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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婚礼那天, 南锡的媒体几乎都占了一角,方时序真情实意地在现场感动到流泪,林雁珊却踩着七厘米的婚鞋穿着比她自己还重的婚纱忙着跟来往的宾客千金留联系方式。

    看见谁都像是看见钞票一般, 一场婚礼像是一个只会保利的老虎机。

    林雁珊连她那小后妈来的娘家人她都没放过, 从婚礼前一晚的单身之夜到之后狂欢派对,林雁珊一连签了几个单子, 恨不得拉满这辈子的KPI。

    小后妈周琦偷偷跟她爹说她是掉钱眼里了, 让他管管,谁知林经年一反常态, 不许她诋毁自己女儿, 说珊珊这是长大了, 又骂她年纪大了缺了脑子。

    狂欢派对还没结束, 周琦的眼泪疙瘩就掉了下来, 说是家里的小辈现在都是翅膀硬了, 在家里有地位了, 谁都能欺负她。

    这话原先说说还会有人帮腔, 但那天正撞上林晚吟也在场,她本来就因为离婚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 现在蓝宁又莫名其妙找不见人, 她本来就不高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她怎么看周琦都是在阴阳她。

    听完周琦那段话,林晚吟当场就崩溃了, 老爷子怕他们给林家丢人,忙催着请出去这才了结一场闹剧。

    周琦一边哭一边被林经年推着往外走, 本来觉得自己熬了大半辈子要出头了,结果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说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林经年听的烦,出了门才呵斥她,让她别在这里撞别惹得她女儿新婚沾上晦气。

    见林经年是铁了心不肯帮她,周琦也没敢再闹,收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又乖顺了起来说自己是刚刚气上头了,林经年不想见她,叫来司机扶她,说自己还有点事没谈完。

    周琦更是说不动林经年的,见他走了,自己坐在小花园哭了小半天,偏头就看见方时序扶着喝多了的林雁珊在小亭子里醒酒。

    四目相对,方时序点头礼貌叫了声。

    “周阿姨。”

    方时序是有教养的名贵家族大少爷,在周琦眼里他比自己这个继女要懂事千倍百倍。

    小时候林雁珊还会在她面前装装乖,现在进公司了,有本事了,如今嫁到方家去,更是趾高气扬地不会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

    见林雁珊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周琦又咽不下这口气,坐着不动,眼睛紧紧盯着歪歪扭扭靠在方时序身上的林雁珊。

    “喝成这鬼样子,也不怕丢了林家的人。”

    周琦斜睨她一眼,还是没忍住。她一向对外宣称自己是对亲女儿的方式对林雁珊的,所以疼爱和管教都有。

    林雁珊小时候遭了些言语暴力被周琦说出去成了管教孩子,旁人都帮长辈,一来二去她成了那个难管的刺头,直到今天依旧如此,从未变过。

    “周阿姨,珊珊今天晚上是单独跟我一起喝酒的。”方时序语气平淡,“让她喝多了是我有错,只是珊珊提起小时候的事情啊,太伤心了,没忍住才多喝了几杯。”

    “我听着心疼,就也没阻拦。”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琦,“要是我,现在根本不会借酒浇愁,应该直接拿起酒瓶报仇,珊珊啊,还是太顾念着旧情。”

    “”周琦眼珠朝下转了半圈,一时语塞,“喝多了说的话你也信。”

    方时序不语,沉沉盯着她。

    她被方时序盯地坐不住,又怕林雁珊突然酒醒再发什么疯,干脆找了借口匆匆逃走。

    这头的林雁珊手搭在方时序肩膀上,也看不清远处是谁乘着小汽车逃走了。

    还是接着摇摇晃晃跟方时序哥俩好地称兄道弟:“你今天,哭的比电影学院的学生都真,我都信了,真的,咱们这戏演出去,谁能质疑,昂?”

    “”方时序抿了抿唇,抚了抚她脊背让她顺气。

    “我说实话我就是这么爱钱,但这次我我又把你拉下水咱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林雁珊眼神迷乱看着他,脑子一片混沌,“你会不会怪我?”

    “朋友?”方时序拢了拢她的头发,只觉得她喝醉了便什么都想说,“我们是夫妻啊。”

    “这就咱俩,你装什么?”林雁珊白他一眼,接着又发着酒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演戏演全套!我懂!”

    “”方时序和这酒鬼说不清,牵着她的手,“你喝醉了,现在去楼上睡觉”

    狂欢派对包了整个温泉酒店,顶层的套间留给林雁珊,方时序送她上楼哄她睡,安安静静陪了她一个小时。

    林雁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他轻轻拨开,指尖动了动,还是没碰到她的脸,默默缩到手心握成拳。

    说来可笑,他盼望至今的,最后变成一个口头条约。

    婚礼前夜,林雁珊跟他约定,人前做足恩爱夫妻,答应他互相叫老公老婆。节假日互送礼物须得大张旗鼓。合作生意按合同分红,种种条款被她一条条讲出来惹得他发笑,只觉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会提出的条件。

    转而到现在想来,还不如小时候过家家的那段日子,至少她是真情实感的。

    房间里没开顶灯,只亮了一盏落地灯,调到最小的亮度,方时序在床边痴坐了许久。

    他说不需要条款,只需要自然相处就行,就像从前那样,林雁珊也答应。

    只是她早就变了,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她了,她不需要他保护,更不要他照顾,她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林雁珊晚上酒喝多说了许多胡话,她说小时候一直跟他在身后是太害怕了,她喜欢他是因为他是真的对她好,她太贪恋这种感觉,小时候才会说了那些胡话。

    她现在分得清了,什么是爱人,什么是亲人,方时序只觉得自己笑都难笑,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僵硬了许久。

    她听他的要和他自然相处,她会挽着他,会用亲密的称呼喊他,可是这些跟她冲过去抱住林惜南,甜蜜蜜喊他哥哥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明明不想要这些。

    方时序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打算离开,戏还没演完,他还得继续。

    他刚起身,林雁珊枕边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他很自然地接过来,来电显示是苏徊。

    苏徊这人方时序认识,是从姜里言父亲那边拨到林雁珊身边来的,他低头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林雁珊,出了卧室到客厅玄关接通了电话。

    那天晚上苏徊正在医院给晏明和边域送饭,两人已经好转了许多,晏明因为头部遭到撞击依旧每日昏睡半天,但好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徐嘉豪也算放下心,被苏徊劝着回去休息一会。

    这会晏明刚刚醒了没多久,意识回笼,律师来见面,谈了一会,边域只记得那句蓝宁目前怀孕可能会取保候审。

    边域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跟蓝宁有什么仇恨,那边地晏明惨白着脸只让律师帮忙传话说:“周逸清并没有资助她弟弟读书,那钱是林总拿的。”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氛围将至冰点。

    周逸清恨晏明当初没有帮他,反而提供证据帮着林雁珊帮他赶出公司,周逸清恨他有理,但怎能狠毒到找一个怀孕的情人下手伤害他。

    律师走后,苏徊沉默良久又盘问他是不是跟周逸清还有什么别的过节才会让他下这么毒的手。

    晏明只说,他没理由为别人的恶找借口。

    坏就是坏透了,跟受害人做了几件事有什么关系。

    苏徊自觉理亏,没再问,晏明又让他给林雁珊打电话,说这事关联到公司内斗,必须她来出面。

    苏徊是知道林雁珊婚礼和派对这三天的安排,他也知道她不一定有空,犹豫着,但还是打了。

    电话接通,是一个有点耳熟的男声。

    方时序的声音一出来,晏明的下颌猛地绷紧,眼神微颤,本来混沌的脑子又重新集中注意力。

    这件事方时序一早就了解过了,但这事他没让人跟林雁珊说,她难得开心好好玩,又为自己签了几单庆祝,觉得自己也算半个林家人,就自作主张替她出面解决这件事。

    “这事如果闹得太大,会影响公司声誉,对你们也没有好处,我的建议是私了。”

    方时序冷冰冰地公事公办,毫不留情,丝毫没有半点情分,说好听点是识大局,说难听了就是只把利益放在眼里。

    “关于赔偿款我会让最好的律师去谈,你们可以提要求,公司会尽力满足。”

    方时序说了一连串,边域听得皱起眉来,张了张嘴想大声驳几句,还没动又觉得自己腿抽痛,咬着牙没出声。

    苏徊靠在床边瞧了瞧晏明,等着他开口。

    一直沉默着的晏明到最后只说了两句。

    “林总呢?”

    “我归她管。”

    第 42 章

    这个问句过后, 按照走向方时序该说那句经典台词。

    只是他还没开口,林雁珊就赤脚从卧室走了出来,站在他背后, 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电话给我。”

    对话中断, 方时序转过身来。

    屏幕回到主界面,在黑暗中发着刺眼的光。

    在林雁珊的印象中, 她甚少会有跟方时序对峙的场面, 小时候她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在他那里似乎都不是问题, 只会笑着让她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她也不知道。

    “你越界了。”

    带着厌意的句子简单被她扔下, 房间的门重新被甩上, 林雁珊披了件外衣就出了门。

    那天晚上露水很重, 林雁珊什么行李都没带, 还穿着宴会上的短裙, 披着一件长长的风衣, 皮肤挥发的酒味还没消散,穿着酒店的拖鞋出现在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 林雁珊还又给晏明拨了一通电话, 是苏徊接的。

    他说晏明又昏睡了,下次什么时候清醒他也不知道。

    林雁珊抿了抿唇, 身上冰凉,“走司法程序, 他必须坐牢。”

    她确实很爱钱,把公司看的比命都重要, 她谁都不放在心里。

    可那天她就是顾不得什么公司声誉,也顾不及林家的面子, 那通电话挂断之后,她才对自己拿到实权有了实感。

    航班是清晨到的,她又困又累,因为喝酒又头晕发昏,还是保持清醒先去了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晏明依旧没醒,边域在另一个病床上躺着跟女朋友发消息,见了林雁珊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自己不便的腿,开玩笑说自己行不了大礼。

    苏徊要上班,请了两个护工在旁边照顾,病房是高级套间,十分宽敞,为了方便照顾才寻了一个两人间。

    林雁珊跟边域寒暄了一会,说是关于这件事情无论起诉还是如何,都让他放心,她不会不管。

    边域虽然对林雁珊的反应有些诧异,但是转念一想她如果为了自己坐稳位置拉拢人心的话,也说得过去。

    两个病床只有帘子阻挡,晏明没醒,帘子也拉着,薄薄的帘子留了半截的空露出两只脚来。

    晏明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脸颊似乎又瘦削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指垂在身侧,薄薄的裤腿凸起他腿部线条,头发乖顺地趴在枕头上,林雁珊说不心疼是假的。

    林雁珊在病房等了许久他也没醒,边域这会子又吃了药睡着了,两个护工在门口的陪护床上打盹,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夏季进了尾声,上午的热度也不大,阳光从窗户落进来,在地面上倾洒大片,暖暖地带着些北方的温热。

    病房里的人都昏昏沉沉地睡着,林雁珊悄声坐到晏明床边的圆椅上,帘子遮住床的三分之二,林雁珊往里挪了一下,挡住全部的身体。

    她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眉眼,低头看了眼手表,约莫着再等十分钟他还不醒就离开回家看看宝宝。

    苏徊说宝宝接到他家去了,虽然每天也会吃东西喝水,但总是喜欢躲在衣柜里,他怎么都拽不出来。

    “晏明”

    她轻轻喊了喊他,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林雁珊又用手背蹭蹭他的下巴,手指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勾了勾他的喉结。

    她微微蹙眉,移开视线回复了两条短信。

    是方时序发来的消息,关于昨天的道歉,又说他会过来见面亲自和晏明边域见面解决这件事。

    林雁珊只回了一条。

    【我的人不用你管。】

    她最讨厌这圈子里的人惺惺作态,昨天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今天似乎她的员工也成了他们的共同财产一般,又关心备至起来了。

    她锁屏,抬眼。

    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定定的看着她。

    窗户透过的微风把帘子吹的轻飘飘,林雁珊凑到他脸颊旁,压低声音。

    “你醒啦?”

