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 随着叶氏的落座,……
随着叶氏的落座, 席间的交谈算是多了起来。
叶氏在贵妇圈里人缘不错,又有苏钰和云棠两个年轻姑娘,比刚才架火上烤的气氛好多了。
妇人们闲话,很快说到承安伯府, 这是目前京城最火爆的话题。
因为太极品, 估计就是几年后, 还会被拉出来鞭尸。
“她家的姑奶奶被休回来了, 说是善炉,害死姨娘, 打压庶子。”某位县主说着。
一般来说,皇帝抄家都罪不及出嫁女。
但承安伯家的事迹过于极品,出嫁十年的姑奶奶都被休回家。
虽然夫家也不厚道,但这时候休妻,确实不用背负骂名。
“像承安伯府这样的, 怎么就没有御史参他,虎毒尚不食子。”
“二十几年前的往事,那妾室和三个孩子都不在了, 连当年家里侍侯的下人都打发了, 一个证人都没有, 也不好参他。”
传言怎么传都可行,御史参奏是要讲点证据的, 尤其是这么大的事。
“承安伯的亲弟弟正闹着分家呢, 说是被兄长连累。啧啧,一个府里住了那么多年,三个侄子突然没了,却说自己不知情,骗谁呢。”
“夏家的旁支也在闹, 说是要断亲。”
“一家子都是吸血鬼,那承安伯夫人恶毒是恶毒,也是奇怪,竟然一直拿钱补贴这么一家子。”
“听说承安伯气病了,家里正请大夫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不知谁说了一句,苏钰默然听着,心里却不觉得意外。
也许很快就能听到承安伯的死讯了。
“王妃,吉时要到了。”婆子进来说着。
慕容宁点点头,对众人说着,“我们也去看看吧。”
宜宁郡主的住所离后花园很近,此时院中,长史官带着嬷嬷和婆子们正张罗着,忙中有序。红色的喜字贴满各处,五彩的丝带随风飘动。陈侧妃在旁边,很想帮忙又不知如何帮忙。
看到慕容宁和众宾客过来,陈侧妃连忙上前行礼,慕容宁随意点点头,看向长史官。
“请王妃放心,一应皆安排妥当。”长史官说着。
“嗯。”慕容宁大约看看,还算满意。
郡主出阁,事务繁琐,成亲之前,铺阵抬嫁妆都是大事。
所有事务皆是长史官操办,她也就是今天露个脸。
宜宁郡主出嫁,世子的亲事定下来,把楚王府的大事办完,她也对的起楚王爷了。
鞭炮声响起,新郎来迎亲了。
关子琪虽然也姓关,但在关家属于小透明,认识他的也不多。
样貌虽然普通了些,身量却是颇高,此时身着大红喜袍,头戴金冠,也显得气宇轩昂。
迎娶流程都是固定的,直到喜娘高声喊着。“新郎,新娘拜别父母。”
楚王爷与慕容宁堂上高坐,关子琪牵着盖着盖头的宜宁郡主上前,恭敬地行礼。
楚王爷眼角带着泪,虽然宜宁郡主平日里各种闹腾让他十分不喜,但亲生女儿出阁,心中高兴又有些不舍。
“出嫁了,就好好过日子。”楚王爷说着。
陈侧妃站在楚王爷身后,也拿着手绢擦着眼泪。
鞭炮声中,花轿出门。
女儿出了门,接下来就是吃席。
宴席就摆在后花园,一般来说,吃完饭,还要坐会席,众妇人说说话。
但面对慕容宁,还有晋阳长公主,连叶氏和苏钰都在,没哪个这个眼力都没有,还要留下来说闲话。
关上门是大亲友,只怕要说亲事了。
长史官和陈侧妃送客,慕容宁吩咐苏钰带着云棠王府转转,她则带着晋阳长公主,叶氏去了花厅。
三人落座,慕容宁首先开口,“阿钰的婚事,不着急。”
叶氏和晋阳长公主皆是一怔,有些迷惑的看着慕容宁。
“慕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晋阳长公主问着,语气不善。
薛迟与苏钰折腾了这么久,两人也公然出双入对,她也在准备聘礼,还派了婆子去苏家。
两家都开始讨论嫁妆和聘礼了,现在慕容宁说婚事不着急。
逗她玩呢。
“这是她父亲的意思。”慕容宁说着,“也是我的意思。”
提到苏天翊,晋阳长公主脸上的怒气消了,心里有气也不表现出来。
叶氏却更迷惑了,“是大哥的意思?”
苏钰的婚事,她是没有发言权的。
但要是苏天翊不同意,早说啊,苏略一直在家里,也不阻止苏钰与薛迟来往。
双方都讨论婚期了,这时候说不同意,晋阳长公主生气也理所当然。
“我和她父亲只是觉得时机不合适,并不是反对。”慕容宁知道她们误会了,纠正说词,看向晋阳长公主,“我们希望,这门婚事由皇上指婚。”
晋阳长公主一怔,叶氏也愣住了。
只是心中所想却全然不同,晋阳长公主若有所思,脸上心中的怒意皆消了。
叶氏更多的是莫名,皇上指婚当然更体面。
但不管苏家的家世,还是晋阳长公主府的地位,并不需要皇上指婚这份体面。
尤其是显庆皇帝给薛迟指过一门婚了,昭华公主新丧,马上再让显庆皇帝给薛迟指婚,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我知晓了。”晋阳长公主语气郑重,看向慕容宁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待我回府后与驸马商议。”
慕容宁点点头,也知道晋阳长公主做不了主,得跟薛迟商议。
晋阳长公主又问慕容宁,“两位还有什么要求吗?”
难得有机会见面,也说到正事上了,索性一次问完。不然完成一件说一件,处理起来也费劲。
“只此一件。”慕容宁说着,却是看向叶氏,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钰姐儿的婚事,还劳你费心。”
叶氏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钰姐儿既然喊了我二婶,这就是我份内的事。”
先不说以前同府而居的十年情谊,同是姓苏的,苏家媳妇为苏家女儿操办婚事,真是份内之事。
又说几句,晋阳长公主满怀心事走了。
叶氏带着云棠也告辞走了,慕容宁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叶氏正欲上车时,就见公主府的婆子抬着一个箱子搬到车上。
“我送给辰姐儿的。”慕容宁说着,“就是一些姑娘用的东西。”
叶氏连忙说,“那也太多了。”
一般来说,就是给见面礼,一套首饰就算多的了,哪有送箱送的。
“初次见面,应该的。”慕容宁说着,坚持让管事把箱子抬到车驾后面。
叶氏看拦不住,想着是她操办苏钰的婚事,这是慕容宁给的谢礼,便让云棠给慕容宁道谢。
“不用。”慕容宁摆手说着,又对叶氏说着,“我留钰姐儿几天。”
叶氏笑着说,“娘俩是该好好说话。”
叶氏和云棠走了,全部宾客离府,长史官收拾残局,以及安排三天回门、会亲等一系列后续。
苏钰回了听雨轩,丫头着刚换了衣服,一杯茶都没喝完,就有婆子来传话,“王妃请姑娘过去说话。”
苏钰有些意外,这都忙大半天了,她本以为慕容宁会休息一下,唤她至少也要晚饭时间。
她不知道的是,慕容宁实在很忙,因为宜宁郡主的婚事己经耽搁半天了,没那么空闲还要休息。
“母亲。”苏钰进到屋里,正房里只有慕容宁一个,一应下人都不在,这是被支开了。
看着慕容宁略显得疲惫的脸,苏钰心情有些怅然。若是以前她肯定会上前关切几句,劝慕容宁不要过份操劳了。
但现在……
被关贵妃刺杀后,慕容宁派了心腹婆子问了情况,得知她没事后,也没再问了。
此时再见慕容宁,她心底竟然浮起一抹生疏感。
她真的了解自己的母亲吗?
“坐吧。”慕容宁说着。
若是往常苏钰肯定会挨着慕容宁坐下来,而此时她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慕容宁神情淡了几分,却没说话。
书房中气氛有点冷,母女俩似乎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终于,苏钰开口,“怎么不见舅舅?”
宜宁郡主是慕容宁的继女,慕容弦就是宜宁郡主的舅舅,外甥女出嫁,他是应该在的。
“他去了驿馆。” 慕容宁说着。
南魏和北齐的使者团快进京了,显庆皇帝命令礼部勿必要好好接待安排。
慕容氏做为第一个进京城的,要配合的地方许多。
礼部有些忙不过来,己经向上折子希望解了她的禁足,帮忙一起料理。
礼部会上这一道折子,当然是慕容弦的功劳。
等圣旨下来,不止慕容弦忙,她也会更忙。
“噢……”
苏钰低低应了一声,她本就是随口问着的。
慕容弦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慕容弦。
慕容弦为什么不参加宜宁郡主的婚礼,她根本就没兴趣。
气氛有点冷,母女俩似乎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慕容宁似乎在斟酌着,看着苏钰沉默的脸,轻轻叹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有件事,应该告诉你了。”
薛迟一直没开口,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到此时此刻,隐瞒己经没了意义。
苏略是男子,再是兄长,许多话也不好说,她这个母亲开口最方便。
“母亲请说。”苏钰好奇说着,她很少见到慕容宁如此郑重。
“薛迟并不是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的孩子,他是程皇后与皇上的嫡子。” 慕容宁说着。
第162章 第 162 章 “他是程皇后与皇……
“他是程皇后与皇上的嫡子。”
慕容宁吐字很清晰, 苏钰却好像没听明白一般,
脑中一片混沌。
真相如巨石般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洞, 面色苍白如纸。
慕容宁见苏钰发怔, 知道是消息太突然, 苏钰需要时间消化。
也不急着往下说, 而是静静坐着。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再大的打击, 再重的压力,只要给她一点时间,绝不会被打垮。
直到苏钰喃喃自语开口,“他是皇子,还是嫡长子……”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薛迟的身份, 显庆皇帝都要把亲生女儿嫁给他了……
不对,是关太后一直在极力促成,甚至差点搞出丑事来, 显庆皇帝才不得己。
现在想来, 指婚不过是为了打消关太后的疑虑。
那段时间, 薛迟一直向她保证,他一定会娶她。
哪怕是皇上指婚也保证的无比笃定, 现在想来, 可不是无比笃定,显庆皇帝肯定不会让他们兄妹成亲。
昭华公主死了。
她知道昭华公主的死,与薛迟有关。
但她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一层缘由。
关太后非得促成,那就一了百了, 从根源斩断。
天家无亲情,真是一点都没有。
怪不得晋阳长公主那样客气,那态度根本就不是对未来媳妇的。
而是对未来……
“若是没有意外,他接下来会是太子,登基称帝。”慕容宁说着。
苏钰不自觉得深吸口气,似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皇子。”
从未想过,自己倾心相恋之人,竟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
皇子,嫡长子,未来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她一直以为他们的爱情虽有波折,但只要两人真心相守,便能克服一切困难。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纠结之中。
别说太子,她连皇子都不想嫁。
她不喜欢皇宫,那高高的红墙,看似华丽,却如牢笼一般困住了无数人。
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让她心生畏惧。
她只想与心爱之人过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
突然,苏钰想了起来,看向慕容宁问,“薛迟是皇子,那谢无衣是……”
“自然是晋阳长公主的亲生儿子。”慕容宁说着。
具体细节虽然不清楚,大概过程就是,程皇后生的儿子送到晋阳长公主府,晋阳长公主的亲子送出去。
并不算太意外的答案,苏钰仍然心中一震,说着,“原来如此。”
想想谢无衣在公主府的地位,以及显庆皇帝的重视程度。
自小进宫伴读,年纪轻轻就是建章营骑的正使,多少公主的亲生儿子都没有待遇,一个私生子怎么可能会有。
“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半生操劳,都是为了这个儿子。”慕容宁说着,“新皇登基,谢无衣的荣宠恩典也会是最多的。”
不管晋阳长公主还是薛驸马,权势都快到顶了,依然冒着杀头的风险干这事,为的就是儿子能更进一步。
只是这一步,因为苏钰,多半会有变数。
晋阳长公主对苏钰没有丝毫怨恨,这也是度量大。
苏钰愣了一下,新皇登基?
