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帮忙
韩濯和滕时其实并不熟悉。
但在生意场上,双方各自的名号都太响亮,就算是不亲自打交道,也都对对方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以前韩濯和蒋洲成关系密切,自从蒋洲成死了之后,立刻把JOSEN公司踹到了一边,转而与智语公司合作。
忠诚这个词在韩濯身上没有一点意义,那双笑眯眯的狐狸眼下盯住的只有最切实的利益。
而滕时却正好与他相反,有着生意场上少见的磊落,而且除了必要的合作,轻易不会拉帮结伙。
如果说韩濯像是热衷于扩大族群的狡黠头狼,那滕时就像是独来独往的高贵的豹。
韩濯不知道滕时忽然到访是为了什么,心念急转间已经把各种可能想了个遍,最后一琢磨——该不会是翻旧账吧?
“还以为这家会所的门禁大罗神仙来了都打不开,”韩濯的视线从滕时的腕表上扫过,笑着晃荡着酒杯里的果汁,“没想到在滕二少面前就跟没上锁似的。”
“也是巧了,”滕时走进来,身后的大门自动关上,“这道密码程序的源代码在我很多年前写的代码上改进的。”
他很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容颜俊美,姿态随意且放松:“抱歉唐突拜访,但是韩少这些年神龙见不见尾,我如果不贸然一点,恐怕还见不到呢。”
韩濯笑着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杯果汁:“你要来我随时欢迎,毕竟不是哪天都能看见美人的。”
“韩少恐怕不喜欢我这样的吧。”滕时接过来。
“怎么说?”
“直觉。”滕时淡淡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忽的话锋一转,和韩濯聊起了业务。
两人你来我往,韩濯从容应对,聊得还挺投机,但韩濯越聊越觉得没底,滕时深不可测,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滕时不可能直接试探他的商业机密,这番聊天也像是闲聊而已。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对滕氏集团那么宽容,”滕时向后靠在沙发里,从韩濯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锁骨的窝,再向上是优美的颈部和突出的喉结,“就算是之前和滕禹对着干的时候也始终留有一手,最近更是几乎有点像是在……”
韩濯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像是怎么?”
“像是在讨好。”滕时看着他笑起来,“可能我看错了吧,总觉得你是想刻意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
原来这才是他的正题,韩濯额前的蓝色卷毛下都渗出了冷汗,笑了起来:“以前滕禹和我抢B国和Q国的生意,使点绊子正常,但现在我们联手合作,自然要团结友爱啦。不好意思我有点内急,去下洗手间……”
韩濯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却忽的被啪地抓住了手腕。
“洗手间就在房间里,”滕时的桃花眼弯起来,“你往哪走?”
韩濯抬腿就跑,然而滕时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用力一拽直接把人丢进了沙发里。
韩濯还想窜起来,结果滕时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按住他的胯骨,跨坐在他身上又把他按了回去。
力气大的很。
这病秧子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
榨汁AI吓得尖叫,想要报警,滕时只一个眼神扫过去,榨汁AI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将它压制在了原地,滕时配备的AI能力和它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滕时居高临下地看着韩濯,按着韩濯的手背青筋崩出,嘴角却带着悠然的笑意:“我就说韩大少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怎么偏偏对滕禹那么手软,思来想去排除了各种可能,只剩下一种解释了——你喜欢他。”
韩濯瞳孔一缩,嘴上还在挣扎:“你说什么呢,我根本不可能……”
滕时哂笑一声,抬手关掉了他挡着眼睛的电子带。
刷一声电子带撤去,下面是韩濯狭长漂亮带着慌张的眼眸。
“韩少长了一双凤眼,风情万种,”滕时微笑着一抬手,虚拟的假发影像精准地投射在韩濯的头上,“还是说应该叫你,小荷?”
乌黑如瀑的长发在空中虚幻地飘动着落下来,与韩濯的面容完美契合。
四目相对了几秒,韩濯震惊颤动的瞳孔恢复了平静,露出一个慵懒的笑意,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被发现了啊。”韩濯像一只翻肚皮认输的猫,笑着看滕时,“我早就知道滕二少是滕家最聪明的那个,果然如此。”
“你别说,”滕时眯起眼睛,“还是长发适合你。”
韩濯笑起来。
“所以你想要什么?”韩濯歪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任你差遣。”
滕时的神色变得认真:“我需要你帮忙,搅黄洪武的项目。”
韩濯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洪武这件事做下去,结局就是滕禹和滕玟反目。”
韩濯:“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滕禹,这块地上的生意是滕玟的心血。”
滕时摇头:“不,就算滕禹不做这个项目,滕仲云也会让他做别的项目,换一种方式挑拨他和滕玟的关系罢了,滕禹要离开滕氏的路不会顺畅,滕仲云势必让他们打起来。”
韩濯讽刺道:“你们家老爷子真是有点变态在身上的,他图什么呢?”
滕时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说:“与其告诉滕禹真相,让他之后再走进别的坑里,不如将计就计,让他继续做下去,由你把这件事暗中搅黄,让滕禹失败地退出,等他离开滕氏之后,洪武的项目自然会回到滕玟手里,这样兄弟俩的关系就保住了。”
韩濯看着他:“为什么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大能力,而且能做得到神不知鬼不觉?”滕时说,“再者,你和滕禹不是也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你不希望他和滕玟打得死去活来吧。”
韩濯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来。
滕时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说了韩濯心坎上,他完全不担心韩濯会拒绝。他看得更远,日后如果滕禹离开滕氏势单力薄,有了韩家的帮助才有可能在市场上活下来。
滕禹的能力数一数二,但是这些年他一直在滕家这棵大树的荫蔽之下,没有经历过脱离庇佑的市场厮杀,背后没有了滕氏的名号,这条路要难走得多。
“好,”果然韩濯说,“这个忙我帮了。”
滕时按在他肩膀的手松了松:“说起来你和滕禹在等什么?滕玟那边都领证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自己的真实身份在滕禹心中形象太差了呗,韩濯现在真的是万分后悔自己当初穿着小碎花裙子一脚把滕禹踹到坑里的事情,为了一个第一名的奖杯,自己现在要付出多大的力气来扭转这个印象。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韩濯嘴硬:“因为你大哥是个恐同的老古板呗,小叔子你也帮帮我,跟奚斐然时不时在他面前亲个嘴什么的,争取早日把他掰弯。”
滕时无奈苦笑:“这恐怕有点难,最近我和奚斐然在冷战。”
话音未落,他忽的感觉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疼痛来得太猝不及防,滕时的手上一下子泄了力气,几乎是瞬间,下方的韩濯翻身而起,一个巧劲儿反把他按在了身下。
“冷战?”被压了这么久韩濯早就想反客为主了,看着滕时仰面倒在沙发上,心里顿时一阵暗爽,“因为什么?”
滕时没有回答他,韩濯只见他的脸上的血色飞快地褪了下去,漂亮的眉眼痛苦地蹙紧,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喂!”韩濯吓了一跳,“你装的吧,不是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下一秒就成林黛玉了?”
滕时喘息起来,胸部连通锁骨一起起伏,向一侧弓起身子。
韩濯看着他冷汗都出来了,知道他是真的疼,赶紧松开他。
滕时紧紧按住胃部。
最疼的那几秒钟他几乎无法动弹。
果然就像祁南瑾说的,那“蘑菇神水”能治愈他的顽疾,却治不了他的根基,这几天心情不愉,加上刚才下车的时候没注意吹了点风,脆弱的胃就扛不住了。
韩濯赶紧给他拿来一个暖宝宝按在胃部,蹲在地上帮他揉了半天,滕时才稍微缓过了一些。
韩濯松了一大口气:“我真怀疑你是来碰瓷儿的。”
滕时掀起被冷汗打湿的睫毛,脸色比雪还白,后背都湿透了,他不习惯被不熟的人安抚,然而刚才如果不是韩濯,他肯定要胃痉挛。
滕时垂眸,沙哑地说了声:“谢谢。”
韩濯原本还想借机打趣几句,看着滕时那张脸,忽的就什么都不出来了。
他妈的,滕家人一个个都是尤物。
别说奚斐然了,就连他看了都要心动,很早以前他就听说滕时的长相特别惊艳,从新闻和访谈里他也知道滕时长什么样子,然而亲眼见到还是不一样,滕时那张脸太有冲击力了,完美的皮囊下兼有着脆弱和坚韧,尤其是当他痛苦的时候,那副容颜简直能引发人灵魂的颤动,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对着这样一张脸冷战?奚斐然莫不是个傻子。
韩濯唏嘘半秒,忽的心里就有了点子。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奚斐然你以后再谢我吧。
滕时扶着沙发缓缓坐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等等!”韩濯笑颜如花地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滕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忙活,只见韩濯飞快地选了几种水果,还没等滕时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就一股脑丢给了AI,几秒钟之后他捧着一杯加热过的鲜榨果汁送到滕时面前。
“喝完再走,”韩濯笑眯眯地说,“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养胃果汁,木瓜、石榴、乌梅、桂圆、龙眼,保你喝了之后不再疼。”
滕时低头看着那一杯冒着热气的棕色果汁,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像黑暗料,然而奈何韩濯刚帮了忙。
滕时接过来一饮而尽:“谢谢。”
味道倒是不错。
韩濯把他送出门口,关上门转身回屋。
榨汁AI终于脱离了滕时的控制,委屈巴巴地看着韩濯。
韩濯笑意盈盈地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我真是天大的好人啊,应该给我发诺贝尔。”
AI不明所以,韩濯点了点它的屏幕:“知道我刚才给滕时榨的什么汁吗?”
AI立刻把刚才那一杯的原料都列在了屏幕上。
木瓜石榴乌梅之类的倒是和韩濯说的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雪杉果。
韩濯从满桌子的水果中抽出那个形状奇怪的红棕色土豆状果子:“雪杉果,我之前在E国旅游的时候见过,只在当地产。这玩意营养价值高的吓人,贵得很,当地人叫它果中黄金,不过就有一点不好……”
韩濯笑眯眯的咬了一口雪杉果:“肠胃弱的人吃了之后会剧烈胃疼,对身体倒是没有任何伤害,第二天还会精神焕发呢。”
AI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韩濯回想起滕时病弱时候那绝美的诱人模样,笑容更深了:“滕时和奚斐然之间有什么可冷战的,无非需要一个台阶而已,我就不信这种状态下的滕时出现在奚斐然面前,他能不心疼不认错。”
“对不起了小叔子,为了你们俩的幸福,委屈你疼一晚啦。”
第222章 化冰
停车场附近起了风,明明不久前还是夏日,仿佛转瞬之间天就凉了下来。
滕时坐进飞车里,闭目后仰在了椅背上。
人工智能接管了飞行指示,飞车原地起飞,AI阿时的声音从音响中温柔地传出来:“你刚才屏蔽了我的权限,我很担心你的安全。”
滕时依旧闭着眼睛:“一时半刻而已,没事的。”
命运的诅咒仍在继续,这几天滕时经历过好几次意外,不过都被AI阿时挡了下来。
AI阿时知道滕时有自己的考量,它默默将车内调整到了适当的温度,还是忍不住有点落寞地问:“是我妨碍到你了吗?”
滕时睁开眼,窗外的车水马龙映在他素白的脸上:“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但如果是是都由你来做,那人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AI阿时百亿级别的计算能力过了一遍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你的目的就是要让韩濯介入其中。”
韩濯太聪明了,所以他一直高高挂起,不愿意沾染是非,对于滕禹的家事谨慎地保持着距离不越界,因为他害怕万一做错了被滕禹讨厌和拒绝。
但这次滕时亲自把路摆在了他面前,韩濯被迫下地湿鞋,表面上是帮滕禹和滕玟,实际上却是帮了他自己。
与其想尽办法让滕禹接受他的外在,哪里比得上和滕禹绑定在一起来的效果更好?
滕时看透了他游刃有余的外表下害怕行动的内心,所以推了他一把。
用心良苦。
AI阿时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雀跃道:“或许很快我们也能看到滕禹和韩濯的结婚请帖了。”
滕时:“希望吧。”
忽的他话音一顿,胃里似乎不正常的一阵抽动,紧接着又传来丝丝缕缕的疼。
滕时微微蹙眉,明明刚刚已经好了,怎么又痛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祁南瑾忽然来了电话。
“阿时我想死你了!”祁南瑾上来就是一通疯狂的思念输出,如果人在的话,大概会抱着滕时猛亲也说不定。
这几天祁南瑾去了E国,有一周没见面了。滕时的眉头舒展开,手轻搭在上腹:“家里的绣球开花了,我昨天让人给伯母送了一些过去。”
由于滕时被命运诅咒的事情,祁南瑾前不久一直守在崇景,几乎天天都要跑到滕时家看看,奚斐然忍无可忍,在门口做了个程序,每次祁南瑾一来就朝他脸上滋水。
后来祁南瑾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可能太打扰了,也就不来了,但还是实在放心不下,就一直和AI阿时偷偷联系,每天都要确认一下滕时是不是安好,直到最近才敢放心地离开崇景去参加E国的学术论坛。
“她已经插在我们家客厅的青瓷瓶里了。”祁南瑾发过来一张照片,蓝紫色的绣球花在素雅的瓷瓶中开得绚烂,“喜欢得要命。”
滕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想我啦?”
