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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佛动心 【放心,你叔叔我身体好着】……

    温燃跃动了二十二年的心脏, 如同被一只大手倏地攫住,连呼吸都滞涩了。

    她怔怔望着薄祁闻,似是一时之间无法折受他的偏爱。

    那时的她像一张无杂质的白纸, 什么都写在脸上, 爱也好,恨也罢,什么都藏不住。

    而太过纯粹,对名利场里浮沉的一部分人来说,本就有着致命吸引力。

    薄祁闻于暗昧光线下瞧着这张年轻漂亮的脸, 眼底流露出不期然的笑, “怎么, 不信?”

    温燃被这笑容闪到, 瞬间收起心思, 耳根偷偷发烫,“……没有,就是有些意外。”

    “往后你意外的事还多着。”

    薄祁闻慢条斯理接住话茬,目光重新落到平板上, 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触着屏幕, “早点儿适应也好。”

    到底是没经历过事的年轻人,温燃突然就有种脚踩云端的虚浮感。

    她不懂他说的往后是什么意思,又不敢打扰薄祁闻,只能僵坐着,时不时看一眼车窗外流逝的街景。

    感觉就像中了高额彩票,却不敢相信命运会无偿眷顾她。

    没一会儿,薄祁闻接了个越洋电话,讲的是正宗法语,吐字清举低磁, 抑扬顿挫间韵律儒雅。

    温燃一句也听不懂,却依旧鬼使神差地听着,仿佛听他说话都是一件愉悦的事。

    后来还是周擎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一抬眼,车已经停在A大校门口了。

    碍于薄祁闻在讲电话,周擎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下车。

    温燃顿觉尴尬,用气音说了句谢谢,推开车门作势要走。

    却不想薄祁闻挂断电话叫住她。

    温燃停下来,疑惑看他,"还有事吗。”

    漆靡夜色下,薄祁闻平静无波,喜怒不辨,“再见都不说就走了?”

    温燃心神一荡,立马照本宣科般挤出四个字,“先生再见。”

    无辜又无害的眼神。

    一下把薄祁闻气笑了。

    温燃:“……”

    迎着男人难以揣测的幽深视线,她犹豫着,半尴不尬地补充,“那,薄叔叔再见?”

    好歹有了点儿良心的样子。

    薄祁闻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温燃以为他终于要放行,不想薄祁闻开口的下一句是“手机给我”。

    温燃这下真愣住了,“……我手机?”

    薄祁闻眉梢轻挑,好心好意地提醒,“今晚加班费不要了?”-

    那天的最后,两人顺理成章加上微信。

    薄祁闻拿着温燃的手机,输入他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很奇异的感觉,像在做梦。

    下了车,燥热晚风铺面而来。

    黑色迈巴赫徐徐驶入夜色,为这梦幻的一晚画上浓墨重彩的结尾。

    温燃拎着那大盒重新包装好的玫瑰松糕,屏息凝神地穿过林荫甬道,回到宿舍,一路躁动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平复,就收到薄祁闻的转账消息。

    不是一千。

    而是比一千多了个零。

    看着这一万块的转账,温燃心旌摇曳,第一反应便是给薄祁闻回消息。

    温燃:【怎么这么多?不是一千吗?】

    约莫是在忙,薄祁闻好久都没回她。

    见他没动静,温燃点开他的朋友圈,和她预料中一样,薄祁闻什么都不发。

    微信头像和背景是极其清冷精简的画风。

    昵称也只是一个“薄”字。

    疏离的雪山冰川之感,如他这人惯有的感觉。

    刚巧陈可媛给她发信息,问她货品价格的问题,温燃怕她处理不好,只能打视频回去。

    陈可媛忙里偷闲八卦她,“不过怎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很晚呢。”

    “我也以为要很晚。”

    但实际上只用了一小时不到。

    这还算上薄祁闻送她回来的时间。

    陈可媛补着货品笑,“怎么感觉你还挺遗憾的呢。”

    似被看穿心事。

    温燃不吭声了。

    陈可媛又问,“今晚到底谁要过去让你加班啊,你不是辞职不干了?”

    “……没有,还在犹豫。”

    说话间,温燃又想起薄祁闻。

    想他这会儿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信息,是不是他本来就不常爱回信息。

    或许老一辈人说的是对的,人就是不经念叨。

    温燃刚想告诉陈可媛自己打算回去继续工作,薄祁闻的消息就在这时弹了出来。

    薄:【见过有人嫌钱少,没见过有人嫌钱多】

    “……”

    温燃心跳瞬间如鲤鱼一般扑腾起来。

    她和陈可媛打了声招呼挂断视频,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薄祁闻这儿。

    她其实不太擅长聊天,也不爱和人聊天。

    即便跟前男友在一起,也做不到像其他女生那样整天拿着手机发消息。

    或许是觉得她太无趣吧。

    没多久对方就劈腿和她同寝的江桦在一起了。

    温燃对这段感情其实没太深刻的感觉,是当下看到薄祁闻的消息,才觉悟自己到底有多不会聊天——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想了半天,也只能换个话题:【酒局开始了?】

    好在薄祁闻没冷着她,很快回复:【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酒局】

    温燃微悬着的心落下来:【我在你旁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了】

    顿了顿,补充:【不是故意的】

    同一时间,城西的某家club酣歌恒舞。

    浮靡绚烂的光线下,薄祁闻靠坐在雅座里,单手搭着扶手,指尖夹着根半燃的雪茄,分明是薄情的眼,唇边却荡着若有似无的涟漪。

    social回来的白萍生一屁股坐他身边,见他罕见地拿着个手机看微信,还挺意外,“这人谁啊,居然能劳您大驾回消息。”

    明褒暗贬,老熟人才敢干的行径。

    薄祁闻不咸不淡地睇他一眼。

    白萍生啧啧两声,“肯定是女人。”

    还真算不上女人。

    装得再成熟,不过是个小姑娘,乳臭未干横冲直撞,却也不失可爱。

    白萍生忽然想到什么,靠了声,“别告诉我是温燃。”

    薄祁闻不遮不掩的,“是又怎么?”

    瞧这理直气壮的样子。

    白萍生叹为观止,“没想到啊老薄,你好这一口啊,早知道我给你弄俩大学生得了呗。”

    白萍生这人就这样,插科打诨起来荤素不忌,往常薄祁闻都懒得搭理他,却不想这次男人眼底霎时冷光一片。

    这威力就跟国粹骂到白家祖坟一样。

    白萍生一噎,马上赔笑,“不是,我就开个开玩笑……”

    薄祁闻那张倾倒众生的脸愠色稍霁。

    白萍生这才松了口气,贱兮兮地凑过去,“我不过就是好奇,你看咱俩这关系你都不回我消息,偏偏回她,你说我能不觉得你俩有猫腻?”

    薄祁闻斜乜着他,冷笑,“什么猫腻。”

    白萍生一脸“这不明摆着”。

    薄祁闻说,“捡过猫吗。”

    白萍生纳闷儿,“捡那玩意干嘛,买不就得了。”

    薄祁闻哼笑一声,心说冥顽不灵。

    白萍生被吊足胃口,“你快说啊!”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薄祁闻顿了下,还真不紧不慢道,“假设,你曾经救过一只猫。”

    “你想过收养她,还给她取过一个名字。”

    “可造化弄人,没多久她就走丢了。”

    白萍生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薄祁闻弹断一截烟灰,“七年后,你又遇见了她,这次你认出了她,不仅认出来,还发现你叫那个名字,她依旧会应——”

    话到这里,他挑眉看向白萍生,“你会是什么感觉。”

    信息有点儿多。

    白萍生消化了会儿,得出正儿八经的答案,“那这猫记性还挺好啊!”

    “……”

    “后来呢?你把猫带回家了?”

    “……”

    薄祁闻差点儿气笑,骂了句对牛弹琴,刚好手机来了信息,正是那只“猫”。

    温燃:【人呢?】

    温燃:【去忙了吗?】

    眸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痕,薄祁闻碾灭那半截雪茄,在对话框内输入几个字。

    另一边,手机震了震。

    温燃拿起来。

    薄:【刚在和白萍生说话】

    看到白萍生的名字,温燃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局。

    她说:【那你晚上少喝点吧,对身体不好】

    莫名想到她那张严肃又正经的脸,薄祁闻一扯唇。

    他逗她:【关心我】

    温燃脸上悄然一热。

    学着他把太极拳打回去:【关心薄叔叔不是很正常?】

    许是薄祁闻今天的行为给了她骄纵的勇气。

    温燃大着胆子说:【您年纪不小了,不能像白萍生那么玩,小心身体吃不消。】

    这话出于她的私心没错,可当事人听着却像在骂人。

    薄祁闻嗤笑一声:【我怎么玩儿了,你倒是说】

    温燃轻轻噎了一下。

    薄祁闻没给她脑补的机会:【这些年不见,倒成了小管家婆】

    好像无论什么称呼,前面加个“小”字,都会多上几分亲昵。

    偏偏这男人又不忌讳地说:【放心,你叔叔我身体好着】

    “……”

    温燃彻底败下阵来,到最后也没想好怎么回他。

    隔天这事儿落到蒋雅和耳朵里,遭了一顿笑,起因是温燃提前还了她一万块钱,蒋雅和觉得事情不对,仔细一盘问,温燃才招。

    蒋雅和简直恨铁不成钢,直说她是榆木脑袋,薄祁闻对她这样了,她还不知道紧紧抓住,换别人早天天给他发消息了。

    温燃无奈,“总要找到下一次话题吧。”

    蒋雅和丢给她一个表情包——“长点儿心吧海燕儿”。

    温燃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她被Amy安排回工作室上班,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一样的是工作内容。

    不一样的是大家对她的态度。

    总的来说,那几天还挺顺心的,唯一缺憾就是薄祁闻不在,还是听Amy打电话时说的,薄祁闻最近去法国出差了。

    而就在那几天。

    本地的一档城市新闻上了热搜。

    新闻内容正是温燃前段时间在65路公交上经历过的那件事,只不过这次受害者是另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比她幸运得多,猥琐男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旁边几位热心大哥逮到,吓得那猥琐男连裤拉链都没拉好,直直挨了几拳,据说有人趁机上在他裆上踩了几脚,刚好在监控死角,分不出是谁。