    “”

    “脑袋还痛不痛?”

    “”

    “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

    “哑巴了?”林雁珊又微微离开一点点,和他对视。

    “嘴巴干。”他终于慢吞吞说出来一句话。

    “要喝水?”她问。

    晏明又摇摇头,听得身边的边域翻了身又沉沉睡着,他盯着林雁珊嫣红的唇,面不改色地说道。

    “你亲我。”

    “”

    一层薄的几乎无法遮阳的帘子,身边稍稍动静大些就会醒的护工,还有奔波过来花了妆的林雁珊,和一动未动死死看着她的晏明。

    “我喝酒了”

    “亲我脸。”

    “我红眼航班来的,身上都很脏”

    “再亲嘴巴。”

    林雁珊无语:“你头不疼了?”

    “舌头最好也伸进来。”

    “”林雁珊是看他躺在医院才没跟他一般见识。

    “求你。”他勾了勾她的指尖。

    林雁珊瞥了他一眼,对他这幅醒来见她就躁动的模样很是不悦,从包里拿出几袋她的喜糖,随便剥开一颗,放到他唇边。

    “尝尝?”她故意气他。

    晏明顿时觉得自己像坐在轮椅上看自己老伴跟别人跳交谊舞的残疾老头。

    反抗都反抗不了。

    那颗糖被林雁珊塞进他嘴里,他的脸颊瞬间鼓起一个包,甜丝丝的糖块在口腔中化开。

    他盯着林雁珊。

    “你在欺负我吗?”

    林雁珊笑而不语,还要他配合拍张照发朋友圈,彰显一下她好领导的面貌。

    她那天本意是心疼他才来看他,等了那么久等到他醒,又下意识地捉弄他,看他吃瘪的样子心情极佳。

    “我是你的玩具吗?”

    晏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林雁珊被他这一问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伸手去掀他的被子,顺势往下摸着。

    “你其他地方没事吧?”

    “”

    晏明面沉似水:“那我把组里新来的两个毕业生的微信先推给你。”

    “他俩都没有二十五岁,我本校毕业的研究生师弟。”

    “很年轻,长的也挺帅的。”

    林雁珊挑眉,手撑在他胸前,“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真的有问题?”

    “病房套间的洗手间可以上锁,你扶我过去试试。”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的样子。

    “你还真的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啊?”林雁珊差的笑声过大,往四周瞄了一眼,又紧忙收回视线,扯了扯帘子。

    “没有。”他捏她的手心。

    “我在生气。”

    第 43 章

    “又要生气了?”她问他。

    他又闭眼躺着不吭声。

    每每他这样绷着下颌神经紧张的不肯看她时, 她总觉得他像是西游记里那个被女妖精纠缠的唐僧。

    不过他不是真和尚,戒不了色。

    “我明天给你换个单人间好不好?”林雁珊摸了摸他的耳垂,悄声说着, 蛊惑着他又睁开眼睛, 像是落入什么圈套一般。

    起先没住单人间是因为边域在饮食的问题上富婆姐吵了一架,为了避免和她单独相处边域死活不肯换单间, 晏明一向不在乎这些, 也就随他去了。

    但是现在——

    晏明盯着林雁珊的粉唇,眼神像被拉起来的粘稠蜂蜜, 紧紧地跟着她打转。

    “但是要跟你的好兄弟背信弃义了, 你舍得吗?”

    林雁珊的指腹在他脖颈间来回剐蹭, 像个甩尾巴的狐狸。

    她一贯玩这种把戏, 挑逗他一阵, 趁他意乱情迷又把他推开, 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对他进行一些道义上的指责, 等他心灰意冷地时候再睡到他身边, 问他还要不要。

    把人当狗一样玩弄,她一向的准则, 现在是金盆洗手好久没干过这事, 这回不知时瘾上来了还是另有所图又开始撩拨他,就连一个伤者都没放过。

    晏明甚至都能想象出来他同意了之后她又要以他背刺兄弟为由晾他两天去过潇洒日子。

    他敛了敛眸子, 眼神追着她挂在胸前晃动着的项链,一个黑兔的图案, 贴在她的胸口,来回摇摆。

    她靠的近, 那冰凉地黑兔贴着他的肌肤。

    晏明沉眼,黑兔被她带起来挂过他唇边, 晏明下意识用牙齿衔住,垂在身侧地手抓住她的手臂。

    被他牵制住,林雁珊也随之往前探了探,两只手臂环住他的脑袋,又靠近些,问他,“不想?”

    晏明吐掉那精致的镶钻黑兔,嘴唇顺着她的衣领吻到她的碎骨,又被她起身的动作扑了个空。

    他的眼神瞬间空白了一下,接着又盯着她玩味的笑开口,“你是明天有什么安排么?”

    才打算用这招让他上当,然后好跑出去潇洒。

    被晏明抓了个正着,林雁珊眼神闪烁了一下,就说她不喜欢和聪明人靠的太近。

    之前为了林晚吟的事情找了以前的同学帮忙,这次周逸清自投罗网,林雁珊没打算放过他,这忙又得请人家帮,自己结婚她又没能来,想着这趟过来请她吃顿饭。

    按理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地点选在北宁一家比较出名的酒吧,林雁珊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她那几个朋友都清楚,去了点些男模陪着玩那是肯定会发生的。

    她刚跟方时序吵了架,他的胳膊不会伸那么长。

    晏明就不同了,之前刚跟林雁珊在一起的时候就被她糊弄过来灌酒,结果他千杯不醉,反倒彻底记住那个地方,总要问她是不是还带过别人去那里喝酒,是不是还摸了别人的腹肌,甚至在那里还有林雁珊不知情的眼线。

    想想就头疼。

    她甚至有点怀念以前的日子,虽然说出去不大好听,但是确实自由。

    可惜眼前这人脑子转得太快,她根本没法糊弄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明天去酒吧,还个人情。”她都懒得解释。

    晏明第一次觉得生病是那么无力,前几天被推着去检查的时候外边的病人都是细心呵护,他甚至都不求她会照顾自己,只要她一句关心就够。

    到头来得了这么个结果,别说借口来卖惨,反倒给了她机会把他丢在医院自己有了空闲快活。

    “你放心,她们点她们的,我肯定不会参与。”林雁珊拍拍他的肩膀,“怎么说我也是人妻。”

    ‘我肯定不会参与。’

    ‘我也是人妻。’

    哪句都听得诡异,晏明心态崩塌,“那你,那你还会回家吗?”

    “我当然回家。”林雁珊说着,“但是我得先去一趟苏徊家接一下宝宝。”

    “你最关心的就是它了吧。”晏明冷笑一下,“我得感谢它,是你爱屋及乌了。”

    “我明天给你拍视频报备。”

    “谢谢不用。”他偏头。

    “不用算了。”林雁珊直起腰来,觉得靠的太近在这屋里很是闷热,作势要拉开帘子。

    晏明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挡住她的动作。

    她挑眉,势在必得的模样。

    晏明又一次输了,“能不能别去?”

    林雁珊瘾上来拉不住,觉得他躺在床上无能为力,继续逗他:“作一个商人这以后都是正常的商务应酬,你这样扭扭捏捏的怎么赚钱?”

    让他去直播擦边给她赚钱他又不肯,还想怎么样?

    “那你别点”他又退了一步,眼底快要蓄上水,“我出院了也能陪你——”

    “像他们那样。”

    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林雁珊又不忍心了,忙哄着他说道,“我开玩笑的。”

    “哪一句是开玩笑的?”

    “去酒吧吗?”

    “报备。”她又来。

    “”

    眼瞧着晏明马上崩溃,她又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仔细跟他解释说明天是去见律师朋友,她很快就会回来,而且会让苏徊跟她一起去不会乱来,让他好好休息。

    毕竟是病人,刚刚差点把人逗哭了,她哄两下也是应该的。

    “真的?”他又憋回去那股泪花,没让它掉出来。

    林雁珊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延长了缠绵的时间,轻轻哄着,“真的,没骗你。”

    “你下次能不能好好跟我说?”

    “别欺负我了。”

    他还挂着水,像个可怜虫。

    林雁珊摸了摸他的鬓角,也不知带了多少歉意,“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子,怎么办?”

    我有罪,可是改不了。

    她不讲理。

    他眼眶又红了,变得越来越爱哭了。

    “我改进——”她又保证着,“我尽量改,好不好?”

    -

    下午林雁珊回家修整了一下去了趟公司,一路上接了不少祝福,本来喜气洋洋地又听见外头有人嚼舌根说她悔婚又结婚是因为未婚先孕。

    几个长舌妇甚至拉了图片过来对比,叽叽喳喳地在茶水间讨论半天,还没等到她出去,几个人就被苏徊训斥了一顿灰溜溜地逃走了。

    苏徊拎着林雁珊的伴手礼,面色沉重地剥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跟她寒暄着。

    “林总,真是抱歉,婚礼刚结束又来公司忙这些。”

    “周逸清的事情林家脱不了干系,我来也是应该的。”林雁珊倒了杯牛奶想要暖暖胃,“不过倒是麻烦你了,晚上还要陪我去还个人情。”

    “应该的。”

    苏徊说着,眼神落在她杯中的牛奶上,又想起刚才那几个职员的议论,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周逸清那边我已经请了新的律师团队,这些你们不用担心。”林雁珊眼神笃定。

    “我不会输。”

    “我当然信你的。”苏徊摁开咖啡机的按钮,低头看着咖啡液流进杯中,“林总。”

    灌了半杯,他突然摁停了咖啡机。

    戛然而止的水流声,林雁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

    “你是一个好上司,对我们也很慷慨,作为朋友来说,我也是真心实意地——”

    “你想说什么?”

    “这几天”他转了身,面向她,“我见过一次周逸清,上次备案的时候,我替晏明提交的证明文件。”

    “然后呢?”

    “周逸清是个疯子,他什么话都往外抛,我不知道哪句是真的。”他顿了一下,眼底深沉沉的,“但是,如果你和晏明的事情是真的——”

    “我只是想说你别伤害他。”

    静了几秒,林雁珊突然释怀地笑了下,早就设想过自己有一天是如何被扒出来的,但没想过只这样的场景。

    “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苏徊又不知如何继续,挠了挠头,停下来。

    “只是晏明一路过来不容易,让我不要欺负他,对他好一些?”

