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蒋佩群受伤
“喝碗汤。”沈意欢将盛好的汤放在靳延手边, “吃完再说吧。”
靳延夹菜的手顿了顿,想通她的意思,弯唇打趣, “好, 小讲究。”
没读军校前靳延也是那种忌讳在饭桌上说屎尿屁的,但十多年行军下来, 这些讲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今天中午得到的消息,但因为团里也乱, 等处理完到家已经有些晚了。不过他已经在宿舍那边请过假,也就不急于非要在饭桌上说这个。
等吃完饭, 靳延才继续, “就是我刚说的那样,刘荷把要传出去的消息放在公厕里,再由打扫卫生的人传递出去,传回消息也是这个途径。”
沈意欢回忆了下公厕的布局,不得不对想出这个法子的人感到佩服,一般人是真想不到这里。但同时,也愈发彰显出刘荷所求一定不小。
沈意欢小声问, “现在查到哪里了?她们真的是间|谍吗?”
“大概率是的, 顺着这条藤摸出来的人里,有一家人家里查出了传信的设备。”靳延的神情不算好,一旦刘荷是间|谍这件事落实,他们师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国||安也只是看在是我提供线索的份上, 才透露了这些给我。更深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我们师也算是需要重点排查的对象。”
说到这儿,靳延的声音带上了点烦闷和嘲弄,“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前段时间我还觉得太忙了, 现在好了,我们师大半工作都被叫停了,我白得一个假期。”
事情行进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不是沈意欢或者靳延能插手的了,他们只能配合调查、等待结果。
沈意欢也跟着叹了口气,逗着雪绒往靳延怀里爬,“希望她们还没来得及酿出什么大祸才好。”
“有点难。”靳延挠了挠雪绒的下巴,“看刘荷被捕时吴远的反应就知道,他大概是从没对刘荷设防的。只庆幸他才升上来一年多,能接触到的保密文件不算太核心。”
靳延这话也就是自我安慰了,无论消息是否核心,师里军官家中被渗透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也是领导们最愤怒和失望的地方。
“那于倩莉呢?她那边是什么情况。”沈意欢这才联系上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听到的闲谈,“听说于倩莎一早就被思想处叫走了,到了中午还没回来。”
“查到的所有人都被带走了,魏丹丞、吴远这些相关的也都被停职了,现在都在等调查结果。”靳延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对了,汤明和冯鸿波那边倒是差不多了。汤明完全是进了冯鸿波设的套,处理结果很快就能下来,方妙佳和冯鸿波估计还要等刘荷这边结案。”
沈意欢感慨,“虽说他们蛇鼠一窝,但要没他们这事儿,你也查不到刘荷他们更深的底细,也算是发挥最后的价值了。”
说到这个,靳延也起了谈兴,“你们团的冯鸿波可真是个人才,张茹竟然是他自己要求娶的,为的就是她们之间错综的裙边关系。”
沈意欢想起冯鸿波在大会上的丑陋姿态,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只看到表面可以图谋的利益,就一头钻了进去,现在被牵扯进来也是他活该。”
靳延知道沈意欢的心结,摸了摸她的发顶,“恶有恶报,只是时间问题。”
“嗯!”沈意欢心中感动,对着靳延甜甜笑了一下才继续问,“冯鸿波是自己撞上来的,那你们师政委和隔壁团那个团长又是怎么和刘荷、于倩莉在一起的呢?”
“说起这个,魏丹丞也是倒霉,他是相亲和于倩莉认识的,估计也不知道于倩莉背后做的这些事。我看他今天被带走的时候,一脸的不可置信。”靳延和魏丹丞关系不错,很是替他可惜。
“但看他平常的作风还是挺警觉的,于倩莉应该不会从他这里得到太多消息。”靳延叹了口气,“希望牵扯得不深,不然十多年的军旅生涯换来这个结果也太打击人了。”
话虽如此,但靳延心里很清楚,无论牵扯深不深,哪怕于倩莉没有参与泄密,魏丹丞的前程也已经因为这件事受了影响。
刘荷三人甚至更多的相关人员尽数归案,调查也还算顺利,沈意欢本以为接下来只要等结案就好。
但不过一天,噩耗从天而降,将沈意欢击了个措手不及。
蒋佩群受伤了。重伤、昏迷。
沈意欢是从靳希文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靳希文甚至连下班也没等,亲自找到了总政文工团,转告沈意欢这个消息。
他的眼里含着不加掩饰的担心和关心,“欢欢,新省一个研究基地出了特|务,对方出逃途中正好撞见了你妈妈,挟持你妈妈和另一个后勤的同志做了人质。”
“你妈妈为了保护那个小姑娘,主动和特|务搏斗,被”注意到沈意欢的神色,靳延的声音哽了一下,实在不忍说出口。
“叔叔,您说、我受得住。”沈意欢的双手紧握,从神态看是镇定的,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细看连嘴唇也在颤。
“中了三枪。”靳希文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两枪不在致命处,但最后一枪打在了胸口。”
靳希文一直留意着沈意欢的反应,此时见她几乎站不稳,赶紧一把扶住了她,“欢欢!别急、深呼吸。”
“我没事。”沈意欢掌着会议室的桌子才勉强站稳,她的额上全是冷汗,细细密密的,“然后呢。”
“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刚被送进手术室,现在。”靳希文看了眼表,估计时间,“大概还没出来。”
“叔叔,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去乌市的飞机。没有的话,最近一趟的火车也行,哪个更早到就哪个。”沈意欢几乎快要把下唇咬破,她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她要去守着妈妈。
靳希文叹口气,“欢欢,你妈妈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别告诉你,要不”
“没有要不。”沈意欢坚定地摇头,心里却全是看不见前路的迷茫,“我知道我妈妈的意思,但我也必须要过去。”
沈意欢似乎看见了蒋佩群强撑着交代别人瞒着自己的样子,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沈意欢一滴泪没流,但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差。
沈意欢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刘荷这边暴露了,那些人才报复到她妈妈身上的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来,沈意欢就陷入了巨大的自责和懊悔当中。
靳希文并不太清楚沈意欢的想法,但他也确实没办法同意她去乌市。要不是这件事根本不可能瞒住,靳希文和蒋佩群其实是一个想法,不能告诉沈意欢,让她去乌市冒险。
“新省那边还在追查那两名特|务身后的团伙,很危险。”靳希文继续劝说沈意欢,“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全部,你在北城,他们才会安心。”
“那她呢?”靳延急匆匆推开门,“把她困在北城,让她只能等几千里外的电话、等别人不知何时才转达的消息,她也会受不了的。”
“靳延。”看见靳延的瞬间,沈意欢还没哭。但听见靳延说的话,沈意欢一瞬间就流了满脸的泪。
“靳延。”她无声重复,带着依赖,泪掉得越来越凶。
“别怕,两件事没有关系。”靳延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明早八点的飞机,我已经安排好了。”
第62章 第 62 章 患难见真情
虽然师里的大半工作都被叫停了, 但靳延还是要按时到岗,他和靳希文是前后脚收到的消息。
在听到蒋佩群受伤缘由的瞬间,靳延也想到最近闹得正凶的间|谍事件, 毕竟两件事挨得实在是太近了。
但沈意欢与这件事在明面上唯一的联系就是他那天早上带着她目睹了汤明三人被捕, 而这件事是不会被第三人知道的,靳延对此很有信心。
国|安办案是踩了点、清了场的, 他们在的位置也遇不上旁人,甚至因为围巾, 即使是办案的那群人也看不清沈意欢的长相,又怎么会被牵扯进来?
但只有真切的证据才能让沈意欢不往自己身上猜, 于是靳延并没有急着找沈意欢, 而是先联系了沈建中的办公室。他的猜测也被证实。
新省那边的特|务的确和刘荷不是一个组织,对方是因为窃取基地研究数据被撞破才慌不择路地出逃,时间近、人质是蒋佩群都是巧合。
因为自己也因此自责过,所以靳延到见到沈意欢的第一时间就是打消她这个联想,而看沈意欢听到这话的反应,就知道她确实也已经往这儿想了。
于是靳延也顾不得靳希文和刘志远还在,弯下腰提她拭泪, 重复了一遍, 强调,“不怪你。”
其实靳延也是松了口气的,不是他狭隘。而是刘荷那事他参与得更多,要是蒋佩群这次受伤真是被刘荷背后的人蓄意报复的。
那他和沈意欢之间必然会生出一道软刺, 即使不会真得伤人, 但也会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不是理不理智的事,而是人在面对至亲至爱被伤害说时无法控制的情绪。
靳希文把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却还是没有顺从两个孩子的意思, “靳延,这事儿的危险程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欢欢从没去过新市,甚至没一个人离开过北城”
说着,靳希文却也意识到了自己儿子并不会是个鲁莽的性格,以他对欢欢的上心程度,这些问题他不可能没考虑过,“你请到假了?”
这句话是陈述,不是疑问。靳延也肯定了这一点,“对,请了两周,我明天就和欢欢一起过去。”
有他在,靳希文也安了心,不再赘述,“行。那我先回队里了,你们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等手术消息,靳希文没明说,但靳延和沈意欢都知道轻重。于是等靳希文一离开会议室,沈意欢也连忙去找了团里请假。
因为蒋佩群这算是因公受伤,团里也知道沈意欢是独女,所以虽然紧急,但也都一口应下了,还主动询问了是否需要团里安排交通。
见到靳延,沈意欢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松了很多,靳延也不负她的依赖,事事在前。知道她没心情,连人情道谢这种事都是他来做的。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办完了手续,拿到了介绍信,就赶紧回了靳家。
沈小妹正在准备晚饭,还不知道蒋佩群的消息,但一看他们俩一反常态地提前下班,心里就有些乱了。
等再看见她惨白的脸色,更是又惊又心疼,“欢欢,你怎么了?”
沈意欢这会儿哪顾得上和人解释,一进屋就跑到了电话旁边坐着,她只恨不能立马到母亲身边去。
靳延借着给沈意欢倒水,在厨房里把事儿给沈小妹说了,沈小妹的反应比沈意欢还慌几分。
还是靳延宽慰的她,“表姑你先别哭,我和欢欢明早就去乌市,欢欢现在没心思,收拾行李的事得靠您了,那边已经入冬了,天气干冷,您估计这准备一下。哦对,上楼之前您先煮两个水煮蛋吧,欢欢眼睛肿了”
被安排了具体且要紧的事,又得知两个孩子会亲自过去,沈小妹倒是稳了下来,“好好好,都交给我,你去陪着欢欢吧。”
靳延心里也急,毕竟蒋佩群的伤听起来太危险了,但他面上还是很镇定的。
回到沈意欢身边,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把兑好的温水递到沈意欢嘴边,“兑好了的,先喝点。”
沈意欢侧了侧头,没说话,拒绝的意思却很明显。
靳延也不强求,有些心疼地看着沈意欢下唇的齿痕,再摸她的手,触手冰凉。
靳延心中直是叹气,他是经历过母亲病危的,很理解沈意欢此刻的心情。
便没有说那些苍白的安慰,只伸臂将沈意欢揽进怀里,又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渡给她。
但即使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沈意欢僵直的背才缓缓放松了些,靳延也跟着收紧,把人抱得更牢。
这大概是最漫长的两个小时,沈意欢也从没觉得电话铃声有这样动听过。
她猛地坐直,拿起听筒却又有些不敢往耳边放,手背上很快附上另一只熟悉的大掌,带着听筒放在了自己的耳边。
沈意欢听见沈建中的问询,带着浓浓的疲惫,“是我,爸爸。”
不瞒着沈意欢这个决定是沈建中和靳希文一起做下的,所以沈建中听到是女儿之后更加直接,“欢欢,别担心,你妈妈手术成功了。”
听见“手术成功”四个字以后,沈意欢好像才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身体的感知也后知后觉地恢复。
她像是才从巨大浪潮里获得救援的失足者,恐惧的浪潮,劫后余生的喜悦一下将她紧绷的精神冲断。
沈意欢感觉到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话似乎都堵在了喉咙。
“伯父,是我。”靳延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常,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于是赶紧凑到听筒旁细细地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问在了沈意欢心口上,简洁关键。
于是沈意欢逐渐找到了身体的控制权,自己也问过几句话就做了结语,“爸爸,你看过妈妈也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和靳延明早就到了。”
蒋佩群现在还没醒,沈建中刚刚也只被允许探视了几分钟。
听到女儿要来,沈建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等听到靳延同行倒是迟疑了几分,“靳延只是送你还是?”
“我陪着欢欢,我请了两周假。”靳延适时开口,“叔叔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欢欢的。”
沈建中在此刻还没感受到那句“一个女婿半个儿”的俗语,但等靳延到了乌市把母女俩所有的一切都打点得好好的时候,他第一次对一个小辈产生了可以依靠的安心感。
特|务归案,沈建中也终于找到给妻子守夜的机会。他在新省可以说是举足轻重,更何况蒋佩群这次是为公受伤,乌市的所有医疗资源都毫不保留地向她倾斜了过来。
经过一周多的治疗,蒋佩群已经好了很多,今天还被允许下床走动了。
沈建中知道妻子爱洁,但又害羞,这段时间无论部队再忙,每天也会抽时间过来帮她擦洗身子。
这会儿,沈建中把蒋佩群换下来的贴身衣物洗好晾好,才坐回床边,语重心长,“佩群,这里就咱们俩,我也就不说那些官话了。以后还望你不要再拿自己身子冒险了,你都不知道我赶过来看见你一身都是血,有多害怕,只恨不得是我躺在那里才好!”
