,让我请您吧,只是我请不起太贵的,我来选地址可以么?您有什么想吃的呢?”
沈星澜不想令林岁为难,所以没有坚持自己请客,于是道:“那去吃面吧,我喜欢吃面。”
林岁说:“好。”
挂了电话后,林岁便挑选了一个环境比较好的西北面馆。
赴约时,沈星澜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风衣,头发有些长了,低头时额前的碎发正好在眉毛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见到林岁时,这个开朗的男人嘴角的笑意不禁深刻了一些,他说:“好久不见。”
林岁微微示意,随即两人落座。
再看清楚一些后,沈星澜发现,林岁似乎憔悴了不少。
点好菜式在等上菜的过程中,沈星澜关心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脸色不太好。”
林岁愕然,他已经极力在调整自己的状态,自以为伪装得够好才出来社交,没想到却被沈星澜一眼看穿。
“没事呀,可能没睡好吧,”林岁用笑容掩饰自己,“沈经呢?很忙吧……”
见林岁不愿意多谈,沈星澜也不勉强他,他轻松笑了笑:“刚忙完,可以玩一阵子了。”
林岁不善言辞,沈星澜在努力调和气氛,他主动挑起话题,问:“以前来这里吃过饭么?怎么想到订这里的?”
林岁摇了摇头:“没有呢,我查网上评论的。”
沈星澜说:“嗯,我也没来过,不过之前听他们提过,说这里的面食做得确实正宗。”
不多时,两碗面条先盛了上来。
正当两人准备动筷子品尝的时候,他们的座位旁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惶急的声音响在耳边:“岁岁,你为什么和他约在这里吃饭?”
对于孟承远的出现,似乎只有沈星澜是意外的,他还有点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连累林岁。
毕竟在他看来,孟承远简直是蛮不讲,生怕回去后会把气撒在林岁身上。
而当沈星澜转头看到林岁的表情时,被这个人冷静的反应震惊了。
孟承远也在极力克制自己的火气,不像上辈子,一上来就是义正言辞的指责。
林岁的目光放在餐桌上,没有去看孟承远的表情,他平静地反问道:“远哥,我正常的社交在你眼里是不是上不得台面的?我是不是不配拥有朋友……”
林岁一向没有脾气,可无声的情绪更伤人心,孟承远感到一阵愕然,心头的苦楚排山倒海而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孟承远已经失去了某种资格,他没权利干涉林岁。
林岁始终温和:“如果你还准备继续在这里纠缠的话,我会考虑和沈经换个地方就餐。”
孟承远当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妥协:“好,岁岁,我不会在这里闹事,你……吃饭吧。”
说完后,孟承远不得不自觉消失在林岁面前。
一场短暂的闹剧过后,沈星澜自然是看懂了其中的问题。
孟承远和林岁的感情不再像从前那样牢固了,或者说,是林岁想通了。
沈星澜由衷地幸灾乐祸,恭喜林岁脱离苦海。
既然林岁恢复单身,沈星澜也不是那个所谓的第三者,自然不用像以前顾虑那么多。
沈星澜说:“你什么时候放长假?我带你去散散心。”
林岁急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还要工作……”
看到林岁为难,沈星澜不会勉强,他说:“那等以后再说,你做什么工作,需要我帮你介绍么?”
林岁垂眸,说:“先做着吧,谢谢。”
沈星澜还是那句话,他想劝说林岁进入娱乐圈发展,不要白白浪费了这天生的好条件,但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林岁暂时不想更换工作环境。
吃饭的时候,沈星澜趁机观察林岁,发现他特别爱吃饭桌上的那盘麻酱凉皮。
沈星澜问:“你是爱吃麻酱,还是爱吃凉皮?”