    苏徊被林雁珊的气势震地有些紧张,“我,我,我不会跟别人说这些的,我也不是故意知道的,而且现在的情况,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是晏明好不容易好点了,我怕他再恶化,他他”苏徊又接不下去了。

    可他就是喜欢她这样,换成别人换个方式,他又不愿意。

    林雁珊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多谢他们关心晏明,笑了笑说。

    “我下次注意。”

    话毕,她端着牛奶走了出去,肉粉色针织衫紧紧裹着她窈窕的曲线,黑发被高高盘起来,耳垂上小小的耳钉在聚光灯下反着刺眼的光。

    她没听进去,苏徊能感觉出来。

    本来苏徊算是林雁珊这头的人,只是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又被晏明pua成型,彻底倒到了晏明那头。

    但这事,林雁珊也没解释,听着周逸清的阐述,晏明被她甩了几次,现在上位了也只做外边的情人,林雁珊见钱眼开和方家联姻。

    周逸清哪怕被关进去都要觉得晏明被骗了人又骗了心,最后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徊也没别的心,只是想替好兄弟多讨要一些好处罢了。

    虽然听起来也不是很道德,可是晏明才是被骗了,他有什么错。

    这事林雁珊本来觉得下午被苏徊说了两句就算了。

    结果晚上晏明换了病房她去看他,又在门口碰到来送营养餐的苏徊,想着跟他说一下明天去酒吧应酬的事情,七绕八绕又说到了晏明身上。

    林雁珊开始不耐烦,她假结婚的事情没法跟他透露,解释起来又麻烦。

    两个人站在门口拉扯一会儿,林雁珊最后借口去他家接宝宝懒得跟他掰扯,她又进了病房里来找钥匙。

    林雁珊这边跟晏明说着让他好好休息,门口的苏徊眼神怪异地盯着她和晏明的互动,似乎是想要从中间抓些什么把柄出来。

    晏明从他们俩在门口说小话起就一直被牵扯着注意力,这会子林雁珊靠过来苏徊的眼神更是不对劲。

    直到她走了,晏明才叫了苏徊一声。

    这头的苏徊倒是殷勤,正忙着给他把新睡衣叠起来,被他叫了一声只低头应着也没看他。

    “林总结婚了你知道吧?”

    “啊?”苏徊被他突然的质问问懵,“我知道啊。”

    两人对视着,苏徊以为是林雁珊结婚刺激到了他,又想起下午那些议论,想破脑袋也没理处逻辑来。

    苏徊叠着衣服替他开脱道,“他们也没感情吧。”

    “那也不要妄想有机可乘。”晏明又冷冷地说道。

    “啊?”苏徊楞了一下,想了想又接道,“谁敢啊?她那么爱欺负人,连周逸清都知道。”

    被晏明盯地不自在,他又抱着衣服在他的注视下往边域的病房逃,嘴里喃喃着:“也就是你敢贴”

    第 44 章

    那晚林雁珊睡得很不安稳, 枕边不停震动的手机,交错的来电显示让她喘不上气来。

    在床上躺到凌晨,林雁珊毫无睡意, 宝宝被外边的雷声吓醒, 从床边一跃跳到脚凳上,嘴巴里哼哼唧唧又蹭了蹭林雁珊垂下来的手。

    厚重的窗帘挡住交错地闪电, 手边是毛绒绒的触感。

    林雁珊睁开眼翻了个身, 喝水的功夫又顺手摸了摸宝宝的脑袋,它顺势躺下, 露出圆鼓鼓的肚皮, 林雁珊浅浅笑着, 眼神瞥到桌面上亮了又熄灭的手机。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 眼底却无神地望着窗外, 呆滞了很久, 她忽然开口:“宝宝, 你是不是也想妈妈了?”

    小狗听不懂, 但却能感知她的悲伤,从凳子上翻起来, 仰着脑袋舔着她的手指。

    58通未接来电。

    一半来自林经年。

    未读短信也密密麻麻。

    她都不用看, 大概内容应该就是她不顾大局,一意孤行伤害家族利益等等。

    她的血也应该是冷的才对, 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一个十足的恶人。对来电人都毫不留情地肃杀,可是她不想。

    生长在一个利益至上的家庭不该是她的错, 可就连亲妈给她的回忆也仅仅是她突然离开的消息和全家人平静的通知,谁的爱她都没有, 她也憎恶爱别人。

    她失眠到凌晨三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了才刚过六点。

    手机刚刚开机, 跳出来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方时序发来的行程,航班在下午三点落地。

    昨晚噩梦中穷追不舍的怪物此刻具象化,林雁珊抱着宝宝逃离了她刚刚搬进去不到一月的新家。

    她不知道地址是如何暴露的,从南锡来的每一个和她相关的人都能找上门,这里失去了对她的庇护。

    晏明给过她钥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那间不大不小的卧室,佛手柑的香气她念念不忘,回到南锡时她也自己家里放过,可是去到别处,大家却只爱昂贵的香水。

    她有点想那味道。

    路程不算近,林雁珊在车上就昏昏欲睡,进门给宝宝喂了点吃的就躺到床上睡下了,就连袜子还在脚上套着。

    这一觉睡得踏实,林雁珊醒来时外头的阳光已经洒满整个屋子,空气里漂浮着的微小因子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光芒。第一次,她居然在北宁有了莫名的归属感。

    晏明在书房给宝宝准备了它的小床,它一来就轻车熟路地自己钻进去,林雁珊也没管它,醒来又担心它自己会害怕,又忙着起身去寻它。

    “宝宝?”

    “宝宝?”

    她推门唤了它两声,准备再喊。

    刚要开口,下一秒接着手指就僵在空中,视线对上正在门口换鞋的徐嘉豪。

    被她推开的门慢悠悠地贴到墙壁上,悄悄停住。

    徐嘉豪手里还握着用保温袋裹着的早餐,鞋子只换了一只,看见林雁珊之后又默默将晏明的拖鞋放回架子上,抽了一双留给客人的鞋托套在脚上。

    他穿着无袖的长款运动衫,耳上有多了几个耳钉,怎么看着也不想常常入院的人,精神头极好的样子,一直照顾他的晏明反倒像个玻璃娃娃。

    “呃”

    林雁珊尴尬地躲了下他的视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桃花眼亮闪闪地也只眨了几下,又重新看向徐嘉豪。

    “我来给我哥收拾几件衣服。”

    徐嘉豪无事发生一般一脸从容,将保温袋放在餐桌上,洗了把手又冲着林雁珊笑起来。

    “我哥那份我给你留下,我一会给他买医院门口的早餐。”他嘴角挂着笑,“他以前最不喜欢门口那家黑米粥,现在我觉得应该挺乐意吃的。”

    “我那个”林雁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最后把账赖在宝宝身上,“宝宝有些东西在这儿”

    “哦——”徐嘉豪想起来什么似的,指了指置物架上的箱子,“宝宝的东西被我放在那了,我呆了几天就回去了,没人在这儿,我怕会落灰。”

    见话题转移,林雁珊也没再继续,转而关心着他的近况:“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他点点头,“好心情比好药有效果。”

    林雁珊点点头,宽慰地笑着,“那当然是最好。”

    “嫂子之前给我送来的那些补品我都有吃,一天都没落,现在都比以前胖了不少。”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朝她示意着。

    “你喜欢就好。”

    林雁珊一边开着鱼片粥的盖子一边回话,她着实饿了,剥开一颗蛋黄粽,咬了一口,抬头瞧见徐嘉豪那笑意盈盈的脸,又后知后觉他刚才的称呼。

    她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中,连着那颗蛋黄也在嘴巴里咀嚼半天都没咽下去。

    徐嘉豪没再跟她聊天,踢踏着拖鞋去阳台扯下来他昨晚晾上去的衣服,甩了两下才想起来烘干机上边还放着晏明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衣服。

    薄荷绿的连衣裙,还有一块手表也被他装在盒子放在旁边,这裙子怎么瞧也不想是晏明会买,放在烘干机上边,徐嘉豪那晚来时看到,惊的是烘干机也没用,硬是手搓T恤,手工晾晒。

    他没多说话,把袋子放到客厅显眼的地方,又拎着保温袋和行李箱准备撤离。

    “嫂子我先去医院了,你慢慢吃。”他拉开客厅的窗帘,让阳光射进来,“嫂子再见。”

    “啊好。”林雁珊张了张嘴,下意识起身送他到门口,目视着他进了电梯。

    直到听见他手机外放听筒里传出来熟悉的声调,林雁珊才猛地缩回了屋里,一把关上了门。

    玄关上的装饰框是漆墨底,正好映出来她的模样,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身上一条宽松的居家裙,脚上还是那双粉白色的专属拖鞋

    她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抱着干脆认命的心态,林雁珊吃完早餐懒散地躺回床上歇着,翻弄着他书架上的书,还是坐立不安,最后又试着给晏明发了两条信息。

    【嘉豪到医院了吗?】

    【你的粥被我吃掉了。】

    她又配上一张空碗的照片。

    晏明回复的很快,她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

    【不用担心他,家里很湿度低,记得开加湿器。】

    什么问句都没有,单单的一条消息,林雁珊抿了抿唇,想提醒他。

    她这头的字还没敲完,屏幕上再次弹出来一条消息。

    【我过两天就出院,宠物店就在楼下拐角,带宝宝去洗澡记得牵好它。】

    【好好照顾自己。】

    第 45 章

    临近傍晚, 林雁珊从公司早退,把手机关机打车去了医院。

    她这样逃避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她觉得累, 也不想解决, 只在这种时候需要一个平静的陪伴。

    而晏明就是那个最佳人选。

    林雁珊给晏明发消息的时候正碰上苏徊晚上来探视,他勤勤恳恳推着晏明的轮椅陪他复查, 碗筷餐碟被他洗好收净, 最后想跟他聊会天却被拒绝。

    晏明说他累了,想休息。

    苏徊将信将疑退出房间, 转身坐到边域那里时又没法跟他说, 承诺守好秘密, 此刻百抓挠心愣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边域的病房门没关, 苏徊扶着他去厕所, 洗手间的门和病房门挨着, 九十度的转角。

    林雁珊的裙摆从走廊刚露出半截, 苏徊就猛地挡在门前, 将人往里推,边域被他的动作搞得吱哇乱叫。

    明明又不是他做亏心事, 苏徊被边域抓着手臂的时候脸却红的不成样子, 连带着脖颈都是粉的,表情也是僵硬的。

    “做什么?”边域怪叫, “周知亦给了你钱让你谋杀我吗?”

    富婆姐的名字首次被他这样叫出来,苏徊当即还没反应过来, 眼神乱飘,直到瞥见林雁珊进了晏明的病房才松开手。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探视, 苏徊却比两个当事人都紧张。

    那头边域的话落,这边苏徊就松开了手, 他的怀疑更甚:“你什么意思?”

    “啊?”苏徊的脸红还未消散,被边域的怪异的眼神一盯,他又莫名紧张起来,“什么什么意思?”

