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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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跑到窗边, 听见了法拉利V8的声浪越走越远,她贴着冰冷的玻璃滑坐在地,泪水不断模糊她的视线。
窗外霓虹斑斓闪烁, 大楼上的LED显示屏不断飘过恭贺新春的祝福语,远处的车流汇集成线,交替的红绿灯不停歇,世界依旧喧哗热闹。
新春佳节, 阖家团圆,万家灯火煌煌, 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她没有家, 没有家人。
从前她很喜欢和爸爸一起过年,爸爸会唱歌,会做饭,会和她一起贴春联,粘窗花,会给她买很漂亮的小裙子, 会带她去远离市区的地方偷偷放烟花,会实现她许下的每一个新年愿望。
后来爸爸走了,她喜欢和哥哥一起过年,哥哥的掌心很温暖,会牵着她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找一支她认为完美的红玫瑰,会揉揉她的发,捏捏她的脸,再凶巴巴地吓唬她, 说她要是再让他干这种麻烦事就把她留在集馥园。
可第二年她故技重施,他还是会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
他无论去哪里都想把她带在身边, 无论走多远都会带她回家。所以她能想象得到他今晚究竟有多失望,才会狠心丢下她一个人走。
她也知道自己很蠢,竟然把那种话挂在嘴边,可她一点都不后悔。
也许他还以为那些话只是她一时冲动口无遮拦,而她不敢说的是,那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想有他的孩子。
这确实是一个很愚蠢且疯狂的想法,还好她没有再次强调,否则,她应该会被他逐出家门吧?
不知何时,她在落地窗上呵出一片白雾,她用指尖触上冰冷的玻璃,一笔一划写下了他的名字。
明庭,明庭。
你在哪里?
夜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这座城市的情绪全都装进了风里,她是躁动的,混乱的,捉摸不透的。
像女人心。
路过码头,明庭靠边停了车,他下车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点烟,靠海的步道旁,有人正抱着吉他唱歌。
这并不是个人流量大的位置,那人的吉他背包也并未展开。
旋律从风中来,有点熟悉,是《Yellow》
看样子,他也是个趁着夜色出门练胆的新手。
他想起舒遥。
当她第一次了解港城的busking文化时,就尝试过拉着他上街卖艺。
他自然是干不来这种事,也不喜欢被人围着当猴子看。
可她喜欢,偏又抹不开面去加入别人,也不想在人多时候突然紧张露怯,便让他大晚上开着车去找人流量不大,视野开阔,风景漂亮的地方让她练胆,她负责弹唱,他负责录像。
那一年,也是在维港的一个海边步道,她穿一条灰色的羊绒格子裙,配白色长筒袜和黑色乐福鞋,头发烫了卷,右耳上方别了一只蝴蝶结珍珠发卡,应该是香奈儿的。
她那时候唱的,也是《Yellow》
她其实在和舒明远生活的时候就经常听Coldplay的歌,但却是来到芳蕤园之后,才突然有天跑来找他说,原来yellow这个词还有胆怯的意思,她一直以为是黄色。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在大街上演唱《Yellow》,她唱歌时的嗓音不是清脆甜美的类型,更温柔缱绻,他也真的从她歌声里听到了表白时的羞怯与深情,就像那夜的海风与晚星,不是扑面而来的震撼,而是静静存在的温柔,在你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那里,笑着唱歌给你听。
指尖烟雾升腾,猩红寂灭,海边那人唱到了最后一句。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that you do
yellow,胆怯的。
她究竟是胆大的还是胆怯的?
为何不敢与他结婚,又敢说把她操怀孕这种话?
paradox,自相矛盾的人。
他点亮了手机屏幕,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他的这张壁纸是舒遥给他换的,是她圣诞节的时候坐在家里那颗圣诞树前的照片。
白色羊绒衫,红色百褶裙,头上带着麋鹿发卡,手里捧着草莓蛋糕,身边摆着diptyque的圣诞限定蜡烛,明黄烛火就跳动在她眼眸里,她看过来的样子鲜活灵动,而镜头后的人,是他。
海边的歌声停止,那人站在原地重复扫弦,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并不满意。
明庭将烟头扔进垃圾桶,迈步上了车。
他回到了酒店,也许彼此冷静过后可以更好地沟通。
打开房门,卧室很安静,他不确定舒遥有没有睡,只是嗅见红酒与雪松木的香气,似乎是从浴室飘来。
他放下手机和车钥匙,放轻了脚步往卧室走,门推开,床上却没有人。
浴室灯没开,有烛火跳动的迹象,他试着喊了一声:“舒遥?”
竟然没有人回应。
他大步上前打开了浴室的灯,眼前的一幕在一瞬间抽走他身体所有的理智。
“遥遥!”
他冲过去撞倒了浴缸边的置物架,香薰蜡烛和水晶杯接连碎裂在地板上,他不管不顾扑上前,一把将人从鲜红的水里捞了起来。
他慌张地去检查她的双腕,身体的各处皮肤,视线每过一处他的心都在颤抖。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有伤口。
万幸。
她完好无损。
空气里满是红酒的味道,他抬手轻轻一嗅,从浴缸里捞起一个灌满水的红酒瓶。
他不知道红酒瓶是不是意外打翻才掉进浴缸,他只知道他进门看见她闭眼躺在一池鲜红的水里时,他差点因心率过速而亡。
“遥遥?”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也凑近感受了她的呼吸。
她只是睡着了。
可她竟然敢在泡澡的时候喝酒睡着!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样会有多危险?!她若是滑进水中
他不敢再想了。
他一把扯过浴巾将她裹住,抱着她起身就往外走。
这时候她似乎是有了知觉,开始在他怀中不安分。
他将人放在床上,用浴巾擦拭她未干的皮肤,舒遥感受到他的动作,一脚踹在他肩膀上。
他刚圈住她脚踝打算帮她擦脚,她另一条腿也搭上了他肩膀。
视线正对某个特殊的部位,他别开眼深吸了口气。
“舒遥。”
他靠近了点,试图叫醒她,似乎是感受到他接近的力量,她直接分开双腿迎他。
无法否认的是,他真的很难移开视线,她长得很漂亮,皮肤光滑白嫩,深处鲜红湿润,像一只脉脉含情的眼,看得久了,便会从深处缓缓流出透明的泪。
她很爱哭,他亲吻过无数次她湿润的双眼,也尝过她总是滚烫咸涩的眼泪
他的喉结控制不住上下滑动,他再一次别开视线,托住她双腿从他肩上拿了下来。
“哥哥”她紧蹙着眉喃喃地喊。
他以为她醒了,便也靠近轻轻唤她:“宝贝,哪里不舒服?”
她没睁眼,却在感受到他靠近时用双手抱住了他手臂。
“哥哥,哥哥”
他不知道舒遥到底喝了多少酒,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很难清醒。
他拉过薄被将她身体掩住,俯身轻轻吻她额头。
她是矛盾的,胆大,也胆怯的。
在此之前,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乖顺柔和,对他提出的结婚要求从无反驳,所以他便不知她内心的忧虑与惶恐,以为只要他出面扛下一切,她便能安睡无忧。
是他忘了,她曾胆小怯懦,敏感多思,更是知恩图报,孝顺懂事的乖孩子,她应付他,陪他睡,是为了让他开心,她不敢和他结婚,是怕伤了长辈的心。
多么简单的逻辑,他竟然没有想到。
他调暗了卧室灯光,她小巧的面庞覆上一层柔黄。
他用指腹轻轻抚过她已经微微发肿的眼,他不过走了一个多小时,她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
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姑娘?
“我讨厌你。”睡得昏昏沉沉的人突然这样说。
明庭安静看着她,阖眼安睡的人并没有清醒的迹象,他便小声问:“你讨厌我什么?”
她没再说话了。
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他,不然也不会在睡梦中与他吵架了。
他轻轻托起她后颈,将她半湿润的长发从她身下拢了出来,她最宝贝她这头黑亮顺滑的头发,与他同床时,还要小心地收在一边,不许他压到。
他取来柔软的毛巾帮她擦拭发尾,她侧了侧身,面朝着他,呼吸轻缓,眉头微蹙,一双粉润的唇瓣还微微张着。
他俯身轻轻吻她,她纤长的一双眼睫颤了一下,口中呢喃:“痒。”
他以为他让她不舒服,便撑起身不再打扰她休息,刚想起身,又听她低声喃喃:“痒。”
他俯身贴近问她哪里痒,她并没有回答,仍是重复,痒。
他怕她因为刚才的红酒浴过敏,便掀开薄被看她身体是否有泛红。
确实有一小片红,就在左胸,她自己伸手将那片细嫩的皮肤抓出了几道红痕,他握住她手腕制止,轻轻带她平躺。
他重新用薄被掩住她身体,用指腹来回划过她说痒的区域,尽量保护着她娇嫩的皮肤,也为她止痒。
她睡得很香,偶有舒服的轻吟从她喉咙溢出,全然一副醉梦的状态。感觉她差不多止了痒,他便想伸出手,可还未脱离薄被的温暖就被她抓住送往更深处,她仍是低喃着说痒。
若非清楚她喝了酒头脑不清醒,他这时候真想检查一下她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怎么之前刚从水里捞出来还仅是微微湿润,现在竟是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他想起她成人礼那晚,在游艇飞桥的露天浴缸。
她那时还是朦胧羞赧的画中少女,并未尝过情爱愉悦的滋味,她纯洁而鲜嫩,像早春新雨后的小花苞,轻轻一碰就惊颤应激,他甚至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抚过。
而她今夜更像是从异世界走出来的魅魔,一直翘着她骄傲又美丽的尾巴,轻轻一勾手指便能收了他的魂。她不再羞赧,不再抗拒,她大胆而热烈,处处迎合。她双唇翕动,似乎在轻轻呢喃什么,他俯身听见了他的名字。
明庭,明庭。
绯红之色争先恐后浮上她皮肤,他听见她带哭腔的柔情。
我爱你,我爱你。
她在睡梦中落泪,晶莹的泪水滑落在香槟色的真丝,他俯身含吮她柔润唇瓣。
我爱你,我爱你。
舒遥,舒遥。
第52章 52.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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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这是明庭夜半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随后一个香软的身体在他怀中乱蹭, 她温热的气息持续灼烧着他脖颈,环在他腰间的那只手也收得格外紧,她根本就没想让他睡。
“那你还往流氓怀里钻?”
他深夜醒来的嗓音格外沉, 一句话说得如沙粒流淌般静谧,他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
随即怀中人往他喉结上咬了一口,让他闷声一哼,又急促一咳, 但她很快就松口了,将脸埋在他颈窝哭了起来。
她呜咽的声音就像小动物被遗弃时瑟瑟发抖的哀鸣, 在这寒冷的冬夜听来, 极为可怜。
他将人搂在怀里逗趣:“被咬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还未缓过伤心劲儿的小姑娘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砸在他胸口,边哭还边控诉:“我不光咬你还打你!你走了干嘛还要回来?!你别管我啊!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干嘛还要回来关心我?!”
他用掌心接住她拳头,语调在转瞬间变得严厉,“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
舒遥愣了一下, 心头一下子涌上太多复杂情绪,委屈的,难过的,疼痛的,懊恼的,也有温暖的,安心的,喜悦的, 多种情绪在她内心交替上涨,她感觉心脏好满,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溢出。
多好啊, 他回到了她身边,正将她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后者的情绪正在碾压前者。
她颤抖着落泪,最终还是选择窝在他怀里,做回那个脆弱又无助的可怜虫。
她到现在才终于清楚自己究竟是多么没用。
明明计划得那么完美,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事实降临,她又不堪一击,根本抵挡不了与他分手带来的伤痛,也无法承受此生都不能与他相爱的后果。
“哥哥”
她又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哭,他那时候总是不耐烦她的眼泪,却也次次无奈,总会在她那声“哥哥”之后,淡淡地应一声:“嗯。”
明庭抱紧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臂膀,他还能记起今夜刚走进浴室时的惊恐,那样的画面太过震撼,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尽管很快确认她无碍,也清楚浴缸里是红酒,可他现在仍感觉后怕,如果他没有回来,或者回来晚一点,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今晚有多危险么?”
舒遥悄悄止了抽泣,默默听着,这是她被训时的自然反应。
“你知道你若是喝醉滑进水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她彻底没声儿了。
明庭也知她此刻必定是知道后悔,便也收了自己的严厉,撑起身替她擦了擦眼泪。
“知错了么?”
他温柔吻在她眉心,安抚她此刻的不安。
舒遥无声点了点头。
“那以后要怎么办?”
天色未明,舒遥眼前只有一个朦胧的清影,她伸手触碰他眉眼,他没有躲,她清楚感受到他眉心的褶皱,便小小声开口:“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她收回手,却被明庭握住牵到唇边轻轻一吻。
“你可以喝酒,但要我在你身边的时候,知道么?”
“嗯。”她瓮声瓮气地应。
“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他顿了几秒,说:“我会害怕。”
舒遥愣住了,连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害怕?
她无法将这个词与他联系在一起,他们相依为命整整五年,她已经见识过他有多么厉害,十七岁就能把妈妈的事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十七岁就能心思缜密沉着冷静地谋划布局,十七岁就能游刃有余地指挥那些比他年纪大很多的能人,像他这样无所不能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么?
而他又说:“当然,我也有错,不该留你一个人。”
四下寂阒,舒遥突然吸了一大口气,她刚才屏息屏了太久,大脑有些缺氧,骤然恢复呼吸,她的心脏重重跳了几下,“哥哥”
她想说她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却打断了她说:“我从来不愿让你一个人。”
他说完,又停顿了几秒,再启声:“从我带你回家那天起,到现在,以及未来,我从来不愿让你独自一个人,不愿你离开我身边,我的视线,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结婚是他强留她的方式,不论她是否真的愿意,他只想要她在他身边,永远永远。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用最温柔的语调,说最真实的内心。
“你敢和我分手,我就敢抛下一切去找你,只要找到你,我会打到你屁股开花,打到你不敢再跟我分手为止。”
前一句舒遥听得心神荡漾,像做梦一样美好。
后一句舒遥只感觉屁股一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体罚,体罚是不对的。”
她有几分躲的迹象,又被明庭搂了回来,“我当然还有别的方式,但你不一定承受得了。”
舒遥想起他上一次说她会“承受不了”的场景,其实也不难想象会是什么方式。
“会讨厌我么?”
舒遥突然听见明庭这样问。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也许是她思考的时间稍长,他又补了一句:“我体罚你,或是,强迫你,你会讨厌我么?”
听明白了他的问题,舒遥几乎脱口而出:“当然不会,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哪怕挨打的时候?”
“嗯,”她点点头,“哪怕挨打的时候。”
小骗子。
“梦里不算么?”
这话就更加无厘头了。
“梦里怎么能算?那都是假的。况且就算是梦里,我也从没讨厌过你。”
“真的?”