    最后闹到医院去,能不能治好都两说。

    新闻里的最初视频也很妙,除了猥琐男的敏感部位,其余部分根本没遮挡,一张油腻脸暴露得彻彻底底,还有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他是某个小型企业的会计,新闻一上热搜他就被开除了。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

    不知谁举报,说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请求警方深入调查。

    于是调查了两天,警方果然查出这人在公交上犯事十二起,且每次作案都会在贴吧上直播,出于舆情民愤,也出于对老百姓的保护,警方干脆一锅端,又从网络中揪出好多个犯事儿的猥琐男,一并逮捕,刑事拘留。

    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这事儿越闹越开,连续几天热度居高不下。

    温燃知道这事时,网上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

    她天生就是个对烂事会主动屏蔽的人,如果不是新闻闹这么大,她恐怕都不会让自己再想起这件恶心的事。

    不过解气也是真解气。

    想起前几天蒋雅和怂恿她联系薄祁闻,温燃便借着由头,把新闻转发给他,又发了几条微信。

    结果让她失望了,薄祁闻根本就没理人。

    年轻姑娘的自尊心永远是单薄易碎的。

    温燃那一整天心情都不大好,也再没给他发过。

    又过几天开学了,学生们接连不断地返校,宿舍也热闹起来。

    大概提前被打了预防针。

    江桦回来的那天虽然黑着脸,却也没去找温燃吵架。

    温燃也不想和她起冲突,怕晚上兼职会影响大家休息,便把便利店的工作辞了。

    就这么维持着表面平和,大四上学期的头几天,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只是平静没维持多久,就被温燃的前男友打破了。

    准确来说,是江桦的前男友,赵竞川。

    赵竞川比温燃高一年级,当初两人是在图书馆兼职认识的,大二那年两人分手后,他和江桦谈了一段时间,再分手,他就不常来学校了。

    据说找到了大厂的工作,混得风生水起。

    温燃没想过他能来找自己。

    江桦也没想到。

    两人是在楼下碰面的。

    江桦以为他找的是自己,面上一喜,过去一问才知道他想等温燃。

    江桦气得眼睛都红了,问他什么意思。

    赵竞川温柔又内疚着一张脸,却说出最伤人的话,他说,“对不起,江桦,我忘不了温燃。”

    当天这事儿传到温燃耳朵里,温燃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怕不是有病。

    过去快两年,他怎么有脸还揪着不放。

    偏偏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见温燃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赵竞川一大早上拎着早餐在楼下堵她。

    温燃被他一面墙似的挡在面前,头一次觉得赵竞川这人挺可怕,那么清秀文气的一个男生,既会劈腿,又能死缠烂打。

    温燃被他缠到地铁站,到底停下来,“赵竞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赵竞川轻吸一口气,面色忧愁地说,“我想知道你和那个富二代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说的富二代,就是傅北宸。

    温燃不知道外面传了什么,冷眼看他,“关你什么事。”

    赵竞川眼中有紧迫,“温燃,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认真的。”

    温燃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甩开他独自进了地铁站。

    本以为那就是赵竞川的极限了,不想那天赵竞川竟跟她到工作室。

    私人工作室,只有会员能进,赵竞川被拦下来,就等在楼外檐下,实话说,他外形不差,加上学习好,在A大也算小有名气。

    见个帅哥等在门外,沫沫一下就好奇了,四处去问是谁的男朋友。

    问了一圈,只有温燃黑着个脸。

    沫沫吃惊,“温燃,你男朋友啊!你有男朋友?”

    一句话喊得二楼那群设计师都快听到了。

    温燃寒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想说。

    转眼谣言传开。

    一个上午,大家就默认那是温燃男朋友。

    可即便如此,温燃也没出去和赵竞川沟通,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清楚赵竞川是个什么性格,所幸在外头淋雨的人不是她,她没必要去管他的死活。

    本打算一直晾着,直到把人晾走。

    结果不巧。

    那天薄祁闻回来了。

    法国行程提前结束,他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工作室。

    从车上一下来,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别墅外的檐下,低头打着电话,说着工作上的术语。

    男生是干净文气的类型,即便在斜风细雨下,也不显狼狈。

    薄祁闻在看到他的瞬间顿了顿足。

    周擎在旁边撑着伞,见他停下问,“怎么了?”

    赵竞川闻声抬起头,一下就撞到薄祁闻眸深似海的视线。

    是真的没在生活中见过这样金尊玉贵,又如此俊雅脱俗的男人,赵竞川坐直身体,连眼神都变了。

    薄祁闻那一眼却只是须臾一瞥,像在睥睨世俗里的一粒尘沙,面无表情地进了工作室。

    那会儿温燃正在二楼和设计师沟通新款衣服的工作。

    薄祁闻扫了眼,没看到她的身影,径直上了三楼。

    见他回来。

    Amy马上来茶室给他沏茶,沏的是她从家乡特意托人带来的碧螺春。

    窗外细雨蒙蒙,像洒了雾,薄祁闻长腿交叠着坐下,闻着袅袅茶香,垂眸问道,“什么茶。”

    Amy殷切道,“佛动心,我老家江苏那边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薄祁闻眸光轻曳。

    Amy笑说,“这名字是挺特别的。”

    薄祁闻不置可否。

    浅啄两口,果香馥郁,沉寂须臾,又似想到什么,忽然来了句,“外面那个是谁。”

    Amy反应了一秒,“您说那个男孩吗?他好像是温燃男朋友。”

    话音落下。

    薄祁闻端着热茶的手生生一顿。

    镜片后的那双浓眸闪过一丝阴冷沉郁,他寒着白玉雕琢的一张脸,声音不悦地嫌眸,“谁的?”

    第15章 雾里看花 闻到盈在他袖口的暗香

    “温燃的啊。”

    Amy脱口而出, 但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改口道, “不过我也是听大家传的, 不是她亲口说的。”

    女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

    却如镜子般, 令人觉照出哪怕只有一刹那离经叛道的方寸。

    薄祁闻眉心蹙了一瞬,敛眸撂下茶杯,一身久居上位者的气场无端让人忌惮。

    Amy动心思说,“不然我把她叫上来问问?”

    “……”

    薄祁闻掀眼瞧她,“你很闲?”

    Amy不是个蠢人, 听到这话噎了噎, 立马找个借口下楼了。

    薄祁闻神色淡淡地往后一靠, 不知所想地点燃一根烟。

    许是薄家那边几次三番地催, 他这阵子心不静, 人不宁。

    集团内部也纷争不断,个个把他当洪水猛兽如临大敌,琢磨着怎么扳倒他,就算是个神仙也觉得累, 那时他从国外刚回来, 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这儿透口气。

    哪曾想,气没透成,徒增没由头的烦闷。

    烟抽了两口,觉得没意思。

    他抬手把烟掐了,抄兜立于落地窗前。

    彼时窗外细雨霏霏,雾里看花的光景。

    那男生仍站在檐下躲雨,好一个固执的年轻人。

    ……

    温燃是最后一个知道薄祁闻回来的。

    不是谁告诉她。

    而是周擎带着两位贵客进来,上了三楼,她才意识到薄祁闻回来了。

    两个男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的戴着帽子口罩, 穿衣打扮很潮;矮个子的长相比一般人好些,穿着比较休闲,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谈笑随和却不失老道,能看出来是个人物。

    三人一上去。

    沫沫就拉着温燃和庄灵凑在一起八卦。

    沫沫压低声音冲俩人使眼色,“瞧出那两人是谁了吗?”

    庄灵摇头,温燃没说话。

    沫沫急得都要跳脚了,“就映谷传媒的老板金子坤啊!上热搜上得比旗下艺人还勤的那个,最早当经纪人杀进娱乐圈的,娱乐圈里好几位顶流早期都是他捧起来的!”

    温燃平时忙着打工,别说娱乐新闻,就连学校新闻都关注不到。

    庄灵倒是比她强些,“是他啊,我前墙头去年还和他公司闹解约来着!他怎么来了!”

    “他是先生的朋友嘛。”

    三人中,沫沫在工作室时间最长的,知道的最多。

    她说,“前些年先生没去国外,他总带着旗下艺人过来定制礼服,先生会给他打折,哦对,俩人早年在

    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关系瓷着呢。”

    说到这,她猛然睁大眼,“等等,他刚带来的帅哥不会是邹明烨吧!”

    温燃心说这又是谁。

    见她和庄灵同时迷茫,沫沫无语得不行,“就《她杀》那个男主角啊,这剧前段时间可火了,你们没看?”

    庄灵说我不爱看悬疑剧,轮到温燃,一脸无动于衷。

    不过说来说去也明白了。

    那人是个明星。

    金子坤带他过来找薄祁闻的。

    沫沫相当兴奋,正好碰见Amy下楼,跑过去小声跟她套近乎,不知说了什么,Amy冷着脸把她怼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想掺和,好好干你的活儿去!”

    沫沫被她凶得唇瓣一抖,委委屈屈地走了。

    温燃熨烫着衣服,听旁边整理衣服的庄灵连啧两声,“这女人估计又心情不好,连沫沫都训。”

    温燃没接话。

    没一会儿,Amy过来叫住她,“你跟我来一趟茶水间。”

    “……”

    温燃撂下熨斗,在两道诧异目光下过去,门一关上,Amy就问她,“外面是你男朋友?”

    温燃猜到她早晚要问,没太惊讶,“不是。”

    Amy将信将疑,“不是他在那儿一直等着?”

    温燃笑笑,“我没权决定他在哪儿,不然您帮我赶走他?”

    皮球踢回来,Amy吃了一瘪,转眼又气笑,“你现在倒伶牙俐齿。”

    话虽这么说,她眼中没有敌意,冲外面抬抬下巴说,“尽早让他走吧,省得碍眼。”

    碍眼。

    碍谁的眼,薄祁闻吗?