    “周知亦昨天刚跟我提分手。”边域靠在墙壁上,试图挣开苏徊的手。

    “啊?”苏徊又一惊,握紧了边域的手臂,“为什么?”

    “我好多天没见她了。”边域跟富婆姐从上次吵架之后才刚刚缓和一点,突然被提了分手,他也很诧异,“不过,她倒是总提起你呢。”

    边域眯了眯眼睛,将手臂挣出来,抱胸盯着苏徊:“她总说你比我生活作息健康,让我跟你学习学习健康饮食。还说你总去健身房,身体素质也好。”

    “哦——”苏徊想起来前几次在健身房碰到周知亦的事,也就随口寒暄了一下,晏明当时也在场,“我是碰到过她几次。”

    “所以你们真的有私交?”边域音量提升,恨不得从地上蹦起来。

    “什么私交啊?”苏徊无语,“就是碰巧遇到了,晏明也在,他能给我作证。”

    “好啊,那现在去问他。”说着,边域就支棱着一条腿要往隔壁病房跑。

    本来还气势汹汹地苏徊警铃大作,忙拉住他的手,挡在门前,“现在不行!”

    “现在为什么不行?”边域得理不饶人,“还是你心里有鬼?”

    “我有什么”苏徊百口莫辩,跟这种恋爱脑上头的人也是有理说不清。

    “明天!”苏徊又重申,“明天我让晏明替我解释!”

    “明天?”边域不信,“明天你们岂不是串通好了?”

    “”苏徊那一刻真心觉得自己为了晏明是两肋插刀,但又想插边域两刀。

    他余光瞧了一下隔壁的病房门,依旧紧实的关着,大概是外边天打雷轰也影响不到他们。

    “你先冷静!”

    “我冷静不了!”

    “”

    苏徊那一颗由衷的感谢林雁珊给他们换了单人病房才没有因为吵闹得护士长的骂。

    薄薄的一层门板其实不怎么隔音,林雁珊早听到那边的吵闹,从晏明身上起来要去劝,又被他拉住。

    此刻正是意乱情迷上头的时候,晏明衣衫不整,胸口露出大块肌肤落在白炽灯下,薄薄的白色棉质短袖隐隐约约勾勒着腹部曲线,林雁珊手撑在上面,朝外探着头。

    “这时候你也要分心?”晏明不悦,拉着她的手臂让她回来。

    他唇上还挂着她嫣红的新款唇釉,额头出了薄汗,握着她的手烫的像个火球。

    林雁珊蹭蹭他的唇,半哄着,“差不多就得了,快松手。”

    “不要。”他摇头,瞳孔像蒙了一层水雾,唇瓣又去寻她。

    “你现在还没好全。”她又说,“我先去劝劝架,一会就得出去了,跟他们约了九点见面,苏徊那里什么时候能吵完?”

    “那我呢?”晏明又喘着粗.气,“你只关心他们。”

    “你还要什么?”林雁珊抽了张湿纸巾贴在他唇上,“擦擦。”

    “你帮我”他微微噘起下唇,意在她的抚触。

    林雁珊又重新做到床边,将纸巾贴在他唇上,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纸巾,随着她的动作拭掉那层浅红。

    快要擦净,晏明舔了一下唇瓣,细细品了一下她残留的余韵,不慎舌尖碰到她手指。

    林雁珊抖了一下要收回来,又被他握住手腕,反手被吻了一下掌心。

    五指并拢贴着他的脸颊,鼻息的温度喷洒在她的指腹,他微微低头,眸子向上抬,额前的一滴汗落下来,划过他的眼睫。

    只有宝宝才会舔她的手心,她通常不会避开,还会宠溺的摸摸它的脑袋,叫它乖乖。

    林雁珊弯起嘴角,抬起左手勾掉他眼角的汗滴,附在他耳边,声音魅像鲛人:“小狗你也要学?”

    傍晚病房内关了空调,此刻门窗都紧闭,温度骤升,晏明脖颈都滚烫。

    “是它学我。”

    “它哪有你这么多心眼。”林雁珊推了他一下。

    “你带它来的那天,我带着它在书房睡,它半夜都要偷偷溜走到你那里去。”晏明垂着眼眸,微微贴着她的下颌,距离近到连他胸口起伏的动作她都能感受到。

    “它哪有来?”林雁珊根本不记得有这事。

    “它没去成,因为被我抓住了。”晏明抬头亲在她侧脸上,又想伸手抱她反得到她一声斥。

    “它怕的,你不要欺负它。”

    宝宝还是小奶狗的时候就在流浪,也不知是被人打的还是怎样,就连尾巴都不怎么翘起来,每天乖顺地趴在她脚边,它怎么可能犯错。

    “我也怕——”晏明不愿意,松开她的手重新靠在床头上。

    他的外衣没穿,单薄的脊背贴着冰凉的床,靠枕也被他抽出来,就这么单单贴着,整个人又难受起来,“我每天都担惊受怕”

    “你一次关心我都没有”

    “你谁都疼。”

    “疼弟弟,疼妹妹,你送的东西嘉豪的厂子里都要放不下。”

    “小狗你都专门找人照料。”

    “那我呢?你从来都不疼我。”

    “就呆一会儿你都不愿意。”

    “就连隔壁两个成年人你都要关心。他们还能一个吃了另一个不成?”

    林雁珊听着他诉苦,又蹭了蹭他的脸颊。

    “说完了?”

    “没有。”

    林雁珊又笑,“那你接着说。”

    “你手机上显示你一天玩俄罗斯方块的时间都有半小时。”

    “留给我的时间连俄罗斯方块都不如。”

    他掏出手机指控着,“从你进门到现在还没有二十分钟。”

    “可是这是人情世故啊,我做这些分散精力都好累。”她反将一军。

    “你难道都不心疼我吗?”

    她嘴巴上下一动,他苦楚全部作废。他永远争不赢她,这辈子都占下风。

    晏明无力辩解,拳头虚虚握着,中间钻进去她的指头。

    她贴在他胸前,声音略显疲惫,“让我歇一会儿,好不好?”

    “嗯”两三下他又失了火焰,乖顺地让她靠着。

    胸前那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手指不停熨着,又拍拍她的脊背,想让她舒服些。

    这点温存大概也只停留了两分钟,病房门又被敲响。

    “是不是护士来换药了?”林雁珊起身,要去开门。

    晏明先一步拉住她,担心是边域的恶作剧,要她先亲一下再走。

    她笑着推开他,说他小孩子脾气。

    她理好衣服,掉了的唇色被她补好,高跟鞋踩过去,拉开门。

    方时序穿着合身的西装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

    林雁珊宕机了几秒,还没说话又被他抢先。

    “老婆。”

    “对不起。”

    “你可以不可以原谅我?”

    林雁珊当即握紧了门把,同样站在门外的还有刚刚和好的苏徊和边域。

    夏日的那股燥热又重新涌上来。

    她屏了一下呼吸,又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时序答非所问:“老婆,让你生气是我不对,怀孕了就要好好休息。”

    “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林雁珊听着他的话像是被冻结,他们有没有过方时序不是不清楚,他也不可能承认别人的孩子,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莫须有的传闻罢了。

    她怎么都没想过这种她都不曾理会的谣言会用这种方式冠名在她身上,简直荒唐。

    一旁看戏的边域动作僵住,苏徊更是瞳孔放大,视线在面前三人身上来回乱飘,就连空气都几近凝固。

    一脸歉意的方时序和冷漠着面对他的林雁珊,身后病床那人是什么神情,林雁珊没有回头看。

    在场五个人的脸色各异,心怀鬼胎,似乎下一秒就能有血花飞溅。

    僵持中,她又听见。

    “老婆,跟我回家吧。”

    第 46 章

    说是来探望病人, 方时序的心思却一点都没放在这上面,两个病人在他面前,他也只看了半眼, 就粗暴地结束了这趟行程。

    避开人, 两个人单独坐在车里谈话,林雁珊安静地坐着, 像是刚刚的当事人不是她一样。

    夏末的北宁夜晚不算热, 车里的气氛更是冰冷。

    “珊珊,你是不是生气了?”方时序手扶着方向盘, 试探地问道。

    “没有。”林雁珊语气没有波澜。

    生气对林雁珊来说并不是一个恶意的词语, 如果她真的有气也只是说她在乎而已。

    除此之外, 她都当热闹看罢了。

    “我知道这事我有错, 但是你知道, 我爷爷帮他的学生投资酒店, 那个项目是我看了很久的, 他一句我不确定你是否留在国内, 就把我全盘打死,我没办法, 更何况, 我们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林雁珊替他说完。

    “我”方时序无法辩解,他心思很多, 这算其一。

    “所以你也不用跟我忏悔。”林雁珊十分坦然,“你宁愿造我未婚先孕的谣用此当借口骗爷爷, 那是你的事。如果你觉得我名誉受损,那就给我补偿。”

    林雁珊怎么都没想过这种传言会是她曾经最无助时最信任的人放出来的, 被当年唯一的精神支柱背刺,她或许早该放下那一点点所谓的曾经。

    原来那样最亲密真挚的感情, 也是不堪一击。在利益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至于其他的,我想我们不必再谈。”

    林雁珊言辞决绝,方时序顿时有些后悔,人是会变的,他早就该知道她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随意被人拿捏的小女孩了。

    车里的空气越来越稀,方时序有些透不过气来,降下车窗,听着外边窸窸窣窣地声音,觉得头脑发昏。

    “我以为我们”

    “我们没有什么以后的故事。”林雁珊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承认,是我先提出的合作,但是把我们从朋友变成真正的合作对象的,是你。”

    如果她现在还是那个刚刚被亲生母亲抛弃地小女孩,她或许会找个借口替他把这件事圆过去,因为当年十四岁的方时序,对她来说是唯一。

    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任何庇护了,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用了二十多年才知道的道理,这一刻像一根针一样狠狠扎进她的胸腔。

    那种感觉就像是某天风和日丽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着心仪的电影,身边人却突然身体发溃,浑身糜烂,他说他是被传染生病了,她该恨的不是他,而是这个可怕的病毒。

    如今活生生地例子摆在身边,她却只觉得恶心。

    话已至此,方时序点头,“既然如此,合作没停,这谎也需要你帮我圆下去。”

    “我跟爷爷说了,前三月会让你到南锡老宅坐胎。”

    他还是没放过她,最后一点体面也没留。

    林雁珊冷笑一下,继续:“酒店股份我要跟你同样的。”

    “度假村一月活动日需要明星网红参与捧场,你这边,没问题吧?”