滕时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刚要答话,忽的只觉得胃里一针锐痛,像是有小刀在钻。
滕时用力掐住上腹,手指陷入黑色衬衣里,细密的疼痛在胃里翻搅着,不过片刻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阿时?”祁南瑾半天没等到回音,有点意外。
“有件事想跟你说,”滕时忍住疼,尽量长话短说,“咱们之前调查过的你家疗养院里的神秘老人,你还记得吗?”
祁南瑾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当然记得,怎么忽然提到他?”
“他可能是滕仲云的弟弟。”
祁南瑾震惊得整个人都炸了毛,直到滕时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遍,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这也太巧了吧!怪不得你当时觉得他眼熟!”
“都还只是猜测,没有办法确认。”滕时的声音压得很稳,没露出一丝疼痛。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和祁南瑾信息共享,这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如果当时有那个人的DNA就好了。”滕时低声自言自语。
那么现在他们也就不用纯靠猜测来做出判断,有些事情就可以提前谋划,甚至能影响全局。
在心底最深处,滕时知道那个老人的身份是最重要的一环,如果真的能确定他是滕仲云的弟弟,那么有些一直困扰着他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对面忽然沉默了两秒,然后祁南瑾有点扭捏的开口:“有件事情我想坦白,阿时你别揍我。”
滕时:“……”
“当时你说危险不让我查,我还是不死心,又回当初你第一眼看见他的房间去搜了一遍,结果找到了几根头发。”祁南瑾有点激动又有点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我一直留着呢。”
与此同时,城西。
崇景是H国的政治的中心,而城西则是军-事重地的集中地,不同于城中心和东区的繁华,这里的建筑大多低矮,占地面积却很大,每一处大院都用高高的水泥围墙圈起来,门口的卫兵时刻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其中有一间大院看上去很低调,门口写着“崇西计算机研究中心”的牌子,而此时此刻门口却停了好几辆黑色的飞车,卫兵足有6个,大门旁还有好几个便衣静静地看着等待着,就连通往此处的飞车线路也被临时改了道。
大抵是有重要人物在院中。
大院里,老者放下茶杯:“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奚斐然起身,得体的西装勾勒出他强健的身材,他原本就高大英俊,如今又比当年初成为国家AI总署教练时多了许多沉稳:“劳烦您百忙之中过来,我送您。”
老者看着奚斐然,那张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上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应该是我感谢你。你像是我们国家AI智能领域的定海神针,有你在,我们才安心。”
出自这位老者之口,又是这么高的评价,这句话的含金量有高得几乎让人无法想象,若是有外人在,只怕要震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奚斐然始终从容而谦逊:“能为国家效力是我的荣幸。”
老者眸色深远:“起初我还担心过,怕你的心在J国。”
奚斐然感觉自己被那目光看透了,他抬起头,迎上老人的目光,坦坦荡荡:“我的父母是H国人,我的根在H国,我的爱人是H国人,我的心也在H国。”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你做的事情确实证明了自己,是我多虑了。”
奚斐然把H国的整个国防信息系统做了优化,又把H国的AI工程师们训练到了全世界的顶级水平,如果这样还不算忠诚的话,就没有人算了。
这一次老者虽说是视察,但实际上核心却是来感谢奚斐然的,另外还给奚斐然送来了他最需要的设备支持和资源权限。
奚斐然送走老者,心下踏实了许多。
有了那些帮助和权限,对他研究如何提取完整的人类记忆存储起来至关重要,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完成魂穿的最后一个缺口,真正给滕时一张能重活一次的复活券。
看着门口呜呜泱泱的黑色飞车队升空离开,周围的戒严解除,奚斐然也一秒没耽误地坐上了飞车,火速赶回了家里。
预定的高级食材几乎和他同步到家,奚斐然脱下西装围上围裙,指挥服务AI:“东西放厨房。”
草莓鹅肝慕斯、香煎鸡胸肉、蟹肉炖饭……
今天是法式风味。
锅里的东西咕咚咚煮着,奚斐然在鹅肝慕斯盘子上挤上蓝莓果酱,点缀上无花果配色,最后再放一小枝翠绿的迷迭香。
直到一切都准备得很完美,他换下围裙,穿上一身不那么刻意却又完全能体现身材优势的居家服,在客厅里溜达,时不时地看表。
滕时应该快回来了吧。奚斐然的心跳有点快。
他几乎没有过和滕时冷战的经验(其实是滕时单方面不他),但也不算是冷战,滕时一早一晚出门回来都会和他打招呼,不过也仅限于此,奚斐然晚上想要和滕时说多几句话都没机会,想要一起睡更是不可能,总是被各种由搪塞或委婉拒绝。
奚斐然没有找到化解这种局面的方法,经过了各种深思熟虑,他觉得应该从生活上循序渐进,先从晚上一起吃饭开始,逐渐向滕时示好,释放求和信号。
忽的,他听到了门口AI的声音:“欢迎回家。”
奚斐然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几乎是同时,滕时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带着初秋的寒气,俊美的容颜白皙如玉,低下头换鞋,浓黑的睫毛微垂着,没有和奚斐然对视。
“回来了。”奚斐然装作刚刚路过门口的样子,看似很平淡地开口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滕时语气淡淡:“有点事。”
奚斐然紧攥的手背上崩出了一条青筋,出师不利,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继续温柔地说:“没吃晚饭呢吧,我准备了一些,一起吃吧。”
滕时换鞋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慢,过了好几秒才缓缓直起腰,低声说了句:“你自己吃吧,我不太饿。”
奚斐然感觉自己捧捧乱跳的一颗心径直跌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委屈地同时几乎有些愤怒起来,话音也开始冷硬:“不吃饭怎么行?”
滕时不愿多说,他的胃里像是有刀割,一寸寸地切摩着里面的软肉,他现在只想回房间躺着休息,奈何奚斐然拦在跟前像是一堵山。
“借过一下。”滕时强撑着精神。
这敷衍又抗拒的态度终于让奚斐然的怒火燃烧到了头顶,脱口而出怒道:“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下一秒他就看见滕时扶住鞋柜,右手按住胃部,痛苦地弯下了腰。
奚斐然瞳孔猛的一缩,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滕时后背紧弓着,身子越来越弯,手指用力戳进腹部,胃里像是有无数带刺的冰球在里面滚。
“没事……”
滕时还想起身,然而下一秒剧痛又尖锐起来,双腿一软不受控地跪了下去,奚斐然一把将他稳稳抱住,手指触碰到滕时的后背,才发现衬衫都被被冰凉的冷汗浸透了。
“怎么胃疼成这样?”奚斐然的心都碎了,“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滕时在他怀中痛苦喘息着,冷汗打湿了眉梢,因为疼痛鼻梁上都挤出了轻微的褶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奚斐然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向着卧室走去。
第223章 破题
滕时真是痛得很厉害,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今天会三番两次地胃疼,以前吹了风着凉也没有这么严重过。
回想下来唯一的异常就是韩濯那杯水果汁。
下毒是不可能的,只怕是里面加了什么刺激肠胃的水果。
韩濯啊韩濯……
滕时胃里疼得如同刀割冰凿,上腹深处一阵阵泛恶心,后悔自己当时碍于面子接了过来,此时又无处说去,只能闭目强忍着。
卧室的大门自动打开,奚斐然抱着滕时走进去,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怀里的温度消失的那一刻他几乎有些舍不得,他已经有一周多没有抱过滕时了。
滕时冷汗淋漓,双手用力地按在胃部,侧躺在枕头上却并不安稳,刚躺下又艰难地翻向另一侧,漂亮的下颌线紧绷着弧度,奚斐然能听见他极力压抑着的粗重呼吸。
在我面前有什么强忍着的必要吗。
奚斐然心疼得要命,虽然两人在冷战,但他觉得滕时在这种时候总不会拒绝他,于是他伸出手:“我帮你揉……”
“不用……”
冷汗顺着滕时的脸颊滑下来,他的面容苍白如纸,抬眼看着奚斐然轻声说:“你去休息吧,我有AI照顾就够了。”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奚斐然瞳孔深处从受伤变得暗淡,然后低下头,起身一语不发地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空了。
滕时艰难地翻过身,胃里的像是有一只尖锐的爪子在里面挠,他用掌根用力按住痛处深深压进去,眉心都挤出了细微的皱褶,声音发颤:
“珍妮,帮我……弄点药。”
他不是不想让奚斐然留在这里,只是心里的坎还没过去。
奚斐然想要利用滕禹和滕玟之间的斗争来制约滕仲云,究竟是他教育的失败,还是奚斐然骨子里对于亲情的淡漠,无论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都让人难受得很。
眉目俊秀的小男孩仿佛穿过记忆仰头看着他,一双浅色的眸子清澈透亮。
如果自己那时对他再关心一些,给他的爱再多一些,会不会今日就会有所不同?
疼痛忽然加剧,像是整个胃肠都开始抽动,滕时闷哼一声抓住腹部,黑色的衬衫被攥得紧紧绷在身上,勾勒出肩背清瘦的轮廓。
珍妮带着温水和药飘了过来,想要把药喂给滕时,然而刚俯身杯子就被滕时碰倒在地。
“呃……”
胃痉挛终于发作,滕时痛得在床上来回辗转,单手按住腹部翻身向左,还未等躺稳又双手一起顶住胃部翻滚向右,豆大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落,枕巾都被打湿了。
AI在一旁焦灼地打转,忽的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夺走了珍妮手里的药片。
滕时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搂住他的腰,然后他就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那人有点粗-暴地掰开他的下巴,动作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疼痛。
温热的水流和药片一起送进他口中,奚斐然声音冷硬:“咽下去。”
滕时艰难地吞咽,因为动作迟缓,有水流从他嘴边流了下来,拂过白绸一样的柔软皮肤。
奚斐然的视线被牢牢勾住,下意识用拇指帮他擦去,指腹触即的一刹,引起心里一阵酥麻酸涩的战栗。
他原本存了赌气的想法,既然滕时不他,那他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干脆也冷着算了。
然而看到滕时这副样子,那些幼稚的想法全都被抛到了脑后,只剩下心疼。
他都这样了,我还和他置什么气呢。
滕时在他怀里虚弱地喘息着,乌黑的眉目被苍白的皮肤衬得如同画笔描绘出来的一样,腹中还在剧痛,他忍不住又要去按,奚斐然的手已经比他提前一步覆了上去。
掌心炙热,动作温柔而有力,一圈圈揉在最合适处,缓解着钻心的剧痛。
奚斐然把他稳稳抱在怀里,边揉边低声说:“我就该让你自己疼,直接疼晕了最好。”
泄愤的话虽这么说着,力道却始终温柔。
然而大概是一语成谶,滕时的胃忽的一阵剧烈抽搐,疼的他一声痛苦地俯身弯腰下去,奚斐然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立刻加紧按揉又解释:“我开玩笑的。”
许久,滕时终于在按揉下缓过来一点,精疲力竭地靠在他怀里:“小白眼狼……”
一语双关,也是滕时这些天第一次涉及之前二人的矛盾,奚斐然明显感觉到,滕时周围那竖起的高墙在这句半玩笑的话中消解了。
“那天是我的错。”奚斐然低头认错。
滕时虚弱地掀起睫毛:“你有什么错?”