    温燃脑中又蹦出男人清雅的模样,没说话。

    Amy把冰箱打开,取出几样新鲜水果,“先生爱吃释迦果,记得多切点儿,切好送到三楼去。”

    往常这事都是Amy负责的,别人抢都别想抢,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安排给温燃。

    可既然安排了,照做就是。

    温燃刀工不大好,第一次切释迦果这种贵玩意儿,弄得不大好看。

    端着上了楼,她敲敲门。

    薄祁闻正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主位,仪态端矜地夹着根烟,听见敲门声,他眼皮都不抬一下,神色清冷地说了声进。

    话音落下,

    另外两人循声回头朝她看。

    似是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这么一位玉立婷婷的漂亮姑娘,两人神色先后一滞,金子坤眯了眯眼,开口,"我说祁闻,你这小洋楼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此话一出,薄祁闻散漫掀眸,不冷不热地朝门口望来。

    似是没料到是她,男人眉梢微不可查地一抬,眸光幽深如春池潭水。

    心口被烫了下,温燃收回眼,进去把果盘放到三人面前。

    正要走,金子坤叫住她,“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间,摘了口罩的邹明烨也朝温燃看来。

    那是一张年轻又野心勃勃的脸,看着温燃的时候,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倨傲气焰。

    被两道视线缠得脚步顿住,温燃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薄祁闻。

    清凌凌的一双琥珀眸,剔透空灵。

    似在向他寻求什么。

    余光接过她递来的视线,薄祁闻弹断一截烟灰,似笑非笑,“大中国十四亿人,是不够你淘了怎么,偏来我这儿挖人?”

    金子坤揶揄他,“问个名字嘛,紧张什么。”

    薄祁闻没说话,偏头煞有介事地瞧向温燃,那眼神就好像在说——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温燃也不懂他们之间到底几个意思,索性坦然迎接他的审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薄祁闻的眼神回温了些。

    对视两秒,男人深眸荡着几分难以揣测的暗潮,他端起茶,垂眸吹了吹,“没事了,去忙吧。”

    “……”

    终归他是老板。

    温燃没什么可说的,转身听话下楼。

    她人一走,金子坤憋不住了。

    他颇觉无趣地看着薄祁闻,“我说你是有情况还是怎么,问个名字都跟我藏着掖着的,我是外人?”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抬眼,桃花眸里尽是嘲弄,“上次就从我这儿拐跑一个,新鲜感这么快就过期了?”

    邹明烨听到这话,撇嘴笑得玩味。

    金子坤被俩人合起伙来阴阳怪气,比窦娥还冤,“这次和上次能一样吗,这姑娘气质摆明着万里挑一的,活脱脱当明星的料,错过了这不暴殄天物。”

    金子坤早年干经纪人出身,眼光圈内公认的一等一的毒辣。

    不少被他发掘的新人最后都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

    薄祁闻倒不是不认他,而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圈子太黑,不适合温燃。

    把茶杯撂到桌上,他淡淡回绝,“她还年轻,大把机会等着她,没必要走这条路。”

    金子坤不赞同地嗤一声,“说得你好像人家监护人一样。”

    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把话大张旗鼓地撂下,“就这么跟你说吧,回头这姑娘要知道自己能进圈儿拍电影儿,指不定得多高兴。”

    “到时候你给她投资,我负责捧红她,咱俩不就双赢。”

    薄祁闻不甚在意地扯唇。

    金子坤画的饼,在他眼里就像芝麻绿豆,他根本不放心上。

    那时他也从没想过,温燃未来真会走上这条路。

    毕竟是在他羽翼下寻求庇佑的姑娘,他还能看着她吃苦不成?

    温燃自然不知道他们后来聊的内容关于她。

    她下楼的时候,Amy已经出去了,一楼只有庄灵和沫沫百无聊赖地凑到一块聊八卦,见温燃下来,沫沫冲过来,问她楼上的是不是邹明烨。

    温燃扯了下嘴角,"你问也白问,我又不知道邹明烨长什么样。"

    沫沫很气馁,“你就说他帅不帅吧。”

    温燃回忆一番,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注意过他,要说帅,又有谁比得过薄祁闻。

    沫沫见她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干脆不问了。

    温燃却忽然想到等在外面的赵竞川。

    这人也不知道抽什么疯,都中午了,还不回去。

    见他还在门外等着,温燃撑了把伞出去,不管怎样,先把这尊大佛送走。

    赵竞川见她出来脸上立马有了笑容,温燃却没什么心思和他掰扯,直说有什么事等她下班再说。

    听这意思,赵竞川知道温燃愿意和自己谈一谈了。

    也大概清楚自己在这儿影响她工作,赵竞川痛快说,“那你几点下班,我过来接你。”

    温燃说,“到时候电话联系吧。”

    赵竞川说行。

    好人做到底,温燃把伞递给他,赵竞川接过来的一瞬,问了句,“温燃,你老板很年轻吗?”

    温燃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他,“跟你有关系?”

    “……”

    赵竞川尴尬了一瞬,又笑笑,“那行,你先忙,我回去等你电话。”

    温燃多余一眼都不想给他,拉开门回了工作室。

    刚一进去,就被沫沫堵住,沫沫搂住她的肩膀,八婆道,“呦呦呦,到底心软了?还给他送伞了?”

    这姑娘嗓子本来就尖。

    偏偏矫揉造作的,那声音都飘到楼上去。

    好巧不巧,薄祁闻就在这时带着金子坤二人从楼上下来。

    金子坤在那儿谈笑风生,薄祁闻手挽外套步履从容地拾阶而下,仪态端矜如旧时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

    温燃正欲说什么,一抬眸就对上薄祁闻居高临下的视线。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少了往日的人情味儿,掺了清霜冷雾般,渗着凉,平平静静地看她。

    被他冷不丁一瞧,温燃心神微晃,到嘴边的话都忘了。

    沫沫看到薄祁闻,立马摆正姿态,装出一副规规矩矩的讨巧样,“先生好。”

    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补充,“金先生也好。”

    小洋楼里,最长袖善舞的人就数她,就连金子坤都被她逗笑,跟薄祁闻夸她,“你这地儿是真养人啊,员工一个赛一个的灵。”

    这话说的邹明烨都多注意沫沫一眼。

    沫沫和他对上视线,两眼恨不能放光,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开口便问薄祁闻能不

    能让她和这位大明星拍个照。

    这点儿要求,对金子坤来说都不算事儿,他嗨了声,“拍照还不简单。”

    他拍拍邹明烨,“来,大明星,营个业吧。”

    听这话,庄灵也赶忙过来。

    金子坤看到又一个小姑娘过来,笑道,“你也要拍?”

    庄灵质朴地点头。

    于是四人凑到一块儿,研究怎么拍合照。

    温燃不“合群”地站在旁边,身侧忽然响起薄祁闻低淡的嗓音,“不过去拍一张?”

    许是离得近。

    温燃呼吸间都是男人身上好闻的木质清香,混着一点被烟火气熏染过的醇涩,说不清的禁欲勾人。

    温燃无意识地挺直后背。

    她这次踩着高跟鞋,不用使劲抬头便对上薄祁闻的眼,看清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明明是一双睥睨众生般冷情的眸,此刻却有着宽厚的耐心。

    心跳不自觉加快,温燃说,“我没追星的习惯。”

    薄祁闻无可无不可地唇角一扯,眼波流转看向拍照的四个人,漫不经意道,“人送回去了?”

    温燃思绪空白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微微张唇,她出于本能想解释什么,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变成鬼使神差的——“我跟他约了下班见。”

    说完温燃就后悔了。

    偏偏沫沫过来拽温燃,“来啊,你也拍一张!好不容易见到大明星!”

    温燃想拒绝,可人已经到了邹明烨跟前。

    邹明烨是个冷淡性子,却在看她时,露出笑容来,特意往旁边让了让。

    那笑不声不响地落在薄祁闻眼里,化作一丝不经意的烦厌。

    等温燃拍沫沫拉着拍完照回头再看薄祁闻时,薄祁闻早就和金子坤一前一后出去了。

    温燃怔怔望着男人清绝矜贵的身姿。

    即便只是背影,也足以让她心旌摇曳。

    ……

    也算和大明星近距离接触,那天一整个下午沫沫都在回味,还把和邹明烨的合照发在朋友圈。

    庄灵笑她花痴,拿温燃跟她做对比,说看人家温燃多淡定。

    殊不知温燃一颗心都拴在薄祁闻身上。

    她总是不期然地揣想,那时薄祁闻那句“人送走了吗”,是什么动机,他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还有之前的那一刹那——在听到她说“有什么事下班再约”时,薄祁闻脸色是不是变了。

    那一刻太乱,太不清晰。

    温燃怎么都不能确定。

    转念一想,又有些自嘲,薄祁闻连她微信都懒得回,又怎么可能在意她下班后跟谁“约”。

    就是这会儿,沫沫扬声,“谁能有温燃清心寡欲啊,再说了,人家有男朋友,还挺帅呢。”

    庄灵羡慕地笑,“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温燃被两人拉回神。

    或许是和这俩人混久了,学会了油盐不浸。

    温燃迟了半拍,皮笑肉不笑地对沫沫说,“劈腿的前男友,你稀罕吗?你稀罕我现在就把他号码给你,当撮合一段好姻缘了。”

    “……”

    这话登时噎得沫沫脸上挂不住。

    她嘟哝了句,“你瞧你,开个玩笑都不行”。

    大概是察觉到现在的温燃不好惹,她没再敢八卦她。

    温燃也不想再和她拌嘴。

    只是在这插科打诨的功夫,想明白一件事——

    她没什么好跟薄祁闻解释的。

    他又没问。

    于是删掉准备发给薄祁闻的那句——“那人是我劈腿的前男友”,温燃把手机丢到一边,轻吸一口气,继续工作。

    等再拿起手机,已经是两小时候后的事了。

    是赵竞川找她。

    赵竞川电话和微信都被拉黑着,只能给温燃发信息。

    生怕她反悔,他连发了好几次,一开始问她几点下班,用不用接,见她不回,就开始问她人呢,还在不在。

    这样的热情,连当初恋爱那会儿都少见。

    还挺讽刺的。

    所幸温燃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一忙完,她就拿起手机回复给他一个准确见面时间,告诉他校内食堂见。