    既然做到如此,林雁珊也没客气,至于之后的什么人情债之类,就等离婚后让他自己还好了,她仁至义尽。

    沉寂了几秒,他回应:“我明白。”

    “那就好。”林雁珊笑笑,解开安全带,“那你也不必愧疚,回家睡个好觉吧。”

    “但我们还没到说离婚的时候,怎么就开始谈条件了呢?”他苦笑,没想过走这一步,是他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等到真的说离婚的时候,我会直接告诉所有人孩子生化是因为你的精子质量不佳。”她冷笑,“这个条件我提前说了,到时候也不必跟我商量了。”

    林雁珊推开车门,在他的注视下甩出一句。

    “就这样,合作愉不愉快都是这样。”

    “再见。”

    -

    晚上的聚会林雁珊心情大好,完全不像在一个小时前刚被老公找上门的样子。

    她早已经释怀,身边的人从来没有真的帮过她,她也该感谢他们,让她早日成长,能够在糜烂地环境中坦然面对,也能迅速脱身,维持心态。

    原来她早就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

    那天去的朋友很多,林雁珊疯狂向外撒着情绪。

    酒吧里的声音震天响,林雁珊在旁边虽然没喝酒,但是也没老实,兴奋的又蹦又跳,把苏徊吓得不轻。

    谣言已经传出去,林雁珊被迫戒酒,又喝多了牛奶被身边腹肌八块的男模搀着去洗手间的路上,苏徊还在后边颤颤巍巍地跟着。

    他甚至不知这聚会结束之后该给谁打电话,孩子的亲爹是谁他也没摸准,又不敢问不敢提,苦不堪言。

    林雁珊的恨天高还在脚上,苏徊看着都害怕,在他还没缓过神来之前,那头的包又甩到他身上,门一关,留他一个人在外等。

    高级会所的洗手间配置很高,林雁珊靠在洗手台边用湿纸巾擦了擦手链上沾上的奶渍。

    纸巾被她团成一团,她的脑袋才刚才外边的吵闹声中换过神来,清醒了一些才想起给晏明打电话,开头问他一句是不是睡了,他没出声。

    “怎么啦?”林雁珊空着一只手拨弄着自己的细吊带,对着超大的仪容镜补着口红。

    她早料到晏明会不高兴,只是晚上有点玩上头,这会子安静下来又想起他,心里带着些愧疚。

    “生气啦?”她把手机放在置物台上,挤了点洗手液在手心,慢悠悠地搓着。

    “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晏明盯着空荡荡的窗,还是轻轻问出来这一句。

    林雁珊不是那么不坦荡的人,外头谣言四起她都没出声,最后以这种方式曝光,只能说她并不想承认。

    “想啊。”林雁珊逗他,半分真心半分谎,“为什么不想?”

    “别人都可能是假的,但是孩子又不会背叛我。”

    “那为什么”他没说完,中断这句另起,“我不用什么解释,孩子你如果不想认就给我。”

    “我单独带他,你偶尔来逗逗他玩,我都随你。”

    林雁珊被他惹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纠结了多久才找出这些话来,被他的真心淹地有些满,她的心口也涨涨的,“孩子又没说是你的,你认那么快干嘛?”

    “孩子是我的。”他笃定。

    “没有意外,那就没有孩子。”

    “有意外,孩子就是我的。”

    “我不会不承认。”

    他郑重其事地说着,像是什么宣言。

    林雁珊被他这话噎地接不下去了,本来还想逗逗他扯扯方时序之类的话,此刻也说不出来,她不想他一番真情实意被她搅和地受些不着调地污染。

    她也心疼他的。

    “骄骄。”他突然唤她乳名。

    “我不能没有你。”

    都说少年人的爱恋总是炽热真挚的,成年人权衡利弊,和爱的人分手,和不爱的人结婚,疯狂追求真爱的人才是大家口中的疯子。

    林雁珊自认做了一回明白人,却被晏明那涨水地爱融化她最后一点点冰封的心。

    分别那几年,他变了许多,但好像又没变。

    她戏耍别人的感情当做习惯,以为这样就能加固自己的冷漠的情感,可有人的爱好像从没变质。

    第一次见面他还客气有距离,而后的每一次她的挑逗都让他面红耳赤,至今依旧如此。

    晏明大二那年北宁连续暴雨一周,林雁珊耍他几次说会来看他,到最后晏明高烧几天也没见到人,还收到她一句,受不了就分手。

    从医院回来那天林雁珊却出现在他校门口,人没下车,落了窗户喊他。

    晏明没说什么,上了车,被她摸摸脸又摸摸手臂,也没什么关心,就说想他的脸了,想他在床上的功夫。

    她言语毒的像刺,他难受,那晚重了点力气。

    林雁珊下意识的蹙眉,他豆大的汗珠滴在她锁骨上,强忍着停下来,额前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红,“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对不起,我没想欺负你。”

    他覆在她脖颈,声音颤抖,“我只想表现好一点。”

    他拉她的手去搂自己的脖子,浑身战栗,忍不住想动又不敢动,他唯一想的,能用身体和脸留住她还不算太差,他不想连这些都搞砸。

    他的小心翼翼林雁珊当时没在乎,她见过太多人这种模样,不过是另有所图,被她揭开后的丑恶嘴脸让她恶心。

    时间会冲淡一切,也能考究所有。

    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担忧地告诉她,医生说了只要好好修养不会有影响,出院之后他也会好好锻炼。

    “能不能不要嫌弃我?”

    林雁珊脑子里莫名蹦出他半卧在病床上,也没有平日里的带着些讨要的她关心的意思,只是担心,担心留不住她。

    意外之外的事情突然降临,他又忽然成熟起来,揽下一切。

    那天在新家,事后林雁珊问他会不会怪她以前没有好好爱他。

    他没法否认,当时他是一个人偷偷躺在宿舍床上失眠过很久,但他却只说。

    “是我不好,没有让你完全信任我。”

    林雁珊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耳垂,说着。

    “你太傻了。”

    “嗯。”他点头,眼神蒙上一层水汽,问她,“聪明人就得到更多的爱吗?”

    “聪明人才不会要爱。”她说。

    “可我真的爱你。”

    第 47 章

    林雁珊记得很清楚, 每次事后他都会注水检查,确保安全套没有发生破损之类的意外。

    他一向是谨慎稳重的人。

    可那天她站在仪容镜前,看着里面自己有些花了妆面, 隐隐的不安。

    她不清楚他口中的意外是什么, 他明明根本不会让意外发生。

    第二天她照常去看他,他与平时无异, 还是那副缠人的样子。

    林雁珊一再申明谣言不可信, 方时序是另有所图。

    他只答:“我知道。”

    病房里的空间总是压抑,她再问不出别的, 也没时间与他纠缠, ‘有萤溪’开幕在即, 她又一心扎进去, 甚至他出院那天她也没能赶回来。

    方时序那边怕露馅, 林雁珊从度假村出来就被他在截住, 被带着回了方家。

    利益至上, 林雁珊也没推脱, 只拜托苏徊好好照顾晏明,托人送了几份礼物给他, 又被苏徊退了回来, 说这么生分以后真的有事都不好向她求助。

    晏明那天却笑呵呵让苏徊收下,大概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把自己当成林雁珊的所有物。

    林雁珊一心想着晏明的事, 也没空亲自去操心,方家这边也不是好糊弄的, 她必须出面。

    方时序的爸妈都在国外经营艺术画廊鲜少回国,作为方文悉的独孙, 方时序应当是唯一的继承人。

    但方时序回国之前一直就读艺术大学,回来也只一手创办相关产业的公司, 与方文悉的理念相悖,有一个不听话的儿子也就算了,孙子也并不是他最中意的人选。

    但家里的产业不可能向外流,哪怕方文悉的学生跟他这些年,他也没法在社会舆论中把公司交付给旁人,家族产业牵扯太多,其中利害没法一一捋清。

    相比方时序,方文悉反倒更欣赏他这个孙媳妇,对林雁珊比亲孙子也要好上几倍,回去这趟也不至于会不适。

    到方家老宅那天,林雁珊才刚刚接到周逸清的判决通知,还没等她完全消化这件事,姜蜀那边就打来电话,说是晏明交了辞职信。

    周逸清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底是对公司有影响,虽然晏明和边域是受害者,但是依旧对这件事有牵扯。

    姜蜀的意思,放手让他们离开,当事人消失,这件事才能最快的平息下去,不影响公司的项目,尤其是近期有萤溪的开业仪式。

    重大项目,事关公司上下所有人,不能有闪失。

    林雁珊到那一刻起才顿悟,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施暴者和受害人,只有受益者,而其他人,是根本不可能站在受益者的世界里。

    那天晚上林雁珊坐在和方文悉一起吃的那顿饭实在难以下咽,公司几经波折,来时的路上林晚吟告诉她事情已经了结,她再不会和周逸清有关系。

    林晚吟说,所有不幸的事情都终止于此。

    方文悉亲自下厨给林雁珊做了鱼,他说她来了,他的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这场巨变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可却做不出任何回应,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样的结果。

    晚上林雁珊借口怀孕住进了客房,新的环境她不熟悉,躺在床上看忏悔录,半天没有翻一页,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放下书给晏明拨了一通电话。

    没接。

    第二通。

    依旧没接。

    林雁珊有些烦躁,辞职没有提前跟她商量过,最近的联系也不想往常一样频繁,现在直接是打不通电话联系不到人。

    她躺在床上凌晨两点还没睡着,宝宝长大了些,也变得活泼起来,前几天被徐嘉豪接到他那里去,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她也好久没有去看它。

    大家都说一切都在变好,‘有萤溪’的项目也很顺利,之前的几个单子也没有拖欠尾款的事情,可她就是惴惴不安,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清晨六点,林雁珊收到晏明的一条短信。

    【宝宝很好。】

    他发来一张照片,宝宝长大了一圈,身上穿着的条纹马甲是她没见过的,报了个平安让她放心,可他却只字未提自己的近况。

    突然的问候让林雁珊摸不清头脑,她没有回电话,还在气他的失联。

    林雁珊越是纠结越是来气,干脆起床洗漱清醒头脑下了楼,彼时方文悉已经在院子里晨练了有一会儿了。

    方文悉养了一院子的鸟,这些鸟却不怎么叫,笼子门是开着的,却也没有一只会飞出去。

    林雁珊端了两杯茶水到院子里,陪着方文悉下了会棋。

    风声正静着,有两只鸟忽然叫了几声,林雁珊扭头去看,问道:“笼子门开着,这些鸟不会飞走吗?”