显庆皇帝还不至四十岁,正值壮年。
新皇要登基,得二十年后吧。
“最初,我也挺中意谢无意的。”慕容宁说着,不禁叹口气,“既然与你无缘,早点丢开手也好。”
苏钰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禁说着,“早就知道薛迟的身份,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慕容宁知道,谷夫人多半也是知道的。
苏略特意送她两个宫里的嬷嬷,肯定也是知道的。
所有人都知道,就不告诉她。
“告诉了你,你就能跟薛迟分开吗?”慕容宁说着。
苏家的恋爱脑她很清楚,她知道时,苏钰都开始倒追薛迟,与薛迟公然出双入对。
八尺厚的滤镜,怎么说都不听。
而后来的发展,能不能分不开,不只是取决于苏钰,还要看薛迟。
苏钰顿时沉默了。
以她对薛迟的感情,尤其最开始最上头的时候,只怕说薛迟是玉皇大帝,都拦不住她。
但是……
要是没有搞错笔友,要是早点知道薛迟是皇子,她会不会理智一点。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事己至此。”慕容宁说着,语气凝重,“你要有做皇后的准备了。”
这是苏天翊的意思,事己至此,那就确定目标,进行下一步。
他苏天翊的女儿,既嫁了皇子,肯定是要当皇后的。
“皇后……”苏钰只觉得头快要炸开了。
她甚至有种穿越了的感觉,她今天是来参加宜宁郡主婚礼的。
前半天还是正常世界,参加婚礼吃席,然后……
世界就颠了。
“我当不了皇后。”苏钰思绪混乱,依然能抓住重点,“我的血统……”
虽然当着慕容宁的面这么说不合适,但她身上有慕容氏的血脉。
大周是天朝大国,临近的国家好几个,对于混血并不在意。外族女子嫁给王爷当正妃都可以。
但皇后不行,就是勉强当了皇后,她的孩子也会因为血统不纯当不了太子。
儿子无法当太子的皇后,这皇后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与薛迟的婚事,需要皇上指婚。”慕容宁意味深长说着。
皇上指婚,尤其是先皇指婚,做为臣子做为儿子,都是必须要遵守的。
就是大臣反对,一个孝字压下来,也够堵嘴的。显庆皇帝一辈子做的荒唐事那么多,不差这一件,这个锅推给他合情合理。
她向晋阳长公主提出要指婚时,晋阳长公主愣了一下也是明白过来,但其中厉害关系,也不是她能决定。
嫡长子,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正妃却拥有外族血脉。
这……
滋事体大,她只能回答说,回去商量一下才能给答复。
苏钰不禁说,“要是皇上不愿意指婚呢?”
“那你就跟我回西北。”慕容宁说着,神色认真。
苏钰又是一呆,怔怔看着慕容宁。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慕容宁说着,“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太过于震惊,让苏钰刷的一下站起身来,她瞪大眼晴看着慕容宁,“母亲,你见到父亲了?”
苏略说过,苏天翊近期会进京,她一直盼着。
没想到苏天翊人己在京城,却没来见她地,而是先与慕容宁商量她的终身大事。
慕容宁眼眸微垂,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并没见到苏天翊,一墙之隔的谈话,她并没有见到苏天翊的脸。
乍然听到那儒雅的声音,她愣了许久。
哪怕是十年未听过,她知道是苏天翊。
十年了,依然儒雅而温和的语调,却带着冰冷的寒意,“我们做笔交易吧。”
“你是我与他唯一的女儿。”慕容宁说着。
这也是苏天翊找她做交易的根本原因。
多少中年夫妻因为孩子凑在一起,因为孩子让俩人成为利益共同体。
也许她没那么可靠,但在苏钰的事情上,她肯定比别人可靠。
苏钰迷惑的看着慕容宁,她很是不解,“父亲与您说了什么?”
“说了你的将来。”慕容宁说着。
一墙之隔的会谈,是出于职业习惯,黑暗才能更好的隐藏。
冒然进入别人的房间与人相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陷阱中。
正如苏略所说的,苏天翊早己不爱她,甚至不恨她。
无波无澜,与陌生人无异。
事情发生的太多太突然,苏钰竟然觉得大脑运转慢了下来,脑海中思绪万千,顺着慕容宁的话往下说。
“父亲的意思是,薛迟求不来指婚,我就只能离开。”
甚至不能留在大周,要去西北。
求不来指婚的圣旨,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显庆皇帝不愿意。
男人重长子,尤其是嫡长子,这是要继承王位的。
显庆皇帝对薛迟有期待,自然不愿意给薛迟指这门婚。
另外一种可能,是薛迟不愿意。
她的身份配的上京城任何勋贵,但就是不能当皇后,她的孩子不能当太子。
这样的她,不管家世如何,都不合适薛迟。
薛迟就是爱她,登基之后,封她贵妃,皇贵妃,甚至宠冠后宫。
但细想起来,这又有什么意思。
“连个指婚的圣旨都拿不到,钰姐也就没必要嫁他了。”
这是苏天翊的原话。
他是看好薛迟,在谢无衣和薛迟之间,他也更倾向于薛迟。
但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两个男人,非得二选一是没有必要的。
皇帝不好可以换,女婿不合适,更可以换。
“西北是你的退路,是你父亲给你留的退路。”慕容宁说着。
苏天翊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我留慕容弦一命,你也给钰姐留条路。”
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每时每刻都面对死亡,苏天翊是大周开国以来,活的最久的监察寮正使。
但就是这样,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为了寻找苏辰,他抛下苏钰十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现在能为苏钰做的,尽可能的为她安排退路。
人生一世,做错事不可怕,选错人也不可怕,怕的是没有回头路。
第163章 第 163 章 苏钰失眠了,一整……
苏钰失眠了, 一整晚辗转反侧。
心中波澜起伏,无数思绪翻滚着,想到头疼,依然压不下心头的杂乱。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靠着父母, 混吃等死的二代。嫁给薛迟后, 生儿育女, 生活继续。
朝廷争斗也好, 后宅宅斗也好,都与她关系不大。
她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就好, 并不需要她操心解决问题。
直到今天,慕容宁告诉她,你得准备当皇后。
平地一声雷,把苏钰自以为的未来全部炸翻。
睡不着,怎么都睡不着。
逃避纠结,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苏钰掀起被子从床上起来。
守夜的小丫头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连忙从旁边榻上起来, 把灯点上, 又问苏钰, “姑娘要更衣吗?”
说着,欲上前侍侯。
苏钰径自吩咐, “研磨。”
书案在西梢间, 守夜的小丫头唤醒外间侍侯的婆子,又把西梢间的灯点上。
小丫头本欲上前来侍侯,苏钰却是挥手让她们退下。
翻来覆去压不下的烦乱,那就写出来,具现化反而更容易整理思绪。
把感情抛开, 以纯粹的理智,分析其中利益的关系。
提起笔,苏钰首先在写宣纸上写下,父亲两个字,旁边标注着,目前己在京城。
想了想,又在父亲两个字旁边写上,兄长。
苏天翊和苏略,最好的父子,完完全全的利益同共体,写在一张纸合适。
写完苏钰把纸张摆在左手边,随即又在新的宣纸上写着,母亲,同样标注着,即将回西北。
又在旁边写下西北王族,舅舅。
虽然不能像苏天翊和苏略那样肯定,但慕容宁和慕容弦的感情是真的,目前是利益共同体。
苏钰把这张宣纸放到右侧。
写下父母名字的两张纸,呈左右对峙之势。
苏钰看着,却不禁苦笑,父母对她的爱,并没有因为和离而减少,但破碎的家庭就是破碎了,让她心中的安稳世界崩塌了。
她曾渴望着家庭的温暖与完整,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分道扬镳。
第三次落笔,写下的是薛迟的名字。
苏钰看着,有点发怔,不自觉得深吸口气,一点点把感情挤出去。
她突然想起慕容宁曾经对她说,薛迟会跟她交往,也许有苏天翊的原因。
当时的她觉得很没道理,薛迟做为臣子,他不需要任何助力,自己的家世背景足够用。
但他若是皇子,目标是……
那是有可能的。
把写上薛迟名字的宣纸拿起来,放到下面,与上面两张成三角之势。
苏钰看着这三张宣纸上的名字,心底涌起一抹被命运裹挟的无力感。
父亲,母亲,爱人。
她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利益。
把伤感压下去,苏钰没有停下来,继续写着。
先从苏家开始,苏天华和苏邑写在一张纸上,欲写叶峰时,苏钰顿了一下。
叶峰是状元,早就出继给叶家,父子是亲父子,血缘亲情一点都不掺杂。
但毕竟姓了叶,若是到了做生死选择的时候,会如何选,或者说苏天华会不会趁机让叶峰撇清关系不连累到他,都不太确定。
如此想着,苏钰把叶峰的名字格外写在一张纸上,与写苏天华名字的宣纸挨在一起。
然后,是苏辰。
苏钰不禁顿了一下,二房走丢的女儿,她的二妹,现在南魏的小主子。
这是苏家的大事,但就她个人来说,这件事她只能旁观。不管苏辰回不回归,如何回归,都不是她能主导的。
实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苏钰在苏辰两个字下面画个了叉,想了想,又写下两个字,变数。