林岁微笑着说:“都喜欢。”
沈星澜说:“那多吃点。”
他看着林岁的状态,其实是不好受的,这个人在背地里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不然怎么越发面黄肌瘦。
是啊,林岁对孟承远一往情深,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吃完饭后,林岁便和沈星澜道别,也拒绝了沈星澜送他回家的提议。
林岁还是搭乘公交车回家,在等车的途中,他隐约捕捉到孟承远的身影,但他不敢确认。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在恍惚之间也会看到孟承远的出现,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做梦也会梦到他。
大概是思念太重,思念成疾了吧。
分开和死心,并不代表已经不爱了。
林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上一世不至于沦落到那个下场。
但林岁不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幻觉,是孟承远确实在附近没有离开。
刚刚从面馆出来之后,孟承远就一直坐在车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想看看沈星澜和林岁有没有什么亲密的互动。
在看到沈星澜没有送林岁回家的时候,孟承远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一方面心疼林岁得去挤公交车,另一方面,又庆幸他们两人暂时没有交集了。
“一定是在谈直播的事,一定是这样。”孟承远这样说服自己,林岁不会产生和沈星澜发展关系的意愿。
他不由地开车跟着林岁,可在红绿灯路口,被交警查车了,刚刚离开得太急,孟承远没有系好安全带,被罚了款。
等他处好时,林岁已经坐上公交车离开了。
还有一个下午的休息时间,林岁打算待在家里看书。
近来,他的心脏不太舒服,根据上辈子的教训,他已经有在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了。
只是因为心里难受,胃口还是不太好。
既然吃不下饭,就得避免操劳,这道林岁还是懂的。
因为林岁的身体原因,孟承远还是担惊受怕的,今天碰上林岁放假,他在他住处外面守着。
这会儿,孟承远意识到,上一辈子林岁的心情该有多绝望。
那阵子,这个人日复一日在自己别墅外面等着,一开始乞求保镖让他进去见孟承远一眼,得到保镖恶劣的回绝后,他也不愿意死心,一直坚持守在外面,期盼等到孟承远出来的时候偶遇。
孟承远好多天后才踏出家门,当时,身边还有曾力凡,扼杀了林岁心中那点期盼后,还用言语嘲讽他。
天多冷啊,林岁穿着单薄的衣服,被拒之门外。
如今,孟承远也没有守在车上,似乎想要承担当时林岁所受的痛苦,他在车外饱受严寒。
可是,怎么一点都不冷呢?
似乎是因为心脏被冰冻到麻痹,身体便也失去了知觉。
——岁岁,我真的好想你啊。
好想和以前一样,在回家的路上就有期盼,因为家里有人在等他。
无论多冷,都能抱着这个人取暖。
孟承远孤独地抬头看着林岁所住的那层楼的窗口,隐约看到林岁坐在那个位置正在朝孟承远这个方向看着,林岁笑了。
孟承远也笑了。
可很快,孟承远就意识到是自己的幻觉。
第39章 第39章 那阵子,是不是反复生病
孟承远嘴边的笑容当即凝固了,漫无边际的哀伤从他那双深情的眼睛里倾泻出来。
他忍不住好奇,林岁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和从前一样,一整天都没有歇着,不是在厨房忙活煮饭就是在客厅里收拾。
林岁那阵子身体不好,咳嗽了也用冷水洗碗、洗衣服,而孟承远对这一切却视若无睹。
微风渐渐消失,空气变得沉闷,让人感到呼吸有点困难。
这是大雨来临前的预兆。
可孟承远却伫立在原地,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住处附近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唯有躲进车里,可孟承远也没打算上车。
他的视线总是盯着窗口的位置,希望能看林岁一眼,哪怕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也可以。
心头的苦涩越来越沉重,因为孟承远这才对当时的林岁感同身受。