    方文悉年过七十,身体十分硬朗,偶尔去还会去参加半马赛,他端着杯子抿了口小青柑,脸色红润身上也是毫不见寻常老人身上的疲态。

    “以前有几只飞走过,但是他们从出生就是圈养,不会找食还会被攻击,就回来了。”

    “外边的世界是挺精彩的,但是养不活它们。”方文悉依旧盯着棋盘,淡淡地说着。

    “爷爷又在讲大道理呢?”方时序从推开玻璃门,从里面探出头来。

    方文悉咧开嘴,笑骂他臭小子。

    这盘棋走到死局,方文悉摇摇头,笑眯眯地说自己老了。

    林雁珊还未应他,就听得他话中有话。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一个下棋的高手。”

    “高手?谁呀?”林雁珊抬眸。

    “我一个学生——”

    方文悉话未说完,方时序就退了一步,扭头去逗院子里的小鸟。

    他心有芥蒂,方文悉当着林雁珊的面也只是笑方时序是小孩子心罢了。

    “我一个学生向我引荐的算是我的贵人。”方文悉看了一眼方时序,又摇摇头。

    “之前我重病过一年多,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也知道,你和时序的婚礼他都没回来,不提也罢。当时公司岌岌可危,是他力挽狂澜救我那一次,不过他当时还是个学生,后来也没有到我身边来工作。”

    “他有抱负,我能理解。”

    “最近他遭遇一些变化,打算重启创业,我本想帮他一把,但是我前段时间刚刚投资我学生的酒店,这事时序应该跟你讲过。”

    林雁珊点头,她再清楚不过,如果没有这事,她大概也不会到方家来。

    “所以,他来南锡创业也会是屡屡遭难,爷爷希望,有什么紧急情况,你能帮我出面。”方文悉顿了一下,“时序把你放在心里,我是知道的,你也好好劝劝他。”

    “我明白。”

    那天晚上,方时序定了餐厅说要带她去看海景,林雁珊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在方文悉面前没拒绝。

    那晚两个人登上船坐在甲板的藤椅上吹海风,气氛十分暧昧,林雁珊却没心思跟旁人一样调情,只说冷了要去客房拿衣服。

    “珊珊。”方时序叫住她。

    一条长绒毯子披在她身上,他站在她身后,明明是十分暧昧的场景,林雁珊却僵硬地像个木偶娃娃。

    “你有话直说。”她垂了垂眼眸,漂亮的眼珠轻轻转了一下,并不想和他周旋。

    “珊珊。”他想摸她的头发,又被她不动声色的躲开,悬在空中的手缩了缩,最后搭在扶手上,“我知道,爷爷欣赏你,可是他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爷爷。”

    “他这些年没少资助他那些学生,他是慷慨大方声名远扬,可是他也不会从中受益什么,我们更是,搞不好那天谁出了问题,还要牵连我们,这根本不是划得来的生意。”

    海风习习,林雁珊的头发被风吹乱,她拢了拢毯子,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不想我去机场接人咯?”她挑眉。

    “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不是吗?”

    “当然是。”林雁珊知道和他硬碰硬没用,又转口,“可是看着人才能拿捏好方向啊,万一真的错失了一个好的项目,你我都亏了。”

    “你想搞垮谁,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她像个海壬,语气总是带着蛊惑,“倒不如全盘接收,你也知道。”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我怎么可能会帮别人?”

    -

    跟方时序这个犟种纠缠太久,林雁珊还是错过了航班时间,方文悉那边已经派人去接了。

    本来是让人住在商圈的酒店,可方文悉许久没见,想和人叙叙旧,还是把人接到家里来住两天,说也热闹。

    方时序虽然不高兴,但到底也是帮过方家的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回去的路上也闷闷不乐,一句话也没说。

    车子进了庄园大门,林雁珊站在门口再三嘱咐他不要让爷爷不高兴。

    方时序瞧着她着急的模样,忽地笑了笑,林雁珊蹙眉踢他,问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听自己说话。

    “听着呢。”他说,“我们好像真的是一家人,这感觉好不真实”

    他的眼狭长,单眼看上去并不是温和的长相,反而带些凶,小孩子通常都怕他,也就只有林雁珊会常常粘着他。

    方时序的思绪又飘远,抬手拉了一下林雁珊肩头滑落的披肩,柔声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林雁珊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伸手拽住了披肩的另一半,他没松手,两人僵持着。

    树叶从四周飘落,簌簌地响动着。

    “珊珊,时序。”方文悉在门口叫着他们。

    大门被打开,两人齐齐向同一处望过去。

    方文悉正站在门口慈祥笑着,阿姨在后方的忙碌着换着茶水,屋内地暖灯大亮,他身后,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踱步侧身。

    林雁珊表情凝结在脸上。

    “这人怎么有些眼熟?”方时序喃喃着。

    林雁珊垂眸,无言。

    两人走近,方文悉才重新开口说着,“这位我早上提过的,是我的贵人,晏明。”

    “爷爷说笑了。”晏明谦虚连连,微微颔首。

    “这是我的孙子时序。”

    他介绍着,方时序伸手与晏明相握,倒是十分友好。

    方时序觉得像是见过他,刚刚准备开口,又听见方文悉说着。

    “听晏明他之前在骤云的北宁分公司,那珊珊认识?”方文悉又将视线投到林雁珊脸上。

    “是一起做过项目。”林雁珊点点头,半开玩笑着,“熟人,就不用握手了。”

    “好久不见,林总。”

    晏明颔首,熨烫平整的西装贴在身上,背后是门口的欧式立柱,他看着状态十分好,并不像刚刚遭遇事业变故的人,反倒像刚刚碰了大运过来的。

    “那也算的上是一家人了。”方文悉听了两句,喜笑颜开,“时序大你几岁,算是兄长,珊珊呢,更熟悉你的业务,也了解你的情况,以后也一定是帮的上你的,更该叫一声嫂子。”

    方文悉并不是熟悉的北宁那边的矛盾,对晏明也是从学生时期看过来的,而后没有做过背调,现在也只不过是想拉拢年轻人之间的关系,想让晏明的路走的更顺畅些罢了。

    夜色里,晏明唇角弯弯,像个顶级绅士,对林雁珊温柔地笑着,叫了一声。

    “晚上好,嫂嫂。”

    第 48 章

    小狗不听话, 主人应当给予相应的教训。

    因为介于平时是讨人喜欢的可爱的小狗,所以可以适当放宽条件,给一些甜头。

    但如何表达需求是狗的权利, 首先被满足的应该是主人。

    决定权永远握在主人的手里, 不可逾越。

    晏明那晚彻底理解了这个道理。

    那晚他们在门口的寒暄并没有持续多久,晚上的闲聊林雁珊也没参与, 借口自己困顿上楼休息, 实则不想被方文悉拉着跟晏明聊些有的没的。

    方时序更没兴趣跟这个不速之客多交谈,没过多久也跟着上了楼去。

    两人一走, 茶室瞬间空荡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暖色的茶水上, 水纹随着注入的水柱摇摆, 波纹荡出一圈一圈扩张的水圈。

    方文悉许久没见他, 时不时提起当年晏明救他于水火之中, 公司当年靠他一举翻盘, 说到底, 方文悉是觉得亏欠了晏明的。

    晏明淡淡的应和着,偶尔浅浅弯唇笑笑, 当年再如何波澜壮阔也已经过去了, 他从不会后悔自己的每一个决定。

    他摇晃着手里的青瓷茶杯,思绪沉沉。

    “你这些年也没有成家?”

    公事谈完, 方文悉又跟他聊起家常。

    茶水续了好几杯,他没有放晏明走的意思, 住家阿姨在餐厅收拾着花瓶,开了几盏小灯, 晏明的视线下意识探过去,楼梯的转角在餐厅后方。

    楼上的走廊也亮了几盏灯, 他的视线不受控地被勾过去。

    一双穿着乳白色家居鞋的脚,细长的脚踝,粉嫩的脚趾,在栏杆的间隙处露出,短短的走廊,林雁珊一共迈了没有几步,楼下那人却抬头不止一次。

    直到方文悉再次叫着晏明的名字,他才浅浅回过神。

    “没有。”晏明摇头,“没有合适的。”

    他又抿了一口茶,余光感知到楼上的开门关门,他又把刚刚放下的杯子端起来,抿了一口。

    茶水已经没了,他吃了一空。

    失神的动作被方文悉捕捉到,晏明歉意连连,抬起茶壶将两个茶杯都添上水。

    “是我老糊涂了。”

    “你刚刚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过来应该累了,也是时候去休息了,还拉着你陪我这个老顽固喝茶聊天。”

    方文悉笑着,对晏明很是欣赏,他从未看错过人,之前跟亲家林经年的饭局就提起过晏明,难得的人才,被林家抢了去,现在又归到他这边,他自然是高兴的。

    “有空跟时序和珊珊去参加些聚会,都是同龄人,会碰到的有缘人的。”

    “成家立业,都是不可少的。”

    方文悉思想不算守旧,但是老一辈成家立业的观念不会变,尤其面向他关照的年轻人时。

    “还是多谢您的关心。”晏明不会拂了老人家的面子,客套话是免不了的。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让阿姨带你上去瞧瞧。”已经是夜深,方文悉没再多留人,摆摆手放了他。

    晏明从茶室离开,跟着阿姨上了楼。

    二楼的客房已经提前开了空调和加湿器,新的毛巾和洗漱品也早早备好,方文悉是重视他的。

    晏明跟阿姨道了谢,看着人下楼,自己却没关上房间的门,眼神紧紧被远处的光亮勾着。

    走廊另一头虚掩着的门上还挂着囍字,其余地方的装饰都已经撤了,唯独那间还没有,有光从门缝洒出来,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交谈。

    晏明没理由过去,就这么停在门口,手指搭在门把上,渐渐收紧。

    “晏先生——”

    楼梯转角处传来许姨的声音。

    晏明微惊,又笑着平和刚刚的紧张,“怎么了?许姨。”

    “我瞧你开了门,是还少什么东西吗?”许姨刚刚准备给方老爷子外头的小鸟擦擦托盘,扭头就瞧见大敞着的门,还有立在站在门口的晏明。

    “我——”

    晏明一时没想出什么借口,一句话断在开头。

    “许姨。”

    林雁珊的声音从对面传出来,接着晏明就瞧见她穿着真丝的长袖睡裙出现在二楼的走廊里,绸缎般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着。

    “帮我倒杯水吧。”她桃花眼微微弯着,笑意淡淡挂在唇角。

    “好的。”许姨又转身准备下去,“那晏先生”

    “晏先生是不是没找到廊灯的开关啊,我告诉你?”

    她像只漂亮的罂粟,站在暖黄的灯下仔细打量着他,眼底带着淡淡的狡黠。

    “嗯”晏明点头,“谢谢嫂子。”

    许姨没再多问,转身下了楼去。

    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已经关上,走廊剩下两人对峙。

    晏明微微偏身,想让她进去。

    林雁珊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他半米远的门口,她没喷香水,身上是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让人有点上头。

    “灯在这儿。”她冷冷瞥他一眼,伸手拍了一下门口那个显眼的开关,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希望落空,晏明下意识去拉她的手。

    在别人在家里,叫着陌生的称呼,做着不可告人的举动,心跳着杂乱的频率。

    林雁珊有意躲开,晏明没勾住她的手,反而将她的手机打到地上,她蹙眉盯着他,双手向下垂着,等着他的动作。

    晏明半蹲下捡起手机,又顺势一只膝盖着地,慢条斯理用衣角擦了擦手机的屏幕,手机朝上递给她,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眼底带着淡淡的渴求。

    林雁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廊的窗关着,温度极速上升,就连房间里飘出的冷风也不顶用。

    她侧了下身,往前走了一步,顺着他的视线贴近,直到她的小腿抵住他的膝盖。

    晏明握着手机的指头泛白,垂眸盯着她白皙的小腿越靠越近,碰到他紧扯着的布料才堪堪停下。

    泛着粉白的脚趾踩在他的西裤上,微微使劲,他额头冒了层虚汗。

    楼下又传来许姨的声音。

    “珊珊呀,牛奶也煮好了,我一起端给你吧。”

    “好啊,谢谢你啊,许阿姨。”她嘴上甜甜应声,脚底动作没变。

    晏明一言不发,林雁珊得寸进尺,漂亮的指甲去剐蹭他的喉结,去捏他的下巴,任凭他的汗滴落在西裤上,她变本加厉。

    许姨的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

    晏明想去抓她的手臂,又被她狠狠拍了一记,她收回脚,抢回手机,反手拽住他的领带,往上紧了下束住他的脖子。

    “这就受不了了?”