    食堂人多,他也不好拉下脸来纠缠。

    可惜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那天刚到下班时间,Am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通知温燃今晚要她加班,去给一位定制旗袍的客户量尺寸。

    温燃解领口的动作一顿,瞬间联想到给郑新柔送衣服那天。

    那天也是临近下班,Amy要她单独去。

    猜到她会多想,Amy解释,“放心,这次真不坑你,再出那种事我饭碗还要不要了。”

    “这次周叔也会跟你一块儿去,会等你出来。”

    周叔是新来的司机,周擎的亲叔叔,为人敦厚可靠,被薄祁闻点名从总公司那边调过来的。

    他来了虽没多久,却和工作室里的人处得都很不错。

    总归是给人打工,Amy又撂下这话,温燃掂量着两天后就能拿到工资,说了句好。

    想着量尺寸不用费多长时间,她就没联系赵竞川改约。

    不过该有的防备心还是有的。

    温燃上了车就跟周叔交换电话号码,兜里还带着防狼喷雾和从沫沫那儿借来的录音笔。

    周叔见小姑娘一脸防备,笑笑说,“放心吧姑娘,这地儿安全得很,我常来,没人会刁难你的。”

    那时温燃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只是出于礼貌笑了笑。

    车一路开到西郊,周叔把她带到一处地段儿出了名寸土寸金的别墅区。

    不大不小的院落,很有文艺的气息。

    泳池里碧蓝色的水面被缠绵雨水敲打出微小的涟漪,花墙长满北城时令下的花,缠绕交错浪漫至极。

    周叔把车停在院外,温燃上前按了按门铃,瞥到门牌上写着三个字——「绿意居」

    没一会儿,一位五十来岁的阿姨,笑容可掬地撑伞出现。

    她拉开大门迎接她,“工作室的姑娘是吧,快进快进。”

    女人很热情地替她撑伞挡细雨,随和的态度难免让温燃洗去一些固有印象——他们有钱人家阿姨,也不见得都是狗眼看人低。

    和女人并排进了别墅,温燃笑笑说,“怎么称呼您。”

    “叫我明婶儿就行。”

    女人笑说,“家里那两位都这么叫我的。”

    说话间,明婶儿给她递上一套崭新的拖鞋。

    温燃坐在玄关处换上,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

    与郑新柔家不同,这栋房子的装修明显更有品味格调,每个角落里的陈设,都有价值不菲,有种很深的文韵。

    明婶儿去厨房给她弄来一杯手打柠檬汁,招呼她在牛皮沙发上坐下。

    那感觉,不像来这儿工作,倒像来这儿作客。

    温燃心下有些纳闷,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她,“请问什么时候能开始量尺寸。”

    明婶儿懵了一瞬,“啊,这个,家里的姑娘还没回来呢,我也不太清楚,只让我先招呼你坐下。”

    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温燃顿了顿,没追问。

    工作对接就是这样。

    双方都是虾兵蟹将,没一个有话语权。

    温燃肯定不能随便离开,再说她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赵竞川耽误工作。

    她最多就给赵竞川打个电话,说在加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那会儿雨势又变大,夹杂了几声闷雷。

    淅淅沥沥怎么都下不完。

    赵竞川挺担心她,“不行我去接你吧。”

    这句颇为暖心的话直接把温燃逗笑,她是真懒得和这男的纠缠,直说了句,“我谢了您了。”

    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她便把电话啪一声掐断。

    或许赵竞川已经忘了,当初两人是怎么分手的。

    可温燃始终记得。

    也是一个雨天,她想让赵竞川接她下班,赵竞川说没时间,结果她打车回学校,一下车就看到他撑着伞把江桦送上地铁。

    温燃没那么贱。

    但凡丢掉的东西,她绝不回头看。

    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面前已经摆了好几样点

    心水果。

    明婶儿怪不好意思的,说天气不好,可能堵车了,麻烦她多等等多担待。

    工作室的客人大部分是一掷千金的显贵。

    温燃即便有不满也会表露出来,况且对方待客周道,于情于理她都得等着。

    于是她冲明婶笑笑,“没事,应该的。”

    或许处在同一阶层,能够天然共情对方的不易,温燃笑容罕见地发自内心,明眸善睐的模样把明婶儿都看呆了眼。

    心说这么水灵好看的姑娘,当个店员多屈才,当明星都够格。

    边想着,明婶儿一边给温燃填了几样水果,招呼她吃。

    温燃哪有心情吃,只求这位客人早点回来,她好回宿舍洗个澡尽早休息。

    可偏偏这一等,远比想象中的时间还长。

    灰暗的天空渐渐沉淀成墨色,明婶儿的乌鸡汤炖得香味都出来了,对方还没回来。

    温燃手机摆弄得快没电,忙了一天又疲又乏,后来也不知怎么,伴着香味,饥肠辘辘又稀里糊涂地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其实她这人不太贪觉的。

    可那天真就说不清为什么,她困得根本睁不开眼。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梦,梦里也下了雨,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十字街头,路灯漆暗,雨水连绵不休,薄祁闻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为她撑起一把伞。

    她仰头,呆望着他。

    梦里雾蒙蒙的,她只能看清男人的大致轮廓。

    蓦地,薄祁闻伸出手,在她唇边轻轻一碰,似是说了什么,温燃听不清,却能闻到盈在他袖口的暗香。

    紧接着,薄祁闻俯下身。

    转眼间,好似有什么闷住口鼻,喘不过气一般心跳咚咚,天旋地转。

    温燃额角渗出薄汗,就这么深吸了一口气,突如其来地睁眼醒来。

    彼时客厅灯火煌煌。

    映得室内装修颇有裘马清狂之感。

    温燃被这巨大的陌生感冲击了一瞬,好几秒才从“断片”中割裂回神——她竟然在客户家睡了过去。

    然而,不止。

    她低眸一看,身上居然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

    深色暗纹,质地极为上乘,气味清幽蛊人。

    那瞬间,温燃心跳近乎停摆,手攥紧外套,怔怔坐在那儿。

    就是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信步闲庭的脚步声。

    “上次给你的卡半个月就刷爆,这次又想去韩国集训,沈念辞,你最好不要骗我去追韩国那几个臭男人。”

    气定神闲的语气,悠扬磁性的嗓音,散漫中蕴着不容分说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不乖。

    这样气场的男人。

    除了薄祁闻,不会有第二个。

    温燃甚至都没来得及调整坐姿,没来得及摘下那宽大到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的外套,薄祁闻长身玉立的身影,就从楼上下来,闯入她的视线。

    清隽高大的身影背后,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打扮得很时髦青春。

    听男人这么说,小姑娘梗着脖子不服气,“薄祁闻,我可是你亲妹妹!”

    亲妹这招显然不管用。

    薄祁闻不甚在意地扯唇,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循循朝温燃望来。

    只见温燃一副刚睡醒的茫然样,神色难得娇憨,偏又披着他的外套,露出一双洁白长腿,引人遐想,移不开眼。

    薄祁闻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清心寡欲的脱俗男人。

    他承认。

    他在这刻心尖拂过羽毛般奇异地痒了瞬。

    但好在,能克制。

    深眸中抑着微妙起伏的情绪,薄祁闻脚步停住,“醒了?”

    "……"

    不是梦。

    她确实见到了薄祁闻。

    脑中确凿这个事实,温燃动了动没什么血色的唇,“您怎么在这儿。”

    那声息清冷中透着一缕孱弱的破碎感,惹人怜爱。

    薄祁闻一张倾倒众生的俊脸凝瞩不转地看着她,他挑眉好笑道,“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在?”

    第16章 少女情怀 “年纪轻轻,还挺有经验。”……

    那瞬间, 男人眼波柔情缱绻,昭昭在目,惹得身侧的沈念辞都不自禁朝温燃打量。

    温燃这刻却只顾着惊讶了。

    她扯下薄祁闻的西装, 如梦初醒般僵直脊背, “这是你家?”

    薄祁闻不置可否,从容不迫地在主位沙发上坐下。

    男人穿着简单舒适的居家休闲服,许是衣料质地的关系,显得他这个人比往日清隽柔和。

    沈念辞在薄祁闻身边一屁股坐下,说, “哥, 不介绍一下?”

    薄祁闻横她一眼, “介绍什么?”

    这眼神可太让人害怕了。

    沈念辞从果盘里拿了颗山竹缓解尴尬, 趁机偷看温燃。

    她好奇不是没理由。

    这些年, 薄祁闻身边围绕过不少想上位的女人,什么类型的都有,可就是没有一个能真正靠近得了他。

    沈念辞一度以为薄祁闻要为薄家守男德牌坊,谁曾想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先是把她从学校接回来, 说要给她做旗袍。

    接到了又不急着回家, 反倒是带她在外面吃了个不紧不慢的饭。

    沈念辞不懂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右他说什么是怎么。

    却不想回了家,一个陌生女人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

    女人睡姿拧巴,半张脸埋着,看不出好不好看。

    但身材好是真的,皮肤白是真的,裙摆快蹿到腿根也是真的。

    沈念辞愣了下,第一反应这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再一反应……哦, 工作室的店员啊。

    她这边恍然大悟,那边薄祁闻已经过去把外套盖她身上了。

    确保西装遮住她的腿,他才问明婶,“她不舒服?”