“当时我知道滕禹和滕玟的矛盾后,第一反应就是利用他们的间隙来借机侵入滕仲云集团内部,复仇是我的本能反应,我并不是不在意滕禹和滕玟,我只是……”
滕时替他说了:“你只是……看到了机会就一定要抓住……”
奚斐然低声说:“是。”
滕时轻轻呼出一气:“我其实不是怪你,是怪我自己……”
“我这一世虽然努力和滕玟滕禹处好关系,却还是有诸多不尽如人意,没能给你树立什么好榜样。我自己也没给到你足够的爱,如果我真的做到了让你体会到家庭的重要,或许那天你的第一直觉就不会是那样……”滕时顿住,许久又说,“如果我当初不送你走就好了……”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奚斐然却猛然懂了,怔然望着他。这是滕时罕见地提起那四年将他送到J国的事情——以后悔的情绪。
滕时把奚斐然从小白团子长到十六岁,看着他一步步摆脱过去的阴影,变成一个健康成熟的少年,然而当奚斐然表现出来对他的爱慕时,他害怕了,他怕阻碍奚斐然的想,也怕面对自己的内心,于是他把奚斐然送走了。
他以为那是对奚斐然好,却不知道对奚斐然的伤害有多深,在被抛弃的绝望和痛苦中,奚斐然只能又重新抓住了复仇的稻草,为了支撑自己活下去。
滕时终于明白了这次冷战的根源——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对奚斐然深深的内疚。
“你说的对,”奚斐然轻声说,“是你的错。”
然后他低头吻住了滕时。
那吻有些颤抖,滕时下意识抱住了他宽阔的脊背,智脑里响起奚斐然的声音:“我已经撤销了指令,我不会在滕禹和滕玟的事情上趁火打劫,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向滕仲云复仇,放心吧。”
不知亲吻太过温情,还是心里安定了,疼痛逐渐消弭,滕时只觉得大脑里昏昏沉沉,不一会便垂下了头,陷入了昏睡中。
奚斐然轻轻放下了滕时,然后拿起一旁的热水袋贴在了滕时的腹部——他之前离开,就是为了取它。“照顾好他。”奚斐然替滕时盖好被子,嘱咐一旁的珍妮。
然后他起身,替滕时关上灯,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身体晃了晃。
月色从窗外透过来,奚斐然的脸色呈现出异样的苍白,甚至刚刚亲吻完滕时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AI阿时担心地说:“你又转移走了滕时的疼痛。他这次是胃痉挛,至少还要持续半个小时以上,你最好也尽快去休息。”
“我没事。”奚斐然按住胃部,扶着墙走了出去,来到了书房。
疼痛的时候大脑反而更清晰,他还有事情要做。有关记忆存储,他如今已经从高层那里获得了市面上能获得的全部支持,没有由再拖延下去。
“帮我把文件都调出来……”
AI阿时立刻照做,同时操控着房间里的服务AI给奚斐然倒了杯热水,虽然聊胜于无,但总比硬挺着好一些。
奚斐然强忍着剧痛翻阅着文件,顺便拿起桌上的水杯,忽的,他猛然停住,看着杯中的水,仿佛被雷劈一样闪过一道念头。
疼痛信号之所以能被转移,却不能被提取,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把神经信息的传导当做了和水源一样的东西,水只能从一个地方流到另一个地方,不可能自我复制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但如果记忆不以神经元活跃的方式呈现呢,如果不纠结于把记忆本身复制,而是把记忆的复制品复制呢?
让两个地方同时出现水,除了复制水本身,还可以给水拍照片。他可以先制造一个记忆的投影,然后对投影做副本,这样就实现了对记忆的复制!
开启灵魂穿越大门的最后一把钥匙赫然呈现。
奚斐然眼眶发红,在剧痛中露出了激动到极致而释然的笑:“我找到了。”
第224章 亲子鉴定
第二天一大早滕时就醒了,只觉得全身活力焕发,好像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
他摸了摸胃,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奚斐然不在身边,滕时点开智脑里的消息,奚斐然说有急事要去研究所,可能接下来几天都要晚回。
滕时猜到他应该是某些研究有了重大进展,一旦灵感来了就会废寝忘食。
“别太累了。”滕时嘱咐奚斐然,又提醒AI:“阿时,记得一日三餐帮他准备好。”
AI阿时开开心心地答应。
它还挺喜欢做饭的,给关心的人准备饭的过程能让它感觉到愉悦和满足,从某种程度上说真的和奚斐然很像。
滕时吃饭早饭后没去公司,而是去了祁家的基因实验室,祁南瑾已经让手下把当初偷偷收集起来的头发送了过去。
研究人员早早就等着了,看到他立刻起身:“滕总。”
滕时示意他坐,然后自己也坐下,把手向上平放在桌上:“来吧。”
DNA亲缘鉴定,只要能够证明这几根头发和自己有亲缘关系,那对于那老人是滕仲云弟弟的猜测就八九不离十了。
针刺入皮肤,冒出一点嫣红。
滕时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在耳膜里震得砰砰作响。
“大概半小时出结果。”研究人员对他笑笑,“现在的技术水平高了,快。”
滕时点点头,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
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当初去山里时听到的有关滕仲云和他弟弟的事情。
滕仲云当初他为了能和弟弟不分开,不惜杀死了亲生母亲,还把父亲送进了监牢,为什么最后他的弟弟会落得个植物人的下场,是意外吗?
根据滕仲云那么迫切的想要找森博士唤醒他弟弟的做法,他弟弟成为植物人应该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滕时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小时。
咔哒一声实验室的门打开,研究人员从里面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滕时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怎么了?结果怎么样?”
“结果出来了。”研究人员拿着手里的报告,犹豫再三递给滕时,“您和被测验者确实是亲戚。”
滕时高高悬起的心猛然落了下来,翻开结果的那一页,下一秒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亲权概率99.999999%
研究人员小声说:“你们不是叔侄,是父子。”
*
曼哈顿Central Park Tower的顶层公寓,8米的挑高搭配着双层全景落地窗,可以将曼哈顿的上东区尽收眼底。
滕仲云站在窗前,夕阳西下,赤红的云从脚下铺开蔓延到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霞光之中,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林立的高楼与乐高玩具并无分别,一切都格外的渺小。
AI飘过来双手捧着热茶奉上,滕仲云伸手去拿,却不知怎么抖了一下,精致的茶杯落地,摔在柚木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AI立刻弯腰去收拾,滕仲云看着那满地的碎片,眼皮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叮!
智脑中忽然传来来电提醒。
滕仲云回过神,选择接听,面前的空间立刻投射出手下总经的虚拟影像。
“滕总,”总经满面愁容,几乎肉眼可见的焦虑,“最近公司整体的业务增长的很困难,不是我们的产品不行,是我们的效率跟不上啊,最近又有几家AI公司和我们解约,市场上现在几乎没有AI公司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在AI是最强生产力的时代,从产品采购、生产程序到销售,甚至公司的日常经营管都离不开AI。
滕氏集团作为一个世界五百强企业,几乎是在智能化浪潮刚开始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产线和业务都AI化,然而近几年事情却开始不对劲。
先是原有的AI合作商以各种由拒绝给滕氏的系统升级,之后滕氏换了新的服务商,却发现AI能力甚至还不如之前。
于是再换再换,竟然一家比一家差,直到今年,AI合作厂商纷纷以各种由和滕式解约,只有滕禹和滕玟负责的板块还能勉强维持运作。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营造出美好的氛围将其骗进去之后再慢慢地杀死。
是谁在墓后操控?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和影响力,能让整个AI行业都唯命是从。
答案显而易见。
滕仲云冷笑,脑中浮现出当初不过膝盖高的奚斐然从他的枪支展示墙上抓下一支,毫不犹豫地对他扣动扳机的样子。
虽然年龄很小,小孩子的那双眼睛里却满是恨意,像是翻涌的洪水。
杀死他太容易了,当时滕仲云想,那样会少了很多乐趣。
于是他把奚斐然丢给了滕时,听着滕时用马鞭抽打奚斐然的声音,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意。
就该这样,把这个满是尖牙利爪的小家伙圈养起来,在他发狂的时候用残忍的方法打压他,再在他脆弱的时候给一根骨头,让他明白只是你的赏赐。
厌恶又渴求,恐惧又顺从。
他要把奚斐然从内心深处毁掉。
但他没有想到,滕时表面上顺从他的意志,实际上却在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奚斐然已经错过了被驯化的时期,变成了一只内心坚韧、利爪向外的真正的狼。
长大了啊,向我复仇了。
当初应该一枪崩了他的。
还有滕时。
滕时是最大的变数,他本该按照自己的预设的线路行进,却完全脱离了轨道,根本没有受到一星半点的精神控制。
为什么呢?明明是十六岁以前听话的很。
总经抓了抓愁白的头发,斟酌着继续汇报:“另外滕总,飞车的市场逐年扩张,当前市面上只有滕时能造得出来飞车,您是他的父亲,能不能和他商量,把我们也纳入他的供应商,我们毕竟也是配件行业的龙头……”
滕仲云冷冷道:“他以前就没有和滕氏集团合作的意向,难道现在会忽然有吗?”
总经不知道这一家子究竟有什么仇怨,别说是生意了,就算是生活上,儿子和父亲也几乎从不往来往。
“可是滕时不和我们合作,就会和我们的竞争对手合作。”
总经欲哭无泪,一边是日渐下降的效率,一边是被滕时拒绝合作导致的生存空间的压缩。
虽然滕氏集团现在表面上还是强大的产业帝国,旗下有制造业、房地产、医疗、金融等众多产业,但这样的繁荣还能维持多久呢,再这样下去距离崩盘或许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飞车掌权的不是滕时就好了,如果是其他任意一个人,恐怕都不会拒绝滕氏集团优厚的合作条件。
滕仲云看着楼下的中央公园,湖水平静无波,反射着夕阳的赤红血色:“是时候铲除障碍了。”
总经从这短短的几个字里听出了点更深的意思,忽的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而还没来得及细想,对面已经挂了。
滕仲云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转身上了楼。
偌大的二层很安静,香薰环绕的空气中有股隐隐的药味和消毒水味,滕仲云走到尽头的卧室,推开门——床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视线低垂,两颊凹陷,透出常年卧床的消瘦,双手放在身侧,手臂上连接着各种线路,旁边的医疗仪器滴滴地响着。
滕仲云在床边坐了下来:“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呢?”
没有回应。
男人的瞳孔深处没有丝毫的波动,机械性地眨了一下眼睛,那只是肌肉的条件反射。
“小风啊,”滕仲云握住了男人的手,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弟弟不做任何回应,摩挲着他的手背,“这么多年我一直养着你的儿子们,如今到了他们该回报我的时候,他们却一个个都背叛了我,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滕仲云笑起来:“有些东西好像真是基因里带的。”
滕沐风依旧毫无反应。
滕仲云的目光变得阴鸷,他忽的站起来,从一旁取出一代营养液抽进注射器里,毫无预兆地对着滕沐风的鼻饲管打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由于液体输入的速度太快,滕沐风被呛到,控制不住地呛咳起来,胸前剧烈起伏。
“这不是有反应吗。”滕仲云的笑容变得和缓,撤掉营养液,用毛巾擦拭着弟弟的脸,“总是不听哥哥话,非得让我教训你才行。”
“也就哥哥能包容你,能照顾你一辈子。”滕仲云附身帖在他耳边,“就算你当初想要把我交给警察,我也一直爱你。”
“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犯傻呢,如果你没有做那样的事,现在应该是我们俩共同站在顶峰。”
“你以为这个世界有多纯良?把你带出大山的时候我也只是个孩子,不用尽手段突破下限,怎么可能在那冰冷的世道里生存?那些年我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还不都是为了你。”
“可你偏偏就是那么蠢,说什么良心过不去,非让我自首。良心是弱者为失败编造的借口,这世界上根本就不需要这玩意,强者生存才是万物的真谛。”
“那天你我大吵一架之后你就不见了,我知道你是去找警察了,于是我开车出去追你,谁知道你忽然横穿马路,我根本来不及刹车……”
滕仲云深吸一口气,抚摸着弟弟的额头:“是哥哥错。”
他这样温柔又内疚的时候几乎就像个正常的哥哥。
“不过弥补了你这么多年,应该也够了吧,”滕仲云轻声说,“当初借了你一点东西,现在也用不到了,我自己有儿子了,而且成长的很完美,那些从你这里借来的,我会销毁掉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滕仲云感觉滕沐风的眉头皱紧了,不过那大概率还是无意识的肌肉反射。
“好好休息吧我的弟弟,”滕仲云附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第225章 打架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大门自动识别来者后自动打开,奚斐然一进来就看见滕时坐在窗前的茶桌旁,望着外面的池塘花园。
这里是奚斐然一处隐蔽的私宅,平时他和滕时偶尔会过来。除了风景独好,这里的安保和信号屏蔽做的也是极佳,只要进了私宅的围墙内,不会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哥。”奚斐然快步走到滕时身边,“你说你不是滕仲云的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时回过头,把报告递给他看。
“刚看到报告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误会,阿瑾收集的毛发可能并不来自于那个神秘老人,或许滕仲云也去过那间屋子,他收集到的是滕仲云的毛发,所以我才会和毛发的主人显示是父子关系。但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滕时深吸一口气:“刚才我让人去滕仲云的别墅采集了他的生物样本,又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奚斐然:“结果怎么样?”
“我和滕仲云确实不是亲子关系,而滕仲云和毛发的主人是兄弟关系,”滕时看向奚斐然,“我是滕仲云弟弟的儿子。”
一句话在奚斐然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除了对事情本身的震惊,他心里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滕时不是滕仲云的儿子,和滕仲云原本就微薄的关系在这一刻被彻底斩断,奚斐然再也不用在对滕仲云复仇的时候有所顾忌。
其实早该有这种预料不是吗?滕时和滕仲云一点都不像。
奚斐然忽的想到了什么:“那滕禹和滕玟呢?他们是滕仲云的亲生儿子吗?”