说起这个,蒋佩群也有些心虚,她惯常是把这句叮嘱挂在嘴边的,丈夫一直好好的,自己却好吧,这次也确实是她冲动。
蒋佩群诚恳复盘,“我看那小姑娘和欢欢一样大,心里一急,就没发现他们还带着枪。”
想起醒来时女儿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蒋佩群也觉得后怕,“我下次不会这样冲动了,建中,我昏过去之前真是怕死了,放心不下你,放心不下我妈,更放心不下欢欢。”
“一想到欢欢还没有十九岁,我就觉得我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于是我拼命想睁眼,还好”
沈建中握住妻子的手,又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泪,顺势提起两人年轻时的誓言,“想的全是女儿,你别忘了答应过我要陪我活到八十岁的。”
蒋佩群知道沈建中只是缓和气氛,并不是真的和女儿吃醋,便笑着紧了紧他的手,“我记得的,我们要在院子里种四季的树,还要在廊下放两张摇摇椅。”
“佩姐。”沈建中几乎是叹出的这一声。
在这个夜深人静、只有彼此的夜晚,他终于表现出了不该出现在父亲、首长身上、但可以出现在妻子面前的脆弱。
蒋佩群摸了摸他的发顶,感受到手心逐渐晕开的泪,心酸、感动、后怕、不悔,种种情绪也跟着涌了上来。
两人就这样默默缓了好久,蒋佩群才忽然开口,“今天卢芬来看我,又感慨了好几次你找了个好女婿。”
说起这个,沈建中也不扭捏,靳延的表现确实没一处可以挑剔的,自己那点对他的不满早就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消弭了。
面对自己妻子,他也不再掩饰心中的自得,轻哼,“老方也这么说。让他成天得意他儿子多,儿子再多也还不是抵不过我这一个好女婿。”
“别理他。”提到这人,蒋佩群的眉毛蹙紧了几分,“我就没见过这么重男轻女的人,合该把这一点也纳进你们的考核里才对。”
沈建中听她声音里带着怒气,生怕蒋佩群因此动气累及恢复,赶紧拐了个话题,“老靳两夫妻都是很内敛的性子,生出来的儿子却截然相反。”
说到这个,沈建中又觉得有些气不顺,“我看他和欢欢亲近得很啊,不就刚订了个婚吗?一点儿也沉不住气。”
“你说什么?什么亲近。”蒋佩群吓了一跳,她这两天看两个孩子倒是没什么逾矩的地方呀,难道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沈建中轻咳一声,“那天我去机场接他们,当着和我的面呢,手还一直牵着,咱们那个年龄”
关心则乱,蒋佩群听到这儿才意识到沈建中大概只是夸大其词,要是靳延真过分了,沈建中怕是第一个要收拾靳延的,怎么又会对他赞不绝口?
但蒋佩群这些天也体味出来了沈意欢对靳延的依赖,以及两个孩子的亲近。她是过来人,哪怕交代过女儿,也总是担心他们年轻会有把持不住的那一天。
更何况患难见真情,蒋佩群本就对靳延满意,心中那点忧虑迟疑,也早就因为这两次相处彻底消弭了。
于是她看了眼丈夫,主动提了出来,“建中,等明年天气暖和些了,我们回北城给两个孩子把婚礼办了吧。”
第63章 第 63 章 要亲口问她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老丈人却截然相反,是鸡蛋里挑骨头,怎么看怎么不欢喜。
沈建中也不能免俗, 虽然这段日子他已经对靳延改观不少, 但听见妻子这话还是猛地站起了身,“这怎么能行?!”
“哪里不行?”蒋佩群抬眸, 态度很平和,这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 “从前你说的那些问题,什么岁数大、看起来有些桀骜、怕是不会照顾人, 这些话前些日子你不都自己推翻了吗。”
沈建中哪里知道那些不假思索的夫妻夜话会让妻子动了嫁女的心思, 这会儿就有些悔不当初,于是便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起靳延身上还会有什么能动摇妻子决定的缺点。
夫妻几十载,蒋佩群只看沈建中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不催,好整以暇地等待沈建中给出的答案。要是真能想出些什么别的,也算是女儿的福气。
蒋佩群之所以做下这个决定,最关键的原因, 不是这一年多里靳延一直为沈意欢和他们家鞍前马后, 也不是因为靳延本人的优秀和家世的出众,更不是为了大院里有些人嘴里的那句“想借姻亲和靳家捆绑”的酸话。
她之所以下定决心将女儿托付给靳延,只是因为她察觉了靳延为沈意欢做的改变。
改变可远比付出更难能可贵、更深刻。
况且,蒋佩群和沈建中患难与共, 夫妻数十年感情一直很好, 她对爱情和婚姻都有自己的见解。
蒋佩群非常清楚:爱并没有公平可言。恋人之间,爱得更深的那个往往都是感情里被支配、更危险的下位者。
靳延是这段感情里的低位,这是蒋佩群很早就看出来的。
靳延是自愿且清醒地做了这段感情里的下位者, 这是蒋佩群在观察小情侣的相处时逐渐加深的认知。
而她也清楚,丈夫沈建中也看明白了这一点。
这才是他这段时间态度越来越和缓的原因。要是女儿和靳延反过来,无论靳延有多好,他也只会焦虑、后怕、警惕。
果然,沈建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只说了句,“欢欢还是太小了点,至少要二十吧。”
蒋佩群知道丈夫这其实是同意了,笑着示意他坐下来,“既然都做了决定,又何必纠结那一年半载的时间。”
靳延可不知道还有这个惊喜等着他,他来乌市这一趟也绝不是为了博取未来岳父岳母的好感。他只是不想沈意欢被困在北城郁郁寡欢,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这边冒险而已。
所以当蒋佩群和他说起这个的时候,他惊喜得仿若目睹了一场花开。但很快,他就想起了沈意欢的那些忧虑和自己已经许下的诺言。
而听蒋佩群的意思,这个决定并不是出自沈意欢。
该怎么说呢?靳延的心脏还在因为刚刚的那句话而欢喜得剧烈跳动,却不得不开始思考起该如何尽量妥善地拒绝。
他既不能让沈建中夫妻以为自己不积极,也不能自作主张地公开沈意欢对婚姻的顾虑。
“你还不愿意了?”沈建中本来就不太乐意,见靳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反倒是一脸迟疑和无措,火气一下就冒了出来。
靳延正想否定,蒋佩群却先开了口,“小延,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不是在怕欢欢不同意?”
怕丈夫为此芥蒂,蒋佩群干脆放开了说,“还是欢欢在你面前说过不想结婚的话?”
靳延有些惊讶,但又觉得没什么意外的,知女莫若母,更何况沈意欢和蒋佩群感情这样好。
但他也并不准备自作主张地替沈意欢在她的父母面前说出她的心思,那该是她自己决定要不要言明的,便只说,“欢欢年纪小,我和欢欢还没商量过这件事。”
闻言,沈建中心里还是不顺,但蒋佩群已经暗暗瞪了他好几眼,他只能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蒋佩群也没有非要一个肯定,女儿不想表露的想法她装作不知不代表真的就不知道,只是愿意成全罢了。
于是她想了想,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们是未婚夫妻,你先说说你的意思,欢欢那里我自然会和她说。”
靳延这次没再犹豫,“我以欢欢的意见为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伯父伯母,在决定追求欢欢之前,我就慎重考虑过我和欢欢的年龄差。伯父伯母不用因为体贴我到了适婚年龄而”
蒋佩群哪能听不出他在为自己女儿可能的拒绝铺垫,心中熨帖,“好,我知道了。”
沈建中闻言眉眼也放松了些,这些日子的相处自然不会没有任何成效。沈建中坐在这儿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他是愿意让靳延当他宝贝女儿的丈夫的。
因为有这一遭,靳延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他不知道蒋佩群会怎么和沈意欢说,更不知道沈意欢会给出什么答案,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但无论他有多忐忑、有多着急,蒋佩群却一直都没有单独留下沈意欢过,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连沈建中的态度看起来也和前几天没什么两样。
要不是靳延早上偷偷掐过自己手心,还记得那股清晰的刺痛的话,他这会儿大概就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混淆了梦和现实了
终于,在靳延和沈意欢离开病房前,蒋佩群开了口,“建中,靳延后天就要走了,正好你明天有空,就在家里请回客吧,带靳延正式认识一下院里那些人。”
这个院里说的是新省军区家属院,靳延作为首长家的未来姑爷,又是第一次来这边,要不是蒋佩群还在住院,这一场宴早就该办了。
沈建中看了眼靳延,虽还有些牙酸,却也应得痛快,“好。这件事交给我,你不要费心了。”
但蒋佩群还是里里外外叮嘱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沈意欢,“至于欢欢,你明天还是来医院陪我吧。这段时间匆匆忙忙的,咱们娘俩还没好好说过话。”
沈意欢当然不会拒绝,她亲昵地靠在蒋佩群的床边,“那我今晚也陪妈妈睡吧。”
“那还是算了。”碍于胸口有伤不能像以前那样抚摸女儿的脸,蒋佩群只能疼惜地看着她,“你这段时间也累坏了吧,回去就要上班了,这两天好好休息。”
沈意欢这段时间也守过夜,但都是有护工或者靳延陪着一起的。事关蒋佩群,她并不会在这种事上逞强。
“好吧。”沈意欢应下,又和蒋佩群腻歪了一会儿,才跟着靳延离开。
虽然军区医院离家属院特别近,虽然沈家现在也是单独的院子,但因为家里没安排保姆,沈建中要是守夜靳延和沈意欢就要变成单独同住了,所以靳延是被安排住在招待所里的。
沈意欢当然是住在家里,她虽没来过乌市的家,但她的卧室蒋佩群一直都有在打扫。
平常两人从医院出来,靳延都先会把沈意欢送到小院门口,今晚也不例外。
为了避嫌,靳延是从不在沈建中不在家的时候进院子的,但今天,靳延却拉住了沈意欢的手,眼里有很明显的踌躇,“欢欢。”
蒋佩群恢复得很好,父母爱人在侧的沈意欢心情自然也很好,语气轻快地问,“怎么啦?”
新省已经入冬了,太阳下山后尤其冷,沈意欢的整张脸几乎都包在围巾里,愈发显得她肌肤胜雪、可怜可爱。
但凌冽的寒风还是激得她不停眨眼,靳延挪了挪身子,彻底将风口挡住风口。
靳延其实已经纠结了很久了,在蒋佩群说会问沈意欢以后,他就陷入了这股情绪里,期待又忐忑,却也有迟疑。
迟疑的地方在于,他无法确定自己要不要亲口问婚期。
靳延几乎纠结了一整天,直到在几息前才终于做了决定。他要问,这个问题必须由他亲口问她。
所以靳延这会儿其实还挺庆幸的,蒋佩群没有选在今晚和沈意欢聊,他还来得及亲口问她。
开口前,靳延下意识看了眼周围。天气冷,基本没有人会在外面逗留,一眼望过去就只剩各家透出的暖黄的光,但竟然也很好地中和了冬季的冷清。
靳延莫名有些好笑,回忆他和沈意欢感情的每一个节点,表白在喝醉的晚上、互通心意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约定订婚在沈意欢的卧室,好像也就确定关系那天还算浪漫了
“怎么了?”沈意欢看靳延拉住了她却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靳延回神,开门见山,“欢欢,早上你回家拿东西的时候,伯母、伯母说想等天气暖和了就把我们的婚礼办了。”
靳延说完以后竟莫名不敢看沈意欢的表情,语速越来越快,“我说我们以前没商量过,但我都听你的。伯母明天大概是要和你聊这个,你该怎样就怎样,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推在我头上。”
安静,安静到靳延耳边都是他自己那如雷的心跳,听着它沸腾,听着它在这沉默里一点点儿冷却…
果然还是不愿意吗?靳延慢慢从远处收回视线,喉结滚动,努力逼退自己心里还残留的窃喜和越来越浓郁的失落。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我明天去和”话说到一半,靳延对上了一双含着狡黠和打趣的漂亮眼睛。
像是家里那只恶作剧成功的猫,干了坏事却还洋洋得意地端坐在你面前,用那双澄澈又漂亮的眼睛傲娇地注视着你。
像是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准备拿我怎么办?
但也是不同的,家里的猫干了坏事靳延会生气,但要是面对这样的沈意欢,靳延就只会生出无尽的喜爱了,牙痒痒的喜爱、心痒的喜爱…
正如现在,观察到他想法的沈意欢眼尾一扬,只娇娇地嗔一句,“行,办吧,便宜你咯。”
那即使明明是被作怪了,靳延却依旧像是得到了神灵的青睐,笑得身后黑沉沉的夜色都明亮了几分,“嗯,便宜我了。”
“傻不傻。”沈意欢说完,就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此刻的倒影,好吧,他们俩傻得不分伯仲。
沈意欢眉眼弯弯,漂亮的眼睛像是天然蕴着多情,勾得靳延血脉偾张…
在靳延靠近的瞬间,沈意欢却蓦地转身退回到了院子里,把着院门探头和人道别,“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招待所去吧。”
说完,她也没再像前几次那样目送他离开,毫不犹豫地合上了院门,打了靳延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突然就走了?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和她亲近吗。靳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真相。
他有些无奈,他现在的自制力在她那里是一点可信度也没了吗?
靳延觉得自己有点冤,但他的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了那些藏在无人之处隐秘的暧昧,指尖、唇边、心口也随着画面的推进而泛起痒意,靳延清清嗓子,转身坐到了附近的石凳上。
唉,真想不管不顾地跟进去啊。靳延叹口气,看着二楼属于沈意欢房间的灯光亮起又熄灭。
惊喜如此突然,以至于哪怕自信如他、理智如他,也想一次次追问、确认她的决定,再一直守着她、注视着她才安心。
但靳延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呆坐一会儿后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直到小院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加快步子回了招待所。
可即使躺在床上也无济于事,各种情绪依旧在持续翻滚,靳延几乎是坐立不安。
今天的一切都太像是一个梦了,靳延近乎虔诚地看着窗外,等待天明。
以前是没想过她会答应,但她既然已经许了诺,那等天亮了,他就要立马带着她去长辈面前定下这件事。
沈意欢并没想到靳延会辗转难眠,因为在她看来,在金山岭的晚霞里他们就已经许下了相守一生的约定,订婚结婚不过按部就班。
靳延已经打破了她“近几年不谈对象”的计划,她早就足够信任他,自然也不会在乎另一个“二十五岁前不结婚”的想法。
但靳延不知道啊,他只牢牢记着沈意欢的那些顾虑,并在每一个意动的瞬间警告自己信守承诺。
所以当沈意欢刚拉开院门就看见明显在外坐了很久的靳延时,吓了一跳,“你怎么来这么早,外面不冷吗?”
“不冷。”靳延怎么会觉得冷,从昨晚开始他那一身奔腾的血液就没停歇过,“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吗?”
沈意欢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有些好笑,“你这是干嘛,怕我反悔?”
靳延摸摸鼻子,没有反驳,任凭谁忽然被实现了心中最隐秘、最急切,却不得不按捺、等待的愿望,也只会比他表现得更疯狂
“走吧,我们去医院。”靳延故作可怜地看向沈意欢,眼里全是软绵绵的情谊和期待。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沈意欢的心绪也跟着翻涌。
她虽然无法精准说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无外乎是被爱人珍视的欢喜,被他勾起的、对婚姻的期待和好奇,以及由于他的反应而加深的、对于自己这个决定的信心。
在这诸多情绪的推动下,沈意欢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走吧!”