舒遥有些不适应明庭今晚不断向她反复验证同一句话的样子,就好像,她真的说了讨厌他的话一样,可她确确实实没有说过,也没有讨厌过他。
当初挨打那两次,一次是偷跑上山深夜被困,一次是万圣节醉酒惊动特警,两次都惊险万分,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她都不敢想象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都是她有错在先,更何况,他也为他当时的冲动道过歉了,所以她不仅不会怪他讨厌他,还很感激他,是他给了她全方位的保护,她才能无忧无虑到今天。
“真的。”她极为笃定地回答。
明庭有时候也会感觉混乱。
他既希望舒遥能独当一面保护好自己,也希望舒遥什么都不会,最好做什么都离不开他,永远依附他而存在。
把她养废了,她就彻彻底底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嗯,一个危险的想法。
“那你爱我么?”
又是一个让舒遥措手不及的问题,若是放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说,爱,我爱你,毕竟青涩单纯的喜欢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想法,也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可她长大了,开始考虑未来了,才发现他们眼前的路并不是当初想象那般平坦,这一声“我爱你”也比她预想中要沉重得多。
思来想去,她回答:“你知道的。”
他却说:“我不知道,舒遥,我要你清楚肯定地告诉我。”
“我”
面对如此郑重的明庭,舒遥有些慌乱,就像他提出结婚的那一晚。
“我,我都愿意给哥哥生宝宝,这还不能证明吗?”
他却说:“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你爱我。”
他的嗓音还是温柔,语调里却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与冷酷,舒遥无意识做了吞咽的动作,她每次心虚时,都会这样。
“你怀上我的孩子,然后呢?好让大家都认为是你不知检点爬上了我的床,然后才要我对你负责吗?”
舒遥捏紧了双手,后背突感潮热,她又在反复吞咽。
她对明庭的觉察力又有了新的认知,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会什么读心术?为什么她仅仅是说了一句话,他就能准确把握她的内心?
她很紧张。
明庭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他用掌心将她的手包裹,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
“遥遥,”他不改郑重的语调,轻缓地说,“你是女孩子,而我是男人,这个社会总是会对有话语权的男性有更多的包容,如果你怀上我的孩子,我只有把自己送进监狱,才能证明你没有不知检点勾引我,也并非居心叵测想要嫁入豪门。谣言的威力比你想象中大很多,我绝不会让你独自去承受这一切,这也是我还不愿与你做.爱的理由,我对你的欲望,极有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成为伤害你的利器,所以你以后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知道吗?”
舒遥静静缓了好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
“是我不好,遥遥。”
如果此时开着灯,舒遥一定能看见他眼中的歉疚,他说完这句话便微微低垂着头,额前刘海坠在她眉眼,带给她轻微的痒,她能从他悄然变沉的呼吸里,想象到他为今晚自责的模样。
“我早该知道你害怕,早该知道你为难,也不该急于公开我们的关系,对不起宝贝,在感情里,我并不是你以往熟知的兄长,我也处理不好我的情绪,对不起。”
舒遥太懂这样的感觉了。
她长久以来的摇摆,惶恐,患得患失,情绪化,不都是因为她正在爱着他么?
她今夜所有的委屈与伤心,好像都在此刻散尽了。
她伸手抱紧了他。
“我没有怪你,哥哥。”
“那你吻我。”
他需要这样实质性的回应。
舒遥对他总是顺从,他也喜欢她顺从。
她十分听话地捧着他的脸,寻到他的唇,贴上去,轻柔缓慢地吻。
“再勇敢一点。”
舒遥正欲加深这个吻,他却稍稍退开重复,“再勇敢一点爱我,遥遥,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好多好多的爱,我要你眼里,心里,身体里,全都是我,只有我。我可以等你,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这一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可不可以再勇敢一点爱我?不必考虑你为什么被爱,也不必为爱变得优秀独立,是我需要你,非常需要你,你就做你自己,随性的快乐的自己,只要再给我多一点信任,不要害怕未来与未知,牵着我,相信我,你会安然无恙。”
舒遥微微启唇,她细微的声音只出来一个音节他便吻下来,又离开,“不要回答我,用行动告诉我。”
舒遥很难说清她此刻的感觉。
当她得知他想和她结婚的时候,她既兴奋又忐忑,兴奋是她可以跟他一辈子在一起,忐忑是,他说他仅仅是需要一个家庭。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内心的喜悦驱使着,一次又一次打破兄妹关系的界限,朝着那段令人惊喜到眩晕的夫妻关系前行。
她的脚步是飘忽的,像是走在高空云层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她走得很不踏实,随时都会担心坠落。
当她孤注一掷的时候,她宁愿摔到地上砸个粉碎,她知道明家需要后代,只要她能怀上他的孩子,她一定可以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也不怕。
就在刚刚,他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饱满的种子,种子生了根,紧紧抓住了坚实的大地,她不再是行走在云中,而是往大地更深处钻探,她的内心好像突然有了向上生长的力量,她想去见阳光,去迎风雨,去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去长成直立坚.挺的小树,与他坚定地站在一起。他们的根系会在温暖的土地里盘结,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她感受到了这样的力量。
“哥哥”她轻轻喊他,唇上却迎来一个柔软的指腹,他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说,“不要爱你的哥哥,爱你的伴侣,明庭。”
“叫我的名字,宝贝。”
舒遥有些不适应,却还是鼓起勇气叫他:“明庭。”
她突然笑了起来,明庭问她笑什么,她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名字很般配么?都是左右结构加半包围结构,好神奇呀。”
她正开心,一个滚烫的掌心覆上了她平坦的小腹,她的耳畔迎来他潮热的气息,“兴许我们般配的地方不止名字。”
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舒遥伸手蒙住了他的嘴。
“讨厌!”她的语调娇中带羞,“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他捏住了她手腕,凑近她耳边,“没关系,我会把你操成我的形状。”
“流氓!混蛋!粗鄙之言!”
撑在她身边的人低低笑出声来,她又一拳头砸在他肩膀,再一次控诉:“你回来照顾我竟然都不给我穿衣服!我”她双颊疯狂发烫,“我全身都被你摸遍了!”
明庭凑近亲吻她的唇,似有几分发誓的意味,“天地良心,不是我想摸的,是你抓着我的手——”
后面的话舒遥没让他说出来。
太羞耻了!
她才不是这种人,一定是他瞎编的!
明庭又捏住她手腕拿开,“梦里感觉舒服吗?”
“啊————”她低声尖叫起来,“你不许问了!”
她才不会告诉他爽到要死了。
“那你吻我,宝贝,”他牵着她的手搭上他后颈,“用力地吻我。”
舒遥羞恼不已,突然用双手推倒他,抬腿一翻将他压在了身下,长发在她后背散乱,她捧着他的脸,深深吻他。
她同样感受到那种深入骨血的需求,她很需要他,非常非常需要他,失去他,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不能活。
她胡乱的深吻带着啃咬,不知不觉间,她好像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她想移开问问是不是她咬伤了他,却被他扣住后颈不能动。
兄妹的吻,本就这般鲜血淋漓。
第53章 53.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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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明庭要去欧洲出差一个月, 新品牌的调研,新车型的发布与升级,新一年的赛程安排, 都需要他亲自跟进。他本不需要走这么久,奈何明琛临时让他陪着去摩纳哥谈一条新航线的合同,明庭有求于人,便应了。
明家早些年涉及博.彩业的时候, 明家第一代掌权人明扬与某位希腊船商有过交情,50年代摩纳哥面临国家财政危机, 便是这位希腊船商接手管理了摩纳哥王室频临破产的几家公司, 这其中就包含赌场与酒店,这与明家当时的产业高度重合,希腊船商有意亚洲市场,明家也就靠着这样互助互惠的关系逐渐在欧洲崭露头角。
后来明君珹掌管家业,一心要往政界输送力量,为了铺路, 他主动退出了国内的博.彩业,时又恰逢摩纳哥恢复经济,摩纳哥王室收回了赌场的管理权,明家也基本告别了博.彩行业。
明琛接手国外市场后,靠着以前积累的人脉和资源涉足游艇建造和旅游度假业,如今也是风生水起。
不过这只是明琛明面上的产业,明庭之所以对明琛在国外的事业避之不及,原因之一便是他并未完全脱离博.彩行业, 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可能帮着警方在菲律宾布局抓捕周嘉平及唐曼曼等人。
这一行业完全是明庭的盲区,他既不感兴趣, 也不想因此结识各方势力,若非此次有求于明琛,他绝不会答应明琛的要求。
而他所求,也只为舒遥。
他知道明琛已经看出来他对舒遥的心思。
舒遥穿着情趣内衣与他“厮混”那晚,他的车钥匙就放在套房进门的边柜上,火红的FERRARI,他不可能没看见,倘若他没有察觉,也不会主动提出要他一同前往摩纳哥,这可是千载难逢能拿捏他的好机会,明琛怎么可能会放过?
而舒遥对他们这段关系最大的顾虑,就是怕家里人不同意,他若能率先取得明琛的支持,他与舒遥的婚事推进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临走前夜,舒遥早早爬上了他的床。
少女刚沐浴过的肌肤温软潮润,扑进他怀里荡开一阵香风,饱满前胸就这么软软贴上来,他僵硬撑起身调暗了卧室灯光。
一垂眸,趴在他胸口的少女脉脉含情地凝望着他,一双眼水汪汪的,叫人怜爱得紧。
“怎么了?”
他伸手将人搂在怀里,看她撅着个嘴,他凑过去亲了一下,香的,软的,润的,让他想起某一夜的“厮混”。
“你不爱我。”她突然这样说。
舒遥还是撅着嘴不高兴,一个月,她从来没有与他分离过这么长时间,她会不适应。
舒遥没由来地任性,明庭反倒兴致高涨想知道:“我哪里不爱你?”
眼前人幽幽怨怨地睇了他两眼,提了口气,却没说出话来。
他便接着说:“是我不肯带你去出差?还是我不肯在情人节那晚和你做?”
舒遥偏过头不说话。
那就是都说准了。
他伸手理顺她稍乱的长发,替她将鬓发别到耳后,很耐心地解释:“情人节第二天就是你的生理期,你是第一次,也许会痛到你以后都不想做,我不想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可是我都精心准备了!”她又羞又怨地问,“你怎么可以在那种时候浇灭我的热情?!”
“你那是热情么?”
明庭轻轻捏住她下颌让她与他对视,“你那是热情么?”
听他反复问,舒遥眼下的那抹红迅速蔓延到了脖子,明庭压根儿不管她的情绪变化,直言:“你就是想让我帮你舔,你——”
舒遥猛地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明庭却直接捏住她双腕移开,他这话是非说不可。
“是谁骑到我脸上要哥哥亲亲?”
“啊啊啊啊啊——”舒遥尖叫起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说出来?!”
“怎么?”明庭凑近端详她红透的双颊,“自己做过的事情爽完就不敢承认了?”他说完煞有介事地按住太阳穴,“我那晚被你夹得头都疼。”
堵嘴无用,舒遥羞到无地自容,干脆挣脱他怀抱埋在枕头里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控诉:“你欺负人!呜呜呜”
明庭撑在一旁看着她装哭,还不忘说:“你讲讲理啊舒遥,是你喷我一脸不是我射.你一脸,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啊啊啊啊啊——”
舒遥听不下去了,她捏紧拳头一拳头砸在枕头上,偏过头瞪着他,“你太过分了明庭!我不理你了!”
她翻身就要走,却被明庭伸手捞回了怀里,他那双臂在她腰后收紧,根本就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好了好了,”他在她脸上胡乱亲,“不逗你了,别生气好不好?明天我就要走了,今晚乖一点陪我。”
一提到要走,舒遥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也不吵不挣扎了,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看出来她的沮丧,明庭亲亲她的脸解释:“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这次过去会很忙,我没办法照顾到你,况且还要意大利法国摩纳哥来回跑,你会吃不消。等你学校的事情彻底结束了,我陪你一起去意大利度假好不好?”
舒遥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烈的分离感,她内心极度不舍,却又不敢一次又一次强调,她也不想他在外太惦记她。
“嗯,”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应,“那你每天都要跟我打电话,我每天都要看看你才行。”
明庭俯身吻她的唇,缠绵片刻才应下来。
他喜欢舒遥将他放在心尖儿上,每日每夜反复牵挂,她这一点脆弱敏感的情思,是他在异国他乡赖以生存的养料,每每感受到她的牵挂,他都振奋不已。
他用手肘撑起身,朦胧的暗光笼过来,怀中人双眼迷离,薄薄的水雾在她眸中萦绕,有种不经风雨的孱弱。呼吸间,美人檀口翕张,缠人的舌.尖半藏,稍露一点粉红就叫人神魂颠倒。
他按住她下颌让她张口,送入两指供她浅浅吞咽,那片软舌在他两指间灵活缠绕,她比他想象得更有力量。
他心里那股极强的破坏欲正在迅速滋生,飞速壮大。
他伸出手往下探,她的生理期还未结束,他搂过她柔软的身子,在她唇上重重一吻,“睡吧。”
舒遥感受到他的情绪在瞬间变化,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
他关了灯重新搂着她的时候,她仰起脸吻在他喉结,也轻轻喊他:“哥哥。”
拥着她的人沉沉应了一声,她牵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主动含住了他指.尖,又放开,“你想射.我一脸吗?”
她突然感觉脸侧有一阵疾风拂过,她唇边的那只手迅速伸进薄被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舒遥心生委屈,可怜兮兮地问:“我说错了吗?”她不光委屈还一脸天真地说:“喷你一脸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是,是哥哥你太呜”她想起那夜钻心蚀骨神魂颠倒的感受,“我,我让你还回来。”
“还什么还?!”明庭斥她,“这事儿能还吗?!”
舒遥还是委屈:“为什么不能,你不想要吗?”她小声嘀咕,“我努努力吃得下的。”
明庭觉得他会死在舒遥不作伪的单纯天真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带任何一丝挑逗意味,认真到像是在对待什么人生必经重大事件,可她越是一本正经,他就越是想死在她身上。
当然也怪他没教好,总是口无遮拦同她说一些粗话,这丫头便有样学样,一开口就让他血脉贲张。
他缓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舒遥便更进一步握住他,“我可以的。”
“你不可以!”
他一把拨开了她的手,“你是不是想让我明天走不成?”
舒遥委屈巴巴地撅嘴,当然她也确实这么想过,不走就最好了,或者早点回来。
明庭凑近她耳边威胁:“你再敢撩拨,我操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粗鄙之言!