    那一声平心静气,甚至有一丝温柔。

    明婶儿挺认真地摇头,“没见她说啊,估计是太累了吧。”

    薄祁闻看了温燃一眼,让明婶儿接着准备晚餐去。

    沈念辞都不敢大声说话,等薄祁闻上楼才敢问明婶儿,这店员到底什么来头。

    明婶儿也说不出个一二。

    只说薄祁闻之前特意吩咐的,好好招待人家。

    都这地步了,再看不出苗头就是智障。

    沈念辞心里犯嘀咕,自己不是要有嫂子了吧。

    可这嫂子,是不是有点儿年轻?瞧着也没比她大几岁啊。

    视线在温燃脸上逡巡两圈,沈念辞不假思索地问,“美女,你多大啊。”

    这声美女叫得温燃眉心一跳。

    她很少见这么自来熟的姑娘,还是薄祁闻的妹妹。

    稍缓了下神色,她说,“我二十二。”

    沈念辞睁大眼,“那你才比我大三岁啊。”

    薄祁闻就知道这祖宗不消停,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说够了没,说够了上楼去,不是嚷嚷着要洗澡。”

    沈念辞再开朗也还是个要面子的小姑娘。

    被温燃清凌凌的眼睛瞧着热闹,她面上一恼,屁股从沙发上生气地抬起来,"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

    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扭身对温燃说,“我在楼上等你啊,你别就顾着和他说话,我时间宝贵着呢。”

    话撂下,小姑娘跟股风似的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转眼安静。

    俩人较着劲似的,谁也不开口说话。

    温燃低眸将薄祁闻的西装外套叠起来,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您是故意的吧。”

    薄祁闻斟茶的手一停,饶有兴味掀眼瞧她,“我故意什么了。”

    挺泼皮无赖的语气。

    可从他嘴里出来,只有浮浪不经的撩拨。

    薄祁闻有一瞬间还挺好奇,这姑娘是怎么看破的。

    结果她正儿八经看他,“您今天一看到我就不顺眼,还留我加班,请问我是哪里惹你了吗。”

    伶牙俐齿的样子,像只漂亮又有攻击性的猫。

    薄祁闻忽然就意识到,得,他高估她了。

    薄祁闻轻笑一声,继续反问,“我看你不顺眼了?从哪里看出来的。”

    好好的对话愣是说出一股小学生打嘴仗的味道,可惜温燃是那个小学生,薄祁闻则是让全校都闻风丧胆的校长。

    温燃被这眼

    神审视得唇瓣一抿。

    薄祁闻挑眉,“因为今天在楼上我没跟你好好说话?”

    温燃一时无言。

    她其实知道自己没理由发脾气,也知道薄祁闻没理由看她不顺眼。

    她就是闷得慌。

    想找个发泄口,哪怕这理由有点儿站不住。

    薄祁闻还真反思了一下,“气我今天走的时候,没和你打招呼?”

    这回答也算挨到了一点儿边。

    温燃顿了顿,“您当然不用给我打招呼,我发信息您都不回,打招呼算什么。”

    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

    薄祁闻是真听着头疼。

    总算摸清这姑娘怄哪门子的气,他往后靠了靠,“弄了半天,是没回信息惹温大小姐生气了。”

    话被他说得几分揶揄,偏又有种明显的欲擒故纵,无形中把她架得高高的。

    能让他亲口称“大小姐”的人又有几个?

    可难堪也难堪在这。

    她不是什么大小姐,她只是个打工的穷学生。

    莫名的讽刺感,让温燃无意识严肃起来,“您别开这种玩笑了。”

    挺平常的一句,却扫了几分薄兴。

    薄祁闻意味深长地挑眉,“对我一味提要求的人可不多。”

    “……”

    温燃心口一紧,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却不知如何找台阶下。

    可就算她找了,解释了,薄祁闻就能懂她在他面前的渺小与自卑吗?

    空气一时静默无两。

    温燃想说对不起,薄祁闻忽然开口道,“不过不回信息,的确是我不对。”

    温燃眼睫轻颤,诧异看他。

    她看他。

    他就单手撑头,姿态清闲又慵懒,任由她看。

    说不上哪儿来的耐心,或许是单纯觉得这孩子心事重,他总想让着点儿,哄着点儿。

    温燃也没料到薄祁闻会给自己道歉,“你没看到我消息?”

    薄祁闻这人不喜欢说谎,坦然回答,“看到了。”

    温燃猝不及防地一怔。

    像是不知怎样消化这一刻过山车般的心情。

    “或许我应该骗你。”

    瞧着她阴晴不定的面色,薄祁闻眸光静而沉,很轻地笑了下,“但从我这个年纪来看,坦诚,是更可贵的东西。”

    似乎从一开始,薄祁闻就亮了底牌。

    他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评估好风险,再决定要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纵身跳入他这条深不见底的河。

    是那时的温燃年轻,太幼稚,什么都参不透。

    她只觉与薄祁闻相处,忐忑又上瘾,永远是她单调世界里最难解又入迷的题。

    可心中也不是没有失落的。

    只是那失落还没来得及将她淹没,薄祁闻就闷出一嗓子笑,“不过下不为例,以后看到你消息我回就是。”

    这会儿又是哄人的语调了。

    ……温燃发自内心地弄不懂这个男人。

    她稍稍偏开视线,“无所谓,反正我以后不会打扰你。”

    这话颇有几分“割袍断义”的滋味,薄祁闻轻扬眉梢,“不给我发信息给谁发,男朋友?”

    “……”

    “嗳,真是白疼你。”

    温燃耳根一热,也分不清是因为他这三句话其中的哪一句,“谁跟你说他是我男朋友的。”

    薄祁闻故意不说话,目光玩味地审视着她。

    温燃喉咙发紧,“真不是——”

    话没说完,沈念辞又来楼梯处催温燃,“你们聊完没啊,聊完快上来给我量尺寸啊,我朋友叫我出去玩儿呢。”

    好端端的话茬被岔开。

    薄祁闻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

    他难得没脾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人放行,“上楼去吧,公主着急了。”

    “……”

    楼上,卧室。

    温燃拿出尺子,围在沈念辞身上。

    许是出于好奇,沈念辞对她问东问西,诸如身高多少,什么学历,又衍生到在哪儿上大学。

    听说她在A大,沈念辞都惊讶了,“你是我学姐啊!”

    温燃挺意外,“你是A大的?”

    沈念辞挽着她的手,“我今年刚入学没几天,美术系的,好巧啊,等会儿我要回学校,你也一起呗。”

    要说薄祁闻的妹妹,温燃有距离感,但是学妹,就会放松很多。

    温燃笑笑说行,“不过你们没军训吗?”

    沈念辞凑过来小声对温燃说,“你别告诉别人啊,我让我哥跟校方领导请假了,磨了好久他才答应。”

    她一说温燃就明白了。

    曾经江桦就仗着家里有人,请病假躲开军训。

    沈念辞又说,“再告诉你个秘密哈,我哥给咱学校捐了个多功能体育馆,到时候带你打壁球去!”

    记录完围度数据,沈念辞挽着温燃的手臂高高兴兴地下楼,冲正在看书的薄祁闻嚷嚷,“哥,你怎么连温燃姐是我学姐都不告诉我的。”

    就知道沈念辞会在楼上瞎打听,薄祁闻翻着书见怪不怪,“我告诉你,能有你自己问有意思?”

    沈念辞轻哼一声,走到他跟前,抬手朝他要车钥匙,“我要回学校了,借车开开。”

    沈念辞车证是暑假考下来的。

    刚下来没多久,还不怎么熟练,可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总想自己一个人上路练手。

    薄祁闻怕她太疯,一直没给她买车。

    平时会给她辆车玩儿玩儿,大多都是十公里内的距离,比较安全。

    但前提是,她不能载人。

    薄祁闻偏头看了两人一眼,明白她心里揣的什么心思,薄唇上下一碰,“你自己随便,载她不行。”

    不容置喙的强势口吻,不止沈念辞噎住,温燃也尴尬了一瞬。

    薄祁闻把书撂茶几上。

    单看温燃,“这么急着回去?”

    温燃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周叔一直在外面等着,都这么晚了,他得下班。”

    “周叔早走了。”

    沈念辞插话,“你不知道?”

    还是她和薄祁闻回来后,周擎过去跟周叔说,让他先走的。

    温燃:“……”

    她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背刺了。

    薄祁闻叫了声“明婶儿”。

    明婶应声过来,说饭都做好了,现在可以吃了,让温燃吃完饭再回去。

    温燃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倍感受宠若惊,她稍显错愕地看着薄祁闻,说,“我不饿……我——”

    话没说完。

    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咕噜一声。

    沈念辞噗呲一笑,笑声银铃似的,“都这么饿了,还装呢。”

    说罢拽着温燃去开放式餐厅。

    这姑娘是真热情又可爱,温燃不好推拒,便说,“那麻烦你等我了。”

    沈念辞说没事啦,你先吃,跟着便转身潇洒走了。

    明婶儿就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到温燃面前,都是刚做好的,冒着热乎气。

    她炖了一条家常鱼,做了广式白切鸡,蟹黄豆腐,卤鸡爪,炒青菜,还有一大碗乌鸡汤。

    温燃被这架势搞得有些下不去筷子,问她,“就我一个人吃?”

    明婶儿说,“是啊,就你一个人吃。”

    温燃:“……”

    温燃觉得这样好浪费食物,却又没法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整碗米饭。

    等她吃饱了,沈念辞这姑娘也没了踪影。

    温燃想帮明婶收拾碗筷,明婶吓得直说那哪儿行,赶紧往外推她,让她跟薄祁闻说话去。

    刚巧薄祁闻叫她一声,说要送她回去。

    温燃微微诧异,“您亲自吗?”

    薄祁闻这会儿已经起身,钥匙在手中颠了颠,好笑道,“不然呢,把周擎给你叫回来?你不怕他骂街?”