滕时何尝不也是如释重负,他宁愿自己的父亲是任何人,只要不是滕仲云,但他却也怕,他好不容易这一世和滕禹和滕玟的关系缓和,却发现他们不是亲兄弟。
但不是亲兄弟又如何呢?血缘不是唯一的纽带,感情才是真的。
刚才在别墅里取滕仲云的生物样本的时候,他也同样取了滕禹和滕玟的,一起送去了检测,结果已经出了。
滕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才发现已经凉了,茶叶的涩让他的嗓音有些哑:“滕禹和我都是‘小风’的儿子,滕玟是滕仲云的亲生儿子。”
奚斐然震惊许久,缓缓地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一切都有迹可循。
滕玟越长大,长相越和滕仲云相似,而滕时和滕禹和滕仲云的相似度都没有那么高,以前一直以为是他们两个更随母亲的缘故,现在看来,原来还有另外的原因。
滕时再度将视线投向窗外,巨变之下他淡然如水的容颜呈现出过分的苍白,嘴唇微微用力抿着,奚斐然握住了他放在茶几上的手,微微用力攥住:“哥。”
手背上的力道把滕时又拽回了现实,那掌心温暖炙热,让他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胸腔里。
滕时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上一世纷杂的画面在脑中闪过,滕禹在孙晴晴的死亡后对他恨之入骨,而滕玟似乎也在那段时间和他彻底疏离,与此同时滕玟和滕禹的关系也不明原因地忽然恶化。
兄弟三人之间的纷争日渐激烈,逐渐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再后来滕玟在和滕禹的斗争中逐渐落了下风,眼看就要被撵出市场,滕玟于是铤而走险去滕仲云的办公室里窃取机密,企图用那份机密文件中的内容逆风翻盘,却不料被滕仲云发现。
滕仲云大怒,而那时候杀红了眼的滕玟竟然妄图对滕仲云出手,直接篡位夺权,结果被滕仲云一举拿下,卸去了大部分资产不说,还几乎要了滕玟半条命,弄瘸了他一条腿丢到了东南亚。
“我在想,”滕时犹豫地开口,“滕仲云知道我们兄弟三人的身世吗?他是也被蒙在鼓里,还是早就知道?”
奚斐然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滕时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道,等着他思考。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搞明白他为什么让我们自相残杀,以前觉得他是纯粹的心变态,想要靠养蛊的方式确定一个最优质的继承人,但这种解释始终有些牵强,毕竟三个儿子都强大,总比只有一个强大的好处要多。”滕时看向奚斐然,“但如果换个思路,他早就知道我和滕禹不是亲生的,所以才对我们的死活不在意,这样的解释似乎更合。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上一世也会对滕玟那么狠,滕玟毕竟是他亲儿子。”
奚斐然眸色深不见底,望着他:“再换个思路,这一世你早早退出了争斗,没有按照他的规划走,所以现在斗起来的只有滕禹和滕玟,你觉得他想要谁赢?”
滕时心脏猛地一跳。
话音刚落地,滕时的智脑忽的有了来电提示,是韩濯。
之前滕时让韩濯去搅黄滕禹对洪武市的项目开发,好避免滕禹和滕玟的反目,难道是有成果了?
“喂?”滕时接起来。
电话那头韩濯的声音罕见的慌乱,气喘吁吁地似乎在奔跑:“出大事了滕时!”
仿佛一记闷棍,滕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怎么回事?”
“滕禹和滕玟打起来了!”
只一句话就让滕时和奚斐然一起脸色骤变,韩濯喘道:“我原本已经安排了人今天上去洪武市参加竞标搅黄滕禹的项目,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中途滕玟忽然派人闯进了述标现场,上来就把滕禹公司的代表给打了,把警察都招来了。”
“我立刻派人打听,这才知道滕禹在做前几天的项目的时候开了一块地,那块地是林琬宜家的祖坟!”
洪武市是林琬宜的老家,滕禹就算是之前并没有意识到,但洪武市那么大的面积,怎么偏偏就那么巧,开地就开到了林琬宜家的祖坟?
“在规划的时候怎么没人提?”滕时眉头紧锁,一块地不可能说开就开,事先肯定是做过很多功课的,滕禹有那么多的参谋和军事,之前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发现和阻止。
韩濯:“还说呢!手下报给滕禹的规划材料里没有林琬宜的祖坟,只有附近的地块,但正式上报的那份文件里不知道怎么又有了,上面批下来了,下面就直接开始动工。”
有人避开了滕禹的耳目,知道林琬宜是滕玟的死穴,故意引起事端,这番操作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滕禹和滕玟的矛盾。
“滕禹身边的人有问题。”奚斐然和滕时对视一样,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猜测。
是滕仲云在暗中操盘。
韩濯:“总之滕玟的人大闹开标现场,导致这个标作废,滕禹为了这个标准备了好几个月,听说被搅黄之后立刻暴怒,直接冲到了滕玟下榻的酒店,把人从房间里拽出来揍了一拳,滕玟当然也不干啊,两人干脆就打起来了,现在我正在往那边赶。”
韩濯到的时候,滕禹和滕玟已经被分开,滕玟一气之下已经离开,只剩下滕禹在大堂的沙发上坐着。
穿着女装的韩濯冲滕禹奔过去:“滕禹!”
滕禹诧异地抬起头,看见韩濯的一刹那眼睛亮了起来:“小荷?你怎么来了?”
韩濯扑到他怀里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确定只有嘴角和肋骨的一小块青紫破皮后,终于松了口气:“你怎么回事,和自己的弟弟都能打起来?”
“是他欺人太甚……”滕禹脱口而出,随即又想起滕玟怒斥他意图挖林琬宜祖坟的事情,虽然他先前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但毕竟亏。
滕禹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走,我们先回家。”韩濯拽着滕禹往外走,他临时赶来,假发戴的都一点歪,好在滕禹心里乱没注意到。
一路上滕禹都一言不发,飞车驶入空中,韩濯凑过去摸他的嘴角:“痛不痛?”
滕禹下意识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韩濯心疼得要命,挖出一点药膏抹在滕禹嘴角:“有点刺痛,忍一下哈。”
药膏凉凉的,抹上去的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滕禹垂眸看着小荷温柔漂亮的脸,忽的说:“滕玟比我伤的重。”
韩濯放下药膏看向他:“所以你舒心了吗?”
滕禹并不觉得舒心,心里反而堵得慌。
“误会而已,还有挽回的余地,”韩濯习惯性地安慰他,“反正那块地还没有完全开发,你干脆别做了,洪武剩下的项目都让给他,他原本前期也一直在做,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滕禹垂眸:“为什么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在做洪武的项目?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是林琬宜的祖籍?”
韩濯总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父亲是个挑拨离间的傻x,你身边的人估计有一半都是他的人,他决定了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滕禹:“是我父亲在瞒着我对吗?”
韩濯叹了口气:“滕禹……”
滕禹望着他:“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濯一时语塞:“……我不想介入你们两兄之间。”
滕禹凝视着他,韩濯心里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滕禹忽的攥住了他的手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滕玟一直在做洪武项目的,还有今天,你为什么来的这么及时?”
第226章 燎原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滕玟一直在做洪武项目的,还有今天,你为什么来的这么及时?”滕禹看着韩濯。
韩濯后背上的汗毛一点点炸了起来。
这次太不谨慎了,主要是关心则乱,因为他知道滕禹和滕玟之间的矛盾是滕仲云从中作梗,二人打起来,就像是本就干燥的草场终于点燃了一把火,如果滕仲云再助燃一下,事态随时可能升级和恶化。
所以他急匆匆赶来,就是想要赶紧把火扑灭,却没想到情急之下一时说漏了嘴。
滕禹会对他有所怀疑,从而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吗?
韩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滕禹的神态,发现滕禹此时并不是问责的态度,更像是困惑。
韩濯这人有一点好,就是从来没有太高的道德标准,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决定把滕时卖了。
“是滕时告诉我的。”韩濯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狐狸眼,“他发现了滕玟对洪武的重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他明白一旦你了解了洪武对滕玟的重要性,会立刻把这块项目让给滕玟,你父亲那边就没法交差了,所以他一直在找机会暗中解决,没想到……”
这句话说的含糊,但是滕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滕仲云不可能不知道滕玟对洪武的重视,但他还是派自己来处洪武的项目,图的到底是什么?
滕禹下颌的线条绷直,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这些年他早就看出了滕仲云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挑拨,他早就不是儿时那个对父亲盲目迷信的孩子,但是却也始终对父亲抱有信任,觉得他让他们兄弟相争是为了角逐出最优质的继承人,让他们所有人都变得更好。
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在他决定退出竞争的最后一刻,滕仲云还要让他和滕玟结下仇怨。
这不是良性的督促,而是纯粹的主观恶意。
韩濯心疼地抚摸上滕禹的脸。
男人的嘴角挂着明显青紫,低垂着眸子,他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在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也习惯于作出坚强的样子。
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站在灵柩前抱着遗像,看见母亲在棺材里睡着,青白色的面容被褐色的长发遮住了一半——是化妆师给她戴的假发,她的一侧头骨和脸部皮肤在车祸中被削去了。
滕禹小小的腰板挺得笔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妈妈说男子汉要坚强。他想。
我要好好的,不让妈妈担心。
“走吧。”一道声音在背后淡淡响起。
小滕禹回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他亦步亦趋,小小的身体紧跟在父亲高大的阴影下,生怕落下半步。
父亲和母亲共同出门,中途父亲下车办事,母亲留在路边的车里,被失控的大货车撞到。
滕禹感谢老天,没有一并带走他的父亲。
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小滕禹仰视着滕仲云的背影,我要一辈子听他的话。
心念翻涌,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去牵父亲的手,然而就在手指间触碰到的一瞬间,滕仲云却像触电一样缩了手。
小滕禹不知所措,滕仲云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滕禹低声说,“父亲好像讨厌我。”
话音未落,他就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没有任何错,”韩濯把他按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愤恨地说,“你老爹是个神经病。”
滕禹惊讶地抬头,这是小荷第一次在他面前说滕仲云的坏话。
周围尽是温暖的荷花香,冰凉紧缩的心脏仿佛被温水环绕,熨帖得难以言喻。
“你根本没有必要拼死拼活地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和喜爱,听到没有,”韩濯抱住他的脸捧起来,认真地看着他,“你很好,我特别喜欢你。”
滕禹心中颤动不止,不由自主地开口:“有多喜欢?”
韩濯:“一天想亲八次的那种喜欢。”
心疼一个男人是沦陷的开始,韩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陷得太深了,他想要全世界的幸福都落在滕禹身上。
滕禹的眼圈一点点红了,忽的抱住他的腰:“天天说着喜欢我,却一直钓着我。”
心弦一颤,这回惶恐的轮到了韩濯。
滕禹仰头凝望着他,眸子里的东西很深很炙热,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韩濯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小荷,”滕禹轻声说,“嫁给我好吗。”
飞车穿梭在城市的上空,窗外是湛蓝的天,脚下是芸芸众生。
这是滕禹的第二次求婚,没有戒指,却比上次更让韩濯动容。
韩濯吞咽了一下。
每一次他都有同意的冲动,不只是在滕禹求婚的时候,还有他们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一起吃饭一起遛弯一起笑的每一个瞬间,他都想说“我愿意”。
他找不到第二个像滕禹一样纯粹的男人,他见识过他在公司里强悍又雷厉风行的手腕,也见识过他躺在自己怀里安静地睡去的柔软。
滕禹就是那种一旦认定就死心塌地的人,他把一颗心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可韩濯越是深知他对自己的爱有多干净,越是觉得自己不堪。
“我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心头的热火一点点失去了温度,韩濯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深藏在心底的话,像是缓缓拔出一根陷在肉里的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滕禹爱的是小荷,一个阳光开朗、内心毫无阴霾的女孩子。
那不是自己。
真正的韩濯阴狠狡诈,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和恶人合作,也可以背叛好人。
他之前用尽方法想要铺垫,想要滕禹接受自己是男人的事实,但是韩濯知道,真正的症结不在于自己的性别,而在于他本身。
如果自己以韩濯的身份与滕禹相识,滕禹根本不会爱上他。
他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融化在小荷的身份里,希望自己的其他面都不存在,但他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滕禹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在乎,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韩濯叹了口气,恋爱上头的时候,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觉得可爱,但一旦冷静下来呢?一旦热度在长年累月的时间中散去了呢?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韩濯低头,“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滕禹久久看着他。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滕禹轻声问。
韩濯无奈摇头。
滕禹的心脏像是被小刀剜进去,不致命却痛得难捱,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些愤怒,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但是转瞬间又平静了下来。
她只是在害怕。滕禹想。
“没关系,”滕禹抱住了韩濯,把头重新埋进了他的腹部,“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
许久没有回应。
就在滕禹以为小荷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他忽的听见一声很轻的:“等到过段日子,我会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滕禹猛地抬起头,只见小荷看着他,漂亮的眸子很深,似乎带着犹豫,却也是破釜沉舟:“如果到时候你能接受,那我就同意你的求婚。”
滕禹的眼睛重新亮起激动的光芒,第一次看到了曙光,他用力抓住小荷的手:“无论什么事。好,我等着。”
*
滕禹和滕玟的这一场大闹终究还是从星星之火逐渐演变为了燎原之势。
滕玟对滕禹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滕玟负责国际物流板块,直接砍断了滕禹对美洲的出口路径,引发了一系列蝴蝶效应,滕禹好几个板块的业务都受到了重创。
滕氏集团内部滕禹的手下早就对滕玟这个横插一脚的三少爷颇有不满,如今和滕玟手下的人更是剑拔弩张,语言冲突多得数不胜数,甚至有不少滕禹的老将受不了这起气直接辞职走人。
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滕仲云却像是根本不关心,没有作出丝毫表态。
滕禹曾经尝试去找滕玟说清楚,但是滕玟拒绝见他,下定决心了要和滕禹刺破脸到底。
这一天滕玟处完公司事务准备回家,飞车起飞开到半路,忽的自动驾驶系统中途改变行程,落在了一处空地上。
滕玟惊讶之余是飞车事故,下车正要打电话给客服,忽的见车前走出一人,飞车的灯光照亮了那人俊美的脸。
“二哥?”滕玟不可置信。
“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滕时站在不远处,白色衬衣外穿着一件深色风衣,晚上的风有凉,风吹起他的衣角,显得他的身子有些单薄,“我想去公司找你,但是一直约不到。”
约不到是因为某人在刻意回避。
滕玟抿了抿嘴,猜测到他的来意,却在看到滕时冻的有些发红的耳尖时还是没忍心置之不,开口问:“什么事?”