舒遥娇气哼一声,翻过身不理他了,反正他一定比她更难受,那就难受着吧!混蛋!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听着身后的呼吸从粗重到平缓,最后恢复正常他才将她搂进了怀里。
“我——”
“别说话。”
舒遥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她不过是想问问她下次去港城能不能在集馥园多住几天,她已经拿到了伯克利的offer,最后一学期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真的挺无聊的,结果明庭压根儿不让她开口。
她憋着气闭嘴,黑暗里只有他的呼吸声稍重,她睡不着,又翻了个身正面抱着他,她只要不说话,明庭还是任由她摆弄,她舒服窝在他颈窝,小小声又极快地说:“你早点回来。”
只要她说得够快,明庭就打断不了她。
果然,她只听到明庭无奈又无声的笑意,“知道了。”
第二天清早明庭动身要走的时候,舒遥不争气地哭了一场,明庭抱着她吻了很久,小姑娘哭得泪眼婆娑,一双唇被他亲得又红又肿,明庭看她这样,更不想去接手明琛在国外的事情了,若他长年累月往国外跑,舒遥必定时常不安。
最后是眼看时间要来不及,舒遥才恋恋不舍地放他走,他走那天,舒遥一整天都没出门。
以前还是单纯的兄妹关系时,舒遥并不觉得分离有多么难熬,甚至有时候她会希望明庭去出差,这样他就不能管着她了。
但他们的关系一转变,她心中的牵挂就像铁索,牢牢禁锢着她的心,他一走远,她的心就沉坠坠地疼,让她很不适应。
也许热恋期分离就是这般难捱吧?舒遥这样想。
应该多过两天就好了。
很快到了回学校的日子,舒遥一出现就收获了很多恭喜,伯克利对专业技能和天赋要求高,但其他学科的成绩却没有硬性规定分数线,这就意味着舒遥可以不用参加接下来的所有考试,只需安心等待毕业即可,她那些还没收到offer的同学别提有多羡慕她了。
不过舒遥也没闲着,虽说她跟在明庭身边五年,总归是免不了跟他学几分离经叛道,但她也学了他很多优秀的品质,比如,懂得为重大事件做两手准备。
她还是认真在学其他学科的内容,她打算参加六月份的ACT考试,再说她一闲下来就想明庭,不如忙一点,也省了她的相思之苦。
眼看明庭出差时间即将过半,舒遥也逐渐开怀,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便主动叫着闻雅跟她一起出门逛街,她要去买些春夏新款,最好是能挑几件漂亮的小内衣。
她上一次穿的那套蝶衣非常漂亮性感,可最后竟然和明庭闹得不欢而散,她觉得很可惜,她有预感明庭回来会和她做,她便想精心准备一番,好给彼此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闻雅看后视镜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舒遥那娇羞模样,“嚯,你这是谈恋爱了?”
舒遥一下子收了神态,慌张看向车窗外,“你瞎说什么呢?”
闻雅笑了声:“是我瞎说吗?你不都写在脸上吗?”
舒遥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闻雅看了眼后视镜,重重点头。
完了,舒遥心里咯噔一声,她还是得收敛着点,别不经意间就暴露了。
“男朋友是谁啊?我见过吗?”闻雅突然这样问。
舒遥唇角轻轻一勾,双眸盈盈一睇,一脸的小傲娇,“你当然见过。”
等她说完她才觉得惊讶,她竟然并不忌讳提起恋爱一事,她心生欢喜,如果明庭看到,应该会觉得高兴吧?她真的勇敢向前走了,她不害怕提起了。
“昂,那我猜猜,你这男朋友该不会是关颂青吧?”
“怎么可能呀!”舒遥立马直起腰来双手扒着前排座椅后方,“为什么你们都觉得颂青哥哥喜欢我啊?”
“你们?”
“对啊,”舒遥觉得疑惑,“uncle也这么说过。”
闻雅又通过后视镜看她,“因为他就是喜欢你啊,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啊。”
“那,那哥哥呢?”舒遥卡了一句壳,但还是问出了口,“你觉得哥哥喜欢我吗?”
“你这不废话吗?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明总对你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简直视你如命,也难怪家里要操心他的个人问题。”
舒遥一听这话,又不自觉红了脸,可她现在心里想的是,原来大家都知道吗?那是不是以后公开的时候,他们心里会少受点刺激?
啊,她真是变勇敢了,也开始为她和明庭的关系努力了,她一点都不怕提起明庭对她的爱了!
她唇角染上笑意,心满意足靠了回去。
她这表情变化被闻雅尽收眼底,“你笑什么?”
舒遥立马收了笑容,“哥哥对我好我高兴不行吗?我想喝咖啡,冰的,黑咖啡,加一份奶,你帮我去买好吗?”
她要降降温。
闻雅笑意渐深,没再多说话,碰巧路边有家Peets,她找了个临时停车位,下了车听从差遣。
舒遥想透透气,也开了车门走下车。
三月的春风还带着凛冬的寒,她今天出门只穿了一件羊绒针织衫和百褶裙,刚走两步就嫌冷,她正要重新返回车上,却有人精准叫出了她的名字。
一个并不算清脆的女声,她以为是哪个同学。
一回头,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朝她走来,她喊她:“遥遥,我是姐姐。”
舒慧妍。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后车门“砰”一声合上。
第54章 54.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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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 你不记得我了吗?”
舒遥接连后退两步,后背直接抵到了车门上。
眼前人穿一件棕色呢子外套,羊角扣只扣了下面两颗, 露着黑色的毛衣内搭,脖颈一圈起了一些毛球,像被清理过,但又没清理干净。她的黑发蓄到了腰部, 发尾干燥枯黄,牛仔裤的边缝洗得发白, 黑色球鞋表面沾着一层灰, 鞋带被打了死结。
她手上拎着个黑色手提包,手背皮肤粗糙,还有几道已经愈合的伤痕,看样子像是刀伤,指节像是因冻伤而红肿,整个人看着与这座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
已经有好多年没见, 舒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舒慧妍,在她印象中,大伯家里三个孩子,只有最小的儿子长得像大伯,舒慧妍更像罗琳芳,脸型偏圆,厚嘴唇,三白眼。
她似乎比五年前稍白了些, 有可能是因为离开了乡下,也有可能是学会了化妆,总之, 她不像以前那样,一看到她,眼神里就流露出嫌恶。
舒慧妍上前一步,舒遥无处可躲,匆忙喝了一声:“你别过来!”
舒慧妍愣了愣,笑着问她:“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舒慧妍,是你堂姐啊。”
舒慧妍在冲她笑,她那双嘴唇像是干燥得厉害,一咧嘴竟是扯着嘴皮开裂,鲜红的血丝就这么顺畅地渗了出来。
舒遥只觉触目惊心。
早春的空气沁入肺腑带给她一片寒凉,她疯狂想要扣动车门逃离,却发现汽车好像自动落了锁,她根本没办法从外面打开车门。
而眼前人还笑着关心她:“遥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需要带你看医生吗?遥遥?”
舒慧妍说着就要上前拉舒遥,舒遥惊叫一声退开,舒慧妍的手紧追上去,舒遥吓得失声尖叫:“闻雅!闻雅!闻雅!啊————”
“你究竟怎么了啊舒遥?”
舒慧妍一脸不解,她试图弄清舒遥尖叫的原因,正要一把抓住舒遥,却被人抢先一步扯开。
“退后!”
闻雅强大的手劲扯得舒慧妍向后踉跄两步,好像还有几根头发被扯断了,她“嘶”了声,抬手揉了揉头皮发痛的位置。
闻雅及时出现挡在了舒遥身前,她顾不上舒慧妍,立马打开车门护着舒遥坐了进去。
舒遥浑身抖得厉害,闻雅一把扯过羊绒毯将她包裹,低声问询:“没事吧?”
舒遥紧蹙着双眉,抱着手臂把自己缩成一团,她没有回答闻雅,只是喃喃低语:“快走,快走”
闻雅立刻关闭车门上锁,迈步就往驾驶位走,舒慧妍却在此时叫住她:“你是舒遥什么人?是她妈妈的人吗?”
闻雅没理她。
她却不死心跟上前,“我是舒遥的姐姐,她现在怎么了?请你告诉我。”
“我是她姐姐,”她再一次强调,“我有权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闻雅拉开车门坐上去,正欲关门,却被舒慧妍把住了车门。
她回头看了眼舒遥,升起隔板将她遮蔽,又下了车关上门。
“你是她姐姐?”
舒慧妍点头。
闻雅笑了:“你若是她姐姐,那你这些年都在哪里?你有照顾过她哪怕五分钟吗?”
舒慧妍张嘴的瞬间被闻雅打断:“你已经吓到她了,你再靠近,我有权报警。”
舒慧妍看了眼紧闭的汽车后座,没再说话了。
闻雅重新开门上车,迅速启动离开。
汽车疾驰带起一阵凉风,舒慧妍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南A05630,好像是她生日呢。”
哇,真是令人羡慕的生活-
汽车远离舒慧妍,闻雅降下隔板看后座的人。
舒遥双手紧抓着羊绒毯,将自己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她低垂着头,长发稍稍往前挡住了她眉眼,闻雅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和鼻梁。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舒遥的时候,是八月末,舒遥当时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裙跟在明庭身边,小姑娘生得明媚娇艳,一直对她笑得很甜。
所以当明庭对她说起舒遥以前的经历时,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险遭性侵”,“跳楼求生”这八个字和她这么个柔弱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她刚入职的时候,对待舒遥非常谨慎,因为详细了解过她的病史和经历,她对舒遥有天然的一种怜爱,保护舒遥,就像是守护着无价之宝,她时时刻刻都在警惕。
但这几年相处下来,舒遥除了任性淘气一点,并未表现出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舒遥是否真的经历过那些?
直到刚刚,她第一次从舒遥眼里看到了强烈的恐惧,这种恐惧会在瞬间吞噬掉她的意志,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语和行为,是PTSD发病的前兆。
她赶忙联系了张医生。
闻雅搀着舒遥进门的时候,着实是把梅姨吓了一跳。
两人才一起结伴出门逛街不久,竟然提前回来了,而舒遥一眼看过去,竟是精神恍惚浑身无力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了?
闻雅绝口不提遇见舒慧妍一事,她不确定舒慧妍的身份,而这事,也只能报告给明庭。
这时候的意大利还是凌晨,她放弃了给明庭打电话的想法,还是先把张医生叫来要紧。
舒遥自见到舒慧妍第一眼开始,封闭在她心底的恐惧就像恶魔挣脱牢笼,迅速霸占了她的大脑,她的眼前不断浮现那张丑陋的脸,上斜的眼,肥厚的嘴唇,发黄的牙,遍地的虫,吱吱叫的老鼠
她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梅姨赶忙递上垃圾桶,她伏在床边就剧烈咳嗽起来。
那些残破的记忆迅速在她大脑拼接成连续不间断的画面,她此刻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追她,此刻就感觉有虫子在身上爬,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出那个封闭的小房间,也无论如何都逃不出那些黑暗。
闻雅看她伏得太低,怕她呛着,本想帮她抬一下肩膀,结果她刚一靠近舒遥就浑身一抖,紧接着拼命往后缩,像是生怕有人碰到她。
她突然僵住了双手。
“遥遥?”梅姨忧虑地出声唤她,“遥遥,是闻雅,是梅姨啊遥遥,别怕。”
舒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眼因剧烈咳嗽而通红,待她看清楚眼前人,她紧攥着床单闭上眼,极其吃力地道歉:“对不起闻雅,我,我有点控制不了我自己。”
“没关系的遥遥,别害怕好吗?”闻雅尽力稳定着她的情绪,“你现在非常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我会一直守着你,梅姨苏姨会好好照顾你,就连明星也会守在你床前,知道吗?别害怕。”
舒遥惶惶点头,她尽力睁开眼去看闻雅,看梅姨,看床边的明星,她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去想与现在不相关的人和事。
张医生很快赶到,替舒遥做过检查之后,只说是受寒受惊,他现在没办法判断舒遥的心理状况,她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好几年,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再犯。
但
他从舒遥房间出来以后,拉过闻雅问了今天的事。
张医生听完,更觉得奇怪。
他又将闻雅拉远了些,低声说:“当年对遥遥实施侵犯的人,是一个唐氏男性,按道理来说,除非是她再一次见到那个人才有可能会突然应激,你提到这个人与那件事”
张医生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莫不是这件事跟你说的这个人有关?”
他考虑了下说:“我觉得你最好赶紧打电话告诉少爷,最近一定要看紧遥遥,一有不对立马给我打电话。”
“好。”
张医生刚走闻雅就听见舒遥在房间里叫她,她赶紧开了门进去。
接受过张医生的诊疗,舒遥这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唇色稍有回暖,身体也不再颤抖,明星坐在她床边,她一只手搭在明星头上,双眸也跟着柔和。
看她进门,舒遥开口第一句就是:“别告诉哥哥好吗?我不想让他担心。”
“可是你已经严重到要叫医生了,我不可能不告诉他。”
“那就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好吗?”舒遥再一次请求,“他还有半个月就回来了,我最近都呆在家里,就算去学校也是你跟着我,我很安全,不会有什么事。他在外本就忙碌,若是现在将我的事情告诉他,他必然要加紧行程赶回来,我不想他那么辛苦。况且,我现在已经好了,他就算赶回来也帮不上我什么,不如让他在外安心工作吧。”
闻雅安静看着她,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似乎是怕她拒绝,舒遥又温柔询问:“可以吗?闻雅?”
她总是很难让人拒绝-
舒遥挑着明庭午间小憩的时间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画面里先出现阳光和蓝天,随后他的下颌出现在画面一角,他正说着意大利语与友人告别。
“A dopo allora.”
她听得懂这一句,到时候见。
他一垂眸,眼尾便带上温柔的笑意,他双眸含光,澄澈柔和,甚至将地中海的阳光都比了下去,他轻轻叫她:“宝贝。”
舒遥感觉自己的心在随他磁沉的嗓音颤动,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她应该会一辈子为这个人而心动。
“哥哥,”她迫不及待地表达思念,“我好想你。”
她这边只开了一盏昏黄夜灯,察觉时间尚早,明庭问她:“今晚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舒遥的状态瞒不过明庭的眼睛,她只好说:“出门和闻雅逛街,穿得太少了,有点着凉。”
“我一不在你就不乖吗?”
“当然不是,”舒遥可怜巴巴地望着手机里的人,“是,是想你想得忘了。”
她随便一句话就能哄得明庭高兴,也没让他生疑。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明庭说,“你要照顾好身体,知道吗?”
舒遥乖乖点头,乖得想让人狠狠咬她一口,明庭希望她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舒遥脑袋昏昏沉沉,她裹紧了被子,朝着电话那头撒娇:“哥哥你唱歌哄我睡觉好不好?”
“行啊,”明庭语调轻快地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唱完这句他还夹着声音继续:“不开不开我不开,哥哥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舒遥扑哧一声笑出来,明庭哄人总是有一套,儿歌张口就来。
“我才不是小兔子,你是大灰狼吗?”