苏辰是苏家的变数,不管她回归于否,对苏天华的前途都是毁灭性打击。
连苏邑,都是前途未卜。
倒是叶峰,状元出身,又姓了叶,坚持文官路子,官场上撇清关系。
文官本就是要熬资历的,没有十来年是出不了头的,若是操作得当,影响可以降到最低。
二房的全部写完,与写有苏天翊的纸张放在一起,桌面够宽,正好排一排。
苏天翊和苏天华是双胞胎,就是苏天翊离京多年,在仕途上与苏天华没有交集,但不管哪一方出事,另一方或多或少都会被牵连。
接下来是三房,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苏越还未入仕,不用写。
虽然苏震岳和谷夫人和离多年,但因为共同的孩子,三人反而是坚定的利益共同体。
苏震岳要退休了,爵位传给了二房,苏天佑又是文官。
若是苏家出事,三房是被牵连最少的。
如此想着,苏钰在摆放时,写着三房三口的宣纸与写着大房,二房的宣纸拉开了距离。
却又把写着叶峰名字的宣纸拿出来,摆在写着三房名字的宣纸旁边。
叶峰与苏天佑一样,都是文官,也是出事后最容易被摘出来的。
被摘出的叶峰,肯定会投奔苏天佑。
苏家三房人全部写完,苏钰看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分家。
苏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细想起来,可操作性很高。
从慕容宁京城大清洗,苏略在旁协助开始,苏天翊就己经介入皇权之争。
现在二房又因为苏辰,会被推到门口浪尖。
反而是三房,一直都是清清白白,不沾任何事非,甚至连三房的爵位都给了二房。
本来就是堂兄弟,分家之后,除非苏家被灭九族,不然是连累不到的。
不过……
现在苏天翊干的,好像就是要灭九族的事。
苏钰突然有点理解,慕容宁所说的,让她准备当皇后的意思。
苏天翊都做到这份上,他女儿自然是要当皇后的。
苏家的人际关系整理完,苏钰看向写着母亲两个字的宣纸。
慕容宁问过她,要不要跟她去西北。
她当时是拒绝的,没想到……
不管苏天翊和慕容宁是因为什么失的和,若让苏天翊给她留一条后路,那肯定是西北。
慕容氏是有军队的。
以慕容弦对慕容宁的感情,以及慕容宁的能力,她回到西北后,肯定不是吃喝玩乐享受生活,而是更积极的参与政治。
就是舅舅慕容弦不喜欢她,但亲生母亲大权在握,苏钰做为唯一的女儿,只要她真心投奔,慕容宁肯定会好好待她。
薛迟真的登基为帝,日后她若是与薛迟不睦,除了西北,她无处可去。
至于薛迟会不会向慕容氏施压,她与薛迟都闹到分手的地步,权衡利弊后的薛迟,会有分寸。
心中如此想着,苏钰把目光看向写着薛迟两个字的宣纸。
一直以来,她与薛迟的交往都是自由而随心的,松弛感来自分手了,也能过的很好的底气。
公主的儿子娶苏家的女儿,门当户对,不存在谁高攀谁。
而现在告诉她,薛迟是皇子,要登基的皇子,她与他最好的结果是她当皇后。
一国之母,天底下最尊贵之人。
而翻开史书,能得善终的皇后,只有五分之一,靠的还是儿子。
而就是靠着儿子成为太子,皇后也得与皇帝老公感情深厚。
一个实权皇帝的皇后,想坐稳位置,靠的竟然是男人的良心。
“薛迟……”
压抑不住的情绪波动,苏钰手抖了拦,手中的笔几乎要掉到地上。
她这一生活到现在,几乎没有努力过,也是觉得没必要。
生出就在巅峰,像关倩倩那样,努力错了方向,反而会掉入泥潭。
而现在……
苏钰的目光看向一排排写着苏家人名字的宣纸上。
她一直被家族庇护,总不能只享受不付出。
苏天翊己经参与了皇权争斗,该站的队早就站好了。
这个时候,她只因为不喜欢皇宫,不想当皇后就跟薛迟闹翻,再任性也不能如此。
长长吁口气,似乎要把心中的情绪全部吐出来,苏钰握紧笔,继续写着。
晋阳长公主,薛驸马,以及谢无衣。
谢无衣三个字让苏钰手顿了一下,思绪却是转动着了。
一家三口,肯定是利益共同体,也是薛迟最有力的支持者。
偷摸抚养皇子,薛迟不能登基,晋阳长公主府肯定是满门抄斩。
薛驸马手上有羽林军,谢无衣有建章骑营,武德充沛,很好。
如此想着,苏钰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谢无衣的名字。
笔友是谢无衣,这让她纠结过。
而现在,她不纠结了。事己至此,哪有心力去纠结。
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苏钰想着,提笔写了下来。
程喻。
程皇后的娘家侄子,薛迟的表弟。
怪不得陈平会带他入京,天下间有才华的人那么多,哪能各个被人看到。
而程喻,欠着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似乎理清了,天也亮了。
苏钰看一眼窗外,却全然没了睡意。
“来人。”苏钰说着。
小丫头赶紧上前,“姑娘有什么吩咐。”
“梳洗更衣。”苏钰说着。
梳洗更衣,早饭之后,苏钰去了慕容宁的院落。
时间尚早,慕容宁刚吃完早饭,丫头们正侍侯她更衣。
“母亲。”苏钰上前说着,“女儿斗胆,想向您讨个能干的婆子。”
第164章 第 164 章 “女儿斗胆,想向……
“女儿斗胆, 想向您讨个能干的婆子。”苏钰说着。
慕容宁听得笑了,挥手让侍侯的丫头退下,“想明白了?”
苏钰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想明白, 只是事己至此, 纠结无用。
眼下最重要的, 做好万全准备, 迎接全然未知的未来。
“把胡婆子叫来。”慕容宁吩咐丫头。
小丫头应着,赶紧去了。
片刻后, 胡婆子来了,上前见礼,“王妃,大姑娘。”
苏钰眼皮一跳,看向胡婆子。
胡婆子是慕容宁心腹中的心腹, 可谓是身边第一得用之人。
把胡婆子给她,确实能帮上忙。
慕容宁示意胡婆子起来,径自吩咐着, “大姑娘身边缺个侍侯的人, 从今天起, 让你去侍侯大姑娘,你可愿意?”
胡婆子愣住了, 看一眼慕容宁, 又看向苏钰,很快做下决定,低头说着,“奴婢的命都是王妃的,王妃之命, 皆是奴婢之愿。”
慕容宁听得点点头,又说着,“你回去收拾一下,过两天跟着姑娘一起回国公府。”
“是。”胡婆子应着,又转身向苏钰见礼后,这才退下。
等胡婆子出了门,慕容宁把屋里侍侯的下人支出去,这才对苏钰讲起胡婆子的出身来历。
胡婆子是苏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三门外当差,到年龄后本该由管事配给一个小厮,她的父母却因为聘礼嫁给一个赌鬼小厮。
哪怕是家生子的婚配,有些品性太差的小厮依然找不到老婆。
而愿意出钱就不同了,反正奴才配奴才,只要两家同意了,管事也不会在意。
胡婆子不愿意嫁也得嫁,婚后丈夫喝酒赌博还是总是打她,胡婆子也不反抗,天天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直到某天,她终于找到机会,把丈夫杀了,制造成意外的模样。
慕容宁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太难。
胡婆子当时不过十七岁,又是住在外院,与其他家生子住一起。
尸体很快被发现,胡婆子哭的死去活来,因为装的太像,也没人怀疑她。
但出了命案,管事还是例行上报给当时管家的慕容宁。
出人命,哪怕是奴才的命,也得报官。
报官后官府派人进府,主母得知道。
慕容宁听管事说完,就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果然捕快进府查案,很快就把胡婆子查出来了,谋杀亲夫是大罪,胡婆子很快下了狱,等待斩监侯。
管事把结果报给慕容宁时,她也是心念一动,让管事把己下狱的胡婆子又弄回了府里。
慕容宁第一次见胡婆子,就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狠劲,都下狱监斩侯了,她依然不服。
她是杀了丈夫,但她若不杀他,他也早晚也会打死她。
父母把她卖了钱,丈夫要打死她,她只是想活而己,又有什么错。
“我当时就觉得她可用。”慕容宁说着。
苏钰听着,有点明白慕容宁的意思。
这个时代敢反抗丈夫的都是少数,计划杀夫的更少。
都己经下狱等死了,还能有精气神的,其心性之坚强十分罕见。
而且,记仇的人才会记恩。
“我让管事疏通了衙门,把她捞了出来。”慕容宁继续说着,“却没有放到身边,而是给了她身契,直到后来我来了楚王府,才把她调到身边使唤。”
胡婆子是苏家家生子的事,连跟着过来的苏家下人都不知道。
慕容宁说到这里时,格外看向苏钰,“她没有家人,以后你就是她的家人。”
苏钰吁口气,轻轻点头,“女儿知道了。”
买个下人很容易,几两银子就够了。但买到人心,要一个能人为你出生入死,需要的不止是银子。
交代完胡婆子的事,慕容宁端起茶碗喝着茶。
对于苏钰的接受,以及反应速度是很满意的。
这点很像苏天翊,日常小事随心而为,而在人生重要的大事上,从不会被情绪化左右,更不会内耗。
天大的事,一晚个过去,心中己有决断。
经常说的一句话,事己至此,接下来要做的……
“多谢母亲提点。”苏钰说着。
慕容宁看着苏钰,眼中闪过什么,以前的苏钰对她不会这么客气。
有时候太客气了,就是生疏。
“阿钰,你心里是不是怪我?”慕容宁说着。
就像苏天翊来找她,明明苏钰也是她的女儿,苏天翊与她谈的却是交易。
苏钰看着慕容宁,既然说到这里,她也想问清楚,“母亲入京二十年,就没有哪一刻想过要留下来吗?”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父母是真心相爱才会成亲,生下她。
她到现在都记得,苏天翊没有离京前,她们一家三口是多么幸福。
在苏天翊离京后,慕容宁想回西北去,她都可以理解。
现在告诉她,其实慕容宁从来就没想过要在京城久居,那当年的那些幸福又算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做质子吗?”慕容宁没有回答苏钰,而是反问她。