滕时从他身后的飞车上拿下一个袋子:“前些日子写好的喜字,没找到机会给你,婚礼就是后天了,需要的话可以贴在门上。”
滕玟接过来。
滕时小时候和靳姥爷学写毛笔字,红纸上的字遒劲有力,正楷的字体比某些书法展出上的作品还要好看,这纸张似乎也不是一般的纸张,拿起来的时候流光异彩,抖动几下还能亮起如海浪般的金色光晕,漂亮极了,看起来像是电子纤维纸,加入了某种科技,不用猜也知道是奚斐然的杰作。
滕玟眼底透出喜爱,珍重地收起来:“谢谢二哥,也谢谢阿然。”
“谢什么。”滕时笑了笑,“祝你们百年好合。”
滕玟把袋子攥在手里,顿了顿道:“二哥,我知道你想要和我说什么,你想让我别和滕禹作对。但是是他不义在前,我只是反击。”
滕时低声说:“他当时并不知情。”
滕玟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任何有关滕禹的好话,在他眼中滕禹已经十恶不赦,谁劝都不管用,语气又冷硬下来:“那只是你以为。”
滕时心中隐隐作痛,滕玟小时候在穷苦环境长大极度缺乏安全感,最恨的就是别人抢他的东西,而滕仲云安排洪武市的事情,正是精准的戳中了他的痛处,只一件事,就让他对滕禹彻底失去了信任:“阿玟,当初滕禹做洪武的项目,其实是父亲授意的。”
滕玟冷笑,根本不信:“父亲出于什么目的?为了让我们反目成仇?”
滕时的指尖刺入掌心。
“二哥,你一直以来都觉得父亲在操纵我们,但我从来不这么觉得,”滕玟仰起头笃定道,“父亲是在培养我们,我能成长到现在都是父亲的恩惠。”
小时候是父亲把他从贫民窟带出来,又是父亲让他进入了滕氏集团权力中心,给了他一切。
“我和滕禹反目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和父亲无关,你也不要帮滕禹甩锅。”滕玟盖棺定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以为被滕仲云洗脑最严重的是滕禹,但实际上却是滕玟。
滕时还想说什么,滕玟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滕玟厌倦地摆手,转身向着飞车走去,“谢谢你的福字,后天婚礼上见。”
飞车重新升入轨道,然后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滕时站在空地上叹气,身后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颈肩酸痛处揉捏。
滕时回头看向奚斐然,摇了摇头:“我劝不动他,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一旦说的更多一点,他就会觉得我选择了滕禹的阵营,会更排斥。”
“别急,或许现在不是好时机,”奚斐然轻声说,“根据AI对滕玟行为数据的分析,婚礼上劝说他,成功几率会提高40%,下次换我去劝他。”
滕时抬眼,看着飞车消失的方向。
要怎么让滕玟相信滕仲云居心叵测?
难道要告诉滕玟,他们三人根本不是亲兄弟,他是滕仲云的亲生儿子,而滕禹和自己都不是?这何尝不是又一次打击。
寂静的夜幕中只剩下飞车连绵不绝的红色尾灯,仿佛一张铺散开的巨网。
奚斐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滕时身上:“走吧回家,外面冷。”
滕时按住奚斐然的手,轻声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奚斐然:“你预见了未来?”
滕时摇头。
“那就不算数,”奚斐然安慰地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事在人为,只要没发生,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227章 私聊
滕时能“预见”的未来仅限于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脱离既定轨道的事情,他也无法预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滕玟的婚礼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举行,地址选在崇景郊区一处风景绝佳的庄园。
“换好衣服了吗?我们该出发了。”一大早,奚斐然推开房门就愣住了。
滕时站在窗边,初秋的暖阳光影下,他颈部修长的线条向下延伸进白色的衬衫里,浅咖啡色的西装为过分白皙的脸颊补上了一层暖色调,肩膀的走势被完美包裹,收窄的剪裁让他的腰部看上去细而不弱,气质内敛却藏不住的贵气。
奚斐然的呼吸都快了几分。
“这样穿行吗?”滕时特意选了一套低调的西装,不会在婚礼上喧宾夺主,却也显得正式。
他拉开面前的领带架:“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配哪条领带……哎。”
奚斐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双臂把他圈在怀里,下巴在他的颈窝蹭来蹭去。
“别闹。”滕时哭笑不得,“把我衣服都弄皱了。”
“皱点好。”奚斐然贪婪地呼吸着他颈间夹杂着奶糖味的干净味道,“不想给别人看……”
滕时无奈地笑,不知道他又怎么犯了小孩子脾气,抽出手来挠了挠他的下巴:“乖啦,快放开我,一会儿要迟到了。”
奚斐然强忍住掐住滕时的腰把人按进床里的冲动,眸色微深,在他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嘶!”滕时抬手拍他的脑袋,“你这孩子属狗的?”
奚斐然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从他面前取出那条淡蓝色的领带,给滕时戴上:“这条,很配你。”
滕时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的牙印简直没话说,奚斐然则心情大好,甚至还想在另一边再咬一个对称的,结果被滕时一脚踹了出去。
滕时昨天晚上还在给整个飞车集团公司开会。
技术工程师们大多在国外,滕时向来没什么架子,配合着M国的时差,听CTO和CIO还有各区域总经们轮番汇报。
除了在管上把控着巨大的商业帝国,滕时和一般上位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本身精通技术,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懂,技术部门遇到困难可以直接向他提问。
滕时昨晚会后跟技术部门交流到凌晨一点半,睡下的时候都快两点了,在去往婚礼现场的路上直犯困。
奚斐然搂住他的脑袋,把他靠在自己肩上:“困就睡会儿。”
“我不困……”滕时这三个字还没说完,眼睛就闭上了。
奚斐然笑了,揽住滕时,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奚斐然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简直是最好的催眠药,滕时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清滕时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奚斐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感觉心里又平静又幸福。
人这辈子追求的是什么?是复仇成功,还是功成名就,待一切风平浪静,最终心灵的归处,大概还是渴望幸福美满。
奚斐然抱着滕时,低头轻轻亲吻了他的头发,感觉此时的自己别无所求,只想一辈子这样下去。
飞车停在庄园的门口,奚斐然依依不舍地叫醒滕时。
两人从车上下来,顿时被惊艳住了。
门口的喷泉水正哗啦啦地变换着各种造型,虽然已经是初秋,但庄园巨大的草坪却依旧呈现出鲜嫩的绿色,纯白的布景搭建在草坪的最中央,周围铺满了气球和白色玫瑰花,视野所及的墙面、地面全都铺满了装饰,精致到每一个细节,盛大又梦幻,仿佛仙境一般。
“布置得真好。”滕时感叹。
“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要弄的比他更好,”奚斐然边走边看,侧头问滕时,“哥,你喜欢古典乐团还是流行乐队,到时候请来给咱们伴奏。”
滕时淡定微笑:“我是阿瑾的大老婆了,再和你结婚算重婚罪。”
奚斐然受到重创捂住胸口,半晌道:“那我只能先把他干掉,让你变成寡妇了。”
此时还早,宾客们还没有入场。
侍应生带着滕时和奚斐然来到庄园住主宅的三层,推开门,滕玟正在镜子前站着,造型师刚刚完他的服装和发型。
“这样不行!我的头发看上去就像个炸毛刺猬!”滕玟紧张地扑腾着自己头顶,又手忙脚乱地抬起胳膊,“还有袖扣,这个太闪了,换一个换一个!你们什么审美!……”
见到滕时和奚斐然进来,滕玟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箭步冲过来拉住滕时的胳膊:“二哥,你快帮帮我,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我还没准备好!……”
滕时按住他的肩膀,滕玟对上滕时平静如水的眸子,心中的慌乱忽然像是被拂过了一样。
滕时帮他把揉乱的头发拨到正确的位置,又伸手接过奚斐然选好递来的袖扣,替滕玟认真地戴上:“头发已经很好看了,袖扣相信阿然的审美。”
滕玟的呼吸平稳下来,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精致的袖扣,然后重新回到镜子前。
雕花镜子里的男人英俊挺拔,既有成熟的气质,又兼备年轻人的朝气,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毛病。
“很完美。”滕时在他身后笑了笑。
奚斐然言简意赅:“帅。”
直到这一刻,滕玟慌乱无措的内心终于彻底的恢复了平静。
“谢谢。”滕玟感激地对二人说。
造型师们如释重负,滕时让他们先去休息,自己和奚斐然留了下来。
“林姨呢?”滕时坐到了一旁的欧式雕花沙发椅里。
奚斐然左右环顾瞎溜达,把一些好的细节都记在心里,盘算着和滕时结婚的时候怎么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她在布置餐叙那些,”滕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结婚前见新娘不吉利,我妈又不在,我一个人在这里一下子有点慌了。”
“人生大事,哪有不紧张的。”滕时笑笑,“你是咱们家第一个打头阵的,以后我们结婚都得照着你打版。”
滕玟随口道:“我本来也没想到我是第一个,我以为会是……”
那个名字噎在了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滕禹大概也快了,他和小荷的感情一直很好。”滕时自然地接着他说下去,然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对了,我和奚斐然带了礼物。”
奚斐然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两个东西放到滕玟手里:“可别激动哭了。”
滕玟接过来一看,先拿起其中一个,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
“飞车Space1-x的车钥匙。”滕时笑,“市面上第一台。”
滕玟手都在抖,顾不上感谢,又迫不及待拿起另一个礼物。
奚斐然:“两幅智脑第三代,你和你媳妇一人一个,也是市面上首发。”
滕玟激动得要晕过去了,这两样东西哪样不是世人梦寐以求,他扑上去抱住奚斐然,又转过头去狠狠抱住滕时。
“咳咳,”奚斐然忽的出声,“还有一份礼物。”
滕玟疑惑地放开滕时:“还有。”
气氛烘托到这个份上,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奚斐然从刚才就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提袋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滕玟:“这份礼物是滕禹送的,他没有受到邀请,所以就让我和滕时代为转送。是洪武市的合同,他把洪武市的所有项目都送给你了。”
滕玟捏着那份合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脸上刚才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震惊、喜悦、恼怒和不解混杂在一起,凑出了一副复杂的表情。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但是滕禹这个时候送给他,究竟是真心实意想表达歉意,还是阶段性求和,又或者,阴暗一点想,只是缓兵之计?