明庭一挑眉:“我是你老公,小兔子就该和大灰狼在一起。”
舒遥听见那声“老公”,羞羞赧赧地将脸藏进被子里,“这是什么暗黑.童话?小兔子会被大灰狼一口吃掉的。”
明庭兀自沉吟:“我可一口吃不掉你。”
“为什么啊?”舒遥天真地问。
明庭又是口无遮拦:“两边都挺大的,手感超好,一口吃不下。”
两边?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舒遥忍住脸红与发烫,也跟着稳定输出,“那好巧,我也吃不下你,看来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果然,大灰狼绝对教不出纯良的小白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好一会儿,全是没什么营养但甜度很高的对话,舒遥心里的阴霾被地中海的阳光驱散,她想,她今夜应该可以安然入睡。
闻雅向学校请了几天假,舒遥也安安心心在家呆了好几天。
她不知道舒慧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为了工作?她今年已经过了二十岁了,如果没有上大学,应该是在工作了。
她告诉自己,她们这次相遇只是偶然,这座城市这么大,可能以后都碰不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天气连续晴好,舒遥觉得自己状态稳定,让闻雅送着她去了学校。
日子如常,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恐惧,她为自己又能恢复到以前正常的生活而高兴。
她不光是面对感情勇敢,面对生活,也更勇敢了呢。
明庭归国之期已定,舒遥更加开怀,她每天都在算着他回来的时间,积极准备着与他见面时的惊喜。
每到周五的下午,学校周边几条路总是堵得水泄不通,闻雅的车堵在了学校东边的单行道上,舒遥已经习惯了要多走几步过去。
日头偏斜,初春的气温开始以分钟为单位骤降,舒遥感觉有点冷,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她埋着头快步拐过街角,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遥遥,好久不见。”
第55章 55.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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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遇到了, 遥遥。”
“啊——!”
舒遥短促叫了一声,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舒慧妍吓得慌忙后退了两步,一口冰凉的空气卡在她喉咙, 不上也不下,她侧身扶着学校围墙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遥遥?”舒慧妍稍稍凑近了些,还是一脸的不解,“你怎么一看到我就变成这样?我好像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舒遥靠在墙边, 默默听着她的疑惑,强忍住了内心的恐惧与身体的颤抖。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候, 路上人来人往, 距离她走到闻雅的位置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她告诉自己,她现在很安全。
“你想做什么?”她喘了口气问,“为什么一直来找我?”
“我”舒慧妍停滞了一下,笑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别误会,我其实来这边已经几个月了,刚在一家饭店找了份工作。”
说着她便伸出因冻伤而红肿的手给舒遥看,“你瞧,我在后厨帮忙洗菜切菜弄得满手都是伤。”
她又笑了笑:“我是听我妈说,你一直在南城生活,我才来没多久,在这边也没个亲戚朋友, 平时怪无聊的,所以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你。好多年没见,我怪想你的, 遥遥。”
舒遥听完,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强行振作起来去看她。
眼前人还是穿着那天那件棕色呢子外套,只是里面的内搭换成了同色的卫衣,黑色的手提包装得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件衣服。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舒遥很谨慎地问。
“我去过黄杨路那套房子,你忘了吗?”舒慧妍很轻松愉悦地说,“是你以前的房东爷爷告诉我,说你找到妈妈了,说你们家很有钱很有名呢,我随便一搜就搜到你了。”
“你看,”她拿出手机翻出一条博文给她看,“我翻到了别人发在网上的照片,是你的成人礼欸,这是你们家吗?看起来好气派好华丽啊,人好多,都长得好漂亮啊。”
舒遥瞥了一眼,是她不认识的账号,应该是那晚来的那群姐姐里的某一位。
舒慧妍那双眸子里流露出来的羡慕没有作假,舒遥也看得很清楚,但她并没有接话,她对舒慧妍极力打听她生活的行为感到不适。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舒慧妍这样问。
舒遥看了她两秒,快速道:“我家人在等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别急啊。”
舒慧妍试图伸手拉她,舒遥猛地退开了一步,反倒惹得舒慧妍笑:“瞧你这一惊一乍的,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干嘛这么嫌弃我啊?”
她看了看四周,又垂眸看了看自己,“你是不是嫌我穿得太寒酸丢了你的面子啊?”
舒遥对她的自我贬低行为无动于衷。
她继续说:“我们家确实没什么钱,也没办法跟你比,但我们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你也不应该这么嫌我吧?”
“你说完了吗?”
舒遥突然的冷漠让舒慧妍一怔。
她尴尬地攥了攥手,像是有几分窘迫,索性将红肿的双手缩进了袖子里。
“你现在变化好大啊,”她笑得很僵硬,“我还想着,要把你爸爸的遗物还给你呢,看起来,你好像不太需要了。”
话说完,她转身就要走,舒遥慌忙问:“什么遗物?”
“吉他啊,”舒慧妍又转回身子来,“有一把木吉他,上面刻着你和你爸爸的名字。当时我妈帮忙收拾你家里的东西时,本想把你的吉他全都卖掉,但我看那把吉他上有你们的名字,应该是有些特殊意义,我就留下了,想着未来有一天见到你可以还给你。”
春风悠然吹拂路旁的梧桐,舒遥听着树叶堆堆挤挤的沙沙声响,想起爸爸带回吉他的那个夜晚。
是她十二岁生日的前夜,她当时一看到那个吉他背包就迫不及待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
那把吉他是爸爸托朋友专门为她设计定制的,带回来那晚,爸爸还有几分讨赏似的跟她说,他参与了全程制作,那两个名字还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那夜的晚风很轻,窗外的梧桐也如今日这般轻轻摇摆,爸爸就抱着那把吉他坐在窗边为她唱生日歌,他温柔的嗓音里饱含爱意,她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她心中一酸,强忍住情绪问:“吉他在哪里?”
“我带着呢!”舒慧妍指了指另一方向,“我上次其实就想给你的,但是没想到你对我意见那么大,根本都不想跟我说话。那天过后我就天天带着那把吉他,想着要是碰见你直接就给你了,也省得我再跑回去拿一趟。”
“哦,我骑着我同事的电瓶车,我就放在电瓶车上,”她提议道,“要不你跟我走几步过去拿?”
舒遥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学校的西边,靠近后门的位置有电动车停放点。
“很快的,就几步路。”舒慧妍这样说。
舒遥看了眼依旧拥堵的东边车道,心想闻雅怕是还堵在中间,她思忖几分,迈动了脚步。
落日西沉,西边车道宽阔,车流快速涌向四方,迎面正对霞光,舒遥觉得有些刺眼,便伸手挡了挡,她跟在舒慧妍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舒慧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但她并不是很想回复,她只想拿到吉他赶紧走。
只是她下意识觉得,舒慧妍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吉他交给她,说不定会问她要钱,她不确定舒慧妍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她这时候才觉得后悔,她应该等闻雅跟她一起来拿才是。
“到了吗?”她感觉光线变暗了些,便拿开了手。
可她眼前突然一晃,一件衣服凭空飘来盖在她头上,在她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听见舒慧妍向路人求助:“我妹妹晕倒了,谁能帮我打个车。”-
明庭提前结束了行程回国。
与明琛的摩纳哥之行比想象中顺利,事情尘埃落定,他便没有心思陪着明琛应酬,第二天就返回了国内。
提起与舒遥的婚事,明琛表现得很淡定,从他察觉端倪,到认为他们兄妹乱.伦,到质疑舒遥身份,到得知事情真相,他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等他回过头来细想的时候,发现这件事早就错漏百出。
舒遥身份的真实性,因她那双与明丽七分相似的眼睛,和明庭对她的偏爱而被忽略。
她本人天真美丽,乖巧懂事到让人心疼,自然也没有人冷血到要去细究那份亲子鉴定的真伪,以至于这个美丽的谎言一直延续到今天,成为了他们兄妹二人相爱的阻碍。
相爱?
明琛对此表示质疑。
他认为是明庭强迫和引诱的比重更大。
所以明庭被明琛揍了一顿,自由搏击对抗,明庭全程防御,全程没有还手。
明琛边揍边骂。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她才十八岁!你就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你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不是瞒了五年了吗?!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她本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做明家的女儿,你就这么管不住你自己吗?!”
“混账东西!她好歹当了你五年妹妹,你的道德呢?!你的伦理呢?!你这是在犯罪!”
“你要是我儿子我今晚废了你,看在Lily和遥遥的面子上,我留你一口气赎罪!”
“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让你悔不该当初!”
明琛一直逼着明庭还手,但他就是一副任打任骂绝不反抗的模样,倒让明琛觉得无趣。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明庭刻意为之。
他了解明琛,知道明琛其实是这个家里最像明君珹的人,他们父子俩不主张暴力,但血液里都充满了暴力因子,绝对是个会以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人,他若是还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俩都累瘫在搏击台上,谁也站不起来。
明琛到底是顾着他的体面,没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留下搏斗的痕迹,否则他这一回国,还要让舒遥担心。
他下飞机并没有第一时间给舒遥打电话,张叔来机场接他,简单报告了舒遥最近的行踪。
说起舒遥向学校请了几天假,明庭觉得奇怪:“不是着凉吗?很严重吗?张医生有没有来看过?”
一听明庭这三连问,张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怎么回事?”明庭的声音一下子就沉了。
张叔赶紧解释道:“已经没事了,最近一周都高高兴兴的,每天都按时去学校,这个点儿估计都快到家了。”
明庭听完并没有感觉安心,他甚至莫名其妙感受到一种恐慌的情绪来袭。
他拿出手机给舒遥打电话,却被提示关机,他立马联系闻雅。
电话在分秒间被接通,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听筒里传来鼓噪的风声,以及那句:“遥遥不见了。”-
舒遥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
初春的夜晚气温骤降,郊区的自来水还带着沁骨的寒,生水进入眼睛带给她一阵涩痛,也让她迅速清醒了过来。
冷白的强光突然刺入她眼睛,她先听见舒慧妍带着笑意的讥讽:“呀,睡美人醒过来了,快睁眼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华丽城堡?哈哈。”
那束强光在她眼前不停晃,她忍着胀痛睁眼,发现是舒慧妍拿着手电筒在照她。
看她有了动静,舒慧妍移开了手电筒,她的眼睛开始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可她还没看清周围,舒慧妍就猛地凑到她眼前“喝”了一声,她失声尖叫向后退,却“咚”一下撞到了墙上。
看她惊慌失措,舒慧妍转身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桌上的矿泉水瓶震落在地,骨碌碌滚到了另一墙角。
舒遥冷得浑身直抖,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紧张得反复吞咽。她知道自己处境不妙,所以她逼着自己保持理智,至少,保持清醒。
湿冷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她开始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昏暗拥挤的民房,她手脚都被绑住,被舒慧妍丢在一个长满霉斑的墙角,墙角里积了水,她浑身湿透。
民房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楚构造,防盗门在她左侧方,靠门的位置有张床,上面堆叠着暗色的被子和衣服,还有她的书包。
床头有扇装着铁栅栏的小窗,床尾有张方桌,两张重叠的胶凳和一把椅子,地上扔了不少烟盒饭盒,地面油腻腻湿淋淋的,角落里甚至有不明的黑色虫子在爬。
她身边有个暗红色的大水桶,已经生锈的水龙头像是年久失修,尽管关闭着,也往下滴着水。
滴答滴答
舒遥看清了环境,也弄清了事态。
她被舒慧妍绑架了。
“啊,小公主,小公主,你总算又落到我的手里了。”
舒慧妍大笑完,重新转过身来,她顺手拉着那张椅子拖到她面前坐下,双肘撑在膝上,俯身盯着她。
猛地对上舒慧妍不加掩饰的阴狠,舒遥又将自己双腿往身前缩了缩。
“你想做什么?”她颤抖着声音问。
“我想做什么?”
舒慧妍玩兴大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蝴蝶刀,指尖顶着刀柄一甩,亮着银光的刀刃旋转而出,瞬间就贴在了舒遥脸上。
冰冷,坚硬,锋利,舒遥感觉自己稍稍一动,刀刃就会划破她的皮肤,可舒慧妍只是单纯吓唬了她一下,又把刀移开,放到她眼前。
她将刀刃直立着向上,凑近问她:“你知道这把刀捅过谁吗?”
她并没有让舒遥回答,而是指着刀尖上缺口说:“这里,是插进舒扬帆锁骨时卷刃崩掉的,”说完她又指着刀刃上的排血槽,“这里,这里好神奇的!插进舒扬帆脖子的时候会飙血哦!会飙血!噗呲一下!飙得到处都是!”
“啊!”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吧?舒扬帆死了,那个强.奸你的恶魔已经死了!”
她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在说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手里的蝴蝶刀在她指尖转啊转的,突然又一甩,刀刃重新出现在舒遥眼前,刀尖依旧闪着寒光。
她陷入回忆里,说:“他就死在山上那个废弃的地窖里,我带你去过的,你去的时候,那里面还没有沼气,就是一些虫子和烂菜叶而已,还把你吓得半死。他的运气可没有你好,他去的时候,那里面全都是沼气,他一下子就晕过去了!我把他关在地窖里,一整天!他不像你,爱哭爱闹的,他一点都没哭,也没叫,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死了!”
“可是我还是不解恨啊!他强.奸你欸!你这么漂亮,他那么恶心!我一定要替你报仇!我把他的脏东西割下来了!丢给了老鼠!”
她边说边比划:“他的血好多好多,把一整个地窖都染红了!老鼠跑出来咬他的肚子,咬出一个血红的大窟窿钻了进去!我就看到他的肚子一鼓一鼓的,突然!老鼠咬着他的肠子就跑出来了!跑出来了!成了血老鼠!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遥感觉一股热流冲上喉咙,她身子一晃,抵着墙吐了出来。
舒慧妍收起了蝴蝶刀,凑近捏住了舒遥下巴:“小公主,你高兴吗?我替你报仇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嗯?”
舒慧妍脸上跃动着兴奋之色,双眸亮着森冷的光,像是在讨赏,又像是在炫耀?
舒遥不确定。
她太冷了,身上冷,心里冷,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她的五官都僵到了一起,她没办法开口回答舒慧妍任何问题。
“嗯?”舒慧妍好奇,“你怎么不说话?你高不高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她重新拿出蝴蝶刀朝她逼近,那把蝴蝶刀就像一条银色的小蛇,阴森森地贴上了她脖颈,她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说话啊小公主,我千里迢迢专程跑来告诉你这个喜讯!你为什么不开心啊?我为了帮你报仇真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呢!”
“你看,”舒慧妍将她双手摆在她眼前,“我这手上的伤都是为你受的!”
“我没有让你杀人!”舒遥突然喊了出来,“我没有让你杀人!”