苏钰顿了一下,没作声。
她自幼读书,自然知道什么质子。
只是慕容宁与普通质子不同,慕容氏己经降了,严格说起来,就是大周子民。
慕容宁也己嫁人生女,不管是苏大太太,还是楚王妃。
不管她是不是质子,她都可以在京城继续生活下去。
慕容宁继续说着,“从古至今,每个质子都想回家,而能回去的,不到十分之一。慕容氏算上有我,总共出了三个质子,我是留京时间最长的,另外两个都死在了京城。”
要是慕容氏更强大一点,像南魏和北齐那样,大周有所顾忌,质子的日子多少会好过些。
偏偏慕容氏不够强,被大周打败,当了降臣。以质子换取大周的信任,或者说打消大周的疑心。
这样的质子,注定度日艰难。
她活到了现在,并且活的还不错,不是因为关太后仁慈,而是慕容弦管她的死活,以及她能够步步为营。
“十年前,与西蜀一战,梅将军大败,若是阿弟不出兵,我这个楚王妃就会马上成为阶下囚,很快就会丢了性命。”慕容宁说着,看向苏钰,“这才是质子存在的意思。”
用质子拿捏慕容氏,拿捏住自然最好。拿捏不住也就意味着质子无用,生死更无所谓。
与慕容弦分开二十年,她依然坚定慕容弦对她的感情没有变,是因为她还活着。
十年前,慕容弦能为她出兵,接受大周的各种掣肘。
慕容弦要是不在意她,关太后不会让她活着。
慕容弦格外讨厌大周人,降臣的屈辱感是一部分,更多提因为他被拿捏了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用他最重视的人拿捏他,这份恨意才会格外深。
说到此处,慕容宁不禁深吸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质子,却从来不知道何为质子。
质子为什么都想回家,那是因为生死性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家人把人送出为质时,感情是真的,伤心不舍也是真的。
但人心易变,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淡了,对质子死活也就不在意了。
到那时候,质子就成了弃子。
但就是亲人之间情份淡了,那里依然是家。拼着性命回去,见面三分情,总有人安身立命之处。
而留在异国他乡,没有价值的质子,被任意侮辱欺凌,最后客死他乡。
“我也是运气不好,关太后当权。”慕容宁说着。
关太后有足够的政治头脑,以及强硬的手段,这样的执政者最难糊弄。
反而是显庆皇帝,好糊弄。
这也是她投靠显庆皇帝的原因,因为能让她回家。
而关太后,她越是投靠,做的越多,只会死的更快。
她己经如履薄冰了二十年,不想如履薄冰一辈子,所以她一定要回去。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父亲,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慕容宁说着。
少年夫妻的情真意切,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她又不是冷血的。
只是她朝夕不保的人生,也注定感情只是点缀。不管是对爱人,还是孩子。
但只要她有的,她能做到的,还是会为了他们去做。超出的部分,她没有,也给不起。
苏钰默然听着,好一会才说着,“十几年母女情份,我自然知晓母亲对我的感情,不然今天也不会来找母亲。”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慕容宁从来不把丈夫孩子放在第一位。她的母爱只有这么多,己经全部给了她,她并没有任何怨怼。
只是,她也得清楚,只有那么多的母爱,在现实考量时,就要斟酌许多。
无条件的爱,从来不存在。
慕容宁静静看着苏钰,苏钰也看着慕容宁,竟有种相视无言之感。
有些话不该说开,说开了扯破了,连层遮羞布都没有了。
但又不能不说开,憋在心里只会更纠结。
苏钰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不管是昨天得知薛迟的身世,还是今天与慕容宁把话说开。就好像一轮接一轮的历练,锤的她心脉尽碎。
终于,慕容宁先开口,“我的人可以给你,但你需要自己的心腹。”
第165章 第 165 章 当天下午,苏钰坐……
当天下午, 苏钰坐车回国公府。
胡婆子己经收拾好,她几乎没有行李,简单一个包袱,只有几身换洗衣服以及几根簪子。
苏钰额外安排一辆小车给胡婆子坐, 胡婆子摇头推辞。
“妈妈是我母亲的人, 长辈所赐, 自该敬重。”苏钰说着。
胡婆子这才上了车。
回到国公府, 绿川和琉璃带着小丫头们迎了出来。
看到胡婆子时,绿川脸色顿时变了, 琉璃不认识胡婆子,她是认识的。
这可是慕容宁身边第一得用之人,手段之狠辣,想想就打哆嗦。
苏钰顾不上更衣,先把自己院里的丫头婆子叫过来, 吩咐着,“这是胡妈妈,母亲派她来照看我。”
长者所赐, 四个字极有份量的, 尤其是慕容宁安排的人, 一众下人都明白,这位胡婆子以后就是院子里的大管事了。
“琉璃, 你带着妈妈先去后院安置。”苏钰吩咐着。又对绿川说, “今天有些晚了,明早你去二婶那里,说我屋里添了人。”
国公府的下人都要登记在册的,按名册发月钱分衣服份例。房里多了个人,来路再正也得给管事太太说一声。
“是。”琉璃和绿川齐声应着。
苏钰又对胡婆子说着, “妈妈初来乍到,先好好歇歇,明天再来当差。”
“是。”胡婆子应着。
绿川带着小丫头们跟着苏钰回房,绿川上前恭敬的对胡婆子说着,“妈妈跟我来吧。”
胡婆子十分客气,“劳烦姑娘了。”
听雨轩面积够大,后院下房还有空着的,琉璃看了一圈,便把自己住的那间让了出来。
她住的这间房不是最好的,但是相比空着的房间好多了。
她虽然现在是大丫头了,也不好让其他人换房间,那就换自己的。
“有个落脚处即可,不必劳动姑娘搬家。”胡婆子说着。
琉璃笑着说,“妈妈是王妃所赐,要是怠慢了姑娘肯定会骂我的。”
正房里,绿川侍侯着苏钰更衣,除了疑惑之外,她心里还有几分害怕。
一直以来她都很惧怕慕容宁,楚王府都不敢去,现在胡婆子来了,她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姑娘眼圈都黑了,是没睡好吗。”绿川看苏钰神色,没敢说胡婆子。
“确实累了,我睡一会。”苏钰说着。
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天亮去与慕容宁说话,说完更睡不了。
慕容宁本想她在楚王府睡一晚再走,苏钰却觉得留下来也睡不着,不如回去。
绿川连忙唤来小丫头,侍侯着苏钰更衣洗脸。
几乎是两天一夜没合眼,苏钰己经顾不上头疼,疲惫让苏钰倒头就睡。
从半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苏钰睁开眼时眩晕感才消失,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姑娘醒了?”
帐幔外传来绿川的声音,苏钰轻轻嗯了一声,问着,“什么时候了?”
“天刚亮。”绿川说着。
小丫头打起帐幔,绿川走到床前,看苏钰有些发怔,“姑娘睡了那么久,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钰摇摇头,“起床吧。”
绿川上前侍侯着苏钰更衣,梳洗吃完饭,胡婆子就来了。
正式上班第一天,先给主子磕头。
“快扶起来。”苏钰说着。
琉璃上前扶起胡婆子,绿川端出托盘,四锭十两的银锭,四身头面衣服。
下人第一天上班,主人给打赏是苏家的规矩,有钱嘛,从来不在钱财上小气。
苏钰从来没管过,连苏略送来的宫里教规矩的嬷嬷,都是绿川做主给的赏赐。
唯独胡婆子,苏钰大手笔亲自送,这是给足了胡婆子待遇。
“以后这屋里的事,还要妈妈多操心了。”苏钰说着。
胡婆子接下托盘,恭敬说着,“奴婢受王妃之命,定当全力以赴。”
苏钰笑着点点头,让琉璃带着胡婆子四处转转,见府里管家以及有头脸的媳妇婆子。
苏钰也没闲着,把时间表排了出来。
一直以来,她的日子过得极为清闲,混吃等死没有目标的二代,想怎么躺尸都可以。
可如今形势骤变,仿若泰山压在心头,她不得不努力奋进。
如今首要之事,是学习宫规以及了解宫廷人事。
每日早饭后,两位嬷嬷教规矩,两个时辰。
苏略送来的人,规矩礼仪肯定一丝不差,各种事务也都门清,是最好的老师。
主子忙碌,丫头们自然也不会太得闲。
每天上课的,除了苏钰这个主子,屋里的丫头也得跟着学,倒不是指望着她们都能学会。
而是身边这两个大丫头不够用,还得再挑两个上来。通过学习,也能看出小丫头的悟性以及心性,方便挑选。
“都要学吗?”绿川有些惊讶。
她们只是国公府的丫头,尤其是小丫头们,很可能一辈子连宫门都没见过。
苏钰点头,也不欲对绿川说什么。
若是以后真要进宫,她是要带着丫头的。
宫廷之中,规矩森严,稍有不慎便可能惹来大祸。
跟着她进去的,除了忠心外,对皇宫规矩必须了如直掌,不如临时抱佛脚。
绿川把苏钰的安排吩咐下去,教学从明天开始,让小丫头们都做好准备。
临近午饭时间,绿川见苏钰心情还好时,终于有机会询问,“姑娘,胡妈妈怎么来了?”
胡婆子是慕容宁身边第一得用之人,突然间给苏钰,总觉得别有用意。
“我问母亲要的。”苏钰说着,并不对绿川解释原由。
至于为什么会要,理由也很简单。
她需要一个联络人,慕容宁是要离京的,就是不离京,未来有些需要私下传递的事情,与其自己指派别人,不如问慕容宁要一个人,这样安全又方便。
慕容宁会把胡婆子给她,出乎她的意料外。
不过,给了,她就收着。
绿川愣了一下,本想再问,但看苏钰脸色,便闭了嘴。
跟在苏钰身边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到,自从苏钰提拔了琉璃后,与她生分了许多。
为什么呢,因为她弄丢过书信吗?
午饭后,苏钰稍微休息了一会,刚从床上起来,就见绿川从外头进来,走到苏钰身边小声说着,“夏老板来了,想见姑娘。”
“夏书和??”苏钰微微愣了一下。
绿川点点头,“姑娘要见吗?”