爱而不得的感觉不好受,只期盼爱人一个搭的眼神都无法实现。
过了一会儿,又绵又细的雨扑面而来,打在孟承远的头发上和脸上,冰冷的感觉让他的心脏更是寒意四起。
下一秒,奇迹出现了,林岁正好打开窗户,他伸手往窗外探去,这是他的习惯,感受雨丝落在手心上的感觉。
随即,林岁透过窗户往下看,看到了孟承远笔直的身影。
这会儿雨不算大,可如果在雨中站久的话,也是会打湿衣服的。
对于路边的流浪猫,林岁都不忍心让它们淋雨,更何况是孟承远这个活生生的人。
可林岁刚开始没有其它动作,而是站在窗口的位置走神了片刻,他的视线和孟承远的相触,两人的表情皆不相同,但都同样错综复杂。
孟承远原以为林岁这会儿会心软的,但他这种做法,本意不是在博取同情,只是在看到林岁的时候,就下意识这么想了。
然而,林岁迟迟没有下来。
片刻后,林岁把窗户关上了,和屋外的绵绵细雨隔绝起来,这个时候,他大概是想眼不见为净的。
但孟承远的坚持似乎感动了上天,在十来分钟后,小雨变成了中雨。
中雨的时候,林岁没有察觉,继续坐在原位置上看书。
等到中雨变成大雨的时候,天空响起一声雷鸣,林岁才出于本能往窗外看一眼。
“好大雨。”林岁呢喃道。
与此同时,他站起身来,通过透明却被雨水模糊了的玻璃窗户,依旧看到了孟承远的身影。
林岁心头有埋怨,埋怨孟承远竟然用这一招逼迫自己。
但他终究是看不过去,带着雨伞匆匆下楼。
孟承远看到林岁撑着雨伞向自己走来,这一刻,林岁身后仿佛出现了翅膀,他好像天使降临一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闹着玩么?”因为雨势越来越大,林岁不由地抬高音量,这样导致他说出来的话语中夹杂着恼怒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人没有脾气,心头也几乎没有火气。
他将雨伞和孟承远共享,孟承远受宠若惊,终究是赌对了,林岁心软了。
可上一世的自己呢?
在雷雨天气的时候,也完全没有看林岁一眼。
林岁往回走,孟承远缓缓地跟在他身后,直至上楼。
林岁打开了门,孟承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见林岁没有阻止,他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林岁去浴室拿了一条干爽的毛巾出来,递给孟承远,说:“擦一擦吧,没用过的。”
接着,又转身去拿一次性杯倒了杯温水给孟承远喝。
仅仅只是这两个举动,就足以让孟承远再次看清事实,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任何物品属于自己了。
包括林岁。
林岁见外的动作,让孟承远只像是一个临时来访的客人,看不出两人之前的半点旧情。
而孟承远自然不敢贪心,这次好不容易被允许踏进这里,他心里是珍惜的。
他慢慢地擦着淋湿的地方,目光却不曾从林岁身上挪开过。
林岁若无其事般坐在沙发上,仿佛孟承远不存在一般。
直到孟承远出声喊了他一声,他才慢慢抬起头来:“怎么了?”
语气轻得让孟承远差点以为回到了从前。
“冷不冷?要不……换个好点的地方住好不好?”孟承远不安地提出这个建议。
这里当初是林岁千挑万选的地方,因为租金便宜,也方便去菜市场,但因为是很久之前的房子了,所以难免比较简陋,窗户或者门缝也会在风大的时候漏风进来。
是有点冷的,孟承远做不到不心疼。
可林岁也做不到接受,他摇了摇头,说:“暂时不需要,我觉得……挺好的。”
冷就多穿件衣服,他的要求极低,从前,只希望和孟承远白头偕老罢了。
那一世孟承远给不了,这一世,林岁不想要了。
“那你需要什么,记得告诉我。”孟承远叮嘱道。
林岁没有拒绝,点头说:“好,谢谢。”
后面的情况可想而知,林岁没有打算麻烦孟承远。
接下来,林岁没有赶孟承远离开,外面雨势浩荡,他既然把人领上来了,也不会急着把人赶走。
但林岁不想和孟承远处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他起身说:“有点困了,你自便。”
说完后便去了房间,把房门锁上了。
孟承远知难而退,他也不想给林岁添堵,只好把毛巾洗好挂回原位置,然后离开了这里。
不过,总算是见了一面,孟承远心里还是有点满足的。
下楼的时候,徐致打电话给他,说要递交一份资料。
孟承远说:“我在出租屋附近,你过来吧。”
因为孟承远暂时没打算离开。
楼下的汤粉面馆还开着,孟承远看着热气腾腾的汤粉一碗一碗的出炉,不知不觉走到了店门口。
老板热情地问:“要吃什么啊?”