第64章 第 64 章 你还有姐姐
蒋佩群颇为意外地看着毫不犹豫就点了头的女儿, 怎么一说就应了?她看靳延昨天的反应,还以为今天得花些心思呢。
虽然这个结果也是她想要的,但真定下来了, 蒋佩群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我的小囡囡,一转眼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沈意欢听出妈妈话里的落寞, 心中的喜意退了些,小心翼翼地倚过去, “无论嫁不嫁人,我都是爸爸妈妈的囡囡。”
又有些得意、有些害羞地说起靳延今天在路上和她说的话, “妈妈, 你不要觉得伤心。不是我嫁去了别人家,而是咱们家多了个女婿。”
虽然是众星捧月的独生女,但沈意欢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听见过别人背后的酸言酸语。
类似于“费这么多心思养个女儿,还不都是再替别家在养”、“这么大的家业,最后都要送给外人”、“老天总是亏待好人,但愿沈家女婿是个有良心的”
沈意欢小时候不懂婚嫁,但也不耽误不认可这些话。在她看来, 她无论嫁不嫁人, 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而她也永远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把父母弃之不顾,那爸爸妈妈又怎么可能老无所依呢?
等长大了,就更觉得这话荒谬。但在他们家面前提起“给欢欢找个上门女婿”的话却也跟着更多了起来, 有些人还会说到沈意欢面前。
沈意欢不懂, 为什么在那些人眼里上门女婿要比亲生女儿更可靠呢?她气愤也无奈,但也不能就这个和人争论。她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基于社会现状的好心提议, 并不是刻意羞辱。
所以今天听见靳延的话时,沈意欢既惊喜又感动。他总是这样,把关于自己的所有事都考虑在先。
看女儿盯着手发呆,蒋佩群有些好笑,打趣,“怎么说着说着还发起呆来了?就这么离不得。”
沈意欢回神,咬了咬下唇,忍着羞意开口,“妈妈,他说,他不介意那些,以后、孩、孩子和谁姓都行。”
简单一句话让沈意欢说得断断续续的,但其实靳延当时说起时也没多镇定。毕竟他们最多的亲密也只限于唇齿,唯一一次失控也是意外。
蒋佩群讶异地扬了扬眉,刚刚沈意欢说以后等他们退休了,两家人就找个大院子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女儿一口就应下婚事大概是靳延昨晚自己提前求了婚。
但她没想到两个孩子的沟通竟然这么深,顾不得感动,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是她看错靳延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个。可能、可能是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宝宝,他就、他就想起这件事了。”沈意欢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烫。
蒋佩群蹙起的眉这才松开,将这个话题顺势提前,“我和你爸爸也无所谓这个,但靳延的爷爷是个很古板的人,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必强求。无论姓什么、男孩女孩,都是我们几家人的宝贝。”
表完态,蒋佩群才回到本意,“囡囡,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忽然决定要你们现在就结婚吗?”
“为什么?”沈意欢确实有些疑惑,订婚的时候蒋佩群表露出来的也是要再等等,她原以为妈妈是被靳延这次的行为感动了,但现在听起来竟然不是?
蒋佩群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才说,“我其实在几个月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你们团现在形势不好,整个行业都被压制,好转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见女儿满脸落寞,蒋佩群叹口气,“不说这个了。我是想,反正你们现在只能演样板戏,不如趁这段时间,你先把人生大事都解决了。”
“我不知道你和靳延怎么想的,你靳叔叔也是个开明的父亲,但欢欢,如果你不是特别抗拒生孩子,我还是觉得,你也要体谅一下他们父子的难处。”
“靳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靳延大伯出事以后,靳延作为你靳叔叔的独子,背负的压力可不小。欢欢,夫妻之道,互相体谅才能长久。”
沈意欢的脸愈发烫,小声,“我没有抗拒,只是还没想过”
蒋佩群眸色很深,也是这会儿才能隐约看见她曾经指挥作战的风采,“如果是以前,妈妈不会和你说这些话。”
如果文工团没出事,蒋佩群自然会把沈意欢的事业和梦想在首位,她只会反过来给靳延施压,不让生育阻挡女儿的脚步,但
蒋佩群掩去心中的遗憾,“所以现在反而是好时候,趁这个时间生个宝宝。等以后好转了,你也才好心无旁骛地回归到你的工作中去,不用再担心生育的问题。”
蒋佩群的考虑不可谓不深远,没有回避沈意欢嫁进靳家要面对的问题,也没有忽视沈意欢对舞蹈的追求。
但沈意欢咬了咬下唇,还是问出了口,“可是妈妈,我真的能心无旁骛吗?您当时”
蒋佩群早猜到沈意欢对这件事有心结,半垂着眸子,说出了掩埋了二十多年的往事。
“欢欢,妈妈当时是自愿退去后方的,你千万不要因此觉得愧疚,这是妈妈自己的选择。你也不用觉得害怕,你和妈妈不会走上同样的路,只要你自己坚持跳舞,孩子不会阻挡你的路。”
蒋佩群顿了顿,语调逐渐沉重起来,“你本来还有个姐姐的,比你大五岁。那时候局势还没稳,我和你爸爸身边太危险了,只能把她送回了你爷爷家,但是”
沈意欢不想还有这样的往事,伸手握住蒋佩群颤抖的手,很是后悔自己一句话引得妈妈不得不回忆那样痛苦的往事。
蒋佩群没有停止,“但是在她三岁的时候,因为你奶奶粗心,放任她在湖边玩,落水、落水夭折了”
“妈妈。”沈意欢的声音颤抖,忽然懂了为什么自己这些年只回过爷奶家寥寥数次,明白了为什么从小爸爸妈妈就把她看护得很紧,一点儿危险的事都不允许她尝试
“我没事。”蒋佩群看着小女儿,竟然完全想不起大女儿的样子了。是了,本也只在身边养到半岁,后来一直忙于工作,只见过几次面。
二十多年过去,哪怕蒋佩群再努力想记住,记忆还是逐渐模糊了蒋佩群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
她已经做过一次失败的母亲,原以为上天再也不会给她当母亲的机会,却不想又有了欢欢,又怎么可能再把其他的人、事置于她之前?
“我今年回爷奶家,我要去祭拜姐姐。”沈意欢泪眼朦胧,“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
说起这个,蒋佩群的眼里涌出了恨意,心里也一下被郁气笼罩。她硬生生咽下喉中翻涌的血气,不想和小女儿说那些腌臜事。
她的大女儿,小小年纪夭折就够可怜了。可恨那些人,为了一句“早夭不详”,竟然连一块儿墓碑都不肯给她。
本来就溺在水里,又被至亲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洒进海里。她还那么小,找得到回家的路吗?她应该很怕水吧,却不得不留在水里,她一定恨极了自己
蒋佩群闭上眸子,心针扎似的痛,不想让沈意欢看见自己失控暴戾的一面。
“不用回那里。我和你爸爸在北城给你姐姐立了墓,等回北城了,你就能去看看了。你姐姐生前最喜欢吃糖,喜欢红色,你、你记得给她带一点。”
沈意欢心疼地看着母亲,她竟然从来不知道父母还背负了这么痛的往事,她抽噎着,“妈妈,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嗯,妈妈知道,囡囡最乖了。”蒋佩群抿出点笑,心口还在一抽抽地痛,甚至压过了枪|伤,“你也别难过了,等下辈子,妈妈一定护好你姐姐,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美美满满的。”
沈意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妈妈一定记得多爱姐姐一点,不然我一定会被宠坏的,有三个人爱我。”
蒋佩群压住心中的遗憾和悔恨,斯人已逝,她现在只想让小女儿一辈子都过得圆圆满满、无忧无惧。
她紧了紧手心里女儿的手,回到最初的话题,“你不用担心回不去。以咱们两家的情况,你生下来的只会是另一个宝贝,说不定还要被抢着带,根本轮不到你呢。”
说着,蒋佩群自己也笑了,“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有了小宝贝,你和小延怕是要失宠了。”
沈意欢本来还在伤心流泪,听了这话又害羞又甜蜜,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娇嗔,“妈妈,您别打趣我了。”
蒋佩群脸上的笑意更重,“但这都是妈妈自己的考量,还是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这不是沈意欢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爱的深刻,他们总是比自己想得更远,恨不得自己脚下的路只剩光明坦荡。
沈意欢安静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没有想过不要孩子,以前没想过。因为她总觉得爸爸妈妈一定是会想要孙子孙女的,华国没有哪个长辈会不想,况且她自己也并不抗拒这个。
遇见靳延以后,沈意欢就更没有想过这个。甚至因为爱他、因为越来越爱他,还会隐隐期待能有一个既像她、又像他的孩子。
但沈意欢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当一个母亲,就像她从没想过要什么时候和靳延结婚一样。
她还没到十九岁,潜意识里就觉得结婚、生子都是很遥远的事。但蒋佩群说的也是对的,是最有利于她的。
现在的日子,人人都自保为主。无论她心里有再多想法,也得沉寂下去,也得乖乖跳那已经让她因为迁怒而厌憎的东西。
妈妈的计划,无非是让她将自己必须要面对的、由生育带来的、必然的停滞期挪到现在。这样的话,等以后情况好转了,就不必再因为这个为难,只管继续跳就好了
沈意欢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但又隐隐有些害怕。
“不急。”蒋佩群看女儿的眉头越蹙越紧,握住她的手宽慰,“妈妈只是提议,再说了,结婚也至少是明年的事了,你慢慢想。”
沈意欢点了点头,她明天就要回北城了,还是把时间留给妈妈吧,她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爸爸妈妈今年回来过年吗?”
蒋佩群摇头,“你外婆想我们了,今年咱们回苏市。”
沈意欢有些兴奋,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外婆家了,但转眼又有些苦恼,“可是我还有演出。”看演出是传统的庆祝节日的选择。
“等演完了,让靳延陪你过来。”蒋佩群早就考虑过了,“就当提前带着他认门了。”
“认门”是苏市的民俗,意思是新娘子带着新姑爷挨家拜访亲近的人家,让新姑爷不至于找不到来访的门。
沈意欢算了一下自己的假期,点头,“好,那等晚上我给他说。”沈意欢完全没想过靳延会不同意,这是她在这一年多被靳延养出来的底气。
“吃完午饭你就回去吧,我怕你爸爸喝多了,和小延说些有的没的。”蒋佩群有些无奈。
“昨天我和你爸爸说了结婚的事,你爸爸大半夜说梦话喊得都是,‘臭小子、你要把我囡囡带到哪里去?’”
沈意欢噗嗤笑出声,但转瞬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姐姐,心里涌出细细密密的痛,她强压着不露出,生怕引得蒋佩群难过。
两母女又说了会儿话,直到陪着蒋佩群用完了午饭,又帮着她重新躺好午休,沈意欢才叫来护工守着,自己回了家。
打开门,屋里还有隐约的酒气,沈建中叫来帮忙的保姆还在客餐厅忙碌,探头看见沈意欢了就有些发愣。
乖乖,她是听说了沈首长的女儿漂亮得像是北城的牡丹。今天见着沈家未来的姑爷的气度,也觉得那个姑娘必然是个美人。
但她也没想到真有人能长成这样,这样夺目,漂亮得将屋里都衬得亮堂了几分。
“麻烦您了。”沈意欢点头示意,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捂唇一笑。
她这个长相和牡丹有什么关系?秋蕊那才配得上这句话。但她也知道对方的好意,大概是听说她是北城长大的,才想到了这句称赞。
沈意欢先去了沈建中的卧室,见他睡得正香,才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回了一楼。
果然,靳延也在一楼客房睡着。他今天是主角、又是小辈,大概是被灌了不少,即使睡着也紧蹙着眉。
沈意欢有些心疼,怎么走到哪里都是酒桌文化?靳延不爱喝酒,却也有许多不得不饮的时刻。
沈意欢叹口气,很轻一声,又轻手轻脚地将被子展开,行动几乎无声。但即使这样,还是立马惊醒了靳延。
他警惕的眼神在看到沈意欢后重新迷离了起来,呼吸间全是酒意,却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欢欢?”
沈意欢不知道他坐起来想干嘛,还以为他是难受,“是我,你是想吐还是想喝水?”
靳延却没回答,专注地看着沈意欢,似乎在辨认什么。
沈意欢不懂,伸手想拉他,又被避开,这才灵光一现,好气又好笑,“放心吧。这里是我家,不是我是谁?”
靳延却还是一副你别想骗我的神态,“袁天璟不也是在自己家被算计了么。”
沈意欢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样反驳,难道要让她自己证明自己是沈意欢?这也未免也太搞笑了。
正想着,却见对面的人重新开了口,“你别想骗我,欢欢可香了,你要是她,我不可能闻不到的。”
沈意欢气笑了,他自己浑身酒气,能闻得到别的味道才奇怪好不好?!
但看他难得这样迟钝,却又心心念念都是她,便特别好脾气地继续和他打商量,“是因为你喝了很多酒,才闻不到的。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可以问我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问题啊。”
靳延半掩着的眸子里闪过得逞的笑意,面上却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哑声发问,“你后来为什么不肯再去三楼了,是我那天表现不好吗?”
沈意欢本来还在认真听,闻言脸一下爆红,哪里不知道靳延是在逗她。
她气急败坏,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扔了过去,漂亮的小脸又嗔又羞,眸光潋滟,“靳延!”
靳延本还想再装一下,但看见她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伸手就将人拉进了怀里,笑着去捉她的樱唇。
温香软玉在怀,明明是该专注着享受的时刻,靳延却忽然走了神。
原来天赋异禀的是我。靳延饮鸩止渴般地将人往怀里按了按,趁她失神的时候如愿吻了上去。
第65章 第 65 章 初次的见面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沈意欢本想避开,但靳延的动作比她更快,掌在她后腰的手也不容她后退一点儿。
但很快她就愣住了, 没有意料中的残余烈酒。沈意欢下意识吮了吮, 夹杂着轻微酒意的薄荷味在舌尖绽开,哪里来的薄荷味?
靳延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 笑着退开了一点,抵着她的额头轻笑, “欢欢尝出来了?”