滕玟现在已经不信任滕禹了,即便是在他表达善意的时候,都无法释怀。
滕时和奚斐然对视一眼,他们也都没指望这一份合同可以逆转滕玟和滕禹的矛盾,两人的矛盾已经积压的太深了,化解也是个长时间的过程,但这份文件可以作为敲门砖,不管滕玟信不信,起码代表了滕禹的友好态度。
“滕禹打算离开滕氏,自己创业,他其实并不想和你抢什么。”滕时轻声说,“他让我替他和小荷说:祝你新婚快乐。”
滕玟捏着文件的手指微微用力,把纸张都捏出了皱褶,久久没有说话。
奚斐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滕玟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总算是调整好了情绪:“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要娶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为妻,当初是小荷把晴晴从加州的海浪里救了上来,如果不是小荷,也没有我和晴晴的今天。所以看在小荷的面子上,我接受这份礼物,至于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已经是预料当中最好的结果了。
滕时无声地松了口气,看了看表,笑着抬头:“这个时间宾客们应该已经开始到了,走吧,咱们去草地上,准备迎接新娘。”
新娘的准备室中。
几个小闺蜜看着孙晴晴,忍不住直抹眼泪:“你今天太好了晴晴!”
孙晴晴一身雪白的婚纱,容颜美丽,笑着抓住她们的手:“好啦好啦,还不是多亏了你们帮我选衣服选妆容。”
一个小闺蜜用力抱了孙晴晴:“上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今天算是放心了,滕玟又帅,对你又好,还是大公司的接班人,也就只有他能配得上你了。”
孙晴晴红了脸颊,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哎你不是说他还有两个哥哥吗?是不是也很帅?赶紧介绍给我们。”
“是呀是呀。”
“哎呀,”孙晴晴捂着嘴笑,“这回我可爱莫能助了,他的两个哥哥都心有所属了。”
周围响起一片遗憾声,有人说:“那他们两个今天都来吧!就算是看一眼过过眼瘾也值了。”
孙晴晴看向窗外,绿茵茵的草地上,宾客们已经陆续到场,纯白色的花路一路蜿蜒,处处洋溢着幸福的氛围。
“其实,滕玟最近和他大哥的关系有些僵。”孙晴晴低声喃喃,“我一直想让他们和好,他们是家人,心里都有对方,所以我打算借这次机会帮帮他们。”
伴娘们面面相觑。
孙晴晴回头,嘴角扬起愉悦又神秘的微笑:“我给阿玟准备了惊喜,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一架私人飞机正从如安市飞向崇景。
韩濯躺在飞机的沙发上用智脑逛街,忽的脑内的购物画面右下角出现了一条消息提示。
滕时:“进展还算顺利。”
韩濯一下子坐起来,用脑内意念回了一条:“估计一下滕玟对滕禹的讨厌程度从120%降到多少了?”
滕时回:“差不多90%。”
韩濯的眼睛弯起来:“你俩真牛逼,等我回崇景请你们吃大餐。”
滕时坐在绿草地的宾客席上,悠扬的音乐在庄园中响起,婚礼开场白刚结束,新娘即将入场。
脑中的韩濯聒噪地叫:“婚礼是不是开始了,快给我开视觉共享看看。”
滕时给他打开共享,滕禹和韩濯不能亲自来参加滕玟的婚礼,滕时替他们遗憾,毕竟有些事情这辈子只有一次,错过只能是错过了,只能之后通过其他方式去弥补。
孙晴晴的父母和林琬宜在台子的一旁泪流满面,滕玟站在台子正中央神父的旁边。
“下面有请新娘。”
滕时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红着眼眶看向下方——
音乐逐渐高昂,庄园的大门被从两侧拉开,孙晴晴头戴白纱从庄园中走出来,一袭长裙拖在身后,婚纱完美的显示出了她身材的优势,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都精致非凡,周围立刻响起宾客们惊艳的声音。
孙晴晴微微仰着头,露出颈部优美的曲线,眼角也微微泛红,瞳孔深处倒映着视野尽头的滕玟,她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主,踏着玫瑰花路走向自己的王子,
滕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翻涌,他活了那么久,本来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他心中的波澜,但是看着此刻的场景,他还是被触动到了。
两人眼里的期待是发自内心的,恨不得把幸福写在脸上。
原来近距离观看别人的幸福,自己也会觉得幸福。
这一刻滕时真心祝愿他们一辈子好好的。
手指忽的一热,身旁的奚斐然耳尖浮上一抹红,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哎呦喂。”脑中忽的响起韩濯的偷笑,“这家伙也想结婚了吧。”
滕时这才想起来视觉共享情况下韩濯能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顿觉有些羞赧,然而奚斐然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滕仲云怎么没来?”韩濯环顾了一圈,“身为男方的父亲,他竟然不出席。”
“据说是在国外有要紧的事情赶不回来。”滕时回答。
韩戳轻轻嗤了一声,不过他早就对滕仲云的为人有所预判,倒也不觉得意外。
“不过不得不说我这个小妯娌的审美还是在线的,”韩濯欣赏着孙晴晴的婚纱装扮,满是赞赏,“这双高跟鞋是Wes-queen家的秀场限定款,她穿着真漂亮。”
滕时对高跟鞋、女生衣服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韩濯倒是兴致十分盎然,在滕时脑中喋喋不休:“我要查查她平时爱逛什么店,以后我们没准会一起出去逛街。”
滕时哭笑不得:“你不要仗着你的AI技术手段高就侵犯人家隐私好不好。”
“才不是呢,这是提前选找共同话题,以后我们都要进一家门的,早熟络起来早好,”韩濯大言不惭,“让我来看看,哟,第一个牌子就是我喜欢的。”
神父手举圣经,慈爱地看着二人。
“请跟我读,我愿意他/她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妻子,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无论富裕或者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孙晴晴和滕玟并肩站在一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此时正是良辰,他们互相对视,一起重复:“我愿意他/她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妻子,从今往后,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
台下的宾客有不少都在擦眼泪,滕时喉结微微发紧,只觉得手心的温度越发炙热。
然而就在这时,忽的脑海中的韩濯大叫一声:“卧槽”
所有的情绪一下子被打断,滕时真有种想要隔空把他踹下飞机的冲动。
“滕时,我发现了一件事。”对面韩濯忽的紧张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搞怪或者开玩笑,连笑都消失了,“孙晴晴见过滕禹。”
滕时一惊,自从多年前的那一次落水之后,孙晴晴和滕禹之间几乎毫无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通过滕玟,别说是见面了,就连社交媒体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什么时候?”滕时诧异道。
“就在昨天,我正在用AI分析她的行为数据和经常出没的店,AI忽然提醒我同一时间她和滕禹同时出现在一处高档咖啡厅里,呆了大概半小时。”
这真的有点诡异了,孙晴晴和滕禹有什么可聊的?
滕时忽的想起上一世,孙晴晴本该和滕禹一见钟情,难道说,命运又在开玩笑,他们两个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候又忽然看对了眼?这也太狗血了一点吧。
“能查到他们在咖啡店说了什么吗?”
此时也顾不上隐私不隐私,道德不道德了,滕时只想知道他俩那半小时后干什么去了。自己刚才的猜测绝对不可能,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韩濯三下五除二用AI技术调阅了当时咖啡店的监控录像:“我们来听听就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仿佛按下了时光穿梭的按钮,一天前,咖啡店里浓郁的咖啡豆香起中,孙晴晴放下搅拌咖啡的勺子,看向面前的滕禹:“滕禹,我想帮你。”
“什么意思?”滕禹的声音淡然如冰。
孙晴晴温柔地看着他,低声说:“我想让你和滕玟重归于好。”
……
“那么接下来,有请花童送上戒指,我们准备交换对戒了。”
现实中,婚礼的奏乐再次变得悠扬婉转,台上的神父慈爱地抬手示意。
众人的目光皆向后转,然而下一秒,走过来的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来者不是花童,而是一个成年男人。
滕玟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的大小,心跳都停了——那是滕禹,是他现阶段恨之入骨的人,化成灰他都认得。
滕禹手捧装着天鹅绒对戒的小盒子,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第228章 轰然幻灭
台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大多都知道滕禹和滕玟最近的龃龉,婚礼开始时在亲友的座位上没有看到他的名牌,就默认没有邀请,没想到现在滕禹却拿着戒指出现在了婚礼上。
奚斐然也很惊讶,侧头低声问滕时:“怎么回事?”
滕时的目光落在孙晴晴身上,奚斐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过来。
滕玟整个人都僵直了,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是立刻把人赶走,还是任由滕禹走到面前,惊愕慌乱之中他下意识看向身旁,却对上了孙晴晴发亮的眼眸。
“是我把滕禹叫来的。”孙晴晴轻握住他的手腕,小声说,“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我不想让你多年之后后悔没有邀请至亲到场留下遗憾。抱歉,这次我替你做主了。”
滕玟的额角痉挛地抽搐,张了张口,想要发火,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并不愤怒,只是慌张。
他以为自己和滕禹的矛盾会持续很久很久,直到时间将一切淡化,他甚至做好了和滕禹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却没想到孙晴晴打破了坚冰。
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远比自己更果决。
滕玟紧绷的身子一寸寸放松了下来,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滕禹走到了他们面前,将手中的天鹅绒戒指举起。
他的心跳的很快,昨天孙晴晴找到他,说让他来参加婚礼的时候他本能地拒绝了。
“滕玟不希望我来。”他说。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答应孙晴晴,独自回家去了,但是当晚他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直到天蒙蒙亮,他忽然想起了滕玟刚到家里的样子。
怯生生的小不点,躲在母亲身后,看上去没什么出息。
他对这个滕仲云在外面的私生子本能的厌恶,直到听见他小声地叫自己:“哥哥。”
大人的错,又关小孩子什么事呢。
后来滕禹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道影子,滕玟总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和滕时身后,因为害怕被讨厌,所以不敢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终于有一日,滕禹再又一次被“跟踪”的时候冷冷的把他从墙角揪了出来。
“男子汉就要大大方方的,你姓滕,这里也是你的家。”
滕玟吓得脖子都缩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鹌鹑,滕禹有点烦躁,他不知道怎么安抚半大不小的小孩,左右环顾之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了他嘴里。
“好吃的我这里还有很多,”滕禹板着一张冰块脸,“想吃的话随时找我要。”
滕玟咧了咧嘴,露出入住滕氏庄园后第一个真心的笑,门牙还被巧克力糊住了:“谢谢哥哥。”
天色已亮,滕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了要来婚礼。
火急火燎地挑选好衣服直奔现场,滕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出差在外的小荷。
“新婚快乐。”滕禹轻声说,将天鹅绒戒指递给滕玟。
滕玟与他对视两秒,缓缓接了过来。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鼓掌欢呼声,滕禹走下台,那一刻如释重负,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滕玟和孙晴晴互相交换戒指,神父笑着抬手示意:“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滕玟早就迫不及待,一把抱住孙晴晴吻了上去。
纯白色的气球在这一刻飞上天际,礼花在同一时刻绽放,林琬宜抱着亲家母喜极而泣,婚礼的气氛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绚烂的花火、激动的宾客、湛蓝的天幕和纯白的气球……无数的画面映在滕时眼底,却猝然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心悸。
奚斐然立刻注意到了滕时的不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周围的气氛太热烈了,所有人都在欢呼,大家纷纷站起来恭贺着雀跃着,音乐声中漫天的彩色碎屑飞扬,仿佛一场盛大的梦境。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滕时脸色苍白,因为过度紧绷声音都有些发颤,“滕仲云希望滕禹和滕玟反目成仇,但是孙晴晴却极力促成滕禹和滕玟和好如初,如果她能成功,那么之前滕仲云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奚斐然浅色的瞳孔一缩,瞬间只觉得汗毛直立,立刻按住太阳穴呼叫AI:“阿时,立刻检查婚礼现场,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AI阿时:“收到!不过我具体要查什么?”
“所有可能伤害到孙晴晴性命的东西,可疑的不明身份人员、来路不明的餐食、被损坏的电线……一切!”
奚斐然拉着滕时快步起身离开座位,四处环顾。
以滕仲云的丧心病狂,完全可能会为了将滕玟和滕禹掌控在手中而作出疯狂的举动。
而伤害孙晴晴的最好方式,就是嫁祸到滕禹身上。
会通过什么方式?究竟哪里有异常?
滕时忽的想到了什么,抓住奚斐然的胳膊:“礼物!滕禹来的时候有没有带礼物?”
以滕禹向来周到的礼节,就算是匆匆赶来也绝对不会空手,宾客们的礼物全都堆在庄园的前厅。
如果对滕禹带来的礼物做手脚,孙晴晴在婚礼结束后一拆开礼物就会中招!
奚斐然立刻呼叫AI:“阿时!……”
“查到了!”AI阿时动作极快,“监控显示十几分钟前有个穿黑衣服的人在前厅的礼物存放处待了十分钟!但是他的身子挡住了摄像头,我看不到他是不是动了滕禹的礼物!”
奚斐然和滕时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前厅的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滕禹再次走上台,把一捧手捧花递给孙晴晴。
伴娘团们在他们后方激动地尖叫等待,根据西方婚礼的传统,新娘将在婚礼的最后环节向后抛出手捧花,未婚的伴娘如果能接到,将是莫大的祝福。
“谢谢。”台上的孙晴晴的眸子像是珍珠一样明亮。
滕禹微微躬身:“是我应该谢谢你。”
说罢他退后让出位置,孙晴晴笑着转身背对着台下,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手捧花:“我要扔啦!”