孟承远看了一眼招牌:“就要两份招牌汤粉。”
老板又问:“要哪种粉?”
孟承远看了看眼前的选择,指了指面前的篮子,说:“这种。”
他说不出这种粉的具体名字,只因为林岁从前就是用这种粉煮给他吃,他实在想念那个味道。
孟承远问:“这叫什么粉?”
老板回:“手工河粉。”
孟承远知道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徐致还没到达的时候,两碗猪杂汤粉就做好端上来了。
孟承远不饿,他只是想品尝一下味道。
这种大碗的一碗只需要十五块钱,可当时,林岁说什么都不愿花钱过来吃。
味道不如林岁亲手做的好吃,料也没有那么足。
林岁做的食物虽然简单朴实,但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等徐致过来的时候,孟承远邀请他一起品尝汤粉。
“这碗冷了,再要一碗吧。”孟承远说。
徐致坐了下来,把资料交给孟承远后关心道:“您见到林岁了么?”
孟承远点头:“嗯,见到了。”
看到孟承远的表情,徐致便知道,哪怕是见到了,也没有什么进展。
这时,重新点的那碗汤粉也端上来了。
徐致看了面上的猪杂,有点为难地说:“孟先生,我不爱吃内脏,我记得您以前……”
孟承远轻笑:“哪有那么多讲究。”
林岁从不挑食,渐渐的,孟承远也接受了以前不喜欢吃的食物。
徐致只挑瘦肉吃,他喝了口汤,说:“味道还挺不错的。”
“那以后可以多来这里吃。”孟承远说。
来吃饭是借口,想见林岁才是目的。
孟承远和徐致回去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因为淋湿的衣服没有及时换下来,所以孟承远回去之后就感冒了。
孟承远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他想到那时的林岁,那样削瘦的身子,每晚无论多冷都出现在别墅外面,那阵子,是不是反复生病……
不然也不会到最后……
孟承远捂住了眼睛,心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想要补偿的,可是林岁不愿意给他机会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承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感冒了也没有吃药,过了一个星期后才康复。
沈星澜在确定林岁目前是单身状态后,联系林岁的次数便频繁了起来。
他也在坚持劝说林岁进入演艺圈的事,因为他不想这个人过得清苦。
终于,沈星澜听说了林绵的一点事,以此来劝林岁:“说不定你哥哥回来找过你,但是找不到呢?你何不借此机会多露露脸,他要是想找你,就立马找得到了。”
林岁觉得沈星澜的话并不是没有道。
他这两晚都梦见林绵了,可是林绵没有跟他说话,他想问对方去哪儿了,也得不到回答。
这下,林岁会好好考虑沈星澜的提议。
一个月之后,林岁答应了沈星澜的第二个广告邀约。
林岁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答应了沈星澜,便会注意各方面的细节。
比如,他已经有一段时间尽量不熬夜了,就是希望自己呈现出来的状态是可观的。
他也尝试着多吃一点食物,虽然还是好瘦,但总算是胖了三四斤。
有了第一个广告的加持,所以投资方对林岁都非常有信心。
沈星澜笑着说:“你放心,我会捧你大红大紫的,让你和哥哥早日团聚。”
孟承远也立马得到了消息,他紧握拳头,面上皆是戾气:“捧红岁岁?还轮不到他!”