沈意欢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你来得及刷牙, 来不及盖被子?”这是她们家常用的牙膏味。
靳延笑得更开怀, “大概猜到你会回来看我吧,提前做好准备,免得你嫌弃我。”
沈意欢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爱人的俊颜,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一句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靳延的眸色越来越深, 后腰下也被他恨恨地打了一下。
沈意欢最怕也最恼这个, 正要发作,就听见了靳延似笑非笑的声音,“始是新承恩泽时?”*
沈意欢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她一下懂了靳延眼里的深意, 即使知道自己逃不掉, 还是下意识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沈意欢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调|戏我。”靳延勾唇, 也不制止她乱动,大掌轻握在她的侧腰,掌控着恰好的距离。
沈意欢早就不再是一无所知的稚儿,几次若有似无的磨|蹭过后,就感受到了正张牙舞爪叫嚣着的那处。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招惹的后果,于是非常识时务地不再动了。
那一天在靳延房间的感受,她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心颤。不是完全的害怕,也不是完全的喜欢,而是游离在二者其中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少女心事。
沈意欢又想起了刚刚靳延逗她的问题,生怕他再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
沈意欢主导的吻和靳延是截然不同的,她只会轻轻地碰、再若有似无地蹭,顶多再偶有几次毫无规律的吮
但即使已经一年多了,她还是学不会、或者说迈不出下一步,往往都是被惹得满腹火气的靳延自己忍耐不住,捉住那抹粉嫩往自己的领地拽。
可是即使到最后还是得自己来,即使每次这样被招惹都会忍到发痛,靳延还是很喜欢、很享受沈意欢难得一次的主动。
今天亦如此,但好像又不止如此。一吻过后,沈意欢本就潋滟的眸此刻已经全是让人心惊的迷离轻媚,她迟钝地感受到了自己颈侧若有似无的濡湿。
从未被这样进攻过的陌生领域,很快就生出了细密的酥|麻,沈意欢侧着头,呼吸逐渐急促。
好奇怪,明明脑海里混沌一片,沈意欢却感受到了靳延的停顿,他的呼吸打在她的锁骨处,视线比唇齿还灼|热。
沈意欢忽然有点儿期待,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能是因为靳延带给她的每一次新的体验都太过良好,以至于她早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卸下了对他的防备。
沈意欢听见了他的笑声,轻轻的一声,夹杂在她急促的呼吸和他粗|重的呼吸之间。
靳延至今都记得那个早晨,那个误碰上她练功的早晨。
完全挽起的黑发下,是极尽完美的肩颈。偏有一根红得灼眼的细细肩带横亘在那如玉般的肌肤之上,又被精致到宛若神刻的锁骨绷起一个轻巧的弧度。
那时候,靳延就想这样做了。扯断那根细细的绳子、或者咬着它慢慢往下拽
靳延的呼吸越来越重,他虔诚地贴上了那根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红色,用舌尖抵|进那个缝隙,慢慢、慢慢地叼着它侧首往肩下拉,似乎随时可以被叫停。
沈意欢也感受到了他给出的拒绝空间,但这时候的缓慢反而是一种凌迟,被他的唇触碰过的每一处,都生出了一道细|密的酥|麻,像是电流,胡乱地在她体内奔腾。
有的奔到了发尾、有的奔到了指尖、更多的都是奔向那难以启齿的位置。
沈意欢又有些想哭了,事实上,她的眼尾早就湿了,她听见了自己叫停的声音。
但没有用,怎么会有用呢?但凡她刚刚睁眼看一眼,就能看见靳延看似虔诚的眸底不加掩饰地掠|夺。
吻又回到了眼尾,但只有一下,就只剩下不算温暖的空气。未知带来的恐惧让沈意欢不得不睁开了眼。
有些阴的天光下,沈意欢看见了从未见过的靳延。该怎样形容他的眼神呢?似饿狼、含着无尽的欲|望;似藏宝人、满目都是珍视喜爱。
靳延如果能知道沈意欢在想什么,大概会说一句,欢欢懂我。但他不知道,也分不出一点心思给除了眼前美景之外的事。
香肩半露,紧绷的浅粉色毛衣半遮半掩。往下看,是掩不住的窈窕,是被自己牢牢掌控着的细腰。
往上看,靳延喉结重重滚动。白璧无瑕,越往下越丰|盈的弧度行至关键却又被截断,像是在挑衅他最后的忍耐限度。
靳延用最后的清醒抬眸看她,他原以为她还是闭着眼,却不想直直撞|进了一片春日水光。
他输了,他从没有在关乎她的事上赢过。
靳延没有收回视线,但却重新垂下了头,径直咬上毛衣的边缘,用比刚刚还慢的速度,一点点、不容拒绝地往下拽,像是拉着她一起沉|沦,沉|沦于最原始的爱。
最先撞|上去的是挺直的鼻尖,温热、柔软、滑|腻,然后越陷越深。
直到,直到沈意欢忽然闭上了眼、咬住了唇,靳延也彻底失去了呼吸的空间。
沈意欢完全不敢睁眼,靳延完全舍不得闭眼。这里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衣服下若隐若现的弧度是初见,拥抱时、背她时、亦或是被懵懂的她抱住手臂时,他都能感受到她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柔软。
纷杂的梦里,靳延也记得似乎自己无数次到访过。即使隔着一层水雾,看到的、闻到的、触到的,都不甚真切,但那却已经能让他缴械投降。
但等真正见到的时候,靳延还是失语了。
他想起自己前些天和沈意欢的私语,不知道天山上是否真的有雪莲,那会是多么惊心动魄的美丽。
可现在,靳延却觉得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眼前的春|光更摄人心魄。雪山上的纯洁哪里比得上雪中的艳|色?
他又低下了头,攀登他的雪山,可他不再是向往雪莲的旅人,他心心念念的,是雪中红梅。
该怎么样形容自己的感受?靳延第一次觉得词穷,他看似落拓不羁,但作为长孙,其实从小受的就是传统教育。
祖父喜静,靳家老宅里也往往只会有雀声、风声、雨声做客,而在其他时候,整整四面墙的书房里,只会有他一个。
他从来不与自己亲近,不抱子、亦不抱孙,只会在约定好的时间带着他需要完成的课业短暂地出现一下,再拿着他完成了的离开,然后整个院子里一点响动儿也不会有。
书房里的书有那么多,他又走不出那个书房,当然会在不耐烦的时候偷偷找一本自己想看的。
而那些他偶然碰见的、以为自己早就忘却的艳|词,竟在十数年之后、在这令他目眩的温软的花香里,重新席卷而来。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
“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
都是饮鸩止渴。靳延的喉间越来越渴,欲的归处也越来越痛。左手最后一次流连,才带着满手的馨香从柔软的毛衣里退了出来。
“咔哒——”沈意欢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也不算熟悉,只是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她几乎立马就想起了那个带着蒸腾热意的午后,那个半明半暗的转角,那是他们正式认识的第二天。
是、是皮带扣。沈意欢努力寻回自己的理智,心中生起点些微的警惕,他要做什么?
靳延艰难地离开自己的雪山,掐着雪山主人的腰将她往自己膝上挪了挪,声音喑哑,“别怕,我不会伤你。”
察觉到她真的因为自己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重新放软了腰肢,靳延眸中的欲|望翻腾地更加厉害。
他怜惜地去解救被她紧咬着的粉唇,结实有力的小臂牢牢护着失力的她不要后仰,但已经被彻底点燃的人真的能这么温柔吗?
当然不是,这只是猎人的蛊|惑。
吞咽的声音是在掩盖什么呢?他献上来的、一波波翻卷着打湿她的失神,又是为了什么呢?沈意欢想不明白,也越来越好奇。
他的喘|息也是那样好听,响在耳后、响在唇边、响在心口,合着某种节拍,惹得沈意欢的心跳也越来越乱。
他此时是什么样子呢?他长着那样桀骜又深刻的一张脸,鼻骨那样硬,薄唇那样热,但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呢?沈意欢忽然很想知道。
沈意欢睁开了眼睛,垂着眸。可她只能看见他蹙起的眉、禁闭的眼和陷进去的鼻,越看越心惊。
果然好看,沈意欢迷迷糊糊地想,不知怎么有点得意。
可她的视线很快就重新停住了,刚刚所有的一切感受都离她而去,只剩下那晚他压着声音让她重复的那个词语。
对于一个初见的新事物,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用具体的词语来概括,沈意欢也是。
被麦色遮住的粉色、曲张鼓动的脉络是第一感受,再之后,才是更进一步的思考。
譬如,他的手那样大,竟也只能盖住不到一半么?
他都握得那样紧了,他的手指又那么修长,为什么指尖却只露出了一个关节?
也有担心。这样直愣愣翘起的姿态,平时是怎么样乖乖蛰伏在黑色布料之下的?他不会难受吗?
以及,那尖端不断吐出的,就是他说的和她一样又不一样的东西吗?
鬼使神差的。沈意欢忽然抬起手,轻轻地点了点,有些熟悉的温度、完全陌生的触感。
一触即分,但靳延却立马意识到了,他第一次做了逃兵,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
但有些东西是不可控的,在一片空白里,靳延再一次直面了自己肮|脏的、无法启齿的欲||望。
安静,也算不上安静,至少靳延能听见她的惊呼,理智顺着这声彻底回归。她看见了,看见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的
头顶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还带着一点懵懂的天真,尾音却媚|得让他心尖发颤。
她问,“你那天一个人在浴室里,就是在干这种事吗?”
靳延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听错,他也想起了去年秋天自己的那句低骂。
可不是自作自受。靳延抵着她的心口苦笑一声,直起身子将她的毛衣往回拉。
另一只手满是脏污,但却也忘了她大概是无法坐稳的。毛衣还没来得及遮住那散落一地的红梅,温香软玉就扑了个满怀。
沈意欢其实才是没有清醒的那个,一直半梦半醒,直到这一撞,也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呜——”沈意欢怎么还顾得上质问,只恨不得彻底藏起来才好。
但现在的她,已经能很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了,沈意欢简直目瞪口呆,“你。”
靳延其实也有些羞赧,他将还试图垂眸的沈意欢重新搂进怀里,声音里都是无奈,“欢欢,这是你能看的吗?”
靳延没想到自己的意志力会差成这样,明明以前都能忍到回到自己房间的,怎么今天就。但靳延更没想到沈意欢的反应会是这个,她以前即便只是亲吻也从来都羞于睁眼。
今天怎么就这么胆大包天了呢?靳延苦笑,不对,鲁莽冒昧的明明是自己。
“对不起,欢欢,我是不是吓着你了?”靳延说完又觉得不对,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沈意欢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说不怕,还想问靳延中途顶端吐出的是什么,哪个才是他那天教她那个呢?为什么一个是透明一个是白色的。
但她又隐隐有预感,这些话会让她付出她想象不到的代价。正如她的那句打趣,正如她刚刚默许他拉下的毛衣
对了,毛衣!这下沈意欢什么也想不了了,她想自己拉回来,却也记得自己手心也有被溅上的他的东西。
于是她只能呜咽着求助,将自己艳若桃李的小脸紧贴在他的颊侧,“毛衣,我的毛衣还没有拉上来。”
她依旧像往日那样依赖地靠着他,没有怕、没有厌,靳延轻吐口气,高悬起的心重新回到肋骨之下。他也恢复了从容,扶着人的腰坐直,在她惊讶的眼神里,重新吻了上去,“好美。”
只是碰一碰,只是补上这句心里话,靳延不再流连,满足了她的请求。
但本就宽松的衣领哪里经得起这一番攻城略地,沈意欢气急败坏地看着重新落到臂上的毛衣,“靳延!”
靳延也有些尴尬,但他也擅长掩饰,尤其喜欢在这种事上、在沈意欢面前故作镇定。
于是他单手拦腰将人抱起,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上,正想起身去厕所洗个手。洗手?靳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两双眼睛同时落在了最不该被遗忘的事上,靳延彻底哑了声,所有强装出来的淡定全部被揭了老底。
沈意欢也吓得紧闭上了眼,没有靳延手的遮挡,看起来就只剩骇人了。
第66章 第 66 章 恶语向至亲
北城, 靳希文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突然出息了一把,要带着一个他盼了很久的喜讯回家。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浑身都透着憔悴的人,记忆里最多的还是她尚且年幼的样子, 艳若桃李、盛气凌人。
那双和妻子一模一样的眉眼里都是诸事顺利的自得, 那样一个骄矜的小姑娘,那个被自己妻子当作女儿养的小姑娘, 怎么现在看起来却像是比靳延大了十岁还有余呢?
但不过是四年未见,不过是几年蛰伏, 她怎么就能那么坦然地拿他的妻子逼他呢?
“姑父。”大概是因为他的沉默,病床上的人又唤了他一声, 期期艾艾, “您就帮帮元赫吧,我姑姑”
余音消失在靳希文已经彻底冷淡下来了的视线里,靳希文这才看向一直垂着头坐在一边的林元赫,问,“元赫,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林元赫不敢抬头,回答也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谢谢姑父。”
“现在不是出头的好时候”靳希文叹口气, 再度转向何修霞,“这些道理我相信你们父亲、爷爷、表弟都和你们讲过,你们却依然要如此吗?”
何修霞莫名不敢直视靳希文,只不带任何迟疑地点了头, “麻烦姑父了。”
既如此, 靳希文又能说什么呢?何修霞连旧日的姑侄情分都用上了,早就算准了自己不会拒绝、拒绝不了。
但,何至于此。靳希文掩住眼里的失望, 起身,“那你们等消息吧,我先回去了,你们表弟今天要回家。”
一直到病房门彻底关上,病房里才幽幽响起一道声音,“这下,你如愿了吧。”
因为被反复提及妻子的生前旧事,何修霞卧病的样子又逐渐和记忆里最痛的画面重叠,靳希文再坚强也被勾起了满腔的伤怀。
所以本来兴致勃勃想要亲自去接儿子儿媳的兴致也没了,只让刘志远将他送回家中后,再独自出发去机场。
刘志远跟了靳希文五年多了,虽然不知靳家往事,但也知道靳希文非常爱重去世的妻子,又目睹了何修霞在病房的丑态,也就更理解他此刻的情绪。
他一向都不是个多话的人,从来不会插手首长的家事,但今天却忍不住了,左思右想还是在车上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这些话有什么隐喻,但我能看出来因为这些话,政委心情变得特别差。本来他准备探完病就亲自来接你们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关在了卧室。”
和靳希文相熟的都知道,比起书房,卧室才是靳希文的禁地。前者为公,后者只为己。
刘志远的声音里隐隐含着怒气,靳延也毫不掩饰逆鳞被触的愤懑,“那林元赫就一句话也没说?”
刘志远从后视镜看了靳延一眼,答得坚定,“没有,林同志从一开始迎接了政|委以外,一直垂头坐在旁边。后来政|委和他确认,他只说了句‘谢谢姑父’。”
靳延闻言心里的火又旺了几分,想让刘志远直接开车去医院,余光看见沈意欢一脸担心,又舍不得她跟着着急。
本来今天到家第一件事是想和父亲分享喜讯的,但,靳延握住沈意欢的手,正想道歉。
沈意欢却摇头制止了他的话,“我没关系的,主要是靳叔叔。”
靳延闻言心中也是一痛,再开口时就带了嘲,“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我偏不让她如愿。”
父亲越伤心就越证明他放不下母亲,也就越会恩泽她这个最得姑姑宠爱的侄女!什么时候亲情也能当作算计的筹码了,靳延最恨这种人。
想起在新省暗中探望大伯时,大伯对于岳父母的交口称赞,靳延更觉得恼恨和失望。
沈伯父那时还不是自己的岳父,尚能为了多年义气毫不犹豫地奔赴千里保护大伯,将如珠似玉的女儿留在京里孤苦无依,怎么到了嫡亲的表姐,却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拿母亲的早逝来刺激父亲和他?