    “……”

    周擎这人温燃还真不敢惹。

    于是很奇妙的,当晚薄祁闻成了送她回学校的“司机”。

    温燃第一次见他亲自开车,也第一次坐他副驾。

    似乎好看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即便薄祁闻只是随手操控着方向盘,也让人觉得养眼。

    温燃无形中多了些许局促。

    刚好蒋雅和发来信息,问她这两天过得怎样,有没有跟薄祁闻联系。

    信息里的男主角就坐在身旁。

    温燃敲字的指尖都轻颤着,她说:【他在旁边

    呢,送我回学校】

    她不知道这一行字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意味着什么。

    蒋雅和瞬间炸了锅:【他就在你身边???亲自送你回学校??怎么才两天没问你俩都混熟到这地步了??】

    和姐妹聊天就是容易做不好表情管理。

    温燃嘴角无意识地牵动了下。

    这一幕落到薄祁闻眼里,俨然一副少女情怀都是诗的青春景象。

    薄祁闻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点漆般的黑眸目视前方,开口时音色清冷,“你那天发给我的新闻,我早知道了。”

    温燃敲字的动作一顿,注意力被他吸走。

    薄祁闻说,“比媒体爆出来的时间还早。”

    温燃呼吸一窒,心跳倏忽加起速来。

    她不算太愚钝的姑娘。

    甚至之前就已经有了隐约猜想,只是一直没机会去印证。

    而当下,望着男人夜色中俊美绝伦的侧脸,那股无端悸动之感,再次将她心神操控。

    温燃从没觉得这样不真实过,“是你安排的吗。”

    薄祁闻漫不经心地转动方向盘,“自个儿琢磨去。”

    好听的京片子,颇有玩世不恭的风采,说不出的倦懒勾人。

    温燃脸上一热,心说这还琢磨什么,答案都写在他那张红颜祸水的脸上了。

    不过她还是想知道薄祁闻怎么办到的。

    薄祁闻却卖起关子来,睇了眼温燃正亮着的手机,“不急着聊天?”

    蒋雅和又发来好几条消息,问她和薄祁闻的事情经过。

    温燃忙把屏幕熄灭了,薄白的面皮儿残存着一点心虚。

    她说,“我好朋友,不急着回她的。”

    薄祁闻煞有介事地笑,“就今天在外面等你那位?”

    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

    温燃说,“不是,他不是我朋友。”

    想到之前两人被打断的对话,她语速都变快,“他叫赵竞川,我前男友。”

    说这话时,温燃神色很坦然,玻璃珠似的眼睛在夜色下清亮剔透。

    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关系,薄祁闻眉心微蹙,斜乜一眼她,轻笑了声,“还谈过恋爱?”

    “谈恋爱怎么了,”温燃心头微紧,一板一眼的,“你没谈过?”

    她那语气虽没找茬的意味。

    可实在不怎么动听。

    薄祁闻哼笑,俊脸肉眼可见地高冷三分,连望向前方的眼神都是凉的,“年纪轻轻,还挺有经验。”

    被他轻描淡写地阴阳,温燃噎了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谈过一次,怎么就有经验了。”

    薄祁闻“慈悲为怀”地撂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就谈这一次?”

    “就一次。”

    “那就是初恋。”

    “……嗯。”

    “几岁谈的,谈多久。”

    “十九岁,谈了两个月。”

    彼时车窗半降,夜风混着一丝雨后凉意,拂动她鬓角碎发,薄祁闻瞥见,将车窗稍升两寸,听她补充,“在图书馆兼职的时候认识的。”

    两个月的恋爱,对成年人来说,实在短暂,感情更不可能有多深。

    薄祁闻神色稍霁,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小姑娘的恋爱往事来了兴致,“那后来为什么分了。”

    “他劈腿。”

    温燃面无表情说,“劈腿对象还是我舍友。”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薄祁闻静谧须臾,嘴角讥讽地擎动了下,“他倒有脸来找你。”

    这话颇有同仇敌忾之感。

    温燃却挺淡然,“可能渣久了,习惯不要脸了吧。”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估计没戏。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逗小孩儿似的,语调纵容又柔缓,“我们温燃还会骂人呢。”

    顿了顿,拖腔拿调地揶揄,“就是眼光不太行。”

    “……”

    大约听惯了他用这样的方式跟自己说话,温燃往下抑了抑嘴角说,“那自然没先生眼光好。”

    薄祁闻不置可否地扯唇。

    权当她夸自己了。

    左右聊到这儿,温燃趁着他心情好问,“那您呢,以前的女朋友什么样。”

    薄祁闻眸色疏淡,波澜不惊的样子如碧波里的泠月,还未开口说话,温燃手机响了。

    眼见是陈可媛打开的,温燃想也不想便接了,结果开口说话的人是赵竞川。

    离得近,薄祁闻能很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的说话声——不急不躁,很理智,很有条理。

    温燃刚开始还蹙着眉头一副要发火的样子,不过几秒,神色便有所舒展,生硬地回了句,“那三食堂见吧。”

    电话挂断,薄祁闻的车从校门口一路顺畅地进去。

    约莫是眼熟的车牌号,门卫根本没敢拦。

    温燃想到沈念辞跟她说的那番话,意识到薄祁闻是何等的“尊贵”,原本意外也不意外了。

    她不想麻烦薄祁闻,于是随手指了一处,“把我放这儿就行。”

    “不是说了三食堂。”

    寂凉如水的夜色下,薄祁闻神情不辨,声音四平八稳,“也不差这一段路。”

    温燃解安全带的手顿住。

    心说这一段路可不近,往常她都要花一块钱坐校内巴士过去。

    但既然薄祁闻愿意送她,她承情便是。

    只是没想到,即便是晚上,这辆迈巴赫也难掩瞩目,毕竟能开进A大的车本就不多,还是这样的车牌这样的豪车。

    这个点儿,三食堂还在热闹营业,门口人来人往。

    车一停下,就吸引不少目光,其中就包括等在门口的赵竞川。

    赵竞川还是白天那身穿搭,薄祁闻一眼便认出。

    同样,赵竞川也认出薄祁闻,他没想到温燃会被薄祁闻送回来,有些错愕。

    对视两秒,薄祁闻收回视线,对温燃说,“聊完早点儿回宿舍。”

    话里隐约有几分命令的意味在。

    温燃性子倔,不喜欢被人管束,偏偏听薄祁闻的话尤为顺耳。

    推车门的手一顿,她望着薄祁闻的眸光闪了闪,乖巧点头,“好。”

    薄祁闻勾起唇角。

    抬手揉了下她的后脑勺。

    这幕与暧昧的夜色融为一体,落在赵竞川眼里,直到温燃下车,车身调头驶入漆深林荫路的尽头,男生才渐渐回过神。

    毫无悬念的,那晚赵竞川没为自己扳回一局。

    温燃不是江桦,对他没有任何滤镜和留恋,她来见他,就只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死缠烂打并不光彩,两人的结局也不该这么难看。

    表达完自己的立场,温燃要走,赵竞川急切拽住她的手臂,“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回来找你吗?”

    温燃冷眼看他,“我不好奇,赵竞川,从你劈腿那天开始,我就对你没一点好奇。”

    “我跟你解释无数遍了,我没有劈腿,那天我送她是因为应聘的事,这些我都跟你解释过,他爸是人事部总经理。”

    “所以呢?有区别?你不还是跟她在一起了?”温燃气笑,甩开他的手,“为了你大厂的工作,为了你的大好前程。”

    “所以你是在意的对不对。”

    赵竞川眼眶泛红,声音沙哑,“温燃,这一年多我从没忘记过你,一转正就过来找你,我怕你和别人在一起——”

    没等他说完,温燃面无表情地给他后一击,“赵竞川,精致利己主义者不配谈感情。”

    话音落下。

    蝉鸣夏夜仿佛静止。

    温燃转身就走。

    赵竞川立于晚风吹拂柳树的沙沙声中,生硬地扯了下嘴角,“那谁配和你谈感情,刚送你回来的那位?”

    似有一只大手倏地擒住心脏,温燃脚步一顿,心跳猝不及防地漏掉了拍。

    身后赵竞川不甘心地告诫她,“温燃,你应该清楚他是什么阶层的人,你是什么阶层的人,他那种人会有真心吗,即便看上你也只是玩玩,玩够了给点钱,再打发你离开,你真觉得这样有意思?”

    讽刺的话荡在夜色里,于无形中激起一场不受控制的蝴蝶效应。

    好奇的路人闻声朝二人看来。

    温燃轻吸一口气,那刻也说不清什么心情,兴

    许是心虚,兴许是难过。

    总之她连反驳的劲头都没有,就这么直直往前走,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回到宿舍,陈可媛正在和江桦一起吃零食看综艺,本来挺和谐的气氛,因为她回来变得微妙起来。

    陈可媛本想跟温燃说话,江桦却给她使了个眼神。

    陈可媛跟江桦关系更近,温燃心里有数,她也不在意,换了身衣服便打开电脑准备写毕业论文。

    最近导师催得紧,她还是他们组里进度最慢的一个,不能再磨蹭。

    倒是江桦,见温燃这么淡定,心里又不舒坦。

    她磕着瓜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陈可媛聊起毕业的事。

    陈可媛说,“我啊,肯定还是考研,考不上再说呗,反正先考。”

    江桦瞥了眼温燃清瘦好看的背影,怪腔怪调道,“放心啦,你肯定可以的,你学习这么好,不像我,毕了业就只能去我爸公司上班。”

    “华创多好啊,国内一等一的大厂,多少人想挤还不进去,”陈可媛羡慕说,“你爸还能护着你,别挑了别挑了。”

    “哎,我也想深造的,可我爸不让啊,他说女孩子不用太累,在外面累的跟狗一样,赚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伺候人,一点儿尊重都得不到。”

    陈可媛意识到江桦话里有话。

    她默默看向温燃,温燃对着电脑认真查着资料,跟没听到一样。

    陈可媛尴尬笑笑,“行了,别在这传播焦虑了大小姐,看节目吧看节目。”

    大约是心里舒坦了,江桦没再阴阳怪气,还好心好意地给温燃送了两颗山竹。

    说是进口超市买的呢。

    温燃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洗漱完就上床准备睡觉。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会失眠的人,可不知为什么,那晚她一点儿也睡不着。