“怎么可能没有!”舒慧妍重新甩出蝴蝶刀,用刀尖对着她喉咙,“我好心好意帮你报仇!你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他没有强.奸你吗?!他没有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吗?!你生了多久的病你都不记得了吗?!怎么可能没有!我就是在帮你报仇!你为什么不感谢我?!为什么?!”
舒慧妍突然一改之前的兴奋与捉弄,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舒遥意识到不对,也不敢说话了。
她紧紧闭着双眼,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她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
明庭,明庭
明庭,你在哪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开始在脑海搜寻明庭曾经对付商庭洲的那些手段。
商庭洲误认为她是明丽的女儿,明庭便顺势而为,引诱商庭洲入局,静待他露出破绽,然后抛出利益,给他一条可靠的生路,获取他的信任,诱使他主动交出证据,最后再将人一击毙命。
想清楚这一切,她重新睁眼看舒慧妍:“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舒慧妍果然惊了一下,但舒遥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而是紧接着说:“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舒扬帆死了啊,我恨死他了,我当然会感谢你,还会带着我家里人一起感谢你,但你现在把我绑到这里来,我家里人会误会你的,你明明是一片好心,不是吗?”
舒慧妍突然愣住了,手中的蝴蝶刀远离了舒遥喉咙,她怔怔盯着舒遥那双干净明亮的眼睛。
是啊,她这么干净漂亮的小公主,也被舒扬帆强.奸了呢!
她杀了舒扬帆是在为舒遥报仇呢!
她又仰头大笑起来,“没错!我可是一片好心!你是该好好感谢我!”
舒遥看她再一次转变了态度,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拽住了救命稻草,她慌乱狂跳的心逐渐缓了下来,她狠掐着自己掌心逼自己冷静,她要想办法稳定舒慧妍的情绪,尽量多拖延时间,窗外已经全黑了,周围很安静,闻雅应该早就发现她不见了,闻雅一定会尽全力找她。
“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要钱?要离开这里?或者换一个身份?只要你需要,我都会为你想办法,你会永远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些你不想看到的人,我会支持你,帮助你。”
“姐姐,”她试探着说:“我们有着相同的遭遇,不是吗?”
她相信了舒慧妍的“疯言疯语”,也开始怀疑,舒慧妍才是那个被舒扬帆强.奸的人。
罗琳芳重男轻女,大儿子却是个傻子,有了小儿子之后,她必然将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对舒扬帆和舒慧妍,不闻不问都有可能。
她当初不过是跟着爸爸回乡下呆了一个星期,舒扬帆都能凭着本能对她做出那种事,那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舒慧妍,是不是早就被侵犯过?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算舒慧妍将此事告诉父母,恐怕也只会落得个忍气吞声的下场。
他们可是亲兄妹,家丑,怎么能外扬?
她正出神,舒慧妍却突然甩出蝴蝶刀抵上她脖颈,惊声尖叫着:“谁和你有相同的遭遇?!谁和你有相同的遭遇?!我只是帮你报仇!你凭什么污蔑我?!凭什么?!”
舒遥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她猛地意识到,她好像碰了舒慧妍的雷区。
这就是她的“破绽”吗?
因为回忆痛苦不堪,所以不愿被任何人提起。
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可以牵动。
舒慧妍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惊悚,她双眼通红,眉毛皱成了倒八字,紧咬着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舒遥此刻已经太过虚弱,她对舒慧妍突然的暴起毫无招架之力,她很轻易就被舒慧妍拎了起来,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就被舒慧妍一把塞进了水桶中。
冰冷彻骨的水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的耳朵,鼻腔,嘴巴里,全都是水。
舒慧妍仍在尖叫:“你凭什么污蔑我?!凭什么?!你这个妓女烂逼里生出来的野种!脏东西!你凭什么污蔑我?!凭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被他操.死?!为什么没有摔死?!我就应该留他一条命!留着把你操.烂!你个贱种!你去死吧!”
“咚”一声,舒遥被舒慧妍从水里提出来撞到了墙上,她脑袋发晕,眼前发黑,连呛水咳嗽都快要没有力气。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哥哥哥哥”
她喃喃念着,哥哥,我好想你。
再一次被舒慧妍塞进水桶,她已经不太能听得清舒慧妍的尖叫,她只能听见冰水咕嘟咕嘟往她耳道猛灌的声音。
她的头好痛,好晕啊,她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好像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她就要死了吗?
以后都见不到明庭了吗?
好难过,好心痛啊
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和他一起做,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哥哥哥哥
她被舒慧妍反反复复塞进水桶又提出,她已经没办法呼吸。
她的世界好吵,舒慧妍的尖叫,流水的喧哗,还有她狂乱的心跳,呛水时的咳嗽,和粗重的喘息。
她好想安静一会儿。
嘈杂中,她好像听到一声巨响,舒慧妍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突然被舒慧妍放开,但她已经没有足够的支撑力,她身形一歪,顺着墙壁倒了下去。
睁眼的时候,她看到舒慧妍慌忙去捡地上的蝴蝶刀,那道银光一闪,朝着自己就刺了过来。
随后有人扑到了她身前,他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清甜的桃子香,她好像听见刀刃扎破皮肉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
是血。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只有不断晃动的昏影。
她的头好晕,好想睡觉啊
可是有人一直在喊她。
“遥遥,遥遥。”
“不要睡,不许睡!我不许你睡!”
天啊,这个人好讨厌,她只是想睡觉而已,为什么不要她睡?
她太累了。
她真的要睡了。
第56章 56.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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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掉进了一片晦暗无光的海, 天空闷雷阵阵,海浪汹涌翻滚,海天相接之处, 有刺眼的闪电划破夜色,海浪不断拍打着她,在她一次次浮出水面即将恢复呼吸的时候,冰冷的海水又重新将她卷入海底, 她没办法呼吸,也无力挣扎。
夜色中的大海犹如一个深渊巨口, 每一波海浪拍过来都有吞噬一切的威力, 她在海里挣扎得好累,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去
可是世界又在一瞬间变得好安静,雷声消失了,海浪平静了,就连她的心跳,也变得微弱缓慢了。
她听见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舒遥, 舒遥,你不许睡,不可以睡,我要你立刻醒过来!你听见了吗?舒遥!”
好霸道的声音,好霸道的人。
她也想醒过来,可是她掉进了海里,连呼吸都做不到,她要怎样才能醒过来?
好奇怪, 那个声音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痛苦?
他在经历什么?
他在哭吗?
啊,为什么她的心也跟着这个声音变得好疼?
天呐,她的心跳竟然开始加快了, 怦怦,怦怦,好像有一双手紧紧拽住了她,她开始快速往上升,穿过一层又一层冰冷的海水,周围的黑暗迅速退散,日出的曙光照亮了她的脸。
舒遥猛地睁开眼,却又在瞬间阖上。
有人朝她贴近,送来一个颤抖干燥的吻。
熟悉的气息,是哥哥,是明庭。
她的身体因这个吻而温暖,她终于可以自由畅快地呼吸,终于可以再一次抱着她的爱人。
他的呼吸混乱又滚烫,双唇似乎干燥到要开裂,她轻轻吻住他,无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是微微咸的味道。
她感受到了明庭身体的轻颤。
她想移开一点看看他,却被他加深了吻,他轻轻扶住她下颌,温柔与她缠绵,可就当她快要沉醉在他的温柔里时,她忽地感受到了一丝潮润,凉凉的,毛茸茸的,轻轻滑过她眉心。
她抬手去摸他眼角,指腹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原来她没有听错,梦里那个声音,就是他在低泣的声音。
她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微微偏头,强行与他的唇分离。
窗外一片灰蒙,她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室内开着一盏柔和的灯,她第一眼看到明庭,第二眼看到围聚在床畔的医生护士,以及站在医生护士身后焦急等待的林惠宜母子和关颂青。
天呐,她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明庭接吻吗?!
她慌忙去看明庭,却见他双眼通红,眼眸柔软又莹亮,她不会看错,那是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她第一次见到。
他真的为她哭了吗?
为什么?
她想开口问,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还是张医生及时开口打破平静:“太好了遥遥,你终于醒过来了!”
舒遥懵懵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惠宜叫着明空和关颂青退出病房,医生护士重新围拢过来给她做检查。
她虽睁了眼,可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稍微一动便像是有人在大力捶打她的脑袋,又胀又痛。
张医生叮嘱她不要随便乱动,她便乖乖平躺着,脑袋不偏也不移。
只是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的视线穿过两位医生并肩而站的缝隙,落到了后头的明庭身上。
他默默站在外围,黑衣黑裤,一身肃冷,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
缠着绷带,他受伤了!
她强忍住了开口询问的冲动,安静等待着医生给她做完检查。
从医生护士的对话中,她拼凑起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原来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刚刚,她的心率突然降低,手脚都变得冰冷,呼吸减缓,只出不进,看上去就跟要死了一样。
医生推断是她在清醒的过程中突然有了意识,也有了情绪,由于她先天心脏不好,长时间昏迷过后又产生了剧烈的情绪变化,让她心肌突然缺血,这才导致了刚才那一惊险的情况,好在她能听见明庭叫她的声音,心脏在趋近停止的时候又恢复了供血。
舒遥听完,心中又喜又忧。
哥哥又救了她的命,可她也真的让他担心了吧?
等到医生护士全都退出病房,舒遥迫不及待看向窗边站立的人。
她张了张口,明庭立马打断了她:“别说话宝贝,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她又乖乖闭上了嘴。
他的嗓音听来有些沙哑,眼下的青影也郁结不散,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天一夜,他一定是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她的心好暖,也好酸。
“哥哥。”
她还是轻轻叫了他一声,这一声她好早好早就想叫出来,可惜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出不了声。
明庭走上前,坐在她床边,身体背对着窗外昏朦的暗光,离得近了,她才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如蛛网密布,瞧着十分吓人。
她伸手朝他靠近,被他双手捧在掌心。
他爱怜地吻她手背,一直将她的手紧攥着,像是在害怕她又会化作无形消散。
她的状态趋于稳定,第一时间点了点他手上的伤口。
知道她想问什么,明庭轻声回答:“我没事,你别担心,一点皮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她又轻轻点了两下,他回答她:“不疼。”
骗子,怎么可能不疼。
虽然她当时已经快要昏迷,可她知道有人挡在了她身前,挡住了舒慧妍刺向她的那把蝴蝶刀。
她用指腹在他伤口的位置来回轻轻摩挲,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她的心疼。
他紧攥着她的手,俯身在她唇边留下一个温柔的吻。
病房门在这时突然打开,林惠宜“哎哟”了一声,舒遥赶紧乖乖躺好。
她默默从明庭掌心抽回了手,缩到被子里藏住,以为这样就可以掩盖他们刚才亲密的事实。
她惶恐来回看,明庭轻声告诉她:“他们都知道了。”
她愣了愣,随即想明白,舒慧妍绑架她的事一定瞒不住明家人,那有关她身世的一切也会随之浮上水面,再加上明庭那个吻,他们如今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
但这样也好,她和明庭总有一天要面对家人的审判,那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林惠宜看过来的眼色依旧是难以接受的样子,但她绝口不提,而是照常关心她,问她有没有好一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明庭帮着回答:“张医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舅妈不必费心。”
闻雅跟着走进来,说冯警官到了。
明庭刚想开口让冯警官在外间等待,没想到舒遥重新牵住他的手捏了捏。
他转回视线看她:“你现在状态不稳定,医生说你最好不要再受刺激。”
她不放弃,又捏了捏他。
闻雅见状,说:“也许让她了解事情的全貌,反倒会减少她对未知的恐惧。”
舒遥跟着点了点明庭手掌。
明庭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松口:“那就让他进来吧。”
冯警官一进门,明空和关颂青也跟着走了进来,还有来医院照顾舒遥的梅姨,宽敞的病房一旦围满了人,气氛瞬间变得沉重。
冯警官看了眼病床上的舒遥,又谨慎地看了眼明庭,得了明庭的眼色,他才开口说:“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冯警官的调查结果比舒遥从舒慧妍嘴里知道的更为详细。
舒慧妍在长达四年多的时间里,一直遭受舒扬帆的侵犯,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怀过一个孩子,她曾向罗琳芳和当地警局求助,却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罗琳芳矢口否认儿子侵犯女儿,还信誓旦旦说,舒扬帆这个傻子只有三岁儿童的智力,连裤子都不会脱,怎么可能去干成年人才干的事?
不仅如此,她还把舒慧妍打了一顿,边打边骂她不知检点,不知道是在外头跟哪些人厮混有了野种,竟然还不要脸地污蔑自家人。
也许仇恨的种子早已在舒慧妍心底种下,她开始默默地反抗,时常会用钢针去扎舒扬帆,甚至给他喂过老鼠药,但又抢救了回来。
今年过年,罗琳芳带着老公和小儿子回娘家过年,大儿子痴傻,她从来不愿意带着大儿子出门,但又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便让舒慧妍独自在家照顾痴傻的大哥。
舒慧妍也就是趁着这个大家都在欢庆的日子,将舒扬帆骗到山上,推进了满是沼气的地窖。
那片山平时很少有人会去,周围邻里也对舒家避之不及,根本没人发现舒扬帆已经死了。
舒慧妍在确认舒扬帆死亡之后,用刀破坏了他的尸体泄愤,最后又一个人挖土将尸体掩埋,之后匆匆逃离了家乡。
直到罗琳芳带着老公孩子回家,发现儿子女儿都不在,家里还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她匆匆检查了家里的财物,发现少了现金和首饰才匆忙报警。
那边的案子甚至还在调查之中,舒慧妍立马又在这边犯了案。
他们审过舒慧妍,舒慧妍一直重复,她是在替舒遥报仇。
舒遥听到这里,紧攥着明庭的手加重了呼吸,明庭立刻打断了冯警官。
舒遥的情绪没有平静的趋势,林惠宜见状,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等待。
她的身体在小幅度颤抖,明庭俯身将她紧紧拥住,一遍又一遍小声安慰:“没事了宝贝,没事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舒遥喘着气,泪水在瞬间盈满眼眶,“我没有,”她颤抖着声音说,“我没有让她杀人,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明庭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轻轻吻她额头给她安慰,“一切都结束了,宝贝,再也,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
过去那些痛苦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遍遍闪现,她的眼泪决了堤,明庭怎么都止不住。
窗外已经全黑了,他的面庞笼着一层柔和的暖光,舒遥视线朦胧,浑身颤抖不止,热泪往下流淌的时候,她的面颊先后迎来沉重的水滴,她亲眼所见了,他为她落下的泪。
她伸手触碰他湿润的眼睛,仰着脸吻上了他。
“再也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她已无力承受分离的痛苦。
而这时候,她才听见明庭今夜的恐惧。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遥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了她。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的生命里没有舒遥,会是什么样子?