以夏书和的身份,若是走国公府正门,说要找苏钰,连让门房通报的资格都没有。
夏书和给角门的婆子塞了银子,说要来见绿川,婆子给绿川带了话,绿川去角门见的夏书和。
如此绕了一圈,才算跟苏钰搭上话。
“见。”苏钰说着,“请他到前头小花厅。”
前书房见客太正式,听雨轩又是闺房,不方便见男客。
请他到小花厅,倒是合适。
“是。”绿川应着。
琉璃侍侯着苏钰更衣,家常外衣,头发随意理了理,不够正式,却显得悠闲自在。
没让琉璃跟着,苏钰去了小花厅。
夏书和己经在了,却没坐下,正跟绿川说着话。看到苏钰进来,两人连忙打住。
夏书和拱手见礼,“拜见苏姑娘,与姑娘相识多年,终见真容。”
苏钰听得笑了,这么多年了,她好像没在夏书和面前女装过。
“看来我男装很成功啊,竟然瞒过了夏老板。”苏钰笑着说,先行落座,又指指旁边位置,“坐。”
夏书和道了声谢,这才坐下来。
绿川端茶上来,不用苏钰吩咐,自动退到门外。
夏书和温和笑着,声音儒雅,“前几些日子有幸与陈平陈大人相识,得知姑娘与薛公子喜事将近。想着这些年受姑娘照顾,应该亲自来道喜。”
苏钰微微一怔,不禁说着,“这个陈平,倒是真大嘴巴。”
对程喻也是,各种说她与薛迟喜事将近。
要有喇叭,只怕他要循环广播了。
“听书店掌柜说,姑娘曾去书店寻我。”夏书和说着。
苏钰笑着说,“我无事闲逛逛去了,没什么要重紧事。倒是夏老板,听掌柜说你开了酒楼饭庄,要成大老板了。”
夏书和谦逊说着,“为了讨生活做的一点小生意,姑娘过谦了。”
“我向来爱凑热闹,下次再有生意开张,记得知会我一声,我也去看看。”苏钰笑着说。
夏书和显得有些意外,又有些惶恐,拱手谢罪,“我想着酒楼那种地方,担心冲撞了姑娘,故不敢打扰。”
以苏钰的身份,邀请她参加酒楼开张,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根本就是侮辱人。
没想到苏钰竟然主动提出要参加。
苏钰笑着,不当回事说着,“我连书局都敢开了,哪里会计较这些。”
夏书和连忙说着,“姑娘如此说,下次一定邀请姑娘,万望赏脸。”
“听你这个意思,这个下次,很快哟。”苏钰说着。
夏书和笑着,脸上喜色尽显,“下个月初八,城南的酒楼开张,还请姑娘赏脸。”
“我准时到场。”苏钰笑着说。
随意说着闲话,主要是苏钰在说,夏书和接话,非常会接,句句说的中听,却又不觉得他在拍马屁。
如此闲扯一会,夏书和看苏钰神色,有几分淡了,便笑着起身道:“打扰姑娘许久,我也该回去了。”
苏钰笑着对绿川说,“代我送送夏老板,通知管事,夏老板是我的贵客,以后再来,要好好接待。”
第166章 第 166 章 绿川送客回来,苏……
绿川送客回来, 苏钰己回了听雨轩。
“这是夏老板送给姑娘的。”绿川笑着,手里抱着从小花厅里拿回来的礼物。
苏钰在小花厅就看到了盒子,随着绿川的拆开,她也看了过去, 是几本包装精致, 连纸张都是特别定作的话本。
“挺好的。”苏钰说着, “先收起来吧。”
要是换成以前, 她肯定要先看书。
只是现在,她就是能抽出时间, 也没心情。
“姑娘不看看吗?”绿川不禁说着,见苏钰并无意,再不敢多言,赶紧把书收到西梢间。
苏钰吩咐绿川,“你去大哥屋里, 把太安叫来,若是他不在,就把大哥身边得用的小子喊一个过来, 我有事情吩咐。”
太安是苏略的心腹, 时常出门办事, 未必在府里。她的事情并不难办,换个人也可以。
“是。”绿川应着, 赶紧去了。
没一会, 绿川带着太安进屋。
“给姑娘请安。”太安上前见礼。
苏钰挥手让他起来,语气和善,笑着说,“有件小事,我想麻烦你。”
“请姑娘吩咐。”太安恭敬说着。
“夏书和。”苏钰只说了一个名字, “他的弟妹是否健在,他的腿是不是没救了。要是有救,何处求医。”
太安微微一怔,马上道:“最迟明天,一定给姑娘准确消息。”
“辛苦你了。”苏钰笑着说。
事情交代完,绿川送太安出门去,苏钰轻轻敲击着桌面。
慕容宁说,她需要心腹,自己的心腹。
十九年的人生,她一直都被照顾着。先是父母,后来是苏略,把人生安排的稳稳当当。
这样人生,是不需要心腹的,或者说没必要刻意去培养心腹。
混吃等死的人生,不需要太复杂。
而现在,人生骤变,前途茫茫,需要考量的事情就太多了。
她救夏书和是意外,也从来没想过利用这份救命之恩。
夏书和这辈子己经够苦了,再携恩把他卷入更大的纷争中,余心不忍。
但夏书和主动找上她,在与陈平遇上之后来找她。
她就不能不想,夏书和这是想投奔她。
第二天早上,太安就来了,两个嬷嬷正在教规矩,太安不敢打扰,到午后饭才来汇报。
“夏老板的弟妹十四年前就没了,是病死的。”太安说着。
生母被杀,三个孩子被赶出门时,年龄最大的夏书和还断了腿,根本就没办法生活。
冬天的一场大雪,两个小孩子就没了。夏书和拖着伤残的腿,把弟妹埋在乱葬岗,连个草席都没有。
“真是造孽。”苏钰忍不住说着。
这样的大仇,夏书和把承安伯夫妻直接下油锅都情有可原。
太安继续说着,“夏老板的腿,残了这些年,请过不少名医都没办法。南魏那边也许会有法子。”
医学解决不了病患,习惯性的都会求助南魏的神学。死马当做活马医,医活的多了,求的人也多了。
苏钰想到即将入京的南魏使者团,或许可以一试。
残疾无法入仕途,再有能耐本事,也只能是一介商贾。
太安见苏钰对夏书和之事十分上心,又格外说着:“承安伯病重,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承安伯说是被气病的,其实是被下了毒,只是手法十分巧妙,份量也控制的很好。
每天毒发一次,让承安伯生不如死,想死都死不了。
现在承安伯府的爵位就是靠他这一口气吊着,再痛苦也得撑着。
至于什么时候死,就看夏书和的心情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苏钰听得也笑了。
太安又说了些夏书和的情况,弟妹去世后,夏书和去过外祖家,千辛万苦找到了,却被扫地出门。
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己过世,舅舅舅妈当家,大骂夏书和亲妈不知廉耻,给人当妾,落得这个下场活该。
在承安伯府当妾这些年,拿着家里的钱贴补男人,总是说等承安伯翻身了,肯定缺不了家里的。
结果呢,把娘家都搬空了,把自己的命都贴进去了,毛都没有。
夏书和只得离开,第一次见面的表弟,却悄悄塞给他一块银子。
也因为这块银子,夏书和有钱后,对舅舅一家十分大方,现在一家子都跟着飞升。
“懂得念恩,倒是好事。”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听太安讲完,苏钰喝着茶,绿川笑着递一个荷包给太安,里面装着金锞子。
太安连连摆手不敢接,“为姑娘办事是我份内之事,大爷若是知晓,定会打死我的。”
苏钰笑着说,“是我赏的,大哥不会责怪。”
再三推辞,实在推辞不过,太安这才说着,“今日之事,奴才绝不敢隐瞒大爷。”
苏钰听得笑了,“我若是想瞒着大哥,怎么会用你。这些东西,是我觉得你办差辛苦给的,又不是要堵你的嘴。”
太安这才接了过来,向苏钰郑重道了谢,这才离开。
绿川旁边看着,心中却十分好奇,就在几天前苏钰还说过,对夏书和的事并不好奇。没想到竟然让太安去查夏书和的情况。
“姑娘想给夏老板治腿?”绿川忍不住问。
苏钰道:“总是要试一下。”
一连几天苏钰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薛迟没有出现,也没有信件。
苏钰并不着急,她也想知道薛迟到底能不能求下来指婚的圣旨。
“姑娘,北齐的使团明天就要进京了。”绿川说着最新消息。
都不需要打听,京城都快传遍了。
若说大周与南魏的恩怨是新仇,那大周与北齐就是旧怨。
两国恩怨要从百年前讲起,百年来征战不休,与南魏,西蜀都有过几十年和平,与北齐就没和平过。
直到苏天翊出世,以状元的身份领兵,大破北齐得来了近二十年太平。
也因为旧怨太深,北齐来求和了,大周人民欢呼雀跃。就等北齐使团进京后,天天围到驿馆门口后,堵门羞辱。
也因为这样,关于北齐使者的消息,总是最快传出来,有时候民间的消息甚至比官方消息都快。
“嗯。”苏钰随口应着,对北齐的消息并不在意,她更在意南魏使团的消息。
一般来说,因为路途遥远,使团都会自带大夫。大夫水平也许不会太高,但跑到南魏求医更不现实,只能试试看。
绿川见苏钰并不在意,想了想说着,“南魏的使团最多五天,也会进京。”
南魏使团进京,去迎接的谢无衣自然也会跟着回京城。
苏钰并不知绿川心中所想,只是想着怎么跟南魏的使团搭上关系。
与南魏的战事刚结束不久,南魏对大周不会有好感,银两收买都未必有效。
再加上罗星的关系,她并不觉得南魏使团会对她很友好。
“南魏的皇太子都来了,是真心求和吧。”绿川说着。
皇太子当和谈使者,总觉得怪怪的。
苏钰想到这位皇太子,也有些好奇,“派个机灵的小子去打听一下,这位南魏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现在京城最火暴的话题就是和谈,南魏太子的消息肯定满大街都是,花点心思和银两,就能得到一大堆小道消息。
绿川不禁说着,“姑娘想知道,何不让太安去打听?”
不但速度快,消息的准确度也很高,外头的小道消息,都是茶馆说书,扯淡居多。
“南魏皇族的权力并不大,听个乐子而己,就不想麻烦他了。”苏钰说着。
不管罗星因何而来,她既然来了京城,她在和谈上的发言权就高于南魏太子。
南魏太子是明面上关键人物,其实权力不多。不是重要人物,关于他的消息,听听就好,就不想麻烦苏略。
“奴婢明白了,我这就打发小子去茶馆守着。”绿川笑着说。
“大爷来了……”
婆子一声通传,小丫头打起帘子,苏略进屋,身后还跟两个劲装女子,都是二十几岁的模样,表情凶狠。
苏钰起身相迎,笑着说,“大哥来了。”
说着,目光落在苏略身后的女子身上,
“来看看你。”苏略笑着说,径自坐了下来。
绿川上茶,苏钰先接了过来,亲手奉给苏略。
目光却看向苏略身后的两名女子,这打扮这气场妥妥的江湖侠女。
前不久送来的张三和李四,还在她后院住着,这是又送人来?
苏略接过茶碗,笑着说,“送你两个人。”
说着挥挥手,两名女侠上前,“拜见姑娘。”
“以后她们俩就在你屋里侍侯。”苏略着重强调,“晚上守夜。”
苏钰呆了呆,刚想开口询问原由,就听苏略继续说着,“家里的护卫我添加了一倍,日夜都有人守着。最近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实在要出门,就与我同行。”
苏钰彻底呆住,这架式,这是仇家组团来了吗?
想了又想,问,“因为北齐使团进京?”
苏略点点头。
北齐对大周的恨也许有消的一天,但对苏家的恨,尤其是对苏天翊的恨,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回进京的北齐使团,进入城门的瞬间,直接抽出大刀直冲苏家,他都不意外。
至于苏钰,苏天翊唯一的血脉,剥皮抽筋都难解恨。
第167章 第 167 章 十几年前,苏天翊……
十几年前, 苏天翊大破北齐,一战成名,把个人威望刷到了顶点。
而北齐在这场战场中元气大伤,致使后来十几年难动兵戈, 才有了这些年的太平。
现在北齐使团进京和谈, 内心觉得憋屈, 因此记恨苏家也可以理解。
但苏略这个阵仗, 总觉得有些夸张了。
“要是这么算,也得提防南魏使团。”苏钰忍不住说着。
苏天翊大破北齐是十几年前的事, 苏震岳带着苏天华前不久才大败南魏,新仇往往记得更清楚。
苏略神情欲言又止,却是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这才说着,“倒不是因为十几年前旧事, 而是因为三年前北齐内乱。”
“北齐内乱?”苏钰愣了一下。
三年前的北齐内乱,可谓是人尽皆知。
大概就是,二十几岁的皇长子突然造反, 跟亲爹, 五十岁的北齐皇帝打的你死我活。
最后皇长子被赐死, 跟随他的文臣武将全部被杀。北齐皇帝虽然胜了,但继承人没了, 文武大臣缺了一半, 北齐朝廷元气大伤。
“这场内乱是父亲一手主导。”苏略说着,言语间带着得意。
八年前开始布局,历时五年,三年前收网,大获全胜。
苏钰又是一呆, “父亲主导?”