“准备好了!”伴娘团们兴奋地冲上去,簇拥在她身后几米的空地,大叫着:“扔把扔吧!”
滕禹和父母长辈站在台下,滕玟笑着站在台上不远处看着他的新娘,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孙晴晴大笑着,将手中洁白的鲜花用力向后抛出!时空仿佛被无限拉长,手捧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忽然!
嘭!!——
手捧花轰然爆炸!冲天的热浪瞬间把周围几米内的人向后掀翻,炙热的气流将周围摆放的气球全部冲爆,纯白的舞台瞬间变成了焦黑,被火点燃的白色绸缎像是火雨一样落下来。
嗡——
滕玟躺在地上,眼前全是黑的,耳中传来尖锐的耳鸣。几秒钟后才勉强恢复意识,他刚才离得最近,整个人被炸飞出去撞在了背景板上。
空气中全是硝烟的味道,燃烧的花瓣碎屑从天上飘扬落下,滕玟挣扎着抬起手,只看见了满手的血。
“晴晴……”
耳中隐约开始听见周围的尖叫和哭声,周围停放的飞车警报器此起彼伏地响着。
滕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翻身起来,胸口剧痛,大概是断了几根肋骨,他却根本顾不上,手脚并用地往台上爬。
“晴晴!!——”
然后他看见了,孙晴晴躺在台上,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婚纱,她躺在那里,像是躺在赤红色的花海中睡着了一样。
滕玟的心脏如遭重击,剧烈颤抖起来,哆嗦着爬过去把人抱起来。
怀中的人比平常要轻很多,滕玟摸到了满手黏腻,顿时只觉得浑身发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几乎摔倒,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翻动孙晴晴的身体——
孙晴晴的后脑头盖骨已经消失了,连同整个后背上的血肉一起,早已没了呼吸。
滕玟愣住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四处寻找孙晴晴掉落的头骨想要拼回去,在烧焦的地上四处摸了摸忽然就醒了。
他抱着孙晴晴长大了嘴,迷茫地四处看着,像是个走丢的孩子,下一秒巨大的痛苦席卷上来,他的喉咙里翻滚着发出不似人的悲鸣嘶吼,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滕玟!”
滕禹跌跌撞撞地扑过来,他刚才也被炸飞出去,腿上受了伤,冲过来想看滕玟的情况,却在看到孙晴晴的一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滕禹颤抖的想要去碰滕玟,滕玟却忽的抬头看向他,流着泪,出奇的平静:“曾经父亲有一次找我,告诉我竞争时要对你下死手,我那时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以为他只是随口胡说的,现在我终于解了。”
滕禹的脸色苍白如纸,艰难地摇头:“阿玟……”
滕玟死死盯着他,那张死灰般的年轻脸孔上逐渐浮现出蚀骨的冰冷,深处勃发出一种让人心惊的浓重杀意:“我不忍那么对你,你却杀死我的妻子。”
是手捧花。滕禹猝然醒悟,刚才的手捧花是他递给孙晴晴的。
“你为什么不去死?”滕玟双目血红,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咬出来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掐向滕禹的喉咙,几乎是同时奚斐然猛地从背后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
滕时则是一把将滕禹从地上拽起来,用力一推:“快走!!”
“滕时!你竟然站在他那边!!”滕玟在他们身后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脖颈上青筋暴起。
“滕时!!——”
滕禹浑浑噩噩,被滕时推上了飞车。
鼻腔里都是萦绕不散的血腥味,爆炸巨大声响仿佛还在耳畔……
“滕禹!滕禹!”有人在拍打他的脸。
滕禹仿佛从噩梦中醒过来,视线在滕时的脸上对焦。
滕时俊美的容颜冷静中带着焦灼,抓住他的肩膀,墨色的桃花眼注视着他,手指几乎陷入他的肌肉里:“清醒一点!你现在立刻离开崇景,带着小荷一起走,我害怕滕玟失去智会对你们下手!”
小荷。
滕禹勉强打起精神。
“小荷马上就到崇景,你们碰头之后立刻走,明白了吗!”
滕禹艰难地点了点头。
飞车自动驾驶启动,很快起飞,消失在了天际中。
滕时赶回奚斐然那边,看见救护飞车已经来了,滕玟和其他受伤的人已经被送上了车,孙晴晴的尸体上盖着白布,被推上了另一辆救护飞车。
一场婚礼,以幸福的纯白色开场,又以死亡的纯白收场。
娇嫩的绿色草坪满目疮痍,天光一寸寸落下,暗色笼罩大地,女孩的灵魂化在风中,飞过精心布置着丝绸缎带与鲜花的庄园大门,掠过哭嚎不止的父母和失魂落魄的爱人,秋风呜呜呼啸,仿佛一道沉重的叹息。
第229章 窒息
韩濯从飞机上下来,一路狂奔直接上了飞车就往家里赶。
“滕禹!”
猛地推开门,韩濯一眼就看见滕禹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还穿着婚礼上的西服,上面都是灰尘,英俊苍白的脸上都是黑灰。
韩濯拔腿冲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滕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终于颤抖地松了口气。
知道婚礼现场发生爆炸的时候他差点疯了,冲到私人飞机的驾驶舱让机长用最快的速度飞……
“你没事就好,咱们快点走吧,晚了你弟弟就要扛火箭炮炸上门了。”
韩濯镇定下来,拉住滕禹的手就要拽他走,然而拽了一下却没拽动,滕禹看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小荷。”
他的声音沙哑,韩濯从没有看到过这么落魄的滕禹。
心里疼得发酸,韩濯把及腰的长发捋到耳后,缓缓蹲了下来抱住了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没事了。”
滕禹宽厚强壮的脊背颤抖着:“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韩濯轻声说,“大家都知道。”
滕禹痛不欲生地摇头:“滕玟不知道,他觉得是我杀了孙晴晴。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他是我弟弟,我只希望他幸福。”
他忽的像是猝然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我得去见滕玟,我得和他说清楚!”
说罢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走,韩濯赶紧抓住他的胳膊:“他现在听不进去你说的任何话!手捧花是你递给孙晴晴的,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不是你之前,解释根本没有用!”
滕玟现在的精神状态绝对不是智的状态,滕禹现在去就是去送死,这正是滕仲云想要看到的局面,现在最怕的就是火上浇油。
“那我难道就这么跑了吗?”滕禹的眼眶里都是红血丝:“在那之后呢,我难道再也不回来?”
“等一切都弄清楚之后再回来,这不是逃避,是暂时避风头,你知道这是最明智的选择。”韩濯咳嗽了两声。
“是滕时让你走的,你难道连他的话都不信了吗?”
滕时两个字仿佛有神奇的魔力,滕禹濒临崩溃的智勉强拼凑,半晌,终于平静了下来,对韩濯点了点头,哑声说:“我去收拾东西。”
“没什么可收拾的,重要的就那几个证件,”韩濯推他后背,把他推出了房间,“我帮你收拾,你去楼顶飞车上等我就行,顺便透透气。”
就在滕禹离开的那一刹那,韩濯猛地关上了门。
胸口的窒息感几乎要让他眼前发黑到看不清东西,他扯开领口,大口大口地喘息,挣扎着向卧室扑去。
刚才回来的路上跑得太急了,剧烈运动诱发了哮喘发作。
床底下有他藏着的哮喘喷雾。
气道正在一点点堵住,韩濯跑了两步就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赶紧扶着墙撑住身体,然而刚碰到墙发现手指尖已经麻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撑不住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
韩濯甚至没有感觉到腿上的疼,他的眼前全都是雪花,想要叫AI,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哨声。
好难受,喘不过气来。
他再次试图唤醒智脑,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虚弱了,智脑根本无法捕捉到他混乱的脑电波。
“咳咳咳……”
韩濯感觉自己要死了。
这几天换季,他早就觉得不太舒服,一直小心注意着不接触烟味和各种刺激性气体,不跑步不运动,甚至连对哮喘有益的游泳都停了,就怕万一发作。
早知道在下飞机之前喷两下哮喘药就好了。
不过那时根本也顾不上这些。
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韩濯趴在地上喘息着,透过被汗水浸透的凌乱发丝,他看到了床下的小盒子,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他用尽全力伸出手去够,却只觉得意识越来越远。
忽的,大门被打开。
“小荷?”
滕禹久等等不到人就又回来了,在门口没看到人,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卧室门口几乎没了动静的韩濯。
滕禹瞬间魂飞魄散,冲上去把人抱起来:“你怎么了!”
韩濯距离昏迷只差一步,视线已经开始涣散,滕禹的声音把他强行从意识坠落的悬崖边拽了回来,他的嘴唇颤了颤,看向床下:“药……”
滕禹飞扑到床下,果然拽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几管喷剂。
沙丁胺醇气雾剂。
韩濯几乎已经不省人事了,滕禹把他抱在怀里,韩濯连头都抬不起来,身子软得吓人,嘴唇都是紫的。
滕禹手都在抖,用肘部托住韩濯的头,把喷剂送到他嘴边:“药来了,张嘴!”
韩濯的头无力地后仰,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
那一瞬间滕禹的视线落在他修长的颈部,脑海里忽的过电一样闪过一个念头:她怎么好像有喉结?
然而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他多想,怀中的人虚弱得甚至无法作出回应。
滕禹从来没用过这东西,但是在电视剧里看过,凭着直觉他一把捏住韩濯的下巴:“吸气!”
巨大的捏力让韩濯下意识地张口吸气,滕禹抓住时机把喷剂塞进他口中,用力按下喷雾。
两喷之后韩濯喉咙里的哨音逐渐消失了,嘴唇也恢复了血色,滕禹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瘫软下来,后背都湿透了。
“小荷?”他试探地晃了晃怀中的美人。
韩濯毫无反应,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滕禹浑身发冷,一股莫大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心脏,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放在小荷的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
那一瞬间滕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碎裂了。
然而下一秒,韩濯虚弱地笑了出来,缓缓睁开眼:“我逗你的。”
滕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韩濯刚从濒死感中恢复过来,身体机能都还没恢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抓了抓滕禹的手臂:“咱们不能再耽搁了,你抱我上去,咱们……”
滕禹猛地抱住了他,力道之大几乎让韩濯觉得自己要被勒死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跟我结婚的吗?”滕禹颤声问,肩背的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在西装下凸起明显的轮廓。
韩濯的心脏一阵剧颤。
“我不在意。这种小事你早该告诉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介意照顾你一辈子。”
韩濯的喉咙滚动,仿佛被温柔而滚烫的热流包裹住了心脏,又同时被带刺的荆棘狠狠勒住。
是也不是。
他瞒着滕禹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到最后美好几乎完全是由谎言堆积而来的。
他的长发是假的,他的身份是假的,他的健康也是假的……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当一切都是假的,唯有一颗真心是真的时,它还值得被信任吗?
韩濯也抱住滕禹的后背,那么用力,像是一辈子都不想松开似的,深邃的瞳孔中压抑着不舍、纠结、复杂的情愫。
“我知道……”韩濯艰难道,“咱们先走,等到了目的地,我再告诉你答案。”
医院。
急诊室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医务人员忙得飞起,短时间内接收了来自婚礼的几十号伤患,各种烧伤、撞击伤……病床都要不够用了。
角落里的滕玟坐在病床上,他穿着破烂的新郎礼服,身上的开放性伤口已经包扎好,手臂上正在输液,而他正低头神经质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孙晴晴挑了好多家店才选定的夫妻对戒,她说这个款衬得他手指修长,滕玟记得自己当时笑她来着,说男士款要什么好看,女生的好看就够了,孙晴晴气鼓鼓地冲他瞪眼,说男生的也要好看,这是要戴一辈子的戒指,要时时刻刻赏心悦目才行……
一双脚停在了他面前,滕玟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滕时把一盒热粥轻放在了他旁边:“给你带了份小米粥。”
滕玟死死盯着他:“你放走了杀死我妻子的仇人,解决方式就是若无其事的给我送粥是吗?”
滕时呼出一口气,向来沉静无波的眸子此刻满是深刻的痛意:“晴晴的事,我非常抱歉。但是现在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没有证据证明就是滕禹……”
啪!——哗啦——
滕玟一巴掌把小米粥抽飞,小米粥撞在墙上,撒了一地。
周围的视线纷纷看过来,四处一片寂静。
“不是他还能是谁!”滕玟爆发出愤怒到极点的咆哮,“我亲眼看着他把手捧花递给的晴晴,我根本就没有邀请他,是他不请自来!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滕时的手指深深刺入掌心,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的听身后有人从诊室里大哭着扑出来。
“我苦命的孩子!”