    她不是没想过给薄祁闻发信息,问他是怎么抓到猥琐男的,可刚开始敲字,脑中就自动回想起赵竞川的那番话。

    你和薄祁闻,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即便看上你,也只是玩玩。

    深呼吸了几口气。

    温燃将对话框里的字一个个删掉。

    最终她选择找蒋雅和。

    蒋雅和这个时间也没睡,正和对象在外面撸串儿。

    收到温燃的信息,她挺意外地回:【就业?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受刺激了你?】

    手机屏幕把温燃的脸晃成幽蓝色,她在黑夜中翻了个身,说:【认真的,你帮我想想,我未来到底适合做什么】

    蒋雅和挺纳闷儿的:【你现在不是有工作吗,老板还是你亲爱的薄叔叔,一个月都涨到两万五了,你还要做什么?】

    温燃说:【那我也不能一辈子当店员】

    蒋雅和说:【当店员怎么了,你瞧不起店员?还是觉得薄祁闻养不起你?你以后要是干得好,说不定还能顶替那个Amy当店长呢,别忘了是你跟我说的,她985毕业的】

    “……”

    这话戳到温燃的痛处,她莫名嘴硬:【我为什么要薄祁闻养】

    蒋雅和看着手机乐了:【不是,小破孩,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儿,他是老板,你不靠他养靠谁养,你们全工作室都靠他,再说你出去试试看,谁家卖衣服的没kpi光底薪就能赚这么多,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大环境什么样】

    蒋雅和:【要是出去上班更惨,实习生月薪六千,怎么,你要带奶奶一起喝西北风?】

    蒋雅和向来话糙理不糙,一番“夹枪带棒”下来,温燃就是不想老实也得老实。

    蒋雅和察觉出她不对劲,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温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就是忽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好好学习,像赵竞川一样,没毕业就凭竞赛成绩进大厂实习转正。

    而不是靠关系,拿着一份“德不配位”的薪资,永远顶着“高级柜姐”的头衔。

    可再后悔也没用。

    她的起点在那里,她不是超人,也不是天之骄女,做不到赚钱养家的同时,还能熬夜苦读。

    温燃轻抒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说:【没事,我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去,晚安】

    蒋雅和:【……】

    蒋雅和:【神经啊你】

    温燃笑笑,没再回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闭眼睡觉。

    那天晚上,她突然觉得,人有时候麻木一点,其实是一件好事-

    或许是那晚的“面谈”有了效果,接下来的几天赵竞川都没再来骚扰温燃。

    温燃因为论文的事有些焦头烂额,期间还请了两次假,回学校找导师改论文。

    而那段时间,薄祁闻也没再来过工作室。

    温燃几次想给他发信息,可几次都把这股冲动咽了下去,她有时候也在想,保持着这样不近不远的关系也挺好的,最起码她不用患得患失。

    然而想归想。

    事态的发展却从不按人的意愿发生。

    就在温燃被导师打回论文初稿的那天,她在寝室略感烦躁,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随手接起,是一个稍微有那么点儿耳熟的男声,笑着和她说,小美女,能听出来我是谁吗。

    “……”

    温燃静默两秒,不可思议地回答,“金子坤先生?”

    “记性不错啊,”金子坤笑,“没错,是我。”

    说不清为什么,那瞬间温燃有种微妙的预感,那预感让她心跳恍惚了几拍。

    她说,“您找我……”

    金子坤接下话茬,“是这样的,我之前在工作室见到你,觉得你外形条件很不错,气质很适合我们最近筹拍的一个电影女主角,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过来试个戏。”

    话音落下。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到近乎死寂。

    金子坤以为温燃没听到,喂了声,又重复了一遍。

    温燃终于回过神来。

    掌心渗出薄薄的汗,她说,“……我不知道,您让我想一下可以吗?”

    金子坤见多了这种胆怯的小姑娘,笑笑说行,你先考虑。

    电话挂断。

    温燃那一刻鬼迷心窍般点开微信,给薄祁闻发了条信息。

    温燃:【金子坤约我去试戏】

    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还是因为薄祁闻,温燃心跳很快,第二条消息在输入框里删删打打几次,都不满意。

    就是这个时候,手机“咻”的一声。

    薄祁闻:【你想去?】

    第17章 坠落 “小朋友,这圈子不适合你。”……

    温燃有些惊讶于薄祁闻的回复速度。

    但转念一想, 他可能在用手机刚好看到,就把那一刹那的自恋情绪压了下去。

    她问他:【你怎么一点不意外?】

    薄祁闻说:【我了解金子坤】

    这话听不出具体态度,温燃斟酌了会儿, 再问:【可我根本不会演戏,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我,他是认真的?】

    发完信息,温燃攥着手机等。

    薄祁闻却没之前回得快,好半天才发给她四个字:【等我电话】

    察觉到他在忙,温燃只回了一句“好的”。

    没等多久, 薄祁闻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燃敲键盘的手顿住, 改论文的心思彻底没了。

    那会儿江桦和陈可媛都在, 她不想让她们听到, 便去了阳台。

    电话里,薄祁闻声线透着一丝的惫懒,语气却是和蔼的,“金子坤什么时候找你的。”

    “就刚刚, ”温燃说。

    薄祁闻默了默, 散漫轻哂,“他还跟我玩上心眼儿了。”

    男人语气不乏讽刺和不满,温燃不懂他的意思,只是问,“他靠谱吗?”

    薄祁闻态度转了个弯,溢出一嗓子笑,“怎么,你还真打算去?”

    这调调让温燃一愣,她说, “你不建议我去?”

    薄祁闻淡应着,“不建议。”

    温燃刚刚还满心期待,这会儿听这态度,心都凉了半截,她也是直肠子,“为什么不建议。”

    似是吸了口烟,温燃听到男人很轻的吐息音,“小朋友,这圈子不适合你。”

    掷地有声又温柔的一句小朋友,把温燃轻而易举地降服,她眼睫颤了颤,突然就有种很复杂的,既甜蜜又失落的心情。

    还没彻底问清楚,电话那头倏

    然闯入一道清亮女音,熟稔地调笑,“祁闻,在跟谁聊天呢,还出来打电话。”

    这女声很熟悉。

    不仅熟悉,还透着一丝微妙的引人遐想的亲昵感。

    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温燃听薄祁闻磁嗓漫不经心道,“一个小辈。”

    大约是走近了,女声越来越清晰,笑着挤兑他,“我说薄大善人,你小辈可真多。”

    薄祁闻哼笑了声,难得没什么脾气,“您这金牌主持人就别揶揄我了。”

    女人应该是个爽朗的个性,听到这话哈哈大笑,笑完又说,"别躲了啊,我爸还等你回去再陪他喝两杯呢。"

    薄祁闻很轻地笑了声,再开口时,是对温燃,“我要去忙了。”

    温燃猜到他要回去,垂了垂眸说,“嗯,好。”

    许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淡淡失落。

    薄祁闻顿了顿,嘱咐道,“以后机会还多着,我在这儿,你怕什么。”

    话里的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

    至少薄祁闻是这样认为,既然她叫自己一声叔叔,他总不会亏待这小孩儿。

    温燃听到这话,的确有些意外。

    可也实事求是的,她高兴不起来。

    她不想事事仰仗薄祁闻,更不想做他那群“小辈”中最平庸最需要提携的那个。

    她有自己的骄傲。

    也想被薄祁闻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到。

    而不是提起她,就是别人口中的,一个早年被薄祁闻资助过的女学生。

    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通话的最后,温燃就只是礼貌笑了下,“谢谢薄叔叔。”

    电话挂断。

    嘴角笑弧一点一点拉成没有感情色彩的直线。

    温燃目光空泛地望着电脑屏幕,本该继续写论文的,却鬼神神差地点进微博,在搜索栏里敲了一个ID——荞麦面条不加盐。

    足足三百八十万粉丝的账号。

    还有属于自己的超话。

    点进主页,简短的资料介绍也十分有分量——主持人乔麦妍。

    如果她刚刚没认错的话,薄祁闻口中的那位“金牌主持人”,就是她。

    温燃高三那年,还没进央视的乔麦妍负责一档北城本地的英语口语节目,经常在凌晨播出,她每天都会坚持看完这半小时再睡觉。

    不止是因为她想学英语,还因为乔麦妍跟薄祁闻关系不一般。

    ——当年在佛堂第一次见面,就是乔麦妍陪在薄祁闻身边。

    她一袭白色收腰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卷发,脚上踩着一双清纯的白球鞋。

    很干净漂亮的一张脸,个性开朗活泼。

    站在人群中,是除了薄祁闻外的另一道耀眼的光。

    那天从寺庙拜完佛下来,也是她和薄祁闻一起,带着被资助的贫困生们,一起去私人山庄吃饭。

    温燃还记得她在餐桌上亲自教大家吃鱼子酱,跟大家讲餐桌礼仪,说大家未来一定是国之栋梁。

    还有就是她和薄祁闻被调侃是情侣的时候,她那看似无语嫌弃,实则欢喜的眼神。

    过去这么多年,那时的光景也历历在目。

    温燃始终都没有忘记。

    年少的她甚至觉得,未来乔麦妍和薄祁闻一定会在一起。

    然而,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两人在一起。

    唯有今天,乔麦言发了一条关于薄祁闻微博。

    是一家人在包间吃饭的合照,有乔麦妍的父母,兄弟姐妹,最后一张单独的自拍照,是她和薄祁闻。

    薄祁闻穿着剪裁精良的衬衫,长腿交叠,慵懒靠坐在实木椅里,漫不经心地看着镜头,一双桃花眸沁着薄薄一层水,瓷白皮肤玉一般的质感。

    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乔麦妍凑得很近,笑得灿烂又明媚。

    果不其然,薄祁闻那副出众的颜值,很快就引起评论区热烈讨论,有人说是不是乔麦妍的男朋友啊,好帅啊,比娱乐圈顶流还帅。

    就这么讨论了十几楼。

    终于有人指出薄祁闻的身份-

    “薄氏集团的掌权人啊!!!金子坤的大佬朋友,你们都不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就是他出钱建的啊!!!”-

    “我去,这么牛逼,那不是和麦妍门当户对??”-

    “据我所知俩人从小就青梅竹马长大的,搞不好未来真会结婚,他俩年纪也不小了。”-

    “完了,我居然不知道该羡慕谁。”

    看到这里,温燃心口刺痛,关掉评论区。

    一旁的手机屏幕就在这时亮起来,是金子坤打来的电话。

    温燃迟疑几秒,选择接通。

    金子坤挺有耐心的,“妹妹,怎么样,想好了没。”

    大约是跟薄祁闻沟通过,他语气很亲和,“你真不用怕,你是老薄那边的人,我不会坑你的,顶多就是你来了没选上,不会有损失,至于薄祁闻说什么,你甭搭理就行,他这人霸道得很,管得也宽。”

    温燃稍稍有些意外,“薄叔叔找你了?”