    “你不是很厉害么?”

    “不是想玩失联么?不所有的事都能自己做主么?”她凑到他耳边,轻声着,他的耳垂被她捏地红彤彤,脖颈也随着泛起粉红。

    “既然什么事情都可以先斩后奏,又装出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她将他推开,晏明卸力地靠在墙边,看着她向下走了两阶楼梯接过牛奶,她明明会温柔细语,哪怕对一个旁人。

    许姨完成任务,从楼梯上退了下去,二楼的走廊又重归平静。

    林雁珊出了口气情绪平稳下来,又慢悠悠地走到他身边,朝他伸手开手。

    晏明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挪过去,轻轻拥住她,西裤略有隆起,被她置之不理。

    杯中的牛奶被她端着喂到晏明的嘴巴里,刚刚尝了半点甜头,她又收回手,把杯子放在地上,推到他面前。

    “脏了,我不要了。”

    林雁珊起身要走,晏明又离地从背后拥住她,不敢使劲,虚虚的揽着,眉头紧紧的皱起来,说着,“不要我以后都不会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空荡的走廊,大亮着的灯光。

    但凡有一个人从房间走出来,他都是死罪。

    林雁珊推开他,语气并没有变好,晏明做什么决定她其实都不会阻拦,但这种方式让她知道,等于没有把她规划进人生蓝图中,不论他是不是为了她好。

    她不需要谁自我感动式的付出,这种突然的惶恐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晏明确是怕自己留在公司会影响加剧事件恶化,离开公司是他早有的意愿,但是这番先斩后奏也是怕当年和林雁珊的事情被捅出来,只有他消失,这话题才会随之消解。

    林雁珊当然是不怕别人闲言碎语,他擅自做主是怕挡她前程,但他的好意她并不领情。

    “我不用任何人为我牺牲。”

    她一字一顿,他没有消息的这些天她的心悬着一直放不下来,见了面其实气消了一半,但教训他也没有少。

    小狗只用听主人的话就够了,擅自做些无畏的牺牲,只会让遭来讨厌。

    “姐姐”

    “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在南锡创业只会道路更险,别多耗费精力了。”

    手再次被甩开,晏明没再抓住。

    那晚躺在床上,晏明又给林雁珊发了几条消息,是方文悉说要带他看的项目园区。

    这件事方文悉之前嘱咐过林雁珊,她也回了消息,只是语气不善。

    【明天醒了再说。】

    晏明却委屈,又发了一条。

    【好疼。】

    林雁珊发了个问号过去。

    【?】

    【哪里疼?】

    屏幕亮着,露出晏明半边笑脸。

    【被姐姐踩的好疼。】

    第 49 章

    林雁珊一直为度假村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 晚上处理工作到半夜才睡,没赶上第二天的早餐,醒来时方文悉已经和晏明出门去了网球馆, 只有方时序在厨房为她煮着鱼片粥。

    他的厨艺不佳, 灶台旁边落了米粒残渣,糊味老远就飘出来, 许姨忙着去抢救。

    “哎呦我的大少爷呀, 小心烫着你。”锅又扑了,许姨忙关上燃气, 将一旁的方时序拉开。

    许姨是看着方时序长大的, 从他刚学步到出国读书, 他是她一手带大的, 比起那对并不常见的父母, 他和许姨关系更亲近些。

    餐桌上还放着一个瓦罐, 林雁珊凑近瞧了一眼, 一锅没糊的鱼片粥还散着热气, 味道很熟悉。

    “你起了?”方时序从厨房出来,迎面撞上餐桌前的林雁珊, “睡得好不好?”

    “嗯。”她点头。

    “我本来想给你煮点你喜欢的鱼片粥, 但是我厨艺实在太差,被我搞得一团糟。”方时序摇摇头, 有些挫败。

    “这不是有么?”林雁珊用勺子搅了搅面前那盅粥,浓稠的白粥夹着爽滑的鱼片, 还有她爱吃的上海青,完全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闻着很香。”

    “这是晏先生早晨起来煮的,说是要给爷爷尝尝呢, 我记得你也爱喝,就想试试。”他两只手撑在餐桌上,“但我没做过饭。”

    林雁珊的手僵在空中,又把勺子放回瓦罐里,“你煮多了也喝不完,浪费了。”

    “你饿了吧?让许姨再给你做点吃的?你不是喜欢那个——”

    “不用了,这不是有吗?我也吃不下那么多。”她抬眸看他,眼神疏离,语气也不似以往亲昵。

    “好。”方时序没再推脱,答应。

    “那就喝这一盅吧,我早晨尝了,味道很不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方时序重新拿起一只碗,替林雁珊舀着。

    许姨忙着在厨房收拾方时序的残局,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到连风吹花瓣的声音都能听见。

    方时序早吃过饭了,但也没走,坐在对面看着用平板看着股市陪着她,只有林雁珊坐在对面慢慢尝着那碗粥,两人静静地谁都没开口。

    林雁珊一碗粥下肚,想再来一碗,被方时序瞧见,打笑着,“这么爱喝么?”

    她平时对什么食物都不算多热衷,饭量也不大,偶尔会犯胃病,晏明总变着花样给她做饭想让她多吃点,就连简单的鱼片粥也是花了心思的,是别人学也学不出来的味道。

    “饿了。”她淡淡的应着。

    “那多吃点。”他看着她,还是躲不过那份悸动。

    “你今天不用上班?”

    “我看着你吃了饭再走。”

    林雁珊不知道他这话几分是真心,还是演戏入迷,没想多纠缠,随他去了。

    “那个晏明——”他忽然开口,称呼也变。

    林雁珊猛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抬头。

    “上次住院那个是他吧,当时都没来及仔细看,想想还是太失礼了。”

    那天吵了一架不算客气,两人默契的都没提。

    “不过今早看他,我总觉得眼熟,有点像那个演员,叫什么莫嘉林。”

    方时序昨晚没跟他细聊,今早在院子里跟他客套两句,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当真以为莫嘉林又找上门来和他抢人了。

    “是挺像的。”林雁珊没法扭曲这件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方时序反倒是先替林雁珊释怀了,“有萤溪开幕的时候,也邀请他来吧,他人气正旺,有萤溪又是大项目,合作共赢嘛。”

    “嗯,都行,你来决定吧。”反正是为了度假村造势,林雁珊不在乎。

    话题到这儿,方时序又想跟她多聊两句。

    “你说那天要是两个人碰上,会不会都吃一惊,世界上还有这么像的人?还是说莫嘉林出道前做了微调才有这个模样的,明星不都”

    “我吃饱了。”她打断他。

    “度假村那边还有项目没完,我先去工地了,车已经在门外了。”林雁珊碗一推,甩手走人。

    “那路上小心。”

    -

    早晨方文悉带晏明在球场见了几个客户,有人脉好铺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就是如此,晏明实力在身,几家想注资,挣破了头,晏明游刃有余的周旋着,并没有下定夺。

    晏明的网球打的好,这场上没人能盖过他的风头,他也不想初来乍到过于张扬,干脆借口说去休息,躲开了众目睽睽。

    这场的人众多,局被打散又重新聚起来,各自蠢蠢欲动的暗自打着算盘,年轻人总是先按耐不住,方文悉旧友的儿子周珀很是欣赏他,见他坐下,也随着他走过去,拧了瓶运动饮料给他。

    “谢谢。”晏明微微点头。

    “球打的这么好,比得上专业人士了,是常有人陪你打吧。”

    周珀猛地灌了大口饮料,汗珠大颗掉下来,他没理会,后方一位裙子堪堪遮住屁股的女人拿了条干毛巾过来,亲昵地替他擦着汗,有意无意地贴近。

    非礼勿视,晏明这种出门在外领子最上一颗扣子都要系紧的人眼神绝不会多停留一秒钟,总觉得像是冒犯了别人一般。林雁珊总说他在外头是装出来的正人君子,他觉得委屈又无力辩解,克制不住,他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

    “我常陪别人打。”他答。

    晏明没说假话,原先连网球也是因为林雁珊投其所好罢了,只有他是最好的,她才不会找别人陪练,要说多爱这运动,还真没有。

    “除了方老先生,谁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方文悉广结友人,桃李满天下,在场的这些大部分都是他的学生,他也偶尔来打球,那些不求任何利益来陪他的人都得排排队。

    “以前的领导。”他说。

    “没瞧出来。”周珀撇嘴摇摇头,看他两袖清风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会巴结领导的人,哪怕从他自己嘴巴里说出来,周珀都觉得是个玩笑话。

    “人不可貌相。”晏明笑笑,不可置否。

    周珀看他一眼,又那边的女人推了一把,让她上前。

    那女孩也挺上道,往上拉了拉裙摆,弯腰凑过去,红唇弯弯,笑的极甜:“晏先生,需要湿毛巾吗?”

    “不用。”晏明躲开,闻着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有些不适,皱了皱眉。

    那女孩扑了个空,氛围一时尴尬下来,晏明拒绝的太明显,这场商务局来往都是名仕,她不敢造次,女孩起身窘迫地看向周珀。

    周珀见状摆摆手让她离开,斩断这场局。

    周珀私以为许是晏明瞧不上这里的女孩,毕竟周珀身边的多多少少都是被社会污染过了的,人都是欲望动物,对于他们这种金融商务圈的里人,没谁能不染淤泥,只是多少罢了。

    一旦有了钱和地位,什么东西都得落俗。

    他想拉拢晏明,心思都写在脸上,以前再难缠的客户他都遇见过,碰一鼻子灰也是常有的事,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晏先生不是南锡人吧?”周珀问他。

    “不是。”晏明对刚刚的事有芥蒂,总觉得身上有味道,起身想去洗澡换衣服。

    他要走,周珀也跟上去,说着自己一身汗味也该冲洗一下。

    随他跟着,晏明无言。

    一路上周珀的话也没断,时不时地打探着,“晏先生吃的惯南锡菜吗?”

    “能适应。”他语气淡淡的。

    之前晏明总觉得自己北方人无论如何没法适应南方的气候和菜系,可他最近才发现,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爱吃的菜,之前请客户在北宁吃饭时他才发现,他最高消费记录的那家餐馆是跟林雁珊去的最勤的那家。

    客户问他最爱哪一道,他霎时都说不上来,那会他才发现主要是有那个人陪他,他才爱吃罢了。

    平时和她在一起吃饭饮品通常点两杯,任她挑两杯出来都尝尝,随便留哪个给他,他都爱喝,直到跟林雁珊分开那几年,他才发觉他其实根本不爱喝什么饮料,也并不喜甜。

    “我知道南锡有家私房菜,山水云间,你尝过没有?”他视线飘忽,晏明见多了这种眼神,他什么心思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

    许是晏明刚刚的反应周珀觉得他是没看上那女孩,想着又去什么私密的餐厅给他塞人罢了。

    “这家是酒店一体式,环境特别好,私密性也强,娱乐设施也都是配套的,位置不好定,你想去我替你约上?”