第57章 57.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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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深, 舒遥才又吃了药重新睡下。
明庭弓着身子替舒遥掖好两边被角,又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晚安吻才起身往外走,他开门的时候, 林惠宜和闻雅还在外间会客厅等他。
林惠宜见他出来,立刻起了身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惠宜在事发十分钟后就接到明朗的电话要她赶来南城,她一路心急火燎提心吊胆,等她风风火火赶到医院跑进病房, 正好撞见明庭俯身在吻舒遥,当时那场面, 吓得她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是“砰”一声撞到门上才停了下来。
她语无伦次地问明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舒遥会被人绑架?现在情况如何?却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舒遥昏睡了一天一夜,明庭也跟着守了一天一夜,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和他单聊,眼下舒遥终于醒了,她必然要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去隔壁吧。”明庭小声让二人跟着他往外走。
一进贵宾休息室的门林惠宜就迫不及待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阿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闻雅将门关上, 默默站在了门口。
明庭站在休息室的正中央,“无论多么复杂,都由我来处理,好吗?”他平静看着林惠宜,“事情是我一手策划的,让遥遥装作明丽的私生女,逼迫商庭洲露出破绽,是她跟我配合默契才骗过了商庭洲, 才顺利让商庭洲交出证据认罪伏法,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她没有关系, 包括,爱上她这件事。”
“可她现在是你妹妹!”林惠宜急道,“我不管她究竟是不是Lily的女儿,你将她带来我们家,跟你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还为她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现在整个港岛的人都知道她是你妹妹,都认定她是你妹妹!那她就是你妹妹!阿庭,你们是兄妹!兄妹怎么可以相爱乃至结婚生子?阿公也绝不会同意你和遥遥在一起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
“阿庭,你不可以这样!”林惠宜急得双眼通红,“你这么做,是要将我们明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颜面?”明庭紧蹙着双眉看她,“明家的颜面?舅妈,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了吗?她今天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你知道我之前拼命喊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他没有让林惠宜回答,而是直说:“若她今天有什么意外,我会陪着她一起死,你觉得明家的颜面现在对我来说还重要吗?”
“你!”
林惠宜愣住了,她一直知道明庭是明家三代人里最叛逆的孩子,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明庭对她的指责无动于衷,他深吸了口气,缓缓道:“除了舒遥,我现在没有义务对任何人负责。”
“你妈妈呢?”林惠宜追问,“Lily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她若是听见你说这些话该有多伤心?!”
“我对她还不够负责吗?”
明庭面色沉静,并未因她提起明丽而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的嗓音甚至因此掺了丝寒:“从明丽出车祸到现在,这个家里对她最负责的人就是我和舒遥,明丽是我妈没错,可她也是明君珹的女儿,是明朗明琛的亲妹妹。当初她出车祸,明朗在北城开会无法抽身,明琛在国外应酬赶不回来,明君珹就在集馥园,可他却是第二天下午才到医院了解情况,在这期间,没有一个人问过车祸的起因经过,没有一个人留心过警方的调查。”
“是,”他肯定道,“我知道你们为明丽费了心,请来了世界最顶级的医疗团队照顾她,也出了很多钱,可是舅妈,明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明丽从南城转去港城华元之后,是舒遥每周飞过去贴身照顾她,陪伴她,她从芳蕤园过去要花整整六个小时,早上五点就要从家里出发,可她每周都去,从不嫌累。从集馥园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你回去问问明君珹,他多久去一次医院?”
“当初我和舒遥为了搜集证据劳心费神彻夜难眠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依旧如常,明朗依旧是威风凛凛的青年代表,代表着大湾区的新青年各地宣讲做慈善;明琛依旧是财大气粗的富豪,他甚至在给明丽联系医疗团队的过程中,与一位女明星传出同游瑞士的绯闻;明君珹依旧是港城顶级豪门的掌权人,可他试图掌控一切的行为,竟是带着私人医生要抽舒遥的血做亲子鉴定。”
他忽地笑了一下,语气还是平静:“舅妈,舒遥不是明丽的亲生女儿,可她这些年的乖巧贴心已经到了能让你羡慕明丽的程度,那你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吗?今天这样的情况舒遥不是第一次经历,我一手将她带大,我亲眼看着她成长,她能安安稳稳活到今天并不容易,我现在能平静地站在这里跟你讲话也很不容易。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听话顺从的人,如果这些年没有她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我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林惠宜听到这里莫名感觉呼吸一滞,她双眸来回晃动,不知道该把视线落在何处。
“阿庭,”她深吸了口气,理了理思绪问,“你现在,你现在是在追究家人的责任吗?”
“抱歉舅妈,”明庭转开视线说,“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表达,我爱她,我离不开她,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她是我的一切,如果非要让我走到抉择的地步,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她。”
他顿了一下作出结论:“所以明家的颜面于我,分文不值。”
林惠宜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迟迟没能合上,她的双唇尝试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什么话说。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疯狂。
她被明庭说得头疼,明丽的车祸细究起来就是一堆烂账,这是明家一家人的事,她不想独自面对明庭。
“还是,还是等遥遥恢复了在和家里人商量吧,先别急着公开,这不是件小事。”
话说到最后,她还是只能先妥协,反正日子还长,说不准哪天就变卦了,她现在多嘴只会惹得年轻人烦,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告诉明朗实情,好让他拿个主意。
明庭没再说话,林惠宜便拎着包先走了。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合上,明庭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闻雅,略垂眸:“抱歉,让你见笑了。”
闻雅微微牵动唇角:“是我应该觉得抱歉。”
“嗯?”
明庭已经很久没有阖眼,大脑和身体都超负荷运转,骤然听她这么说,他还一时没能理解到准确的意思。
闻雅立即解释:“没能保护好她,是我的失职,明总如何处置我都接受。”
“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此刻他虽疲惫,却也细数着闻雅在事发后的操作,“第一时间联系冯警官和明朗协助,立刻让学校调取监控,在事发地点寻找目击者,同时联系通讯和出租车公司获取定位,逻辑清晰,有条不紊,换做是我,我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可我还是很内疚。”
闻雅跟在舒遥身边这么长时间,这还是明庭第一次听见她主动表达情绪。
“第一次偶遇舒慧妍我就应该向你报告才是。”
明庭默认了她的说法,“你能意识到就足够了,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我没有处置你的必要,她目前的状态不稳定,我还需要你好好跟在她身边,下半年还要去波士顿”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个之后再说吧,跟着熬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晚你再过来陪陪她。”
闻雅轻声应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与他告了别。
梅姨早将明庭的换洗衣物送来了医院,闻雅走后,他转身进了浴室。
直到洗尽一身疲惫,他才重新进了舒遥的病房。
夜已深了,病房内的仪器还亮着幽幽暗光,墙角的夜灯因他脚步进入骤然亮起,病床上的人还维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平躺,呼吸均匀,心率正常,睡得很恬静。
他走到窗边沙发坐下,拿出手机给张医生发了条消息,舒遥的身体状况一直不算太好,精心养了好几年也只是稍见好转,如今又受了伤受了惊吓,更要谨慎对待,所以他不知道舒遥如今的身体状况还能不能适应国外的生活,他必须要找张医生给她做一个详细的评估才能放心。
处理完遗留的工作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他正准备靠着休憩,却听见昏暗中有人喃喃低语。
他立刻起身朝病床奔去,听见舒遥极为隐忍的抽泣,她在喊他,“哥哥,哥哥”
他慌忙抓起她的手回应:“我在,遥遥,哥哥在你身边,宝贝。”
她痛苦蹙眉的样子明显是困在梦魇里醒不过来,说话没用,他贴近深深吻她,用舌尖强势顶开她齿关,创造一个突破口,毁掉她梦境的平衡。
舒遥猛地睁眼,胸口不断起伏像是溺水已久被得救,明庭放过她的唇,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舒遥的低泣就在他耳畔,每一次呼吸的轻重都在牵动他的情绪,他的心。
“没事了,没事了,”他温柔地安慰着她,“我一直在你身边,别害怕宝贝。”
舒遥用双手紧紧环住他脖颈,贴近感受到他脉搏的时候,她才终于脱离那个可怕的梦境。
她此刻很安全,哥哥就在她身边,她的呼吸逐渐平复
好一会儿,她松开了明庭,他温热的手掌覆上她面颊,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她握着他的手央他:“哥哥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你头上有伤,宝贝,医生说不能碰到你。”
“没事的,我会很小心的。”
她实在害怕,她只想缩进他的怀抱里。
明庭思忖几分,没能拒绝她的请求,面对舒遥,他一向很难拒绝。
他上了床,侧躺在她身边,舒遥向他靠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她小心翼翼缩成了一团,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伸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拍着,像哄小宝宝,舒遥也真的在这样的安抚里彻底镇定下来。
她缓缓开口说:“我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明庭本不想让她回忆过去,可又想起张医生说,逃避能止得了暂时的恐惧,却治不了她长久以来的心病,如果危机已经彻底解除,引导她放下恐惧才是根治之法。
他安静听着她说:“舒慧妍把我关在那个地窖里。”
他手上的动作停止了,无声攥紧。
“那天刚下过雨,地窖里全是泥,四壁又湿又滑,我手脚并用都爬不上去,里面有一些腐烂的红薯和菜叶,又腥又臭,还有蛆和虫子在爬,我能从头顶那几块木板的缝隙里看到她,我哭着求她帮帮我,她却踩在木板上嘲笑我,还捉来虫子扔在我身上”
她的身体又在止不住颤抖,明庭抱紧了她,轻轻吻在她额角。
“她把我推到水里,捡起鹅卵石砸我,骂我是是野种,是我爸爸招妓生的野种,可我只是没有见过妈妈而已,我不是野种”
她靠在明庭胸口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告诉爸爸我想回家,却被大伯母说嘴,说我瞧不起他们一家人,当惯了城里的小公主就忘了农村人的本,还学了一身坏毛病,还污蔑姐姐推我下水。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但他们只相信舒慧妍的话,相信是我自己滑进了地窖,是我自己摔进了水里”
“舒明远也信这种鬼话?”明庭听得心中窝火。
“没有,”舒遥解释说,“爸爸本来要带我走,是大伯强留了他一晚上,结果第二天我就”
舒遥因这些回忆陷入极端的痛苦,她捂着头痛呼了一声,明庭立马制止她:“别动,我去叫医生。”
“没事,”她慌忙拉住明庭,“我没事哥哥,不要叫医生。”
她抽泣着说:“医生进来就不让你陪我睡了,我要你抱着我,不要叫医生。”
明庭心里又酸又软,最终还是选择由自己来安抚她的情绪。
“都过去了,”他轻轻告诉她,“当你可以说出口,这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舒遥在他怀中抽泣,他温柔吻去她的眼泪,吻上她的唇,也清楚肯定地告诉她:“你没有做错什么,遥遥,你也不是别人随意定义的任何角色,你是舒遥,只是舒遥,是不需要讨任何人喜欢的舒遥,你只需要喜欢你自己,爱护你自己,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守护你。”
“我爱你。”
他吻她的唇,将她的名字念得缠绵缱绻:“舒遥,舒遥,我爱你。”
突然的表白让舒遥的抽泣声戛然而止,检测仪上的心率在快速走高,明庭清楚看到了她的心率变化。
他用手在她心口画了圈圈。
“这里,以后只装着我好不好?”
不要再被那些恐惧占满,他想拥有绝对的地位,超越所有恐惧,所有人和事的地位。
舒遥的心好像在他画的圈圈里升温,热度让搏动变得强有力,她眼前一片昏暗,心中却好似艳阳高照,热烈又灿烂,让所有恐惧都无处遁形。
她握住他手腕,制止了他持续让她心跳加速的动作,幽幽怨怪:“你这么大一个,我这里这么小怎么装得下?”
“?”
“你是在开黄腔吗?”
“什么呀!”舒遥拨开他的手,“我是那个意思吗?!你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明庭笑出声,重新将她拥入怀中。
无法控制地爱上你,注定不可理喻。
第58章 58.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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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 情人耳语。
舒遥靠在明庭胸膛,侧耳听着他的心跳,藏在被子里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也摸到了他的伤。
“会留疤么?”她心疼地问。
受了伤的人满不在乎,还说:“留疤好,这样你以后看到这道疤,就能想起来你欠我一条命, 也就能对我更好了。”
什么逻辑?
舒遥哼了声,愤忿不满:“你不受伤我也会对你好的呀!”
“那可不一定, ”明庭音色慵懒, 语调迟缓,他已经累极了,可还是强撑着陪舒遥说话,“你这些年,也没少烦我管你,没少骂我吧?”
“谁说的?”舒遥坚决不承认, “我哪有烦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有时候只是嘴上说一说,可我心里记你的好啊,再说了,我的脾气都是你宠的,偶尔口无遮拦不也是你教的吗?哥哥这么强的心脏,总得让让我吧?”
明庭低声轻笑。
这丫头惯会甩锅,还总爱拿“她弱她有理”那套说辞绑架他。
可他还是应她:“不无道理。”
已经宠了这么多年, 也不多这一时。
“我就说吧~”
舒遥轻快的声音里藏着小小傲娇,早已忘了刚才是怎么埋在明庭胸口哭。
明庭喜欢她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好哄。
也愁她情绪来得快去得快, 缺心眼儿。
当你以为她纯净如水白如宣纸的时候,其实她心似大海捉摸不透,一掉进去就是深渊万丈,只有被溺死的份儿,偏偏她还一脸无辜。
「我什么都没做呀,是你自己沦陷的」
杀人于无形,说的就是她这样。
舒遥又往他胸膛靠,声音被衣物吞噬些许:“哥哥,舅妈今天看到我们亲亲了,家里人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
舒遥心里装着大大的震惊,却是小小声地问:“他们会不同意吗?”
“不用管那群老古板。”
“什么老古板?”
他懒懒地应:“不理解兄妹相爱的老古板。”
舒遥喉头一哽:“正常人都不能理解吧?”
“嗯,”他顺着她的话说,“所以我们不正常,不正常的人通常很难得到正常人的理解,既然是白费功夫,那就索性不要他们理解,你只需要知道你没错就行了。”
“什么逻辑?”舒遥受了伤本来就头晕,现在直接给他绕懵了。
明庭回她:“强盗逻辑。”
“听不懂”
“以后你就懂了。”
舒遥想不通,再想开口询问时,身边人的呼吸已平缓均匀,她这时候才想起那双充血疲惫的眼。
倒是她兴奋过度给忘了,明庭为了照顾她,已经很久没合眼了,她竟然因为自己睡够了精力充足就一直拉着他说话,他也真是傻,为什么不直接让她闭嘴?
病房内的仪器亮着各色的暗光,她能依稀看清明庭的五官,她凑近轻轻吻他的唇,心头被一股暖意笼罩。
这种感觉,很像是大雪天日夜兼程赶路迷失了方向,却又意外推开一间森林小屋,屋里烧着火红的壁炉,沙发旁准备着热茶和苹果派,你不知道这份馈赠是否有毒,吃下它可能会死,但不吃必死无疑,那究竟是吃?还是不吃?