第40章 第40章 身体不好,严重贫血
其实,在得知林岁准备进入娱乐圈发展的时候,孟承远心底是担忧的。
毕竟,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林岁那么讨人喜欢,难免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即便沈星澜有能力保护林岁,但孟承远怎么会允许他爱的人接受别人的庇护。
不需要,也没必要。
他的爱人,他自己来保护。
既然改变不了林岁的决定,那么,孟承远便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
林岁想低调,他就让他顺利低调地生活。
林岁想要大红大紫,孟承远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只不过,这一切,暂时不能让林岁知道。
林岁拍了第二支广告之后,影响力更大了一些。
陆陆续续便有投资商看上了他的潜力。
因为林岁不想给沈星澜添麻烦,所以他没有签在沈星澜的公司下。
不过,沈星澜悄悄给他找了一个靠谱的经纪公司,负责人肥头大耳且性格憨憨,叫孙前,大家都喊他孙哥。
沈星澜也保证,不会过多干涉林岁的事,让他自由发展。
看到新签约的林岁是支潜力股,孙前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开始有些网剧的剧本找上门来,此时,孙前正拿着剧本给林岁挑选。
“你看看你想拍哪部?想好告诉我就行。”孙前说。
林岁有点惊讶,因为在之前,他也上网查过一些相关资料,很多人都说经纪人都会压榨艺人,那些艺人表面上风光靓丽,实际上,背后的话事人是经纪人。
可这个经纪人似乎和其他那些不一样,他比较尊重艺人的想法。
所以林岁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会努力工作报答孙前。
目前有三个工作供林岁选择,林岁认真翻看着里面的内容,最后选择了一个出价最高的。
这也正合了孙前的意,他惊喜道:“没想到,你的眼光还不错,这个剧本除了能给高价之外,工作内容也比较轻松。”
孙前一开始还有点疑惑,这么好的商务怎么会指定林岁去接,毕竟林岁是新人,哪怕少一半的价格,也会有不少二三线艺人愿意答应。
不过,到手的机会,孙前总不能疑神疑鬼把它推了。
而这个项目背后的策划人,便是孟承远无疑了,只是,他暂时没有打算在林岁面前表露身份,一是怕他反感,二是没有必要。
孙前给林岁安排了一个助,叫邓启,其他人都喜欢喊他户口。
虽说是助,但这个人之前也拍摄过不少短剧,在拍戏方面也能教给林岁不少东西。
林岁好奇地问:“你怎么不继续拍戏了呀?”
邓启说:“老是得背台词,记忆力越来越差了,所以干脆就退居幕后,现在这份工作比较适合我,能够接触到拍摄,也不用背台词了。”
林岁这次接的剧本,是一部以网络形式播出的电视剧,他扮演男二号。
戏份不算多,但角色有亮点,孙前认为,这会是林岁更进一步的一个机会。
孙前提醒道:“好好表现,背后的话事人说了,只要有水花,以后是要长期合作的。”
林岁连连保证:“我会的,孙哥,不会让您失望。”
虽然已经拿了订金,孙前也打了一点钱到林岁的账上,不过,林岁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每天去公司报道也都是坐公交车。
至于家里唯一那部代步的电动车,是之前孟承远买的,林岁没打算用了。
邓启问:“你怎么不坐公司的商务车啊?每天搭公交多累。”
林岁说:“没关系的,我只是新人,我不想让孙哥难做。”
邓启点点头:“那也是,等你再火一点才坐,这也将会是不久后的事!”
邓启对林岁有信心。
林岁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每天起大早,在等车的时候就开始看剧本、背台词。
孟承远如今没有天天跟踪林岁,因为他担心露出马脚,会连默默守在他身边的资格都失去了。
只是,偶尔过来偷偷看林岁的时候,发现他比从前起得还早。
“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早饭……”孟承远看着在等车的林岁,不由地担心道。
车站没什么人,天才刚亮不久,林岁的注意力放在手上的剧本上,丝毫不知道孟承远在不远处看了他许久。
已经接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孟承远不得不打电话给邓启,没错,孟承远和邓启是认识的。
说直白点,邓启是孟承远指定安排去帮助林岁的。
“什么事?孟先生。”邓启规规矩矩地问。
对于林岁的感情,孟承远从不遮遮掩掩,他打听道:“岁岁这些天有吃早饭么?没有的话,记得帮他买。”
邓启倒是没有留意,毕竟他以为林岁是吃了早饭才从家里出来的。
“好。”邓启答应道。
孟承远又补充道:“他喜欢吃核桃包,尽量别给他买油条那些热气的,对了,常备包奶粉和麦片,中途饿了的话就冲给他喝。”
一提及林岁,孟承远便有点收不住。
邓启不由地轻笑:“您放心,我知道的。”
孟承远才挂断电话。
林岁上了车,孟承远也一路跟到拍摄现场。
这两天是拍内景,在公司附近搭建的场地,所以并不赶时间。
林岁进了办公室后,就看到邓启买了早餐放在桌子上。
他有点讶异:“给我买的吗?”