    “你有朋友常去?”晏明挑眉。

    见他有兴致,周珀又上赶着,“当然,我之前一朋友求婚都是在那里,服务是整个南锡拔尖的,而且我安排的人,他们都满意。”

    “是么?”晏明呵笑着,心思翩翩,像周珀他们这种玩的花的人要比他会挑地方,也更懂怎么讨人欢心,晏明转而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见他同意,周珀按捺不住的激动都要贴在脸上,忙答应着,又说,“你喜欢什么的样的我都能让人送过去,你——”

    “我想约一个朋友。”晏明打断他,“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啊朋友啊,都可以,那他其实我也能”

    “女朋友。”晏明又补充。

    周珀的表情僵在脸上,又试探道,“女女性朋友吗?”

    “女朋友。”他再次重申。

    第 50 章

    南锡的圈子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周珀在晏明那里吃了个闭门羹,人没送出去, 自然想拿的也来不了, 又转手把这个人情卖给方时序,透露了晏明的包间位置。

    方时序一贯擅长拿人把柄要挟, 从先前对莫嘉林就是如此, 本性难改。

    只是晏明实在无可挑剔,他才是为此头疼不已, 上门的东西, 他有些犹豫。

    周珀无非是想拿些好处, 他同样性质恶劣, 圈子里来了新人, 如果吃不到红利, 当然也是不准别人碰的, 还不如就一把火烧了来得快。

    晏明口中的女友谁都没见过, 见面又要设在什么私密包间,周珀怀疑是什么风月场, 是见不得人的。

    添油加醋了一番, 多了几分真实性,方时序本就焦心晏明的突然出现, 上头的时候,轻易信了他的话。

    那天晚上方时序去工地接了林雁珊, 回来的路上将周珀的原话放给她听。

    “搞不好是勾上谁家的老婆。”语音条是周珀的声音,方时序嘴边挂着隐隐的笑, 又借骂周珀也是个不中用的主。

    一夜暴富起来的,粗人一个口里也没有什么遮拦, 方时序哪怕复述这样的话都觉得会沾上这种人的气息,看不上他,又想说给林雁珊听,干脆放了个语音条出来。

    晏明的出现让方时序过于忌惮了,方文悉从前助谁谁起步也是多的数不清,可这次登门入户的,又是方文悉的贵人,实在让他过分紧张了。

    身上的那个筋就没放松过,林雁珊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又担心她要和他统一战线的话是诓他的,这事他刚一知道便讲给林雁珊听,想问她的意见。

    私密性强的,服务极好的,私房菜。

    林雁珊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她点开WhatsApp的消息框,同样没有任何来自晏明的提醒。

    她又将手机锁屏。

    “这周珀也真是的,搞不好是约了哪家千金,像他这模样的,谁能不上心?被他讲的好像真有什么猫腻似的。”方时序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林雁珊,她依旧神色平淡地直视着前方,并没有什么波澜。

    “在爷爷身边,就算有什么心也不会这时候就冒头吧,还没见过谁会这样的,以前那些人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在爷爷身边呢,哪有空搞什么有的没的。”

    方时序半信半疑的,又不想放过这一手,一路上不停提及。

    林雁珊想起昨晚在走廊上的他隐忍的模样,不是替他辩解,只是觉得他不过是想给周珀一个下马威让他们都老实些罢了,至于那些什么莺莺燕燕的。

    林雁珊还真是不信。

    方时序有意无意的说着,林雁珊昏昏欲睡,最后被他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干脆同意,说晚上也去那家餐厅尝个鲜。

    那餐厅的位置在南锡某个自然景观的瀑布观景台上,视野开阔,晚上又在河边放了纸灯,从上游流水处排排叠放,滑到下游河岸。

    林雁珊晚上确是饿了,那家私房菜做的也很出色,餐单上的特色菜被她挑了个遍,方时序却在旁边坐立不安,不停给助理发着消息让他联系周珀。

    他们来的甚至要比晏明预约的时间还早,让人一阵好等。

    林雁珊兀自吃着饭,时不时在手机上跟南锡的朋友聊两句,心思全然没在此,直到听见周珀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她才轻轻抬头。

    “人来了。”

    说是服务员看着进来的,优越的面孔,一定是认不错。

    方时序挑了挑眉,向后靠在木椅椅背上,轻飘飘地看了眼林雁珊。

    林雁珊不知道晏明什么计策,只是听见那句人来了还是听了进去,嘴里一颗栗子咀嚼缓慢,心思飘然。

    “吃饱了?”方时序问她,“去外边看看景。”

    林雁珊知道他心思不纯,抿了抿唇,还是跟上。

    走廊临着一条小溪,林雁珊是在车上将运动鞋换了,此刻又是软根鞋,为了装这个孕妇,她也是费劲了,平日里高跟鞋没换过,突然穿上这样的鞋子她还有些不习惯。

    方时序不知从哪弄来一碗鱼食递到林雁珊手里,两人站在廊前迎着月色喂着湖里瞧不清楚的金鱼,林雁珊兴致缺缺。

    “珊珊姐!”

    远处听得一女孩的呼声,林雁珊扭过头,她这边还没应声,方时序又接了一通电话,听着像是对面在放消息催他过去。

    “你去吧。”林雁珊冲他说着,“一会我回包间找你。”

    方时序没推脱,瞧着林雁珊遇见朋友想着她留下也好,省的真碰见什么不该看的。

    电话那边没挂,林雁珊看着他大步往前消失在廊下,才又转身去看拐角另一处的女孩。

    “江婉?”林雁珊喃喃着,在这儿碰见她属实有些惊到她了。

    “珊珊姐。”江婉的圆脸今夜上了些淡淡的粉色,蓬勃着热烈的朝气,“真的是你!”

    “嘉豪说今晚会见到你,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可真神了。”江婉笑着,身上浅绿黄花裙子在这景里正正相配,大概是精心打扮过来的。

    林雁珊握了鱼食碗的手紧了紧,要说遇见也得是晏明给徐嘉豪透露过的,她也没收到晏明什么邀约,哪来的什么遇见。

    “好巧。”林雁珊嘴角弯了弯,见到她总归是高兴的,“你什么时候来南锡的?”

    “今早来的,还没有来过南锡,正好休假跟嘉豪过来旅行一趟,他住院那么久,也没好好出来玩过。”

    江婉早先听说林雁珊结婚的消息,什么豪门恩怨她也搞不清,跟着徐嘉豪叫了几声嫂子,今晚碰见她差点没改过口来。

    方时序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林雁珊又转身问她:“嘉豪也在?”

    “在。”江婉点点头,“本来是打算明天跟晏明一起吃顿饭的,今天下了飞机晏明哥就打电话过来了。”

    “不过当时说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能会来,嘉豪在路上还跟我打赌,说你一定在的。”

    只是没在他们那个包间见到,也不知道这赌算不算他赢。

    “婉婉。”

    徐嘉豪从后边喊了声,人大步过来,精神看着不错。

    林雁珊刚准备跟他打招呼,晏明的身影就跟着出现,亦步亦步过来,不急不慢地摇着手里那把古玩扇子。

    “珊珊姐。”徐嘉豪很是上道,打了声招呼又扭头看向江婉,哄着她,“戏班来了,我们上去看。”

    “好。”

    江婉甜蜜蜜地笑着,两人恋爱几年也一直如胶似漆的,感情甚好,一直也没进入平淡期。

    “那珊珊姐我们先上去了?”两人眼力见跟的上,又是帮亲不帮理,忙给晏明让开路。

    其实徐嘉豪对于晏明这事也怀疑过,但是他没解释,什么话都没说,苦了这么多年,徐嘉豪早知道那些所谓仁义道德也根本不顶用,资本家的原始积累阶段都是那么不堪的,更何况他们这样本就什么都没有的人。

    他哥说的没错,只能靠抢。

    两人从廊下离开,林雁珊淡淡瞧了一眼晏明,又重新背过身去喂鱼,并没理他。

    晏明从她身后过来,见她没动,又唤她乳名,依旧无效。

    林雁珊捏着红彤彤的鱼食,心不在焉,走神间,一双大手探过来,将碗里的鱼食尽数撒进去,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波动,霎时引出大片的锦鲤凑到一起。

    “喂完了。”他说。

    “也该看看别人了吧?”

    “别人都走光了,看谁?”林雁珊把碗放在台上,盯着湖面不停争夺的鱼儿们。

    听完这句,晏明笑意不减,心情极佳。

    “我也跟嘉豪打了个赌。”

    “”林雁珊瞥他一眼,“赌什么?赌我今晚会不会来?”

    “赌你会不会吃醋。”

    “”林雁珊冷笑一声,问他,“那你赌赢了吗?”

    “答案不是在姐姐那里么?”

    晏明插兜平视着前方,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的,月光洒满了湖面,鱼食消散的快,现在只剩几只还浮在湖面上。

    “你玩的什么把戏?”林雁珊抱胸盯着他,“把方时序和我都算计进去了?”

    “周珀那人心肠太黑不用赌,方时序对我虎视眈眈也不用赌,就只赌姐姐在不在乎我了。”他弯腰拨了一把水花,水滴在手上的莹莹的光亮,那双手实在漂亮。

    晏明早猜到周珀会将他一军,方时序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这会子上楼进去正巧碰上戏班子在收拾包间,若是再等一会儿,大概就能撞上刚刚上去的江婉和徐嘉豪。

    这会子,应该就是和周珀在吵架罢了。

    “就想偷偷见一面,可真难啊。”

    晏明在她面前坐下,仰头看她,在方家不好跟她单独说话,出来见面身边各种人也没放过他,绕来绕去躲到这个死角跟她见一面,实在费劲。

    “姐姐”他拉住她的手,声音暧昧,“我看过了,这条长廊是没有监控的。”

    “所以呢?”

    “能不能亲一下?”他两只腿岔开将她圈住,抓着她的手往下使劲,呼吸越来越近,听他的声音,“我想”

    “他一会儿就该下来了。”林雁珊不领情。

    “那你把我推湖里好了。”晏明不悦,“反正我也不会游泳,把我淹死好了,姐姐就称心如意了。”

    -

    方时序回到包间的时候脸色阴沉沉的,不太高兴,林雁珊也没问,出门的路上只听得他说,有些朋友是交不得的。

    林雁珊暗笑,半哄着说同意他的观点。方时序觉得她在讽刺自己。

    “奇了怪了,那家伙口口声声说看着他进去的,等了老半天就算去洗手间也该回来了吧,结果撞上了人家小情侣约会。”

    方时序真是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会急火攻心相信周珀那家伙的鬼话。

    林雁珊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劝他不要生自己的气,结果两人刚一迈出门扭头就瞧见晏明他们正说说笑笑地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方时序蹙眉紧盯着他们,林雁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嗤笑一声。

    “刚刚怎么没在楼上多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