她好像有点明白明庭的强盗逻辑了。
就算最后结果是死,至少相爱过不是吗?
她静静依偎着他,在他给的温暖里再一次沉沉睡去-
关颂青彻夜未眠。
他回家的时候,安若云也刚好从外地赶回来,他先迎上安若云的夺命连环问,话还没说完安若云就吵嚷着要去医院看舒遥,关颂青将她拦住,说舒遥需要静养,并未提及他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
其实他早在游艇那一夜就猜到舒遥喜欢的人是明庭,也从一开始就清楚他们不是兄妹,可他还是心存希望,认为他们的感情不会得到周遭亲朋好友的祝福。
他始终是有机会的。
直到亲眼目睹傍晚那一幕,明庭流着泪一声声呼喊她的名字,他那时候才猛地意识到,他们的感情好像开始得比他想象中更早,也比他想象中更深,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相爱,更无法将他们分开。
要知道明庭那个人一贯冷淡,当初连他妈妈出车祸都未曾红过眼,可他竟然因为害怕失去舒遥哭成了那样。
算算时间,他和明庭认识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今天是他第一次看明庭哭。
只是现在想来仍是荒谬,当他察觉他对舒遥生出男女之情的时候,他还骂过自己禽兽,那时候舒遥才16岁,还未成年。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禽兽,早在那些朝夕相处的时间里,无声侵占了她的整个世界。
哥哥变情郎,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而他这个稍远一点的哥哥,终究只能是哥哥。
他在房间的露台抽了半包烟-
舒遥早上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身边人不知何时离去,病房门虚掩着,外间传来闻雅和梅姨的低声交谈。
她清了清嗓子,闻雅立马推门进来,“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轻轻摇头,梅姨已经叫来了医生。
晨间例行检查,医生嘱咐舒遥静养,平躺,少动弹,她这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伤,但当时那一撞可是直接让她产生了脑震荡,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确认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才能接回家疗养。
医生走后,舒遥执意要起床洗漱,梅姨和闻雅都不同意。
她现在连独自站立都做不到,更遑论进那湿滑的浴室洗澡?
梅姨提议帮她擦洗,舒遥又死活不乐意。
她虽没有洁癖,可每天洗澡已经养成了习惯,她从进医院起就没有洗过澡,她现在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身上哪哪都在痒。
两人劝到最后,舒遥脱口而出:“那等哥哥来帮我洗吧。”
她刚说完甚至没有察觉到异常,是闻雅和梅姨同时没了声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和明庭的关系才刚刚公开,自己就在无意间抖出这么炸裂的话,这不是一听就知道他们早就坦诚相见过了?
舒遥感觉自己天都塌了。
她一直埋着头懊恼,闻雅看出她的尴尬,嘱咐梅姨送来温水让她洗脸刷牙。
万幸闻雅和梅姨都是自己人,听了这么炸裂的话也只是将话题岔开,不然舒遥真的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吃完早餐,梅姨带着餐具离开病房,闻雅先是送来纯净水让她漱口,又换一杯温水让她吃药。
她才被定在病床上一个早晨,就已经受不了了。
闻雅找话跟她聊:“那天的事情,你怪我吗?”
舒遥乍一听还没能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那是意外,闻雅,你不要自责。我以前给你添过那么多麻烦,总是害你被哥哥骂,你不也没怪过我吗?况且,舒慧妍这次就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前天就有可能是后天,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芳蕤园不出门吧?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闻雅看向窗外,牵动唇角弯了一下。
舒遥的反应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受苦受难多了,捱过去就是云淡风轻,她有她独特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从不苛责别人,也说不上为难自己,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又让人温暖窝心感动不已,所以她平时的娇纵任性,总能让人无条件包容宠溺。
如果她是明庭,应该也会控制不住爱上她。
“对了,”舒遥问她,“舅妈和表哥都回去了吗?怎么也没人来看我?”
她还想探探他们的口风呢。
闻雅回她:“是明总谢绝了所有探望,你需要静养,”她往门外扬了扬下巴,“外头还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守着你呢。”
舒遥“嘁”了声:“小题大做,弄得跟坐牢似的。”
“你就让让他吧,他不这么做,不安心。”
“好吧~”舒遥语气轻快的应了声,伸出手问她要手机。
“你不能看手机,”闻雅果断回绝道,“你现在脑子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舒遥蹙着眉瞪了她一眼,忍住了那句“你脑子才不好”。
“你说我会失忆吗?”舒遥想起医生来给她做检查时说的话,“医生说我这种状况可能会导致短暂失忆,失忆是种什么感觉?”
闻雅安静盯着她,一秒,两秒
“你果然脑子不好。”
舒遥躺在床上哀嚎,差点把医生叫过来。
闻雅没办法,只能给她放点音乐催眠,又向医生申请把明星带到病房陪她,和人在一起她总要哔哔叭叭说个不停,没有人陪又要看手机看书过度用脑,那和狗在一起总能安静点儿吧?
明庭才从欧洲回来,有很多工作需要他去处理,他一上午基本都在接电话,不是工作就是问舒遥的状况,冯警官那边也一直在找他跟进,他直到傍晚才有空到医院看舒遥。
进门的时候闻雅和明星等在外间,他先听了舒遥这一整天的情况,之后才去开内间病房的门。
舒遥吃完药犯困,这时候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休息,他走过去调暗了病房灯光,脱了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又解了最顶上两颗扣子才觉得放松一些。
床上的人没反应,他便刻意放轻了脚步。
舒遥一直听话平躺着,长发顺在枕头一侧,被子盖到了胸口,阖眼安睡的样子十分可爱。
他俯身轻轻吻她的唇,似是感受到他的气息,睡美人悠悠睁眼,密绒绒的长睫轻轻颤,她的眼眸纯净柔和。
只是一开口就让明庭怔然。
“你是谁?为什么要亲我?”
明庭保持着俯身吻她的姿势,双眉因这句话拧得很紧,若不是察觉她悄悄咬了咬牙憋笑,他还真要被她这双无辜的大眼睛骗过去了。
“我是你老公。”他直接拉过椅子坐在她床边这样回她。
舒遥偏过头看他,眸中情绪被室内的暗光点亮,是轻快愉悦的。
果然在跟他装。
“你有证据吗?结婚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没有,”明庭快速应,“你是我买回来的童养媳,花了我整整三千块,你最好识相点儿,我能给你口吃的养着你就不错了,白吃白喝我这么多年,还没等到你伺候我,我就给你花了无数的钱看病住院,这买卖真是亏到外婆家了。”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舒遥愤忿道,“我要报警抓你!”
明庭笑出声:“把我抓走了谁来养你?等着喝西北风饿死吗?”
舒遥不怕死地回他:“那我就去给别人当老婆!”
“那我先把你腿打断!”
舒遥一惊,她听得可太清楚了,这话绝对是认真的。
她委委屈屈装哭:“呜呜呜,你太凶了,我不要这么凶的老公。”
“你没得选,”明庭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你是我买来的,只能是我老婆!”
“那我要赎身!赎身!”
舒遥突然间对古代的童养媳真情实感了。
“没门儿,进了我明家的门,生是我明庭的人,死是我明庭的鬼,下辈子投胎转世我还得把你抓来给我当老婆。”
舒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玩够了?”
明庭双手抱胸,一脸的兴致,再陪她玩一夜失忆游戏都可以。
舒遥瘪瘪嘴:“我就值三千块啊?”
“那你想值多少?”
她朝明庭伸手,明庭立马俯身将她抱住。
她亲亲他侧脸,“值你一条命行不行?”
“我的命可金贵着呢。”
舒遥傲娇哼一声:“再金贵不也得给我当牛做马?”
明庭意味深长笑:“还没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什么代价?”
明庭默了几秒,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好长时间没有用这样的姿势贴近,她一坐下就感受到那昭彰的存在,她轻轻蹙眉,嘤咛一声想躲,又被明庭按了回去。
尽管有衣料阻隔,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血脉在汹涌搏动。
明庭靠近她耳边,绵绵吻她耳朵,嗓音如提琴沉悦:“你总是到的太快,以后会受很多苦。”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舒遥挣扎着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
明庭的唇贴近,堵住了她娇柔的反抗。
第59章 59.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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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的状态趋于稳定, 但还是被迫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为什么是半个月?
舒遥也是直到出院那天才知道,明庭托医生给她做了全方位的身体和心理评估,得出的结论是, 她目前不具备独自在国外生活和学习的能力。
医生分析了她每天的睡眠报告,刨除脑震荡带来的影响,她的睡眠质量很低,深度睡眠的时间很短, 睡眠过程中出现过较大幅度的心率变化,这些检测结果都表明她仍存在焦虑、多梦、精神紧张和神经功能紊乱的问题。
如果这些问题不早加以干预, 放任发展只会转为更严重的精神疾病, 治疗周期也会相应拉长,从而影响身心健康。
国外的环境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气候、饮食、人文,还有学习压力和各项未知因素影响,不利于她身体恢复,强行逼自己适应环境可能会适得其反, 最后学习没学好,身体也不好,得不偿失。
医生的建议是,要么延迟一年入学,要么考虑留在国内上学,稳定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能让她持续稳定心态,早日摆脱PTSD的影响。
舒遥听完, 沉默了很久。
闻雅在旁询问:“若是有人陪读呢?会不会好一点?”
“说不准,”医生也没法打包票,只能说, “可能会好一点,但能好到什么程度也无法预估。”
眼看舒遥那双眼迅速黯淡,医生又补充:“我们只是提出建议,如果舒小姐执意要选择留学也是可以的,毕竟心理疾病我们医生能进行干预的部分并不多,主要还是靠患者的意志,如果舒小姐可以持续稳定住身心状态,也有人陪读,兴许能快速适应国外的生活。”
闻雅和梅姨同时偏头看着舒遥,连明星也像是听懂了似的,凑近舔了舔舒遥的手。
但舒遥只是问:“哥哥知道了吗?”
她从医生说完结论开始,一直低垂眼睫摸着明星的头,始终不肯再抬眸。
医生告诉她:“还没告诉明总。”
舒遥用手挠着明星下巴,再一次垂首,别在耳后的黑发忽地倾泻向前,遮住了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
她淡淡地应:“好,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谢谢医生。”
她的语调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闻雅清楚,没什么情绪就是最大的情绪。
舒遥这些天一直住在医院,既不能外出,也没什么娱乐活动,甚至看看书学习都要被限制时间,她其实过得很不开心,可她不想让明庭担心,便总是调动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很好。
这时候听到这样的结论,她连装都不想装了。
她的确很难再回到以前那种完全安心放松的状态去生活,这是她经历绑架和脑震荡之后身体自然产生的应激障碍,她根本无法维持稳定。
若是每天强行控制情绪,会让她精疲力竭,再也没有精力去应付别的事。若是用药物干预,她会因此变得迟钝,无法专注学习也不能体会音乐带给她的情绪流动,这根本就是个恶性循环。
上一次试图脱离PTSD的影响她就休学了一年,前前后后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她才算摆脱了疾病的影响,那这一次,她又要用多久?她此前为了上大学所付出的努力又算什么?
情绪就快要到达临界点,她不想当众崩溃,便顺势俯身靠近明星,用额头蹭着它的脑袋,试图掩饰此刻的情绪起伏。
可身体颤动的幅度早已将她的状态暴露,闻雅一个疾步上前,托住了她正在下滑的身体。
“遥遥,别逞强。”
开始了,又开始了,她的身体又在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往下蹦,她抬眸对上闻雅关切的视线,被泪水淹没的眼眸已经破碎,那些痛苦争先恐后从缝隙里流出。
她这些天所有的情绪都堵在闸口,医生那些话炸毁了堤坝,打破了她极力维持的平衡,情绪宣泄如潮,她无法抵御这样的失控,也无比痛恨这样的失控!
“我不想,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闻雅,可是我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
她捏紧了拳头砸向自己胸口,她讨厌这样崩溃的自己,却又阻止不了自己的崩溃。
闻雅一把攥住她手腕,“医生!”她吼出了声,“帮帮她!”
“快放她躺下!”
闻雅扶她躺在床上,医生赶忙上前控制住了她的双手,急得连英文都出来了:“Dont fight your body! Calm down! okay? Youll be fine! Follow your emotions. And let it go!”
“Breathe!”
舒遥紧紧闭着双眼,尽管眼泪不停淌,身体持续颤抖,可她还是听从医生的引导,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松开那团郁结在胸口的情绪。
明星在床畔嘤嘤叫,梅姨赶紧将它带出病房,舒遥狂乱的心跳开始在反反复复的深呼吸里逐渐平定,她甚至不敢打乱节奏,她生怕那种崩溃的感觉还会重回她的身体。
“哥哥,”她喃喃地念,“我要哥哥。”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好吗?”
闻雅不敢松开舒遥的手,她生怕舒遥再动手伤害自己,她单手掏出手机,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
明庭直接中断会议赶到了医院。
舒遥已经平静。
天色阴沉,室外的光透过玻璃照进病房更添一分灰冷,舒遥重新换上了病号服,安安静静平躺在病床上,一双红肿的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听见明庭开门的声音,她的眼球像是缺少润滑,僵硬地分成三段转向了门口。
明庭随手将外套一扔,大步来到她床边。
明庭一时恼怒,他不过是忘记交代要先把评估结果告诉他,结果就让舒遥变成现在这样。
他俯身抱着因情绪崩溃而麻木的人,她微凉的面颊还带有潮润的痕迹。
“要我陪你么?”他亲亲她耳畔,温柔地问。
以前明庭就说过要去波士顿陪读,可她知道不现实,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麻烦,一个累赘。
她没说话,明庭又道:“不用急着做决定,也不要害怕做决定,好吗?你可以重来,更可以放弃,我就在你身边。”
舒遥始终情绪淡淡。
明庭最不愿见她这样,他知道他怀中的小姑娘有多么生动鲜活,内心充盈多少丰沛的情感,若用药物将她控制住,她会比死了还难受。
他撑起身对上她视线,她极力掩饰的情绪还是被他捕捉,她下意识咬唇的动作被他制止,他亲了她一下。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他坦荡地说:“从你告诉我你想去伯克利的那天起,我没有哪一天是真正愿意,我不希望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可我又要拿出兄长的姿态,引导你去追求你想要的,做一个外人眼中‘合格’的家长,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每天都不开心。”
他笑:“你看我现在多庆幸,你哪儿都去不了了,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今晚就想开香槟庆祝。”
舒遥低沉了好久的心情终于是被风吹开涟漪,她眉头收紧,开口第一个“你”字没有声音,“——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明庭直起腰坐在她床边,将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攥在了掌心。
“你习惯了我无条件宠你,除了感情以外,你总拿我当家长,我也总是在做一个家长,可我也有私心,有low穿地心的低级欲望,我不希望你离开我,最好是能天天在我眼前晃,做我的小跟班,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我才不是小跟班!”