苏略缓缓道来,现在的北齐皇帝不能说是明君,但也不算差,毕竟有显庆皇帝垫底。
论政治才能,跟关太后差不多,却没有关太后的心狠手辣。
北齐皇帝膝下三子,皇长子早己成年,文治武功皆不弱,若是将来登基必是中兴之君。
皇次子是无能之辈,书都读不明白。皇三子年幼,虽然聪明伶俐,年龄太小。
北齐皇帝对皇长子十分器重,男人重长子,又这么优秀的长子。
大臣也上书立皇长子为太子,北齐皇帝却显得有些犹豫。
犹豫的点,不在于对儿子不满意,而是对皇长子的亲妈十分不满。
皇长子的亲妈是贤妃,在潜邸时就是北齐皇帝的侍妾,登基后封妃,然后就在妃位上呆了二十年。
北齐皇帝偏爱贵妃,进宫十年就封贵妃,还是皇三子的生母。
要不是皇长子太优秀,皇三子太小,北齐皇帝都想封贵妃为皇后。
新人封贵妃,贤妃却做了二十年贤妃,贤妃十分不服气,时常与贵妃起冲突。
贵妃时常在北齐皇帝面前哭诉,北齐皇帝心疼爱妃,时常训斥贤妃。
贤妃与贵妃的矛盾日益增加,贵妃每每哭诉时,北齐皇帝忍不住想,皇长子还没成为太子,贤妃就如此嚣张,要是封了皇长子为太子,大臣肯定会上书封贤妃为皇后。
等他百年之后,贵妃母子的下场肯定凄惨。
因为有这重担忧,北齐皇帝一直不封太子,但皇长子本身占了长,能力卓绝,北齐皇帝对他的器重肉眼可见,封不封太子本也没什么。
直到五年前,贤妃与贵妃的冲突中,贤妃盛怒之中动手打了贵妃。
贵妃跑去找北齐皇帝哭诉,北齐皇帝情绪上头了,就要赐死贤妃。
旨意传了出去,北齐皇帝上头的情绪下来,马上命人撤回旨意。
结果传旨的人还是慢了一步,贤妃己死。
北齐皇帝心中无比后悔,他对贤妃的死活不在意,但是母子一体,他杀了皇长子的生母,这个儿子还怎么用。
杀母留子那也要趁孩子小的时候,二十几岁的好大儿,与母亲感情甚笃,这时候杀了他生母,他是要报仇的。
这时候就有心腹大臣向北齐皇帝建议,立皇长子为太子,杀贵妃,追封贤妃为皇后,抢救父子关系。也向皇长子证明,绝无忌惮之意。
贤妃本身并无大错,伴驾三十年,生下皇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与贵妃起了冲突,就这么被赐死,死的太冤。
而且贵妃与贤妃之间的矛盾,本质上就是北齐皇帝偏心所致。
男人有偏爱很正常,但贤妃是潜邸跟着的老人,又是皇长子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让她屈居于后来者之下,换谁都不服气。
正确做法是,贤妃的位份在贵妃之上,贤妃气平了,自然也就没争执了。
自古以来,因为男人偏心,宠妃骑脸皇后的都有。但因为宠妃杀了太子生母的,古往今来论起来都是奇葩。
但北齐皇帝的贴身太监却悄悄说,人己死,悔之无用,大皇子是断不能留。他就是现在能忍下这口气,杀母之仇,他肯定要报。
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先下手为强。
贵妃更是带着三皇子在北齐皇帝面前哭诉,说什么臣身可死,但请皇上一定要保下三皇子。皇长子登基,三皇子肯定是要死的。
北齐皇帝犹豫起来,他这么一犹豫,皇长子也坐不住了,杀母之仇不提。
他也会想,母子一体,自古以来,母亲被赐死了,成年儿子离死也不远了。
但凡皇帝想要儿子,就不会搞死他亲妈。
父子关系越来越微妙,皇长子终于忍不住造反了。他再不动手,北齐皇帝就要动手了。
父子反目,内乱开始。
赢了的北齐皇帝也无比后悔,一直器重的继承人没了,他己经五十岁,剩下两个儿子,实在选不出来。
他哪怕再宠爱贵妃,也很清楚,国赖长君,奶娃娃继位会有灭顶之灾。
就在北齐皇帝心力憔悴之时,突然间京城消息乱飞,大概就是,北齐的内乱乃是大周挑拨,北齐的贵妃更是大周的暗探。
原本只是以为是,大周借机打嘴炮,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阴谋。
要说内乱对北齐是物理攻击,那眼前这些证据就是精神攻击。
朝廷多次出面澄清,这都是敌国的阴谋,但随着公布出来的证据越来越多,百姓是安抚住了,北齐皇帝崩溃了。
痛失继承人的打击本就大,现在又得知一切都是阴谋算计,连心爱的贵妃都有可能是暗探。
多重打击之下,北齐皇帝口吐鲜血,本来年龄就大了,一病不起。
继承人没了,皇帝眼看着也要没了。现在北齐朝廷乱成一团,文官武将都在思索着,接下来谁登基。
不学无术的二皇子,年幼的三皇子,三皇子的生母还疑似大周暗探。
也因为北齐朝堂乱成一团,这回的和谈才答应的爽快。若是这时候再开战,国将不国。
这种情况下,北齐的使团对苏天翊的恨是到极致的,甚至到没有理智的地步。
苏天翊是找不到的,但他的女儿就在眼前,得防着发疯。
听苏略讲完,苏钰早就听呆了,下意识问着,“贵妃真的是暗探吗?”
苏略听得笑了,“当然不是。”
一国贵妃,还是得宠的贵妃,若都是暗探,北齐的皇宫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
但是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北齐皇帝崩溃的精神,早就没办法辩别真假。
“杀人要诛心,动手了就不要给对方机会。”苏略说着。
诛心,是打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招使的好,比刀枪都来的厉害。
苏钰听着,神情却是茫然的,在她的印象里,苏天翊性情温和,却总是能拿第一。
参加科举是状元,以国公爷的身份出征,明明是文臣却能领兵打仗,做到出将入相。
直到现在……
他依然是第一。
“你要小心慕容弦。”苏略说着。
苏钰下意识问,“也有恩怨吗?”
回想慕容弦对她的态度,以及对大周人的态度,他这个降臣是心不甘情不愿。
苏略冷笑,就慕容弦做的那事,怎么对慕容氏都是应该的。
慕容弦倒不是个草包,二十年来兢兢业业,一直想着慕容氏能脱离大周。
乱臣贼子,还有这等野心,做为大周的臣子,当然要收拾他。
慕容氏是游牧民族,相信血统论,不管人文还是地理方面都差异巨大。
苏天翊对慕容氏的想法,致力于融合同化,这与慕容弦想加强权力,对抗朝廷的想法完全相悖。
这些年,每每慕容弦做出了点什么,很快就会失败。
慕容弦当然恨,恨的深,但也只能恨。
苏钰想了想,决定一口气问完,“那南魏呢?”
苏略皱了一下眉,“南魏情况不同,天天搞些神神鬼鬼的,个人崇拜严重。”
北齐与大周很相似,不管是文化还是朝堂,布局的时候,就相对容易。
而南魏则属于另一个时空,还处于神明时代,国师就是神,想搞事反而不容易。
大周的暗探死在南魏的最多,搞皇族搞大臣都容易,但搞神就很难。
只是为了在苏辰身边安插暗探,折损率竟然能达到百不存一的地步。
“我从来不知道,父亲这些年,过的如此危险。”苏钰不禁说着。
苏略笑着,神情却显得很沧桑,伸手摸摸苏钰的头,“所以,你要平安,父亲才能安心。”
出生入死这些年,平安最重要。命都没了,什么富贵都没有意义。
苏钰想到慕容宁说的,苏天翊己经在京城,她本来还在想,苏天翊为什么不来见她。
听苏略说完这些,确实是没法见面。
次日,北齐使团进京。
五日后,南魏使团进京。
第168章 第 168 章 使者团的到来,让……
使者团的到来, 让京城气氛达到了顶点。
多年的冤家对头,主动上门来求和,京城的老百姓别提多高兴了。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还时不时的往驿馆门口溜达。
“南魏太子今年二十五岁, 名唤夜烬阳, 因为是嫡长子, 出生即被封为太子。但南魏皇帝偏宠妖妃, 夜烬阳就是个受气包。”绿川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这回的和谈,本来也不该太子来的, 但妖妃向南魏皇帝尽谗言,他就被派来了。”
分不清真假的八卦,在街头茶馆传播着。
绿川捡着重点说,外头传的更劲暴,尤其是关于南魏妖妃的传说, 狐狸精下山,专吸男人精气。
琉璃也凑在旁边听着,不禁笑着打趣, “南魏国师那么厉害, 怎么不收了这狐狸精。”
绿川道:“说是国师是神, 要修行自身,对这种小事才不会在意。”
茶馆说书的内容, 就当乐子听听, 谁还管真假。
苏钰却想到南魏的政治制度,这几天的恶补,她现在对周边各国的情况己经了如直掌。
南魏是神权国家,国师拥有最高的权力,但做为神明的国师不参与日常国事处理。
但要说国师只是吉祥物也不对, 因为国师有更换皇帝的权力。
国师的日常是修行,或者说是修仙。
至怎么修,没人晓的,属于天机。国师说的每一句不是圣旨,是神旨。
这样的国师怎么会管皇帝后宫的事,但有这样的国师在,皇帝想在大事上作妖也挺难。
罗星被这样的国师养大,多嚣张都有可能。
“现在街上热闹的很,姑娘不出去看看吗?”琉璃语气中带着期待。
丫头是不能私自出门的,想出门看丫头,就得指望主子带着一起出门。
“我就不了。”苏钰笑着说,“你们谁想出门就跟胡妈妈说一声,别影响当差就行。”
难得的大热闹,她也很想出门,但想到苏略的叮嘱,她就觉得还是别给苏略添麻烦了。
就在苏钰觉得有些遗憾时,当天下午,宫里传出旨意,不是关太后也不是关贵妃,而是显庆皇帝传旨,明天宫宴,要苏钰出席。
苏钰接了圣旨,意外也不意外。
慕容氏,南魏,北齐的使团都到齐了。
人刚进京,做为天朝上国自然要先接风洗尘,展现一下天朝的富饶繁华,从气势上压倒敌人,再提和谈。
这回的宫宴,就是为了给使团们接风,摆在畅春园。
为了这次的宴席,礼部准备了许久,宴席名单改了又改,最后上报给显庆皇帝和关太后,早在半个月前就定了下来。
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皆中名单中。
苏天华和叶氏本来也在的,却被苏略想办法划掉了。
倒不是因为罗星,而是苏天华与苏天翊生的一模一样。
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宴会上,能瞬间把仇恨值拉满,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各国使团在京城大概呆一个月左右,没必要开场就搞得那么刺激。
“去告诉大哥,我明天要去赴宴。”苏钰对绿川说着。
绿川应着,赶紧去了。
苏略不在家里,绿川把事情告知太安。
苏钰并不担心,正想着去找谷夫人,就有婆子来报,“薛大人来了。”
苏钰有些意外,“请他进来。”
绿川侍侯着苏钰穿好外衣,婆子引着薛迟进来。
数日未见,只见薛迟还穿着官服,与往常的精神抖擞相比,脸上的疲惫几乎压不住,眼圈都是黑的。
苏钰起身相迎,笑着脸变成了关切,“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最近有些忙,没睡好而己。”薛迟说着。
使团进京后,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被关禁闭的大皇子并不老实,关太后也舍不得他成了废子,各种事非不断。
从前天起,一直到现在,他中间不过睡了一个时辰。
但显庆皇帝传旨让苏钰参加明天的宫宴,他担心不己,还是决定亲自过来。
苏钰见他疲惫的模样,心情越发复杂,指婚的圣婚还没下来,她并不想见薛迟。
但薛迟己经累成这样,还亲自过来,又让她有些感动,“若是为入宫赴宴之事,你打发陈平过来即可。”
薛迟上前拉住苏钰的手,笑着说,“我想见你。”
最近太忙,他好久没见苏钰。
苏钰高兴笑着,反手握住薛迟,拉着他到碧纱橱的罗汉床上坐下来。
“入宫赴宴之事,你不用担心,大哥会为我筹谋,还有祖父,祖母,叔父都会与我同行。”苏钰说着。
这趟宫宴,苏家四人同行,她并不担心。
“我知道。”薛迟笑着,“还有一件喜事,我想亲口告诉你。”
苏钰微微一怔,就听薛迟笑着说,“皇上己经答应,等使团走了后,亲自为我们主婚。”
“真的?”苏钰脱口而出,眉眼间的欢喜溢于言表。
“当然是真的。”
“让厨房准备饭。”苏钰吩咐着,薛迟睡觉都没时间,多半也没时间吃饭,“先泡杯参茶端来。”
“是。”琉璃应着。
薛迟本想说不用,但看到苏钰眼底的关切,笑着说,“叨扰你了。”
“说什么呢,还跟我客气。”苏钰说着。
参汤先端上来,饭菜也紧跟着来了。
绿川和琉璃摆桌,苏钰并不饿,却跟着一起坐下来,给薛迟布菜。
“这个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苏钰一边给薛迟布菜,一边说着,“我吃过你送来的那么多东西,也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与薛迟交往之初,薛迟没少给她送吃的。
她送薛迟的东西也很多,唯独没送过吃的,这回算是补上了。
薛迟从小到大对吃食都没多大感觉,填饱肚子满足生理需要,安全第一,味道无所谓。
但看着眼前苏钰给他布菜,他竟然觉得食物美味起来,“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苏钰笑着说。
难得舒心又开心的一顿饭,薛迟放下筷子时,嘴角都是含笑的。
丫头们侍侯着漱口,洗了手,苏钰起身拉着薛迟到里间坐下来。
琉璃端茶上来,茶碗刚放下,苏钰就笑着说,“你们都出去。”
屋里一众丫头婆子从后门出去,薛迟看着苏钰,知道苏钰有话对他说,含笑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不安,“你知道了?”