见他眼都有些红了,沈意欢心里也不是不生气的,但凡有心的,都该知道何阿姨对于靳延父子的意义,都该不忍心伤害他们,何况骨肉至亲。
他们本就那样痛惜妻子/母亲的早逝,怀念何韵的音容笑貌,又怎么能坦然地承受何修霞顶着与何韵相似的眉眼,说出的那些诛心的话呢?
“姑父您那时候特别忙,表弟又经常被姑祖父接走,姑姑就会抱着我坐在院子门口等,等你们谁先回来。我那时不知道表姑为什么总是一坐就是大半天,现在有了丈夫孩子,才懂姑姑的悲伤和孤独。”
“姑姑查出来生病的时候,我就一直劝姑姑给姑父说,但姑姑说,您正是立业的关键时候,不能耽误您的工作。我那时候可生气了,什么比得上姑姑自己的身子呢?但元赫回来一年多一直郁郁不得志,我在一旁看着,才明白姑姑的心意。姑父,姑姑把您放在了她自己的前面。”
“我回国之后总是生病,有时候就会梦见姑姑,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一样温柔,总是拉着我的手问您和表弟过得好不好,问我过得好不好,她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三个了。”
……
说实话,很拙劣的手段。何修霞无非是仗着旧日的情谊,对着靳延父子最痛的地方戳,让他们愧疚,而那愧疚只要转移十分之一给她,就足够她达成所愿。
但也确实有用,沈意欢听见卧室里靳延愤怒的声音逐渐偃旗息鼓,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天空。
要是何阿姨真能看见的话,又怎么会舍得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这样伤心。
屋内,靳延也在说这话,“要是妈妈在,也不会由她这样利用骨肉亲情。”
靳希文仰靠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何韵生前最爱的一条围巾,没有睁眼,轻声,“要是你妈妈能在,这些又算什么。别说替林元赫作保,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靳延倚靠在墙上,阳光将卧室一分为二,他这边尚且温暖,靳希文那里却一点光影也无,像是被全世界遗忘了
靳延心尖一颤,回神的瞬间,又看清了父亲眉眼的倦意,让靳延心酸的倦意。
靳延的喉头滚动,哑着声,“爸爸,别信她的话,妈妈没有怪过您。咱们都听到了的,妈妈说下辈子让你早点去姥爷家接她。”
“我知道。”靳希文闭着眼,将眼泪阻断在其中,也将所有软弱的情绪都牢牢堵在心里。
他是一军的领导,肩上背负的是无数军人和家属的信任、是一方百姓的安生。
他是靳家的掌权人,身后跟着的是数个以命相托的亲眷故交。
他是靳延的父亲,是父亲的儿子他把每一个角色都完成得很好,只除了,她的丈夫。
韵儿。靳希文听见自己无声的哀嚎,听见这些年无数次在心间响起的、来自灵魂的叩问。
韵儿,嫁给我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你是否也曾后悔过。
韵儿,从前让你等,现在又让你一个人在地下等我这么多年,你是否会怨我
靳延匆匆转头,假装没有看见滑落至靳希文鬓间的那颗泪,他齿关紧闭,半垂着的眼睛里也全是红意。
不知过了多久,靳希文的声音重新响起,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和沉稳,似乎刚刚的软弱从来没有出现过,“难得她这么舍得下。这次的事我就许了她,以后,我再不会见她,一切关于她的事都交由你来处理。”
“啪——”风尘仆仆的何永一巴掌扇在女婿林元赫的脸上,又怒而转身,想要找那个不孝不悌的东西。
“何修霞,你敢做不敢当了?你到底是什么硬心肠,才能对你姑父表弟说出那种话!”
何永怒气冲冲走到何修霞夫妻的卧室门口,见门关着,一脚就踹了开来。父母孙辈已经都被弟弟带走了,他今天赶回来就是要收拾这个不孝女。
何修霞就坐在梳妆台前,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显出她的憔悴和病弱。见着盛怒的何永,她的嘴角竟噙着笑。
“生而不养,纵容亲女和继子搞在一起,何师,在外风光风光就够了,在家就别摆父亲的谱了吧。”
“修霞!”林元赫被何永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赶过来就听见这句话,脸色一下苍白了下去,祈求,“修霞,别”
何修霞淡淡看了林元赫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又抬眸将视线重新放到何永身上,“怎么,被我说中了,不知道怎么下台了?”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何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骨肉至亲在你眼里都是什么?”
“骨肉至亲。”何修霞冷笑一声,“您这话对着何修霜和你那个继子说去吧,你何时把我当作亲骨肉过?”
何修霞情绪愈发激动,“我一直想问,你不喜欢我妈的话又为什么要娶她?我妈嫁给你那么多年,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到死都在盼望你能来接我们母女去你身边,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我还真以为何大将军忙到连家都不能回、忙到连接妻女的时间都没有呢?合着是因为我们不是那个对的人啊,轮到那个狐狸精了,又有时间千里迢迢去接人家了?”
“放尊重点,她好歹做了你十多年的母亲。”何永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
“母亲,你说这话对得起我妈吗?”何修霞站起了身,撑着梳妆台,露出的手腕细得惊人,“她死后不到一年,你就巴巴地娶了那个人,把人家的儿子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倒把我丢在奶奶身边不管。”
何修霞冷笑一声,“你要是一直无情我还能安慰自己,可是为了所谓的照顾遗孀,我妈周年还没过,你就娶了她。后来她儿子害了妹妹,你不仅助纣为虐,还为了那个贱人十多年不肯再续娶,你把我妈置于何地?她才是你的妻子!”
何永的脑袋嗡嗡直响,他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眼前人了,这个尖酸刻薄、颠倒黑白的是他那个总是骄傲地扬着下巴的大女儿?
何永努力维持思绪不被她带跑,用更沉更响的声音压过她的胡搅蛮缠,“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亏欠纠葛,也不是你恶意中伤家人的理由。”
何永的语气沉肃,“我是对不起你,但你姑父一家、你妹妹、你阿姨和弟弟没有对不起你,你怎么能这样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他还试图和女儿讲道理,“我不是都来信给你说了吗?元赫的情况不适宜贸贸然出头,等形势好转了,我自然会帮他。你姑父本就被人盯着,更不适合给元赫作保,引火烧身,对谁都不好”
“等等等!又是等!”何修霞不想听了,“我不是我妈,你一句等,就乖乖守在家里替你孝敬父母、照顾弟妹侄儿,我可没那么蠢好骗。”
何修霞垂着眸,“是我对不起姑父表弟,但我没有对不起你,这是你欠我的,他们大概不想见我了,你、你替我道歉吧。”
见何修霞软了下来,何永也松了口气。他其实不是个暴戾的父亲,不然也不会为小女儿和继子打点一切,不然何修霞也不敢在他面前说那些话。
刚刚那样是真得被气到了,女儿误会他、咒骂他都没关系,但妹夫外甥已经够可怜了,女儿那些话,和诛心又有何异?
他放平心态,想要和女儿好好聊聊,“修霞,我给你道歉,不该踹坏你的门。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坚持让元赫换个岗位吗?”
想起前段时间女儿挂在嘴上的离婚,何永又是一阵头痛,“你是个聪明孩子,不应该”
“没什么不应该的。”何修霞冷着脸,“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居于人后过,你们既然不让我离婚,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何永心口一梗,想起何修霞从小在大院一众孩子里就目空一切,与人结交只看权势地位。偏低于她的她看不起,高于她的她又不服气,生了不少事端。
后来还是妹妹何韵常常接过去照顾后,这个毛病才慢慢改了,但没想到,不是改了,只是被藏得更好了。
何永不知道该怎么样教育已经三十五岁的女儿,看着女儿憔悴的病容、眼里的泪光,何永心口一软。
对于何修霞和她母亲来说,自己确实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和丈夫。罢了,既然是她闯下的祸,他又怎么可能撒手不管。
“我去找你姑父表弟,你”何永试探。
何修霞脸上浮起一点苦涩,“你去吧,姑父不会再见我了。”
何永叹口气,也知道妹夫的脾气,他可不是个一点气性也没有的人。妹妹和靳延就是他的逆鳞,能让何修霞全身而退,已经是他看在两家人的面上开恩了。
何永越想越为难,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林元赫,心里的怒气又翻涌了起来。
当时何修霞领着林元赫回来的时候何老爷子就不同意,林家起势是因为林元赫的异母哥哥,林元赫和他妈妈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地位。
林元赫是有才气、长相也俊美,但这样的男人,只适合对权势没什么大追求的高门姑娘或者普通人家的姑娘,绝不适合何修霞这样好强的人。
何修霞与他,一帆风顺还好,但凡遇上磨难,就必然会夫妻离心、难以为继。
何永忽然想起了何老爷子的这段批语,又看林元赫脸都肿了,却还是守在他们父女身边,刚刚也是护着女儿,倒又觉得他的面目也没那么可憎。
“客厅抽屉有药,自己涂点。”何永嘱咐一句,匆匆又离了家。他只有两天假,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
随着他的离开,像是将院子里冬阳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带走了似的,站在阳光里的林元赫莫名打了个寒颤。
何永到靳家的时候,只有靳希文在家。外甥不在,何永莫名松了口气。
靳希文见状笑了,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舅舅怕外甥,这说去像话么。”
“靳延那嘴,也就这两年乖了点。”何永接过茶杯,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大哥,不用说那些。”靳希文自然知道他的来意,“我知道你待韵儿的心,本也是我对不起她。”
“怎么会?”何永其实是很寡言的性格,这会儿却也不得不开口,“我和妹妹一起长大,我最知道她的心思。你别听修霞胡言乱语,韵韵见你这样,只怕是在天上也心痛。”
靳希文顺着他的话看向窗外,似乎真的从变幻的云彩里看见了妻子的音容笑貌,他的眉眼霎地柔和了下来。
他自然不会因为小辈几句话就怀疑自己,之所以难受,不过是因为自己也因此愧疚罢了。
一时之间,书房竟无一人说话,靳希文回过神,转头却看见何永也正看着手背发呆。
看见他手背上那道已经快要消失的疤,靳希文叹口气,在感情里,谁又不是苦情人了?
这道疤,相守相爱之时是笑谈。我千里迢迢去护你,你却误以为我是心怀不轨的坏人,明明吓得不行,却又颤着手给了我一刀。
生离以后,却是日日梗在心口的一股气。提醒我,我们曾经有多相爱;提醒我,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一阵笑闹,靳希文几乎无需辨认,就知道这是儿子又在逗欢欢玩,脸上的伤怀立马退了个干净。
他们这辈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缘巧合在感情里都不得善终,但能看着、护着小辈圆满甜蜜,也算得上无憾了。
第67章 第 67 章 刘荷的结局
何永也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 以前他家也常有这种时刻,不过不同于靳家的有来有往,他家一般都只有何修霜一个人的声音, 继子王明宇是有点儿腼腆的性格。
何永不敢再往下想, 见靳希文面带笑意,心中一动, “小延和意欢感情越来越好了,好事儿也快了吧?”
靳希文闻言脸上的笑意更重, “嗯,等天气暖和点就办, 具体日子等明年工作安排下来了再定。”
何永听见这话也觉得高兴, 他和何韵的感情非常好,前些年靳延死磕着不相亲不结婚,他心里也是着急的。
原以为外甥是有什么心结,但没想到还真是他自己说的“没遇到喜欢的”。看他如今在沈意欢面前的样子,不说别人,他这个大舅看了都觉得诧异。
但何永看好这两个年轻人,不止因为感情好这个原因, 而是齐大非偶。外甥找的这个对象, 无论长相、才识、家境,都和外甥旗鼓相当。
所以可见外甥才是小辈里最清醒的那个,无论事业,还是婚姻。何永一想到自己家里那对冤家, 就觉得头痛。
要是靳延知道何永的想法, 只会啼笑皆非。他喜欢的、追求的都是沈意欢这个人本身,那些外在的客观条件对于沈意欢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他顺从的也是自己的本心, 而非任何的其他。
靳延甚至觉得抛开情爱去选择结婚对象的人才是最迷糊的人,比如魏丹丞。
因为去新省待了两周,靳延和沈意欢销假回来的时候刘荷引发的一系列事已经结束了。
刘荷的头目并没有被公开,只说了是对岸安插的间|谍,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会针对军官的原因。也好在刘荷暴露了出来,不然真让她们继续下去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靳延是二师的团长,所以二师这边的情况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刘荷的丈夫吴远并没有参与到刘荷的事情当中,他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妻子做了这么多事,还以为妻子是在帮他分担军官个人问题的工作呢。
他和刘荷的感情也很好,结婚又这么多年了,连孩子都生了三个,自然不会再对妻子做什么防备。正因如此,刘荷从他这里拿到的消息不少。
还好吴远才来北城一年多,北城军区的大首长又是个治下非常严厉的人,所有核心文件一律不准离开办公区,这才没有惹出大问题。
但没有出大问题并不代表吴远犯的错误不严重,军人本就有监管军属的职责。按规定,他本来应该被开除军籍,但上面看在他年轻时参与过战役的情面上,从轻判了他转业,但也降到了正|处级别。
至于魏丹丞,想起他,即使沈意欢不认识他也觉得他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是在领导的介绍下和于倩莉认识的,因为信任领导,他根本没有对于倩莉做过什么调查。在见过于倩莉几次后,没觉得相处不舒服,就直接结了婚,全程没超过三个月。
这也是大部分当兵的、无论级别,最常见的婚姻模式,但其他人多少会有自己的追求或者偏好,比如何宁浩一心要找个情投意合的,但魏丹丞只求“合适”。
领导能牵线,虽然有刘荷引导的成分在,但更多的自然也是因为于倩莉合适魏丹丞,所以这段婚姻自然走得很顺。
婚后,于倩莉也确实满足了魏丹丞对妻子的所有需求,他也对于倩莉很好,除了不允许她、不允许来访的任何人进自己书房。
这一点最后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性格里又带了点大男子主义,不喜欢和妻子聊公事,所以于倩莉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有效信息。
于倩莉其实也不是间|谍,她们这个团体里,也只有刘荷是。刘荷探听消息从不会正儿八经问,都是借着闲谈的名义;要做什么也都是打着私事的旗号。
所以其他人竟也从不知道她真正的企图,只以为她是真的觉得“女人不容易,许多事都做不了,但女人可以利用自己的男人,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互帮互助,许多事我们自己就能达成。”
这成了刘荷最好的借口,往不同位置的人身边安插暗线成了“有人好做事,我们要是各个体系都有自己人,以后要做个什么事才容易”。
打探需要的消息则成了“诶,我听说这不是你家那位管的么,怎么样,你有没有听他说过。”
甚至不需要特别打探,刘荷只要偶尔和对方聚一聚,问问对方家里的近况,受了她恩惠的、对她没有任何警惕和戒心的人自然就和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
毕竟除了偶尔聊聊天、有时帮自己“姐妹”一个小忙,刘荷从来没让他们做过什么事,她们又怎么会把帮了自己的人往间|谍身上想?