邓启说:“嗯,我去买的时候顺便多买了一份,你尝尝。”
林岁说:“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一份早餐能有多少钱。”邓启说。
林岁又说:“那我等会儿请你喝果汁吧,你喜欢喝什么?”
邓启摆了摆手:“真不用。”
林岁才肯放弃纠结,他打开早餐的袋子,看到有核桃包,有点惊喜:“我最喜欢吃核桃包了,谢谢。”
邓启悄悄把林岁吃早餐的过程拍给了孟承远看。
孟承远盯着这不到一分钟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岁吃这种带馅的包子时,十分担心馅料会被挤出来,所以他吃得小心翼翼。
一只手拿了纸巾在下面接着。
核桃包里面有甜甜的炼奶,林岁吃下去之后,似乎有点满足。
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在吃到喜欢的食物时,会有点笑容了。
这是孟承远所欣慰的。
孟承远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最近他的上班时间越来越早,以至于底下的员工都得提前来报到。
他开始忙工作的时候,就拿林岁这个吃早餐的视频,放在手边的支架上,然后循环播放,视线总会忍不住被吸引。
徐致敲门进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孟承远也不避忌,视频没有关掉。
中途,邓启又发来了一个新的视频,是林岁正在化妆的过程。
这个人天生就有一副好皮囊,不需要化妆师怎么操心,只是简单地打了点腮红和口红,就完美无瑕了。
与此同时,孟承远的危机感又不由地涌了上来。
“孟先生。”
“孟先生?”
孟承远走神了,徐致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
“怎么了?”孟承远终于抬眸。
“周五晚上七点的酒会,您打算参加么?”徐致再次问道。
孟承远想都不想就说:“推了。”
徐致露出为难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嗯?”孟承远投去质疑的目光。
徐致解释道:“到时候‘星光’娱乐的人也会参加,您确定不去么?”
“星光”娱乐便是林岁当下签的那家公司,这意味着,到时候林岁也会到场。
孟承远不用以投资人的身份出现,就和往常一样便可,所以不会引起林岁的怀疑。
孟承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我到时候会去。”孟承远的脸上掩盖不住欣喜。
好长时间都不能和林岁说上一句话了,他开始不由地期待,这次能不能和林岁靠近一些。
徐致忍不住偷笑,事情一旦牵扯到林岁,孟承远整个人都变了。
不过还没到周五,孟承远就坐不住了。
在完成工作之后,他便开车来到林岁拍摄的位置,把车停靠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偷偷观察着林岁。
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岁的狂热粉丝。
林岁的身体不好,严重贫血,化了腮红之后好看不少,但还是遮挡不住他疲惫的气息。
昨天晚上吃完饭后,林岁又呕血了。
明明坚持在喝中药,但还是时不时会出现这种情况。
瘦弱的身子踩在凳子上,孟承远都担心他会踩空跌下来,一直在边上忐忑不安。
不过林岁自己非常小心,他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林岁扮演的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学生,家境优渥,生活得无忧无虑。
当初设定剧本的时候,是孟承远最先提出的大纲,这或许是他潜意识中对林岁的美好祝愿。
连在戏中,都不舍得让他过苦日子了。
不过,导演对第一场戏并不满意。
他找来林岁谈话:“你要多吃点,太瘦了,根本不像一个家境优渥的人。”
林岁连忙道歉:“对不起导演,我会多吃点的,对不起。”
这是个专业的导演,比较严厉,不满的地方会直接挑明。
而在孟承远看来,这个人责骂了林岁,把人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