晋阳长公主说了慕容宁的要求后,尤其说到苏天翊时,他就知道,慕容宁肯定会把其中原由告知苏钰。
他的身份不是秘密,慕容宁知道,苏天翊知道,苏略也知道。
只是,苏钰突然间从别人嘴里得知,他也不知道苏钰会是什么反应。
苏钰点点头,眸光中冷了几分,带着责怪,“你瞒的我好苦,我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理我了吗?”薛迟说着。
苏钰顿了一下,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不会。”
知女莫若母,要是说了就能打消她的恋爱脑,慕容宁早说了。
薛迟听得高兴起来,苏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是看着薛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迟的身份,让她意外。能成为皇后,她却一点都不高兴。
注定腥风血雨的人生路,她可以面对,但并不喜欢。
而眼下薛迟的隐瞒,她更想知道理由。
是担心她守不住秘密?还是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
薛迟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终于开口,“皇权争斗瞬息万变,我从出生就姓薛,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身份,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从那时起背负了沉重的人生。
他不愿意告诉苏钰,一是觉得在苏钰父母兄长都知道的情况下,算不上是故意隐瞒。
二是不想让苏钰提前背负这些,皇权争斗的每一步都充斥着血腥与算计。
与其让苏钰提心吊胆,让她快乐的人生沾染上过多血腥暴力。不如等他事成,他封她为后,跳过中间的惊险,直接到最后一步。
要是天运不在他,他失败了,人头落地。以苏家的门第,苏天翊的能力,也连累不到苏钰。
苏钰沉默了许久,薛迟有些紧经的看着她,“你生气了?”
隐隐约约的,他早就感觉到苏钰并不喜欢皇宫,对于权势也不是很在意。
他也担心,他说了,苏钰会跟他疏远。
苏钰依然没作声,她想说她没生气,因为生气没有用。
她的人生,就是没有薛迟,也不可能无波无澜的做个富贵闲人。
苏天翊希望她当皇后,估摸着也是觉得,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高枕无忧。
“阿钰……”
薛迟语气中带着歉疚,还想说点什么,只觉得一阵眩晕,实在太久没睡,困意上来了。
苏钰看着他,有些心疼说着,“你要不要睡一会。”
“这是你的闺房,我睡这里不太好。”薛迟说着。
“都累成这样了,还讲究这些。”苏钰说着,“又不是睡我床上,只是在榻上躺一会,不要紧的。”
说话间,苏钰叫丫头们进来,把罗汉床收拾了一番,又另外拿了新的铺盖,整理好放到罗汉床上。
薛迟也没再推辞,没让丫头侍侯,自己脱了鞋,合衣躺下。
“一个时辰后叫我。”薛迟说着。
苏钰点头,“你安心睡,我准时叫你。”
第169章 第 169 章 薛迟躺下就睡着了……
薛迟躺下就睡着了, 苏钰带着丫头悄悄退出来。
小丫头放到下东梢间的帐幔,琉璃朝小丫头们挥挥手,小丫头们会意,从后门退出房间。
苏钰在西梢间的书桌前坐下来, 随手抽出本书翻看着。
琉璃和绿川两个大丫头站在苏钰身侧, 皆是沉默不语。
午后的阳光宛如金色的丝线, 透过雕花的窗格, 轻柔地洒落在室内。
苏钰看着书,却留意着时间。
薛迟说了只睡一个时辰, 应该是一个时辰后还有公务要处理。
大皇子恢复神智,使团进京,外务缠身,内斗不休,薛迟确实很累。
想到这里, 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心疼。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就要过去,苏钰正欲起身去叫薛迟, 就听东梢间里传来动静, 薛迟醒了。
说了睡一个时辰, 哪怕是睡梦中,也能控制自己。
琉璃唤小丫头进来, 打起两边帐幔, 苏钰走过去,只见薛迟己经从罗汉床上起来,鞋子己经穿好,头发却乱了,如墨般的发丝有些松散地垂落在肩头, 向来严肃冷峻全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慵懒。
衣服也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腰带也有些歪了。
“什么时辰了?”薛迟问了一句,刚睡醒,声音中还透着点茫然。
“刚好一个时辰。”苏钰说着,吩咐小丫头备水给薛迟洗脸。
薛迟正收拾着,就听脚步声响起,苏略的声音随之响起,“阿钰……”
苏钰心中暗叫不好,刚想着把苏略拦下,就见苏略己经打起帘子进来。
“大哥……”苏钰有些心虚。
苏略看向东梢间,与薛迟四目相对。
此时薛迟己经洗好脸,丫头们正围着他整理衣服和头发,以及旁边放着被子的罗汉床。
苏略脸色顿时变了,几步上前就要去揪薛迟的衣领。
指婚的圣旨还没有求下来,就敢在苏钰房间里睡觉。就是那么多丫头婆子守着,不会有逾越的事情发生,但男子在女子闺房里睡觉,就是大大的不妥。
“薛迟,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苏略怒气冲冲说着。
薛迟不着痕迹避开,却是郑重躬身说着,“是我唐突了,大哥莫怪。”
“谁是你大哥。”苏略气笑了。
苏钰见状,连忙挡在薛迟身前,急切地说道:“大哥,是我留薛迟在此休息的。”
苏略自然晓得苏钰主动挽留,心里却更生气了,冲着薛迟说,“她留你,你就敢!”
薛迟没有拒绝,就是他的错。
薛迟并不辩解,只是再次躬身致歉。
苏略依然气愤难消,却是甩袖说着,“薛大人事忙,我就不留你了。”
逐客令下的直接,薛迟也不生气,只是说着,“我今日过来,是为了明天宫宴之事。”
苏略道:“此事不劳薛大人操心,我会安排妥当。”
只怕薛迟都不知道,出席宴席的苏钰要面对并不是显庆皇帝与关太后。
或者说,他们只是小事。
薛迟本想与苏略商量一下,见苏略态度坚决,此时也不好说什么,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
苏略还在气头上,“慢走,不送。”
苏略如此说,苏钰朝薛迟抱歉的笑笑,又给琉璃使了眼色。
琉璃会意,悄悄去送薛迟。
等到薛迟离开,苏略开始训斥苏钰。
“那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轻重。薛迟是外男,你怎能留他在你的闺房中。若传了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苏略说着。
苏钰理亏,低头任由苏略训斥。眉眼间却仿若写着,我错了,下次还敢。
苏略训了几句,知道苏钰未必听得进去,叹气说着,“感情之事,太放心上了,伤的只有自己。”
因为爱而在乎,因在乎而受伤。
直到伤透了,才能放下。
苏钰深吸口气,“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但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既然爱了,也能够相守一生,何必瞻前顾后。
至于将来的变故,不爱了,或者有其他变故,那都是将来的事。
人要活在当下,天天纠结着想着以后如何,也不想想几十年后人总是要死的。
天天纠结,这辈子还活不活了。
苏略看看苏钰,突然说着,“你还真像父亲。”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纠结,不后悔。
至及次日,从申时末起,苏钰就坐在化妆台前,两个嬷嬷给苏钰梳头上妆,绿川和琉璃两个大丫头旁边打下手。
“这回宫宴上的女眷,基本都是三品诰命。”嬷嬷说着,“姑娘一定要紧跟着老太太。”
五品诰命有资格入宫朝贺,这回是招呼外国使团,三品诰命才有资格上桌。
只是有资格,能不能上桌,还得看丈夫得不得势,以及太后那里能不能排上号。
像苏钰这种,连诰命都没有,还被皇上下旨特许参加的,就会是焦点中的焦点。
就两位嬷嬷多年的宫廷经验来说,多半会出事。
好事坏事不好说。
苏钰早就淡然了,想想北齐的恨,不淡然也不行。
妆扮妥当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苏钰坐软轿到二门。
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也是刚到。
苏震岳与苏天佑都是官服,谷夫人是大品梳妆,全套一品诰命的接扮,全身上下几十斤重。
“不要紧的。”谷夫人安慰着苏钰。
苏钰朝谷夫人笑着,“有老太太跟着,我一点都不害怕。”
苏震岳神情中带着戒备,“出发。”
苏震岳和苏天佑骑马,谷夫人与苏钰坐轿。
国公府全副仪仗摆内,还有府内亲兵前呼后拥,安全措施十分到位。
轿子刚转弯,苏钰就听前头一声暴喝,“苏天翊,你在北齐恶事作尽,今日定取你亲人性命。”
不太流利的官话,加夹着浓浓的外族音。
苏钰不自觉得掀起轿帘看过去,只见十几个黑衣杀手,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提着长刀就冲向她所在的轿子。
苏震岳脸色不变,跟随的府兵冲杀上去,手起刀落间,十几个杀人尽数斩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继续出发。”苏震岳冷声说着。
就在苏家队伍离开后,又有一群仆从打扮的人出现,把街上的尸体抬到车驾上,又抬来水,清洗街道。
一行人动作十分麻利,好像干过无数回了,一柱香不到,街道清洗干净。
经历过第一波刺杀后,苏钰觉得自己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第二波,第三波……
从国公府到畅春园,三波刺杀,苏钰都有点破防。
两波北齐的,一波南魏的。都是大喊着苏天翊的名字,说着苏天翊的恶行。
与其说是他们想刺杀,不如说是想当街大骂苏天翊,把苏天翊的恶行召告天行。
因为早有防备,又有苏震岳坐阵,三波刺杀连第一波包围都没有突破。
苏钰安然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刺客的大骂,心下感慨。
苏天翊出京十年,北齐,南魏,西蜀,慕容氏……
恨不得生啖其肉。
华灯初上时,畅春园到了。
畅春园不愧是皇家园林,朱红色的宫墙在灯光的映照着,朦胧的夜色与璀璨的灯光交织下,宛如一幅梦幻的画卷。
苏钰以前来过,不过是白天。
经过嬷嬷们昨天的恶补,她己经把畅春园的地图背下来。
西门下轿,苏钰蹭着谷夫人也上了车,苏震岳和苏天佑随轿而行。
宾客众多,哪怕是三品诰命,都未必有车坐。也就是谷夫人,车驾待遇与王妃平级。
因为一路上的三波刺杀,哪怕进了畅园春,苏震岳神情依然绷的很紧,生怕有刺客跳出来。
“苏大人,这边请。”
苏钰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小太监的声音。
“劳烦了。”苏震岳说着。
宴席摆在阅是楼,是畅春园左侧最大的建筑群,也是皇家摆宴的地方。