所以即使聪明如于倩莉,也没察觉到刘荷的异常,她只在吴远新来二师里被刘荷暗示着帮了些忙,以“帮我们老吴融入一下”的名义。
对于魏丹丞的严防死守,她以前是有些芥蒂和难过的,因为当别家妻子都在谈论部队里的一些事的时候,她什么也说不出来,格格不入。
于倩莉虽然是为了帮扶弟弟才一心想嫁一个出息的丈夫,但她也是真心喜欢魏丹丞的。
魏丹丞年少有为、仪表堂堂、对家人大方又亲切,知道于家的情况后不仅不嫌弃,还会主动照顾于倩莉的弟、妹,于倩莉怎么可能不动心?
但现在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魏丹丞被她连累,降调到了地方,魏家的人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她?
就是魏丹丞自己,也没准备原谅她。要不是介绍于倩莉给他的领导因为愧疚力保他,他多年努力眼见着就要白费。更何况,刘荷的行为是在叛|国,是每一个守家卫国的军人、每一个华人最痛恨、鄙夷的行为。
所以魏丹丞虽然坦然地接受了处罚,却也请求了上面介入给他和于倩莉办了离婚,未满三岁的女儿也判给了他。
魏丹丞没有吝啬那些支援给于倩莉的钱财,但因为他很是看不起或者说憎恶刘荷一群人利用婚姻的观点,所以还特别要求了于倩莉和其他于家人不得再出现在女儿面前。
魏丹丞和于倩莉之间的事是私事,所以国|安是让师里自己处理的。靳延听当时帮忙调解的领导战友转述过当时的情景,于倩莉几乎快哭晕了过去,于倩莎和她弟弟更是跪下来求姐夫原谅姐姐。
但魏丹丞根本不为所动。于倩莉毕竟是过错方,师里也同情魏丹丞的遭遇,所以这件事最后还是达成了。
魏丹丞调任的地方师里也特意做了隐瞒,连靳延也不知道,只能等魏丹丞主动联系他。
不知道魏丹丞是不是伤了心,靳延过了三年才收到他的来信,两人重新建立了联系。而那时,魏丹丞已经娶了新的妻子,一家三口的幸福洋溢在字里行间。
但现在的靳延并不知道魏丹丞以后有一段更美满的婚姻,他只为魏丹丞打抱不平,在听见团里竟然有人可怜于倩莉以后。
这也是沈意欢陪靳延出门的原因,她挺怕冷的,很不爱在冬天出门,要不是靳延心情不好,她才舍不得离开温暖的房间。
“好啦,别不高兴了。”沈意欢见靳延笑着笑着又一脸深思,拉着他一起坐到了秋千上。
“同情弱者是人之常情嘛,何况于倩莉在你们师风评又一直很不错。等过些天,那些人又会去同情别人去了,不要和他们计较。”
舆论这件事确实很难说,沈意欢想起方妙佳。
曾经她因情报复于倩莎而被开除的时候,总政的人都说她恶毒;后来卷进汤明和冯鸿波的事里后,关于她的讨论就更精彩了,甚至还有人杜撰出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桃色往事。
但等真相公开以后,曾经骂她给总政丢人的人,又纷纷开始可怜这个被刘荷团体玩弄在手心毁了一辈子的姑娘,甚至还有人说要她重新回来接替于倩莎空出来的位置的。
但这注定是一厢情愿,不说方妙佳道德上已经有了污点,只说她和汤明之间已成事实、还造成了这么大影响的通|奸,别说回总政,她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毕竟另一位正主汤明就已经被判了死刑,等沈意欢回来的时候,汤明的妻子孩子都已经带着汤明留下来的财产离开了总政。自始至终,总政都没几个人见过她。
但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到快要被忽略、或者说已经在婚姻里被忽略的、替丈夫找房子安置情|妇的女人,竟然在汤明判决下来以后主动上交了汤明任职期间的所有非法收入。
她的大义让外人感动,但也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毕竟只汤明就能有这样惊人的财富,那其他人呢?
她做这件事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多深的影响,只觉得这不是自己该拿的,所以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知道怎么处理的人。
这样赤忱的大义更令人感动,在了解到她的情况以后,上面不仅给她安排了一个方便照顾孩子的工作,安排了新的住房,还将母子四人的情况都保密了起来。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的这个行为同时触怒了她所有的亲人,无论婆家人还是娘家人。她无处可去了,但摆脱了汤明、摆脱了这些所谓亲人,摆脱了以前依附丈夫、不被尊重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有她对比着,张茹就显得更令人不耻了。
据说办案人员去她家逮捕她的时候,她正带着冯鸿波那些不义之财准备逃跑,不仅继子、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准备带走。
她的孩子还没满周岁,没人管会遇到什么不言而喻。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的行为可以说是激怒了所有人。所以她被判得远比于倩莉姐妹重多了,于倩莉姐妹只是开除和下放,她和冯鸿波却都被判了有期徒刑。
但这只是局外人的看法,对于一心想要帮扶弟弟、重振门楣的于倩莉姐妹来说,在家里逐渐好转的时候失去精心谋划的一切、又被下放到农场再看不到希望却不一定是比判刑更轻的处罚。
一场闹剧结束,做了错事的人都付出了代价,空出的岗位也都被新人补了上来。
但沈意欢和靳延见面的次数反而比前几个月少了很多,不仅因为来了新领导、新同事要适应,更因为新年要到了。
第68章 第 68 章 身边的感情
在欢度新年以前, 国人都会迎来一年中最忙的一段时间。
辞旧迎新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工作上要将旧年的事划上句话,家里的卫生要彻彻底底打扫干净, 感情上的事亦如是。
“我下午就回来了。”沈意欢侧首蹭了蹭靳延放在她肩上的脸, “竹溪很少会主动约我的,她肯定是有事要说。”
靳延将沈意欢抱得更紧, 瓮声瓮气,“你和她每天都能见, 咱们一周就只能在一起一天半,你还要分给别人。”
听他这么说, 沈意欢又有些为难, “可是我很早就答应她了。”
见她当了真,靳延才意识到自己这娇撒得过了头,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撒娇的。
于是赶紧侧首咬了咬沈意欢颊侧的软肉,就假装大度地放开了手,“那等你回来了,就不准再留我一个人在家里了。”
闻言,沈意欢更为难了, 她转身, 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住靳延的脖子,“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同事的婚礼。”
靳延这下是真的色变了,他明天下午饭后就要回队里,这么算起来, 这个周末他能和沈意欢待在一起的时间竟然还不足一天!
他很不满, “谁要结婚,你昨天怎么没和我说?”如果早说了的话,自己今天就不睡到八点才起来了!!
沈意欢抿抿唇, 睨了他一眼,“你说我为什么没和你说?”
想起自己昨晚干的好事,靳延轻咳一声,心虚地摸摸鼻背,“都怪我都怪我。你哪个同事结婚呀,能带上我吗?”
“肖沁洁你还记得吗?”沈意欢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去,她的对象是市局那位的儿子。”
靳延不知道市局的儿子叫什么,但现在与卢局长有来往的大多数人,应该都不会对这个被父亲公开放狠话要断绝关系的青年陌生。
“所以是因为这个?”靳延有些惊讶,“肖沁洁是把卢家谁害死了?”不然何至于到这种地步,喜事变闹剧。
沈意欢被他这话说得哭笑不得,但又觉得靳延这么说挺解气的。
作为女方的同事,沈意欢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倒不是肖沁洁控诉,而是因为卢智宇的妈妈闹到了芭蕾团。想到那个看起来颇为优雅的中年女人在他们小礼堂又哭又闹的样子,沈意欢的太阳穴又隐隐作痛了。
她看了眼表,靳延立马拿起一边的外套展开示意她穿,“我送你去门口。”
沈意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靳延,伸手钻进袖子里,“你竟然还会对这些感兴趣。”
“我们偶尔会和公安那边合作。”靳延捏了捏她的脸,“真以为我八卦呀。”
又拿起围巾细致地给沈意欢围上,靳延这才拿起自己的外套随意地往身上一套,连拉链都懒得拉。
一楼有客人在,等出了门,沈意欢才简单概括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但卢家父母一直不太满意肖师姐。”
说到这儿,沈意欢也没忍住替同事打抱不平,“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师姐算得上我们这辈的领头人了,长相比较清冷,但其实外冷内热,配卢智宇绰绰有余好么”
靳延很聪明地没有就此发表意见,涉及到另一个非亲非故的同龄女生,他脑袋进水了才会主动点评。
沈意欢也没有要他应和的意思,继续,“可能是卢智宇坚持吧,师姐又不是真的有缺陷,唯一一个异地工作的问题也被她自己解决了,卢家人只好同意两人结婚,好像本来定在十月底的。”
“但是我们团不是出了那事么,卢家就让师姐趁机转岗,结果师姐不同意,他们就把婚礼取消了来逼师姐转业,结果师姐宁愿分手也不离开舞团。”
沈意欢顿了顿,看向靳延,说起来靳家可比卢家高了不知道多少,靳延虽然不是几代单传,但靳家这一辈嫡系也就他和靳飏两个男孩儿,但靳家人见到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既和自身修养有关,但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在沈意欢正式被介绍给他的家人以前,靳延就已经用行动展示了他对于她的重视。所以无论那些人在想什么,都不敢对着沈意欢表现出来一点儿恶意。
虽然沈意欢不在乎那些,也有离开靳延的勇气,但谁不希望自己是被尊重和爱护的呢?
靳延回视沈意欢,不知道她的意思,还以为是要自己发表意见,便试探着开了口,“让心上人不得不直面自己家人的恶意,我只能说这个男人挺失败的。”
沈意欢也挺认可这句话,但卢智宇最后能站到肖沁洁这一边,无论未来是什么结局,至少这一刻肖沁洁是欢喜的。
沈意欢想起肖沁洁那天被卢智宇护在背后的神情,忽然失去了细说的兴致。
“结果就是你知道的这样了,现在卢智宇单独搬了出来,眼见着快过年了,肖师姐大概是怕他一个人孤单,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靳延想得却更深一些,他本身也不是为了听爱情故事,“你们团怎么会给肖沁洁开介绍信、还有卢智宇的单位,想必都被施压过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沈意欢摇头,回到最初的话题,“师姐在北城也就认识我们,所以明天我们团里的人都会去,卢智宇那边不知道都有谁,你确定要去吗?”
“我接你、送你。”靳延知道轻重,“到时候我就在附近等着,要是遇见事儿了你千万别停留,直接出来找我。”
靳延觉得卢家不会就这么看着两人结婚的,明天必然还有一场大战,他本就和两方不熟,还是别去惹眼了。他和卢父打交道的可能性是比较小,但他也不止代表他自己,没必要惹对方记恨。
沈意欢闻言叹了口气,“希望顺利吧。”
靳延没有回她这句话,只将她的帽子正了正,趁机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去吧,别忘了我还在家等你翻牌子。”
最后三个字靳延说得很轻,但沈意欢离得近,自然听得见,她笑着睨了靳延一眼,就小跑着去了张竹溪身边。
“意欢。”张竹溪也看见了靳延,有些抱歉,“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没有没有。”沈意欢摇头,“他要去供销社买东西,顺便送我几步。”张竹溪和丁秋蕊不一样,她总是会顾虑自己麻烦别人,沈意欢自然不会任她乱想。
张竹溪闻言露出了个浅浅的笑,转瞬即逝,“那我们走吧。”
等上菜的时候,张竹溪起身给沈意欢倒水,沈意欢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今天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她问,“竹溪,你的铃铛呢?”
张竹溪垂眸看了眼光秃秃的辫子,“被人拿走了。”
沈意欢有些懵,但很快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张竹溪今天约她的原因。细细想来,张竹溪的异常好像是从探亲结束开始的。是她妹妹的事?不对,一定是关于她自己的,她对亲近的人赤忱,却很擅长为难压抑自己。
张竹溪难得没有绕圈子,这也能看出这件事确实深深困扰着她,“欢欢,我今天请你来其实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实在不知道和谁说了,但要是你为难的话,就当听了个故事。”
沈意欢没有直接应下来,只走到包厢门口,将半掩着的门彻底关上。
张竹溪见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迷茫,“我前次探亲回家被我家里人关起来了,他们想让我转业回家结婚,对象都选好了,我不同意就不放我走。”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沈意欢竟然听懂了,她稳住心神,等张竹溪说后续。
“我们那儿的女儿再出息,回家了都是要听父兄的话的,而且寨子里很团结,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了,也没有人帮我,他们甚至还主动帮着我爹把我捉了回去。”
张竹溪垂着眸,声音里都是麻木,“我原以为我是走不出去了,哪怕我死了他们也会先问问那一家还要不要。而我请了那么久的假,等团里发现异常派人来查的时候,大概也已经覆水难收了。”
沈意欢伸手抚在她的手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张竹溪。沈意欢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姐姐,都是被至亲背弃
张竹溪感受到了手背上和自己的手截然不同的细腻温暖,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因为自卑而下意识甩开沈意欢的手,反而对着沈意欢抿出了一个笑。
她没说、也不准备说自己当时脑海还想起过她,想自己答应沈意欢的山货都还没来得及换,她还放了钱票在自己这里,要是没看见她回去,会不会误会她贪了她的钱?
张竹溪摇了摇头,收回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但过了几天,我家忽然来了客人。”
沈意欢察觉到张竹溪的眼睛在说到这句话时很明显地亮了一下,她心里大概有了底。
“是何教官。”张竹溪下意识看了眼沈意欢的反应,却在看清之前转回了头,“他拿着我的铃铛,说自己是我在北城的对象,问我怎么还没去县城接他来家里拜访。”
抢在沈意欢可能开口前,张竹溪匆匆解释,“没有这回事,是他发现我家的异常,故意这样说的。”
“我们寨子里青壮年很多,力气大又团结,要娶我的那一家在我们那儿又有点势力,何教官只有一个人,不敢硬碰硬。”
沈意欢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倒也不尽如此。
何宁浩是营长,对应的级别是乡科正职,转业的话也是县公安局局长这种,他又是北城来的,怎么可能请不到救兵?