舒遥脸上终于开始生动。
明庭唇角上扬,眼里流泻的情绪证明他没有说谎,他安抚地摸摸她红肿的眼,直言:“宝贝,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我真心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也好早点结婚。”
结婚?
陌生的字眼。
舒遥眸中光色随窗外的阴沉静静流转,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她痴痴愣愣了好一会儿,等她想到明庭很有可能是故意说这些话为她调节情绪时,她的状态已经峰回路转,他就用这么三言两语化解了她心中的瘀堵,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好厉害。
“我要回家。”
她坐起身来,她今晚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住在医院里。
明庭喊来闻雅问出院手续有没有办好,临了,还让闻雅打电话给梅姨准备香槟。
舒遥真是拿他没辙。
不过她的心情确实轻快了不少,连闻雅都惊讶,以至于她看明庭的眼神一直透着“还得是你”的赞赏。
静养这些天,舒遥感觉自己跟坐牢没区别,别人不能去看她,她也无法联系别人,一朝“出狱”,立马就问明庭:“uncle还没有从欧洲回来吗?他都不来看我。”
闻雅坐上驾驶位,明庭将羊绒毯递给舒遥:“是我不让他来。”
“为什么?”舒遥眼里满是疑惑。
知她内心失落,明庭拉上车门直接点明:“你想让他来看你,不就是想知道他同不同意我们的事么?”
舒遥抿抿唇,没有否认。
“他没有意见。”
舒遥更不解了:“那为什么还不让他来看我?”
她还以为是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才没有人来看她。
“他是没有意见,可他揍我一顿我还不能拒绝他来看你么?”
明庭抬手活动了下肩颈,手上伤口拆了纱布留下一道显眼的疤痕,粉红色的新肉才愈合不久,瞧着依旧吓人。
舒遥着急拉住他,“uncle打你了吗?因为我吗?打你哪儿了?疼不疼啊?”
看她焦急,明庭反而是笑:“心疼啊?”
舒遥回味了一下,撒开他的手:“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明庭想起那晚回酒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气得想笑。
“小没良心的。”
他偏头看着车窗外,抬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
舒遥瞥见他手上的伤,心中一软。
“哥哥。”
她小小声叫他,用两根手指走过去点点他手臂,中指和食指双双一曲,“跪”在了他手臂上,做足了求和姿态。
明庭回头,挑着眉瞧她,故意拨开她的手不作理会。
舒遥偷偷摸摸看了眼开车的闻雅,快速撑起身在明庭唇上留下一个吻,动作之快,全程不到三秒。
明庭再看她时,第一次当着人献吻的垂耳兔通红着一张脸,视线到处乱晃,恨不能用羊绒毯将自己蒙住。
他伸过手牵她,唇角带起自然的笑意,眼前人灵动鲜活,掌心这只手温暖柔软,这才是他乐意见到的舒遥,无忧无虑的舒遥。
小丫头片子,不是连哄带骗还治不了她-
在家住了几天,舒遥的状态又好了很多,进入四月,她需要赶紧考虑上学的事。
这回明庭没有让她自主选择,而是直言让她留在国内,并且快速联系了南城艺术学院让她参加校考。
舒遥其实没什么意见,就当是做两手准备,但明庭总是跟她强调,“我要你留下”,“我不许你去波士顿”,“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想跑我打断你的腿”。
这些话乍一听,霸道又无理,可越是听得多了,舒遥心里越是清楚,这是明庭独特的让她减压的方式。
他只有这么“霸道无理”才能防止她左右摇摆影响情绪,甚至在未来某一天,她如果突然后悔留在国内,她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责怪他当初“霸道无理”,都是因为他“霸道无理”才让她后悔。
而他那时,一定对她的责怪毫无怨言。
他给的保护和爱太过全面,时常会让她无地自容,明明她什么都没有为他付出过。
她挑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飞去了港城,医院来了电话,说明丽最近状态很好,家里人多去陪一陪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舒遥一听便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她直接去了医院,与医生交流了最近的恢复情况,又帮着一起给明丽按摩疏通,忙忙碌碌大半天才歇下来。
她现在还是喊明丽“妈妈”,心中感觉却有不同,她和明庭的感情已经公开,除了明琛表过态以外,其他人都静悄悄的,她不确定家人的想法,但也私心地以为,everything will be okay.
直到闻雅推门进来说:“董事长来了。”
第60章 60.more than I ca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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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港岛空气湿润, 天气晴好,露台上的白百合已渐次开了,舒遥来时就将露台门开着, 此时清风拂进,凉意里掺一缕淡雅的香。
明君珹独自拄着手杖走进病房,身上的亚麻西服带着独特的富贵褶,他两指并拢一挥, 示意闻雅出去。
闻雅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舒遥,视线几番来回, 终是转了身。
舒遥打算起身叫人, 却因今日所穿纱裙的裙摆太长,一坐下便在地面铺开,她着急起身,鞋尖踩到裙摆一顿,整个人都往前倾,还是慌忙撑住病床才勉强站稳。
“阿公。”
舒遥因尴尬而脸红, 却也快速稳定住声线与体态,恭恭敬敬开口问候,还算是体面。
明君珹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何时到的?”他走向沙发,将手杖靠在墙边,也抬手示意舒遥坐。
舒遥便坐下回答:“十一点半落地的。”
她朝明君珹的方向侧了侧身,双手平放在膝上,像个第一次进学校听课的小学生。
“中午是在医院用饭?”
舒遥应声说:“是闻雅安排的。”
“该给家里打电话的, ”明君珹扶了一下眼镜,说,“冯伯今日烧的江南菜, 你舅舅朋友送来上好的雨前龙井,冯伯做了龙井茶香鸡,龙井虾仁,龙井酥,都是你爱吃的口味,晚点随我一起回家吧?”
说实话,舒遥有点懵。
她知道明君珹是特地挑着她在的时候才来医院,之前她受伤住院,明庭不让任何人探视,既是保护她,也是避免家里人在知道她和明庭的事情之后会生出矛盾。
就连她也下意识觉得,家中这位严厉的长辈一定是极力反对她和明庭在一起,说不准会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让她羞愧万分知难而退,没想到见面却是这样和谐的场面,倒让她不适应。
但她还是很高兴地应:“好呀,正好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舅舅了,上次舅妈去看我,我也没能跟她说说话,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自然不会,”明君珹依旧温和地应,“你的舅舅舅妈都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做父母长辈的,哪有和自己子女置气的?”
明君珹的话音刚落,露台上吹来一阵凉风,舒遥身上的纱裙不保暖,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她越想越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可她也不好过分解读,只能说:“阿公说的是,是我多心了。”
“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舒遥感觉自己就快要适应明君珹的关心,她紧攥着裙摆的手渐渐放松,她开始在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里放下戒备。
他又问:“今日来与医生聊了什么?你妈妈的状况如何?”
一听他问明丽,舒遥便利落应答:“主要是看了最近的脑部测试报告,医生说妈妈的神经系统已经基本恢复,接下来会逐渐增加测试的频次和内容,如果妈妈能给出更多的反应,那就证明离醒来不远了。”
“嗯,”明君珹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不错,你一直将你妈妈照顾得很好。”
“哪有?”她腼腆笑笑,“都是医生的功劳,我只是略尽心意而已。”
明君珹也跟着低声笑了一下:“你妈妈若是醒来知道你这些年的用心和陪伴,一定很开心。”
一想到这件事,舒遥心里也很开心。
她回报这份养育之恩的方式,除了好好爱明庭以外,就是好好照顾明庭的妈妈。
在她看来,人生最大的乐事就是家人爱人都在身边,她会努力为明庭为自己实现这件乐事。
“明丽从小就是个很独立很有想法的孩子。”
明君珹突然说起明丽小时候,舒遥从来没听过这些,也有些好奇,便安安静静听着。
“上学的时候不要保姆司机跟,自己每天骑着一辆山地车就去学校,从小网球就打得好,骑马射箭也很出色,她不受管束,特立独行,非常有自己的原则。”
“你应该能从明庭身上感受到明丽的一些特质,比如事业心重,责任感强,不怎么会说话,但事情总是办得很漂亮。所以我时常想,如果当初那场车祸没有让她昏睡,她应该会做一个好妈妈,将你视若己出,用心抚养你长大,教你为人处世,带你认识世界。”
这些话舒遥骤然听来有些茫然,她不清楚明君珹的用意,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妈妈和哥哥都是很优秀的人。”
“你也很乖巧懂事,”明君珹罕见地夸舒遥,“你这些年如何对明丽,如何对我们一家人,我都看在眼里,明丽若是醒来,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
舒遥听懂了。
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一定会因为拥有一个贴心的女儿而高兴,却不一定会因为拥有一个懂事的儿媳而欣慰,如果她醒来知道自己原本的“女儿”变成了“儿媳”,恐怕更是难以接受。
那她又该如何面对明丽?
她心头一紧,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情绪又迅速在她胸口郁结。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有勇气与明庭一起面对质疑和指责,可当她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明丽时,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竟在一瞬间散尽。
看她沉默,明君珹也直言:“你和阿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对于你的真实身份,我也早就心里有数。”
舒遥不自觉放大了瞳孔,隔满室清风,怔怔望向沙发上神色平和的长辈。
“你应该清楚,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与我有血缘关系,华元有明家的捐赠,我想要知晓真相非常容易,后来默认你的存在,是因为我看得懂阿庭在为他的母亲做什么,也了解你的孤苦与不易,阿庭失去了父亲,母亲也因车祸长睡不醒——”
他停顿了一瞬,说:“阿庭很孤独,需要人陪伴,他愿意将你留在身边,对他对你都有好处,我便无须强行阻拦。你别怪我冷情,我是商人,权衡利弊是我的本性。”
舒遥那双浓长的眼睫顺从低垂着,敛去了她惘然的眸光,她一直知道明君珹对她的好感不多,能给她一分好脸色,多半还是凭着那份虚假的亲缘关系,只是没想到他老人家什么都清楚,也早已看清了“她的价值”。
她整理好表情笑着应:“我从来没有怪过阿公,我很清楚,我能有今天,全凭家人宠爱。”
“好孩子,你很聪明,心思也很通透,”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出,“那你应该清楚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舒遥听着,再一次用双手攥紧了裙摆。
“遥遥。”
明君珹轻轻喊了她的名字,那语调让舒遥吃惊。
她迟钝“嗯”一声,明君珹才又继续说:“你是明家女儿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你的成人礼才过去不到一年,如今整个港岛都知道你是我明君珹的外孙女,明丽甚至为你背上了‘婚内出轨’的污名。遥遥,你可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舒遥轻轻点了头。
明君珹摘下眼镜,从西服口袋里掏出软布擦拭着镜片,语调平缓,不带指责地问:“你若与阿庭在一起,可想过我们一家人该如何向外界解释你们的关系?”
舒遥垂眸沉默,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你舅舅,如今是整个大湾区的青年代表,他出身豪门,身在政界更要以身作则,他当代表这些年,一直谨言慎行,处处小心,你舅妈常因此抱怨日子不舒坦,可她还是克制着她以往那些大小姐作派,常常穿着简朴跟随明朗出席活动,做慈善,他们夫妇如此努力,可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前途,你可懂?”
舒遥的指甲正隔着轻纱刺痛她的掌心,她点点头回答:“是为了明家的前途,我知道的,阿公。”
明君珹收好软布,重新戴上眼镜,看向窗外摇曳的白百合说:“阿庭比你年长,却行事冲动,不顾后果,你比阿庭懂事,应该能想到一个好名声对你舅舅对明家有多重要,女儿婚内出轨我尚能解释,孙辈罔顾伦理相爱——”
他笑了下:“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古代若是家风不严教子无方,轻则让人耻笑,重则影响仕途,你虽不是我明家亲生,可你也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这些话像是给舒遥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铁石的重量沉得她抬不起头来,她既无法面对外界,也无法面对家人,更无法面对明庭。
就在此时,明君珹开口问她:“遥遥,你可分得清你与阿庭之间,究竟是亲情更多还是爱情更多?”
舒遥一怔,匆匆抬头,却发现自己惘然四顾,竟是一时找不到答案。
“我今日来寻你,并不是要将你们分开。”
舒遥有些茫然。
不是吗?
明君珹淡然一笑:“你该知道,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我虽清楚你的身份,却也早就接纳了你。在你成人礼之前,我向法显大师求了一个字,‘净’,明澈纯净,本该是你的名字,本该被写进明家族谱。”
舒遥记得,明空当时提过,还被明庭两句话刺了回去。
“我们明家已经准备好为你的一生保驾护航,你会是明家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快乐地生活,往后若是看上哪位青年才俊,你的所有家人都会为你备上厚礼送你出嫁,婚后的日子若是过得不顺心,你大可以踹了别人回家做一辈子千金大小姐。”
“只要你还是阿庭的妹妹。”
明明室内透着风,舒遥却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遥遥,阿庭可以不顾后果肆意妄为,可你不能不顾后果,你是女孩子,你和阿庭的结合必然伴随着沉重的代价,倘若你日后过得不顺心,或是阿庭变了心,你又该何去何从?”
变心?
舒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这时候她不得不去想,明庭对她,真的会变心么?如果变了心,她该怎么办?
明君珹起了身,舒遥也赶紧站了起来,“阿公要走了吗?”
明君珹执起墙边的手杖,回身面对着舒遥,平和道:“还是那句话,我今日来,并不是要将你们分开,而是让你多一个选择。冲破伦理相爱需要勇气,可生活并不仅仅需要勇气,阿公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切都还来得及。”
舒遥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明君珹转了身,刚走两步又回头:“我让冯伯备着菜,你跟妈妈说完话就回集馥园用晚餐,好吗?家里人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和他们见见面,聊一聊,也好让他们放心。”
舒遥偏首看向病床,明丽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她在心底默念:妈妈,妈妈
妈妈就快要醒来了,妈妈会爱她么?
她朝明君珹点点头,“好,阿公慢走。”
病房门打开,露台的风对穿满室,风中百合清新淡雅,她想起第一次见明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艳阳天。
那时候她还没有经历那些可怕的事,她只是一个没有妈妈陪伴的小学生,那天是六一儿童节,爸爸陪她参加完学校的活动开车去接明丽开会。
车停在大厦楼下,她从车窗里看到明丽朝她走来,她穿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服,手上拎着包,脚下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别人朝她问候,她回以微笑,她拉开车门看到她的第一眼也是笑。
她还记得明丽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好漂亮的女儿,怎么不早点带来见我?”
所以妈妈对她应该是喜欢的吧?
喜欢她这个女儿,便不喜欢她这个儿媳么?
舒遥望向露台,百合在风中轻轻颤动身躯,脆弱又坚韧的模样,像极了此刻的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