此时灯火通明,琉璃瓦在灯光下闪耀着绚丽的色彩,飞檐斗拱如展翅欲飞的雄鹰。
周围的回廊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将整个建筑群映衬得格外喜庆。
小太监引着四人入席,因为要招呼外宾,宴席以家庭为单位,不再男女分席。
显庆皇帝,关太后,自然是正堂高座。
下面是以正中的水景为分界点,左侧是大周人,右侧是使团。
苏家的坐次非常靠前,左侧C位,第一眼就能看到。
四人刚入席,晋阳长公主与薛驸马,慕容宁与楚王爷一前一后来了。
都是熟人,苏钰放心了许多。
就在苏钰正想着过去招呼时,谢无衣来了。
许久不见,苏钰微微有些诧异,好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建章营骑,天子近侍,这种日子应该很忙才是。尤其是他还做为迎接使接来了南魏使团,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他该忙的脚不沾地,没时间参加宴会。
苏钰又注意到,谢无衣并未穿官服,而是一种玄衣,虽然很好看,却不是建章营骑的官服。
这种时候没穿官服……
“好久不见。”谢无衣注意到苏钰的目光,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最终化为一声问侯。
苏钰微笑着,礼貌说着,“好久不见。”
第170章 第 170 章 晋阳长公主皱起眉……
晋阳长公主皱起眉头, 悄悄拉了拉谢无衣的衣袖,谢无衣收回目光,在薛驸马身侧坐了下来。
苏钰朝晋阳长公主笑笑,随即别开眼, 与谷夫人小声说话。
两边席位很快坐满了, 苏钰留意, 没看到罗星。
也不知道是她没来, 还是换了张脸隐藏身份。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喝,众人纷纷起身下跪。
显庆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 龙行虎步而来,脸上得意之色尽形。
薛迟理所当然跟在显庆皇帝身侧,眼神却在扫过人群时,看到苏钰,神情瞬间柔和了许多, 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海公公扶着关太后,跟在显庆皇帝身后,却不见三皇子。
关贵妃被贬, 人也疯了, 不出现正常。
但三皇子, 可是关家唯一的皇子,这种时候应该紧跟在关太后身边刷存在感。
“皇上万岁万岁, 万万岁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岁。”
显庆皇帝看着跪地的众人,尤其是南魏和北齐的使团,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慕容氏是先皇打下来的,南魏与北齐和大周打了这么多年, 虽然没有像慕容氏那样降了大周,但都派使者来和谈了,这功绩也是前人没有的。
他果然是天选之人,所治天下,天下太平,万邦来朝。
想到此处,显庆皇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格外的看向薛迟。
多亏有这么个好儿子,生儿子还是得命里能旺父的贵子。
“平身。” 显庆皇帝说着。
众人闻声,纷纷缓缓起身,整理衣衫,恭敬地各自落座。
显庆皇帝正高兴之时,刚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就见北齐的使者 “腾” 地站起身来,满脸怒容,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苏家人。
苏家第一排C位的坐次,尤其是苏钰的长相,让北齐使者压不住心底的怒火,破口大骂,“苏天翊实乃恶贼,这些年来犯下滔天大罪,若不杀他,不足以平我等之怒!想我北齐和谈,首要之事便是杀了苏天翊。”
因为容貌的关系,北齐使者就是指着苏钰骂的,苏钰并不生气,偏头看着北齐使者,只是有些诧异。
好歹还是个使者,看到她的脸就破防,这也太不中用。
就在苏钰诧异之事,南魏使者也跟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气愤之色,说道:“不错,苏天翊此人,阴险狡诈,在我国土兴风作浪。大周若想与我南魏和谈,也必须先杀了苏天翊,否则一切免谈!”
慕容弦紧抿着唇,虽然不像北齐和南魏使者那样站起来破口大骂,脸上神情极为复杂。
要是能一剑杀了苏天翊,他情愿折寿二十年,不,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此人不除,慕容氏想再独立回去,难如登天。
“此等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我等之怒。” 北齐使者再次大声说着,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苏钰彻底惊呆,她不禁看向慕容弦,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气。
她到此时才明白,慕容宁说她太像苏天翊,慕容弦绝对不会喜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显庆皇帝明显愣住了,实在没想到,苏天翊人不在场,竟然成了主角。
宫宴上的大周臣子也有些惊讶,苏天翊离京十年,离京前己是出将入相,做到了官场天花板。
离京后,他到底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现在三方和谈,竟然能引南魏和北齐的使者破口大骂。
他到底干了什么。
唯独关楚河,神色淡然,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一个从小到大,就没当过第二的人。就是外表性格看来起再温和,内里的攻击性都是极强的。
不管最初的原由是什么,苏天翊既然当了监察寮的正使,那肯定也能把本职工作做到极致。
也幸好,苏天翊离京了,不然这京城早就变天了。
“噗。”一声女子的轻笑,让原本剑拔弩张的场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没忍住。”苏钰抿唇笑着,“父亲离京多年,从未有只字片语传来,我一直在想,父亲在外做什么,现在知晓,他如此厉害能干,把你们打到只能动嘴皮子的地步。”
就大周与南魏,北齐的关系,能动手就绝不会动口。
只能动口言语贬低,这是真破防了。
“区区小女子,和你那亲爹一样,都该死。”北齐使团越说越上瘾,拱手向显庆皇帝说着,“苏家人都该死,诛全家,灭九族。”
南魏使团也跟着说,“对,灭苏家九族。”
苏天佑就要起身开口,谷夫人却是拍拍她的手,笑着开口,她声音舒缓,甚至带着一点点揶揄,“苏大人离京多年,从来不曾邀功请赏,竟不知他竟然立下如此多的汗马功劳。”
“现在由诸位开口为苏大人请功,多谢了。”
北齐使者顿时更怒了,正想大声斥责,却被同伴拉了拉。
眼前场面都快失控,再这么骂下去,除了丢脸,也不会有结果。
原本还在发懵中的显庆皇帝,顿时觉得这话有理,让敌国破口大骂,自然是苏天翊的差事办的好。
“苏大人与国有功,是该大大的嘉奖。”关太后说着。
显庆皇帝笑着点头,“没错,是要好好嘉奖。”
关太后顺势说着,“苏大人为国操劳,膝下只有一女,年芳二十,尚未出阁。”
说话间,关太后目光看向薛迟,“薛迟乃是长公主之子,又得皇上喜欢,身份贵重,与苏姑娘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显庆皇帝想到他答应了薛迟的,难得与关太后意见一致,“我也觉得他们合适,趁着今天,我来做这个红娘,给他们赐婚。”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脸色各异。
薛迟与苏钰的交往京城皆知,两人成亲是早晚的事,但这个时候指婚,是否有些不妥。
哪有在宴请外宾时,突然给臣子指婚的,又不是和亲。
薛迟也有些意外,心知关太后不会好心指婚,肯定有后招等着他。
但眼下的情况,他若是拒绝,与苏钰再无可能,这是明摆着的阳谋。
当即走到台下,恭敬地向关太后和显庆皇帝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谢谢陛下、太后娘娘,臣定不负陛下与太后娘娘之厚爱,护苏姑娘一世安稳。”
谷夫人微微皱眉,有些担忧的看向苏钰。
苏震岳和苏天佑也是面面相覷,苏钰与薛迟交往,他们都不反对。
但这个时候指婚,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苏钰心里也十分意外,却是向三人笑笑,示意自己无事,走到薛迟身侧,跟着一起见礼,谢恩道:“臣女苏钰,谢皇上、太后娘娘隆恩。臣女定当恪守妇道,与薛将军携手相伴,为皇上、太后,为大周尽绵薄之力。”
“好,成全一对有情人,是喜事。”显庆皇帝十分高兴,又吩咐苏钰出阁时以郡主的标准,让宗人府额外准备一份嫁妆。
苏钰与薛迟再次谢恩。
谢恩后,两人各自落座。
亲事终于尘埃落定,虽然是在这种场面下,苏钰面色微红,不禁看向高台处的薛迟。
薛迟也正看着她,目光坚定。
不管关太后想做什么,指婚达成,他是真的高兴。
皇帝亲自指婚,哪怕不合时宜,道喜声络绎不绝。
晋阳长公主做薛迟的“母亲”,脸上笑的十分高兴,心里却是突突的,不敢去看谢无衣,却是下意识抓住儿子的手,生怕他闹出事来。
薛驸马也留意谢无衣,只见谢无衣脸色刷白,神情没落,端起酒杯,好像敬酒一般,随即一饮而尽。
薛驸马多少松口气,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不闹就好。
宴席开始,礼部苦心准备的,节目十分精彩。
歌姬舞女们翩翩起舞,乐师们弹奏着美妙的乐曲。席上菜品,旁边侍侯的宫人更是不必说。
显庆皇帝最欢喜之日,当然得好好展现一下天朝大国的风采。
酒过三巡,宴席己到后半场,就在此时,慕容弦突然起身,向显庆皇帝和关太后行礼,“家姐己入京二十年,父王病重垂危,想念姐姐,想在死前见姐姐一面,请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父亲重病这种都是借口,质子只要回去了,就绝不会再回来。
慕容宁入京为质二十年,做为质子她早该回去,但一直没回去。
一直沉默的南魏太子夜烬阳突然站起身,向显庆皇帝见礼之后说着,“早就听闻大周乃天朝大国,竟然扣留质子二十年,不放其归,大周此举,实在让人费解。”
北齐使团也跟着说,“慕容氏都投降了,还要扣留质子,你们大周就这么没自信吗。”
显庆皇帝十分犹豫,他曾答应过慕容宁会让她回西北,天子一诺,哪能食言。
又听南魏和北齐的使者皆如此说,心下更觉得该放慕容宁离开。
目光看向朝臣,朝臣们面面相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宁前头在京城大开杀戒,恨她的人多,怕她的人更多。
若是真走了,相当于送瘟神,皆大欢喜。
要是没走成,依然还在京城,这时候敢乱说话,岂不是会被事后报复。
“此事,稍后再议。”
就在显庆皇帝犹豫之时,关太后突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