更何况他和靳延关系那么好,只要说一声,靳延肯定会帮他。他却选择了冒充对象这条路,怕也是有别的想法。
果然,张竹溪抿了抿唇,“他都这么说了,我家里人自然不会拦我,高高兴兴就把我放了出来。但他们又怕他以后不认,就在离开前让何教官写了一个类似婚书的东西。”
张竹溪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的笑意明显了些,但很快又收敛了下去。
“何教官帮了我,我很感激,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来报答他。”张竹溪的声音低了很多,“但他却说他想追求我,他是特意请假追到我老家的”
说到这儿,张竹溪的语速又快了些,“但我怎么能害他呢,我家里负担很重的,我不能恩将仇报。我拒绝了他,拒绝了好几次,但他始终不肯还我我的铃铛,只说让我不要有顾虑、给他时间。”
张竹溪有些迟疑地抬头,心中很忐忑,她不知道沈意欢会做出什么反应。她知道沈意欢的对象是何宁浩的领导和多年好友,也是唯一一个和他们都熟悉的人,她很在意沈意欢给出的反应。
察觉到她的不安,沈意欢先开了口,“那很好啊。”
张竹溪听见这话立马抬起了头,当看见沈意欢脸上真的只有祝福和心疼的时候,张竹溪才觉得堵在心口的那股气消散了点儿。
无论如何,至少沈意欢是祝福他们的,至少有人不觉得她配不上他。
沈意欢看张竹溪唇边是笑、腮上带羞、眼里却都是苦涩,又哪能不懂她的心思?
“我先和你说说我知道的何营长吧。”沈意欢很愿意再给她点儿勇气,越是陷在爱情里的人越见不得别人错过。
“他和靳延认识很多年了,靳延对他的评价很高。我听靳延说过一些何营的往事,何营在新兵集训前是相亲的忠实爱好者,因为他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
沈意欢不知道何宁浩有没有给张竹溪说过这个,她觉得很关键,便还是犹豫着说了出来,“但集训结束后,何营长只去了两次联谊,再后来干脆一个都不去了,倒是和靳延来看过好几次我们的团的演出。”
“但他去年一整年都很忙,出了好几次任务。”沈意欢害怕自己误导张竹溪,补充。
张竹溪听得非常认真,她的心跳随着沈意欢的话起伏,一会儿酸涩、一会儿甜蜜,就像是老家夏日多变的天气。
沈意欢留意着张竹溪的情绪,却忽然不说他们了,反而聊起自己,“我其实在认识靳延之前是没有谈对象的想法的,我想专心跳舞。因为意识到他会动摇我,我甚至还单方面就决定了和他断交。”
沈意欢的脸上也浮起了笑意,“幸好他察觉了,我们坦诚地沟通过后,才发现那些问题根本不是不能解决的。”
张竹溪是个敏感又聪明的姑娘,自然听懂了沈意欢的话,一时之间,她竟生出现在就要去找何宁浩说清楚的冲动。
沈意欢见状有些想笑,打趣,“再急也不能饿肚子,今天这餐花了你不少工资吧,你要是不愿意平分的话,记得以后找何营长给你报销。”
张竹溪的脸一下烧得绯红,她本来结结巴巴地想否定,面对着沈意欢真诚而柔软的视线,她最后选择了一口认下,“我确实很喜欢他,我不想就这么错过他。”
这一回,张竹溪没有再说“但是”。
沈意欢想起陪张竹溪买礼物那天两人青涩又别扭的互动,忽然很想继续围观他们的相处,但也知道这种谈心的事是不能让外人参与的。
于是便只说,“竹溪,我现在很幸福,也很庆幸自己那天没有和靳延隐瞒顾虑。希望你也是。”
很奇怪,明明沈意欢除了说何宁浩的情况外,没有对他们的事多说一句、多问一句,但张竹溪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通透、轻松了起来。
当局者迷,被点醒了的张竹溪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比起一声不吭地放弃再遗憾,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赌一把又算得上什么呢?
张竹溪一时间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傻透了,一时间又开始担心起何宁浩会有的反应,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心情变化,连菜都忘了夹。
沈意欢见状有些无奈,却也很懂张竹溪此时的心情,她夹了一块儿糖醋小排给张竹溪,安她的心,“何宁浩都去过你家了。”
偶然一顿饭后,何宁浩就毅然决然地请假追着张竹溪到她老家,可见决心。之后在张竹溪老家做的那些事,也可见真心。
至于张竹溪担心的问题,何宁浩都和她家人相处过了、也在她的老家生活了几天,却还是签下了婚书、表了白,自然不是会介意的态度。
沈意欢把两人之间这些大的事看得很清楚,但她并不会越俎代庖讲出来。这该是张竹溪和何宁浩自己的交心时刻,张竹溪的感动只该留给何宁浩独享。
沈意欢毫不怀疑何宁浩在了解了张竹溪的心结后能解决问题,二十六岁的营长,如果连这点儿理解和表达能力都没有的话,那就该是靳延这个领导的问题了。
想到靳延,沈意欢的思绪也飞了。张竹溪害羞,等他们定下来了,那些自己好奇的问题就让靳延替自己去问何宁浩吧。
又想,自己上次说何宁浩和张竹溪的事他睡着了,不知道等知道了会不会吓一跳。
靳延没有被吓到,他看着面前一脸苦恼的何宁浩,“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改了性子一定是有原因的。还什么要先立业后成家,亏你说出来不心虚。”
靳延本来还有些不爽的,何宁浩这小子,以前恨不得连内裤什么颜色都告诉他,现在遇见真爱了,倒是瞒得挺好,简直见色忘义!
但想起沈意欢今天出门的原因,靳延又忽然开心了,要是何宁浩成了,欢欢就不会被分走精力了。
他决定帮何宁浩,“你有功夫问我,不如去问正主啊,反正你脸皮厚,死缠烂打总能问出答案的。”
“要是问出来的是不喜欢我怎么办?那我岂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何宁浩苦恼地揪着头发,“他们总政全是帅哥,靳哥,我真佩服你,我这还没哪到哪呢,就要愁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靳延脸一黑,语气也不好了,“不喜欢你能让你这么磨磨唧唧缠人家几个月?你就继续傻吧,傻到人姑娘等不起了,一转身走了,你可别回来抱着我哭。”
何宁浩却听不见别的话了,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快把靳延闪瞎了,“靳哥!你觉得她喜欢我?真的吗?你不是安慰我的吧?!”
“是。”靳延无语了,“我就是安慰你的,所以你赶紧把人姑娘的铃铛还回去吧。军规里什么时候允许你半夜往人姑娘卧室里钻的?”
“嘿嘿,那我也是没办法了么。”何宁浩皮肤黑,靳延看不出来他脸红没有。但靳延自己倒是挺脸红的,他决定一定要瞒着沈意欢这个细节。
他和何宁浩关系这么好,万一欢欢觉得他们狐朋狗友、臭味相投,误会他也能做出这种事怎么办?
等靳延回神,就见何宁浩已经走到了门口,扬声,“我爸留你吃午饭。”
何宁浩哪还有心思吃饭,他现在只想飞到张竹溪身边,问清她的顾虑、解决掉,然后抱得美人归。嘿嘿,要是能抢在靳哥前面结婚就更好了。
靳延要是知道何宁浩还在计较这个,一定不会说出这句话,“先吃饭,她们俩也在外面吃饭,等下我带你去接。”
何宁浩立马抛弃了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他转身回来,殷切地看着靳延,“哥,要是我等下搞不定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靳延扯扯唇,这是能帮的事吗?但何宁浩接下来的话立马打动了他。
“哥你看啊,要是我成功了,咱们是不是就算得上连襟了。那以后万一咱们谁惹老婆生气了,兄弟间不也是个照应吗?”何宁浩挤眉弄眼。
靳延已经从丁秋蕊那里体会到了“小丈母娘”的威力,自然不会小看这神秘的力量,立马开始教何宁浩等下要注意些什么。
何宁浩听得极其认真,还往往举一反三,靳延也倾囊相授。
这对半路师徒倒是效率很高,一出场就获得了很好的成绩。当天晚上,何宁浩就笑得一脸傻气地提着一大兜子水果返回了靳家,真诚地向靳延和沈意欢道了谢。
没有他们,自己和竹溪不知道还要浪费多少本应该相爱相守的时光。
第69章 第 69 章 这才叫帮我
沈建中夫妻处处为小两口着想, 靳希文本就把沈意欢当半个女儿看,自然也不会一心只考虑儿子的利益。
沈意欢是农历三月二十的生日,靳希文前二十九年都等了, 自然也不会急于这几个月, 便提出想要把结婚的日子定在沈意欢满十九岁以后。
在他的坚持下,靳延和沈意欢结婚的日子最终定在了1969年5月10号, 农历三月二十四。
他是不急,但靳延急呀。离开乌市的时候, 沈建中夫妻说的是等天气暖和就办婚礼,靳延想着不过几个月, 这才敢更亲近了沈意欢一点。
没想到他爸不和他商量, 一句话下去又让他多等了几个月。
他已经食髓知味,再也退回不去只是唇齿亲昵的地步。但每每更进一步,都是对他自制力的又一次打击。
他不想在婚前冒犯沈意欢。他都恨不得把沈意欢捧在心尖上护着,又哪里舍得她生出一点儿“他是不是不尊重我”的怀疑和伤心?
于是从苏市回来的沈意欢发现,靳延来二楼的次数少了很多,也不再死缠烂打地求她去他的房间。
沈意欢刚开始是松了口气的,靳延对她有着宛若命定的吸引力, 她自然也喜欢和他亲昵。
但随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沈意欢也越来越难招架靳延。他像一头喂不饱的饿狼,每一次亲昵过后,沈意欢都觉得精疲力竭,结果靳延还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
更危险的是, 靳延显然也很知道他自己对于沈意欢的吸引力, 他在沈意欢面前又从来很放得下面子,一手“美男计”用得炉火纯青。
沈意欢每次都上钩,付出“惨痛”代价后又后悔, 可下一次还是抵抗不住她这个纠结样子,连得了好处的靳延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但看似肆无忌惮的靳延其实还是很有分寸的,他们最亲密的一次就是在乌市家里,后来回了北城,也没有再往前推进一步过。
他甚至再也没按开过自己的皮带,指尖也从未往沈意欢脐下的位置游离过,一次也不曾。
可若说他守规矩,倒又不尽然。仗着自己天赋异禀,即使隔着两层布料,靳延也有能力一次次带着沈意欢体验另一种酣畅淋漓的快乐。
慢慢地,沈意欢也能体验到一些乐趣,看着靳延失控的乐趣,登顶后抱在一起颤|抖的乐趣。
但是这一切在定下结婚的日子后就变了,靳延一次次浅尝辄止,吻刚落到她到锁骨、齿刚衔到第一颗纽扣,他就会如大梦初醒般停下,唇齿敷衍几下就抛下她离开。
又一次被这样对待后,沈意欢再也忍不住感到委屈,她不知道自己小腹处那股不上不下的酸胀是什么,便统统归类为被靳延惹出来的伤心难过。
丁秋蕊在妇联工作,她和沈意欢关系很好,两人见面时总是会抱怨一些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沈意欢听她说得多了,平时不会怎么样,一遇到这种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猜测靳延是不是也变成了“那些男的”。
沈意欢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她倒并不是觉得靳延变心了,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她只以为这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她不是没生起过问靳延的心思,但这不是别的什么事,沈意欢好几次都叫住了靳延,最后却也都没说出口。
靳延也不知道沈意欢误会了这么多,他是比沈意欢懂,但他的实操经验全是沈意欢给他的。
两人里一直是他主动、沈意欢半推半就,他没有想过沈意欢会像他一样欲罢不能,更不知道沈意欢也会想要。
他只是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在一次抱着沈意欢往床上压的时候,靳延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梦里他做的事,决不能在此刻发生。
靳延不敢想象自己要真的失控了沈意会面临什么,不谈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只那段何修霜被家里所有人指着鼻子骂的往事就足以让他不敢妄动。
靳延无语地看着自己越来越无法得到满足的情||欲,长叹口气,干脆停了下来。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糊弄自己,一边开始思考该怎么样解决这个难题。
他根本舍不得不见她,但一见到她就想和她亲近,明明只是想碰碰她的唇,但只刚刚把她抱在怀里,他就会开始肖想更多的事想着想着,靳延又叹了口气。
沈意欢就不是会忍着委屈的性子,更何况在她所有的亲密关系里,她其实都是被哄着的那一个,又怎么可能任由靳延这样做。
她之前不说不问,是因为羞赧大于委屈,但现在,她只觉得委屈和难受。委屈是心理上的,难受其实是生理上的,但也被懵懂的沈意欢归到了心情里。
是他莫名其妙让自己又委屈又难受的,沈意欢想着,一把推开了本就没有完全合上的房门。
靳延在的时候,三楼是不会有人上来的。靳希文和两个勤务兵在沈意欢来了靳家以后再也没私自上过楼,沈意欢是从不主动往楼上走,也就沈小妹会在靳延不在家的时候上去拖拖地、擦擦桌子。
所以靳延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人来,他又一心一意在思考困扰着他的问题,等听见开门声时只来得及粗|暴地把东西往里一塞。
沈意欢推门的时候是含着怒的,她本来想的也是直接质问靳延,但等她看清屋里情形的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有些懵地张圆了粉唇。
窗外落日半隐在云层之间,深色的窗帘半拉着,但溜进来的光线足以让沈意欢看清靳延此刻的样子。
他还穿着从队里回来的那身衣服,深蓝色的衬衫领子扣到了最上面,肩章隐隐泛着冷光。本该一丝褶皱也无的衬衫却在胸口处出了意外,不仅皱皱巴巴,还被揪起了一团,透着莫名的暧昧。
靳延正半靠在深棕色的实木床头上,修长的腿一条放在床上,一条却垂在床沿边。皮带是解开的,但也只是解开了一点,若不细看,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但怎么会不一样呢?沈意欢目瞪口呆地看着拉链下一览无余的奇怪弧度,和裤腰处若隐若现的、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粉色。
沈意欢几乎立马知道了在两人“不欢而散”的这段时间里靳延在做什么,她下意识开始搜寻另一个证据,却发现目之所及只有干爽。
沈意欢有些迷糊,难道她记错了?她其实没有在卧室里纠结了半小时?而是立马就追着靳延上了楼?不然怎么解释呢,她上次只是点了点就好了,根本没用多久。
靳延的警惕在看见是沈意欢后立马就消|退了,与放松下去的心神截然不同的是,更加精神的渴|求。
他顺着沈意欢的视线垂头,就发现了不知何时冒出头的东西。靳延有些无语,他敢保证,这绝对不是自己设计的。
在沈意欢清凌凌的视线下,靳延实在做不出任何动作,只好拉出还被半扎着的衬衫,挡去不堪。
想要把拉链拉好是不可能的了,靳延只好又欲盖弥彰地扯过被子盖上,才重新看向门口,“欢欢,你怎么上来了?”