林琬宜刚从治疗室出来就直奔滕玟,一把抱住滕玟哭了起来:“妈妈以为你终于要幸福了,谁知道忽然遇到这种飞来横祸,晴晴是个多好的孩子,怎么偏偏遇上这种事!……”
一番恸哭打断了之前的对话,滕时想说的话又无从开口。
滕玟的视线越过林琬宜的背后冷冷看向他,仿佛尖锐的利剑,嘴形无声却胜似有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滕时走出医院的大门,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白云如练,这是滕玟特意挑的好日子,本该是良辰吉日。
奚斐然走到他旁边:“不顺利?”
滕时摇摇头。
在这安静的医院门前一角,能看到进出医院的人们,人们面露痛苦地带着疾病进来,裹上纱布或服下药剂后含笑离去,如果这世间的一切顽疾都可以被治愈该多好。
“手捧花的线索我已经在查了,”奚斐然说,“虽然我们都知道是滕仲云暗中操盘,但总要有个证据,才能让滕玟相信。”
滕时点点头:“滕禹他们走了吗?”
“AI阿时刚告诉我,他们已经在前往机场的飞车上了。”
滕时只觉得疲惫,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有种眩晕感,然而还没等这种感觉发酵升级,一颗奶糖已经触碰上了他的唇。
“张嘴。”奚斐然轻声说。
滕时张嘴,奶糖滚进口腔,味蕾捕捉到甜味的信号,糖分在身体里融化,将已经开始偏低的血糖又拉了回来。
“不用担心滕禹,”奚斐然深邃的眼眸看着他,“有韩濯那个狐狸在身边,肯定能照顾好他的。”
滕时下意识点了点头,下一秒忽的看向奚斐然:“韩濯?”
他从没有跟奚斐然说过小荷就是韩濯的事情,奚斐然是怎么知道的?
奚斐然眸色深不见底,亲了他一下:“你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
与此同时,坐在病床上听着林琬宜哭泣的滕玟,忽的大脑里一震,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发件者的智脑消息。
第230章 复仇
嗡。
智脑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未知发件人。
滕玟抱着哭泣的林琬宜,一边困惑地在脑内选择点开消息,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发件人不明确的消息。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缩紧,里面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想报仇吗?
黑色的大字出现在脑内,仿佛一道有致命诱惑的咒语。
医院里人来人往,哭泣的背景音钻入耳朵,没有人注意到滕玟坐在角落的病床上,注视着虚空的深黑眼眸凝结起冰冷的霜。
然后他点开了消息附带的链接。
一张地图出现在他脑海中,一个红点正从滕禹的别墅飞速向着机场的方向移动。
红点的上方写着两人的名字:滕禹,韩濯(小荷)
“我去拜访韩濯那天明明关掉了阿时的权限,”滕时站在医院的墙根下面,不可思议地看着奚斐然,“你是怎么……”
奚斐然抬手摘掉滕时乌黑发丝里一片不小心在爆炸现场沾上的碎屑:“你觉得在你每时每刻都会受到死亡厄运威胁的情况下,我会有一秒钟松懈吗?”
“这个世界上运行的所有AI都以我的代码为根基,我能控制的从来都不只是阿时。”
上一世震动世界的S博士,这一世从小养到大的白团子,一直以来这两个形象由于在滕时心里差距太大,总让他很难相信是一个人,但却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融合的真实感。
奚斐然身上还穿着参加婚礼的西服,高级定制的黑色西装勾勒出的宽肩窄腰,将近一米九的的个头配上那张混血感明显的脸,说是明星都有人信,但长相却是他众多优点里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个。
滕时心念微动,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男人,似乎有种躁动在胸膛里翻滚发烫。
“我怎么感觉我在被监视呢?”他轻声说。
“对不起,侵犯你的隐私了,”奚斐然微微向他俯身,“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但又要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24小时跟着你了。”
毫不掩饰的霸道、强烈的占有欲……滕时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心问题,非但不觉得有压迫感,反倒有种难以言说的心动,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很想做点什么。
不过孙晴晴死亡的阴霾还笼罩在头顶,滕时压下心头的翻涌,移开视线,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正事上:“滕仲云对孙晴晴下手这件事,你怎么看?”
奚斐然直起身正色道:“我觉得滕仲云慌了。”
“滕禹这些年把滕家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水平,即便是在被左右夹击的情况下,滕氏依旧因为他打下的根基而始终在市场上保持着稳定的地位。滕禹现在要离开滕家,滕仲云是怕的,因为他知道以滕禹的能力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滕时完全认可他的猜测,点头说:“滕禹一旦离开滕家,滕氏集团必然会出现大的波动,滕玟初出茅庐根本震不住。如果他和滕禹的关系好,他一定会去求助滕禹,到时候滕禹的新公司和滕氏同舟共济,既可以稳住滕氏,又可以让滕禹的新公司立足脚跟,达到双赢的局面。”
“但是滕仲云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他不想让滕禹和滕玟合作。”
奚斐然双手抱臂,眸色幽深:“因为滕禹不是他的亲儿子,他不想让滕禹分走滕家的任何东西。当初培养滕禹,只是为了让他种出果实之后交给滕玟。”
滕时:“但是他没想到滕禹离开的这么早,滕玟还没有足够成熟到能接手庞大的集团。”
所有的脉络都逐渐清晰起来,滕时越梳越明了:“按照滕仲云心里的规划,大概是想着让滕禹干到四十多岁的时候,再让年轻力壮的滕玟接手。”
可滕禹远比他想的要更早离开滕氏,原因在于他想要和小荷成家立业……
滕时忽的猛然抬起头,和奚斐然目光相接的一刹那,两人同时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奚斐然:“滕仲云极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
滕时:“杀掉孙晴晴不是目的,让滕禹和滕玟彻底撕破脸才是真正目的,他也要对小荷下手!”
两人拔腿冲回急诊室,刚才墙角的病床上已经没人了,滕时冲过去抓住一个眼熟的护士:“请问刚才这个病床上的人呢!!”
“走了啊。”护士端着托盘示意了一下后门,“走了有一会儿了。”
奚斐然立刻冲向后门,门外是来来往往的病人,飞车在空中穿梭,哪里还有滕玟的影子。
滕时也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奚斐然:“能不能用AI定位滕玟的位置!”
奚斐然:“阿时!”
阿时:“在查了!……我靠不行!他前不久收到了一个消息,里面的链接有病毒,现在他的智脑和飞车信号都被病毒屏蔽了,我看不到他!”
滕时浑身发冷:“消息里的内容是什么?”
“是……是‘想报仇吗’四个字和滕禹韩濯的位置信息。”
最坏的猜想都在此刻应验,滕时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AI阿时:“我尝试给滕禹和韩濯的智脑打电话,但是打不通,大概率他们的智脑也被入侵了,我可以破解他们的智脑病毒,但是需要至少30分钟!”
“来不及了,现在立刻去找人!”奚斐然按住太阳穴,下一秒一辆高级纯黑色飞车被他操控着从高空直降到二人面前。
车门自动弹开,滕时一个箭步跳上去,奚斐然紧随其后关上车门。
飞车轰然起飞,向着南边追去。
“滕禹和韩濯他们现在正在承华路和富城路交汇处附近。”奚斐然后牙紧咬,看着控制屏幕上呈现出代表着滕禹和韩濯的小红点,此时他们距离红点还有30公里的距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在滕玟找到他们之前赶到。
正想着,滕时忽的从后排挤到了驾驶座上,在控制屏幕上飞快的输入了几行复杂的代码。
奚斐然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哒,主屏幕下方竟然亮起一个隐藏的虚拟电子小屏幕。
飞车的主控装置!
奚斐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飞车的创始人,别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曾经网上的飞车论坛流传着主控装置的传闻,说飞车只发挥了10%的功能潜力,谁要是能找到这个装置,就可以把飞车的性能提升到100%,那时候奚斐然偶然刷到,完全是当笑话看的。
然而此时此刻滕时的手指就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速度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几秒钟之后他猛然敲下回车键。
刹那间,飞车的引擎发出了野兽般的轰鸣,突破了自动化模式下的固定速度的飞车就像一道黑色闪电,马力瞬间加足到了极致,速度提升到了200%!
巨大的惯性让奚斐然猛地向后,强烈的推背感和失重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飞车这种被作为居民日常出行工具的隐藏实力。
滕时深呼吸一口气,后脑向后靠在椅子上:“但愿我们能赶上。”
“奇怪,我的智脑怎么打不出去电话了。”开往机场的飞车上,韩濯皱眉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滕禹:“我试试我的……好像也不行。”
他侧身顺着飞车的窗户向下看去,晴空万里无云,已经出城了,下方是一片看上去比较荒凉的地界。
“可能下面正好飞过军事禁区,信号被屏蔽了吧,”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倒也不奇怪,滕禹问,“你要给谁打电话?”
“给滕时打电话,告诉他一声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滕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刚才我就想问来着,你什么时候和滕时那么熟的,我都不知道你们俩认识。”
韩濯噎了一下。
今天各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已经屡次三番地犯了错误,先是哮喘被发现,然后又是暴露了自己和滕时的关系。
心里太乱了,孙晴晴就这么死在了婚礼上,怎么能不让人心神动荡。
韩濯随口编了一个:“之前你过生日,我请教过他你喜欢什么礼物。”
滕禹点点头,没有深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孙晴晴的死对他的刺激最大。
沉默了一会儿,滕禹忽的又转头看他,担心地问:“你的哮喘好点了吗?”
韩濯基本上用了药就没事了,现在除了身子有些发虚,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你已经问了我好几遍了。”韩濯挽住滕禹的一只胳膊,手指又顺着他的小臂向下探过去和他十指相扣,“我没事。”
滕禹稍微宽心了些,他现在最大的安慰就是和小荷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孙晴晴的死让他更加患得患失,生怕小荷也出什么意外,一想到刚才自己如果去的晚一点可能酿成的后果,滕禹就觉得后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哮喘?”滕禹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韩濯的手背。
韩濯靠在了他肩膀上,想了想:“三岁的时候吧,已经记不清了。我妈告诉我说那一年秋天换季的时候我忽然得了这病,第一次忽然犯病,差点没把她吓死。后来她思考了原因,大概是本身过敏体质,再加上那时我父亲建厂,为了方便我们家就住在工厂附近,粉尘什么的太严重导致的。我妈现在还总在怪我爸。”
滕禹低头看着小荷,她及腰的长发看上去柔软如绸缎,大概是因为这次回来的急,她的脸上没有往日浓妆艳抹的艳丽妖娆,甚至可能都没怎么化妆,一张素白的脸就像是初放的荷花,有种天然无需雕饰的美。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小时候得可爱成什么样。
滕禹心想如果小荷是自己的女儿,他一定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什么工厂,就连空气中的灰尘都不允许沾她的身。
“我要是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滕禹眷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可以把你藏到我家,我家挨着崇景郊区的山,空气好的不得了。”
韩濯轻咳了一声,心说我们小时候早就认识了,如果我没有在那次比赛的结尾把你一脚踹坑里的话,这个想法或许还可行。
“金屋藏娇啊,”韩濯笑着开玩笑,“不过这个愿望很快也就会实现了,我现在不就是跟着你一起远走天涯被你藏起来吗?”
滕禹心念微动:“小荷……”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韩濯看着他背后的飞车窗户外忽的露出惊恐的表情,瞳孔骤缩大叫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另一辆飞车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笔直地撞向他们乘坐的飞车侧翼!
轰!!——
天空中爆发出刺目的火花,滕禹的飞车被撞得脱离轨道,打着旋儿从高空掉落,一个对角线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庄稼地里,划出了一道几十米长的沟渠后才大头朝下堪堪停下。
农田中的鸟惊叫着飞上天,尘土漫天飞扬。
那真是致命的撞击。
如果不是滕时给飞车的外壳全部配备了防撞击钢材和防爆玻璃,外加AI系统中有自带的危机应急处方法,在即将砸在地面的前一刻释放出喷气做了缓冲,只怕此时的车内的人已经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残渣了。
“咳咳咳……”
滕禹倒挂在车厢中剧烈咳嗽,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空气中有一股铁锈的味道,然而滕禹根本顾不上擦,立刻挣扎着去摸小荷的手:“小荷?小荷!”
小荷被安全带卡在座位上,双手垂着,她刚才在撞击的一瞬间试图抱住滕禹护在怀中,自己则承受了更大的撞击,此时已经昏迷,无论滕禹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远处尘土飞扬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似乎有人走了过来。
“救命!!我女朋友受伤了!!”滕禹发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然而下一秒他却听到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我妻子甚至没有被救援的机会。”
滕禹的呼吸仿佛被攫住,睁大了眼睛,看见一只手抓住了飞车扭曲的框架,紧接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滕玟低头弯腰看向他,嘴角勾起,眸色冰冷中带着杀意和疯狂:“我这就让你体会体会我的感受,怎么样,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