沈意欢已经知道了答案,便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惹他嘲笑,她觉得自己应该敷衍几句赶紧下楼,毕竟她感受到了靳延的尴尬,也感受到了他的危险。
但刚刚的靳延对于沈意欢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那种摇摇欲坠的克制本就迷人,更何况沈意欢还知道靳延臣服的欲望的主人是自己。
那股难受又重新聚了起来,沈意欢情不自禁地憋着气绷住小腹。
她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了靳延,在他身边坐下,指着他腰腹处堆叠的被子,“你刚刚也和上次在乌市一样吗?这个叫什么?你经常这样吗?”
沈意欢听见自己颤着的声音,“为什么你裤子上什么也没有?你是需要我帮忙吗?”
被吓到的轮到了靳延,他呆呆地看着沈意欢泛着水光的唇张合,像是理解不了沈意欢在说什么。
沈意欢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她忽然抬手,顺着被子钻了进去。
热意、潮意吞噬了沈意欢的指尖,沈意欢只顿了一秒,就毫不犹豫地继续。
隔着被子,沈意欢什么也看不见,她几乎莽撞地探索,顺着攀升的温度找到了来源。
已经被绷到极致的布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沈意欢还没来得及感受手下的东西,手腕就被终于反应过来了的靳延捉住了。
靳延压抑住想要握着细腕滑|动的冲|动,艰难地开口,“欢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被控制的是手腕,沈意欢好整以暇地收|拢了指尖,“我知道,我想帮你。”
她抬眸看向靳延,看他额角新生出的汗,看那滴汗在他麦色的皮肤上滚着,最后停在了他高挺的眉骨上,那里本来只有坚毅、只有压迫感,此时却透着蛊|惑。
沈意欢又收紧了指尖,好奇地看向他的眼睛。他正半垂着眸子看着他,鼻骨借着侧方的夕阳在他的眼睑上打出阴影,他的眼睛里却似乎含着火光。
手腕的桎|梏一点点松了,沈意欢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得意的,“你都上来半小时了,你是不是自己弄不了,还是我来吧。”
靳延没说话,他闭上了眼,像是彻底投降,锋利的喉结却滚动得越来越快。
沈意欢更是觉得满足,面对自己的裙下之臣,她自然不会吝啬。
她顺着经脉往上,曾经被她指尖青睐过的地方迫不及待往她手心顶,沈意欢温柔地握住。
好烫,沈意欢即使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真实的触感吓得差点撒手。
但听着靳延那样动人的、越来越重的喘||息,沈意欢咬咬下唇,还是继续顺着脉络往下摸|索,顺带剥离靳延施加给自己的最后一层束缚。
沈意欢没有意识到自己亲手打开的是什么,她只是温柔又恶劣地顺着心意把|弄,或者说控制靳延。
沈意欢从此刻予取予求的靳延身上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快|感,她无师自通地掌|控着靳延的七情六欲,随心所欲地决定要给他什么。
她看着靳延,一眨不眨地看着。指尖收紧,他那原本可以将她完全笼罩的高大身躯就会跟着颤抖。
她慢一点,他就会像得到了真正的宽恕一样吐出几口悠长的气;加快,他的声音里就会透着痛苦,连气息也颤
沈意欢觉得自己越来越晕了,她的心神被顺着手心漫上的温度点燃,她的行为几乎回归了本能。
靳延从来不知道沈意欢还有这样肆意恶劣的一面,痛苦是她施加的,给他|纾|解的却也是她。
被堵着的时候,靳延恨不得扑上去撕咬她,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神经却又爽|得|颤|抖。
沈意欢自然察觉到了靳延的异常,这只是她的突发奇想,她不知道她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但靳延的危险却不容忽视,沈意欢下意识停了下来。
这对于靳延来说简直是灾难,他再也忍不住,翻身把沈意欢压在身下。
即使这样,沈意欢的眼里却还有盎然的兴致,手仍紧紧握着,即使现在只能半握。指尖恶劣地按着堵着,面上的神态却依旧透着懵懂。
像是捕杀了蝴蝶的稚童,残忍和懵懂交织。
靳延的火气忽然退了一点儿,他温柔地碰了碰她的眼尾,用极致的温和哄着她卸下防备。
又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恨恨地下压牙尖,又在真的刺到的瞬间收敛了力气。但沈意欢还是哭了,因为痛,靳延却没哄她,甚至一边听着她的哭泣一边抬起停在她腰侧抚|摸的手,再覆上她的。
恶狠狠地向下挤|压、移动,直到她哭着求饶,抽泣着说手痛,才凑到她的耳边,哑着声音教她,“欢欢,这才叫帮我。”
第70章 第 70 章 我们结婚啦
1969年5月10号, 农历三月二十四,诸事皆宜。
一大早,杏花胡同的沈家就热闹了起来, 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熙熙攘攘, 一眼望过去都是满脸喜气。
也许是这里的喜意太旺,连路过的喜鹊们都被引着降了下来, 也歪着脑袋应和院中笑语。
喜鹊报喜。沈意欢的大姨蒋佩琼几乎要笑开了花,连连指给妹妹看, “我们欢欢就是好福气,瞧这, 连报喜的鹊儿都是成双成对的。”
她这话一落, 不说蒋佩群不禁露出了笑意,屋里众人也都在心里认可了这话。
要说好命,是真的没谁能比得上沈意欢。
人家不仅会选爹妈,连出日的日子都像是选好了的似的,避开了骨肉分离、战乱颠沛,一出生就是副师长的女儿。
之后数年,更是作为唯一的宝贝被家里人看护着长大, 要不是选了芭蕾这条路, 估计都不会知道“苦”是什么滋味。
可即使是跳舞这一条路,她也走得顺顺当当,名师、名校悉心培育,一毕业就考进了舞蹈界的最高殿堂。要不是情况特殊, 不知道还会获得多高的成就。
但众人不过心里才平衡一点, 好嘛,在北城绝对算的上顶尖的天之骄子、金龟婿,也被她收入了囊中。
所谓出嫁, 也不过是从一个福窝窝掉进了另一个金窝窝。这福气,任谁看了不心动、不羡慕?
沈意欢并不知道外面的人因为一对喜鹊而引发了这么多的感慨,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致地检查每一处妆面。
丁秋蕊看她这样,心口情不自禁泛酸,这个靳延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大善事,才能让自己姐妹这样巴巴地献出一颗心。
沈意欢在镜子里检查完妆容,又抚了抚盘好的发,才侧首看向窗外热热闹闹的院子,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多人?”
按理说今天能来的都该是沈意欢的骨肉至亲和至交好友,但沈、蒋两家都在外地,无法举家来北城给沈意欢送嫁。
但沈靳两家强强联合,自然会有不少人想着来露露脸、沾沾喜气,可靳家在大院里门禁查得严,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沈家。
沈意欢的表哥们看着还在源源不断进人的院子,也十分苦恼,门都要关不上了,这让他们怎么拦门啊?
大表哥蒋安东不得不去找自己的姑父出主意,找遍院子却都没看见沈建中,倒是引起了蒋佩群的注意,“你姑父在欢欢那里去了,怎么了,安东?”
蒋安东闻言头更大了,立马将希望转向了自己亲小姑。一边说一边在心中腹诽,别人家都是新娘子母亲哭嫁,他小姑家倒好,反过来了。
沈意欢看沈建中红着眼看着自己,心里也蓦地难受起来,她拉住爸爸的手,想说自己只是结个婚,并不是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但她刚开口就听见了自己的哽咽,“爸爸,我”
见女儿红了眼圈,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沁出泪,沈建中反而舍不得了,“欢欢,你别哭呀。”
宋婵听不下去了,她想说要不是小姨夫你表姐也不会哭,但她还是很尊敬这个和气又大方的长辈的,便应和道。
“虽然表姐这样也很漂亮,但表姐还是快把眼泪擦擦吧,要是等下花妆了就不好了。”
对她这话反应最大的是沈建中,他急忙将自己的手帕对叠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凑到沈意欢的下睫毛处,“欢欢,眨眨眼睛,爸爸给你接着。”
那样子,和很多年前小心翼翼举着勺子喂沈意欢吃东西的样子一模一样。
沈意欢想到这里,心口愈发酸软,她扶着沈建中的小臂,乖巧地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水挤出来,又抬眸看向沈建中,眼里都是孺慕,“爸爸,你别难过。”
沈建中看着这样的女儿,一颗心像泡进了热醋里,又酸又软、还胀胀的。
“我不难过,今天是娇娇的好日子,爸爸高兴还来不及。”沈建中回答,努力控制嘴角上扬。
沈建中对沈意欢的爱和宠溺体现在方方面面,只昵称就有许多,囡囡、乖乖、娇娇、心肝他从不在乎自己的威严是不是会因此减少,从不在意外人叫他“女儿奴”,只无限爱怜着沈意欢。
沈建中竭力想表现得开心一点,但看着女儿一身新娘装扮坐在红彤彤的房间里,沈建中就无法自抑地想起另一个满目是红的日子。
那是女儿的洗三,是他为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举办的庆典。当时的情景回忆起来还很清晰,怎么不过一转眼,就到了送女儿出嫁的时候呢?
沈建中越想越难受,他倒不是担心女儿会离开他们,不说靳延的承诺,只女儿的孝心就不容他生出这样的猜测。
他这是忽然发现,从今天起,自己没办法再将女儿完全护在羽翼之下了。
她会越飞越高,而他会因为年老而慢慢扇不动翅膀,最后只能停在原地看着女儿和另一人携手飞远,征服另一片天空。
“欢欢,爸爸出去接待客人了。”沈建中喉间发干,伸手抚了抚沈意欢的鬓,转身离开了。
刚推开门,沈建中就见到了蒋佩群。她的脸上带着无奈,抬手整理沈建中的领带,轻声,“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今天是欢欢的好日子,开开心心的啊。”
沈建中看见妻子,反而不再忍了,软了声音,“佩姐,我真得舍不得啊。”
蒋佩群看在外威风凛凛的丈夫还和几十年前毛头小子一个反应,又好笑又心疼,顺着他的心意紧了紧他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建中这才觉得好受了点,整理好心情和蒋佩群出了东厢招待客人。
与嫁女的沈家不同的是,对外一向沉稳内敛的靳希文今天也难得的满脸喜气,迎客时还常会呵呵地大笑出声。
靳延不停抬腕看表,这还是沈意欢初来靳家时送给靳延的生日礼物,后来被靳延一厢情愿地称为了定情信物。
靳延的伴郎是他的堂弟靳飏,他是靳阳明的老来子,不过刚刚成年。因为沈建中和靳阳明的原因,靳飏对沈意欢这个堂嫂十分亲近和尊重。
他这几年养在靳老爷子身边,原先活泼的性格被慢慢压制了下去,但大概因为年少逢变。他既不似靳阳明严肃、也不似靳希文儒雅,眉眼间却隐隐有和堂兄靳延相似的桀骜。
说起桀骜,近两年新认识靳延的人大概都不会把这个词往靳延身上联想。
靳延的个子很高、眉骨又异于常人得高且直,即使眼型温和,也被他锋利骨相自带的压迫感遮盖了过去。
所以大多数见到靳延都会给他下一个不羁肆意的标签,靳延的行事作风也是如此,他在部队里一直更是有雄鹰的称号,因为他飞行时的骁勇。
但在公开和沈意欢的关系以后,靳延私下里温柔耐心的一面也渐渐被人注意到。即使这温柔只对着沈意欢一人,但由于反差太明显、太具讨论性,说他桀骜的人还是越来越少了。
于是乎,靳延不得不在心急如焚等接亲的时候应付起那些自来熟和他玩笑的客人。还好今天是他和沈意欢的好日子,靳延只要想起这一点心里的不耐烦就会消失。
“准备准备!”院子里传来不知谁的笑喊,靳延立马迫不及待地坐上了绑着红色丝带的吉普,在鞭炮声里心潮澎湃地出发迎接自己的爱人。
蒋佩群是知道靳延出发的时间的,大院过来不过半小时,她连忙丢下院子里的客人,进了女儿的卧室替她细细检查过妆容和用来做样子的部分嫁妆和聘礼。
确定一切都很完美以后,蒋佩群才坐到女儿身边,轻轻将女儿拥进怀里,“恭喜我的女儿喜遇良人。”
沈意欢没想到蒋佩群会说这个,欢喜填满了心脏、又溢出来,她伸手环住母亲的腰。
漂亮的唇弯起,眼里亮得仿若含了星辰,“我会幸福的,妈妈。”
鞭炮声一路从胡同口响到了院门口,和着小孩子清脆的笑声欢呼声,沈意欢听见了大表哥的声音,“何事?”
熟悉的声音回答,“来娶新娘。”
蒋佩群见沈意欢的眉眼在听见靳延的声音后就蓦地漾起了甜蜜,看着坐地端正实则心神都飞到了门外的样子,心中终于生出了心酸,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但看女儿满脸幸福,那点儿心酸也变成了欣慰。蒋佩群看向院门口丰朗神俊、意气风发的靳延,也弯了弯唇。
她相信靳延,更相信沈意欢,会把他们的婚姻经营得远比他们这辈更加幸福且精彩。
想到这里,蒋佩群看向宋婵,笑着安慰她的不甘,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小婵,去给你姐夫开门。”
宋婵嘟嘟嘴,不情不愿打开了门。但好在靳延是很懂事的,虽然有些惊讶这关这么好过,但还是毫不含糊地将本来准备塞门缝的红包一股脑递给了站在最前面的宋婵。
宋婵立马笑得牙不见眼,一口吉利话说得通顺无比,“谢谢姐夫!祝你和姐姐百年好合、天长地久、鸾凤和鸣”
靳延哪里还听得见她在说什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喜床上透着灼灼风华的沈意欢,只觉得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只剩她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
靳延的步子情不自禁的慢了下来,一步一步、庄重而虔诚。
沈意欢的心跳也和上了他的步子,只觉得背光而来的靳延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尖。
婿颜如美玉,妇色胜桃花。*
蒋佩群在此刻亦觉得满足,她将沈意欢的手覆上靳延的手心,“去吧。”
携手去吧,去往你们的新生活,去往只属于你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