    “骂我了呗,”金子坤叹气,“所以你看,我还敢来找你,是不是也证明我还挺有诚意的?”

    “……”

    “怎么样,给个准话,来不来。”

    到底是年纪轻,胆识不够,温燃犹疑着说,“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选我……我根本不会演戏,也没有这方面经验。”

    “没经验很正常啊,”金子坤说,“你看现在圈里那么多新面孔,演了好几部戏不也还是狗屁,足够贴合角色的话根本不用演,你站在那儿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贴合角色?”

    “这样吧,咱俩加个微信,我把剧本简介和人物小传发你,你看看。”

    金子坤是个很痛快的人,微信一加上,就给她发来pdf,这一靠谱举动,让温燃心中的天秤于无形中更倾斜了一点。

    篇幅很短,温燃粗略地看了下,是一部小成本的悬疑电影。

    金子坤让女主试戏的角色,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被父亲卖去邻村给人当老婆的年轻女孩,女孩被恶霸侵害,怀了孕,还被家暴,虽然不是第一女主,却同样在故事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很容易就能演出彩,以至于很多公司都在给自家新人小花争取。

    温燃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在看完资料后,她心情许久都不能平静。

    当晚,她给蒋雅和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她。

    蒋雅和听后都激动了,“去啊,怎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住你还想干什么!”

    这姑娘就好像注入情绪里的一针鸡血,温燃一下便如释重负地笑了。

    蒋雅和又说,“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长吗,说不定当明星就是你的天赋啊,你记得咱俩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文艺汇演,你被抓过去当女主角,演的特别好,还有你大一的时候,不也参加了你们学校宣传片拍摄?再说,就算选不上能怎样,试试就当开眼界了,反正我要是你,我肯定抓住这个机会,你试都没试呢,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

    ——你试都没试呢,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行。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温燃力量。

    那天的最终,温燃同意了这次的试戏邀约。

    虽然她也不确定当演员是不是她的梦,她只是,很想,很想抓住这一次机会。

    金子坤自然是高兴的,怕她反悔,还嘱咐她别告诉薄祁闻。

    温燃没告诉薄祁闻。

    这件事她除了蒋雅和谁都不知道,就连当天去试戏,都是自己一个人。

    事后想来,温燃总觉得自己那时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不知天高地厚劲儿。

    金子坤说随便,她就真随便收拾了下,打车去映谷传媒。

    讽刺的是,被前台指引到三楼,她才意识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

    三楼走廊里站着十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无一例外,都是来试镜的。

    有的在专注地练台词,有的是经纪人陪着来的,一脸的百无聊赖和高傲。

    就只有她,茫然懵懂,像一张白纸。

    ……原来金子坤叫她过来,就真的只

    是过来试戏。

    正有些不知所措着,身后突然上来一姑娘,拽住温燃的胳膊,喘着气叫了声,“美女,请问这里是面试现场吗。”

    温燃扭过头去,看到一张极为张扬艳丽的脸,特征明显到一看就是新疆人。

    那是她和苏茶的第一次见面。

    说不上被她的脸征服,还是被她热情爽朗的笑征服,温燃微微张唇,莫名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她说,“应该是吧,我也是刚来的。”

    苏茶一听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说着拿出粉扑补妆,补完了又凑过去问她,“诶,美女,你也是来面试的吗?”

    温燃点头。

    苏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试被害人那个角色的?”

    温燃迟疑了下,点头说是。

    旁边几个陌生姑娘听到俩人对话,投来打量和挑剔的眼神。

    温燃视若罔闻,苏茶又朝她凑凑,低声说,“我是来面试女配的,就被害人曾经的好姐妹,咱俩没竞争哈!”

    温燃很容易就被她逗笑了一下。

    苏茶笑嘻嘻夸她,“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说着给她递了个名片,“我叫苏茶,是个小网红,你呢?”

    温燃接过她的名片,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叫温燃。”

    苏茶一脸震惊,“不是姐们儿,你这长相还普通啊?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成年人的世界恭维是少不了的必修课。

    温燃不当真地笑笑,说,“谢谢,你也很好看。”

    苏茶可不谦虚,“那是,不然也不会来这儿面试啦。”

    就凭这姑娘一身使不完的社牛劲儿,温燃很快就成了她的友军,也还好有她在,等待期间温燃不至于太彷徨。

    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能面试上的成功率并不高。

    那些女孩每一个都很优秀。

    按照名单被递交上去的顺序,温燃就没多久被叫到名字,和她一起进去的是另外两个女孩。

    会议室内,五个男女坐成一排,居中的是金子坤,旁边有一台专业摄像机,方便录下她们的表演和近距离观察。

    金子坤看她来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是工作人员安排她和另一个女生先去旁边等着。

    同一时间。

    薄祁闻也到了映谷传媒。

    来接他的是映谷的股东之一,金子坤的合伙人赵明权。

    因为金子坤的关系,三人曾在一起吃过饭,也正因为从前的那次牵线搭桥,这次赵明权筹备的一部电视剧想拉薄祁闻投资。

    薄祁闻看在金子坤的面子上没拒绝,刚好从总公司过来顺路,就过来看一眼。

    赵明权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能把这位叫过来,还挺局促的,他这人不像金子坤,能说会道,又有点畏惧权贵,多少有点儿不知所措。

    好在薄祁闻没那么难伺候,尝了尝他亲自沏的茶,很给面子看他了的企划书。

    “阵容大概就是这么个阵容,就看老金那边能不能谈下来了,”赵明权犹豫了下说,“不然您现在跟我过去找他?”

    薄祁闻长腿交叠坐在金子坤常坐的单人沙发上,这位置除了金子坤,没人敢碰。

    他掀眼一笑,“还真忘了问,怎么我来了,他倒不在。”

    赵明权笑说,“他啊,忙着看美女呢,就在三楼,给新电影面试呢。”

    听到“面试”,薄祁闻眸色微敛,莫名就想到今天不在工作室的温燃。

    好不容易去一趟工作室,却没见到她,薄祁闻随口就问Amy温燃怎么不在,Amy只说她请了假,好像是为了毕业论文的事。

    真是为了毕业论文的事?

    薄祁闻眉梢微挑,难得来了好奇心,就这么答应了赵明权的提议。

    ……

    温燃那边,刚面试到第二个。

    面试过程很繁琐,不仅要自我介绍,回答问题,还要试戏。

    让温燃觉得难的地方是试戏,她没经历过科班训练,在表演方面就是一张白纸。

    即便来之前,她在网络上找了几个关于演技方面的综艺看,也还是杯水车薪。

    这还不是这场面试的唯一压力,那天更大的压力,是在她认真观察第二位面试者表演的时,门口传来的一声敲门声。

    紧接着,一位身穿白T牛仔裤的男人,推门而入。

    不管这场面试进展的如何,男人不在乎地敲敲门,用声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扬声说,“老金,先停一下,看谁来了。”

    颇有分量的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仿佛戏剧般,温燃随着声音扭头,下一眼,就看到身穿衬衫西裤,手挽外套,长身鹤立于门口的薄祁闻。

    毫无预兆的,薄祁闻也朝她的方向,清清冷冷地望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

    温燃心头仿佛落下一块沉甸甸的铅,拉着她狠狠坠落在他漆深的眼湾。

    第18章 目挑心招 像家长在招呼小朋友,又似情……

    那天谁也没想到, 薄祁闻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会出现。

    不止金子坤意外,旁边的制片人,监制, 两位导演, 也都愣住了。

    金子坤一脸惊奇地笑,“不是,这什么风啊,居然把你给吹过来了。”

    他起身给薄祁闻让座。

    薄祁闻却没喧宾夺主的意思,朝摄像机旁边的椅子撂了眼, 说, “这儿就行。”

    赵明权一听, 立马给薄祁闻拉椅子。

    眼见男人纡尊降贵般款款落座, 众人神色这才归于平常, 却依旧挡不住目光都聚集在男人身上。

    ——无论何时何地,都那样出尘绰约的风姿,清俊脱俗的样貌。

    偏又拥有十足的上位者气场。

    看到他的一瞬,温燃连燥热的心都仿佛被冷水淋了一糟, 凉意从脊背直往上冒。

    薄祁闻却是淡定如常, 朝前方正面试的姑娘扫了眼,语调平和地说,“愣着干什么,继续。”

    选角导演也附和道,“继续继续。”

    那姑娘被打扰了表演状态,有点尴尬,金子坤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不想她演的比上次还糟。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温燃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费劲了。

    让她压力最大的, 就是薄祁闻。

    她不知道他的出现是不是和她有关,但不管有没有关,薄祁闻都不会高兴,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不在意别人的欺骗。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

    温燃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众人面前。

    跟前面一样的流程,选角导演和监制提问题,她回答,比如身高体重,年龄背景。

    在她回答问题的时,薄祁闻就这么神色淡然地望着摄像机的液晶屏,仿佛真的只是在观摩一场稀松平常的面试。

    倒是金子坤,几次有意无意观察薄祁闻。

    问题问完,开始试戏。

    选角导演给出的片段是她拿到高考成绩回家,想告诉父母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却得知父母已经准备把她嫁给隔壁村的大龄单身汉,拿到的彩礼钱,要给哥哥娶媳妇。

    因为是面试,没人给她搭戏。

    只有工作人员的画外音。

    实话说,挺难的考验,没剧本,台词要自己发挥,甚至对手戏演员的都没,温燃又完全是一个新人,就连金子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结果,真印证了那句话,人这一辈子,天生吃哪碗饭都是注定的。

    温燃就只是短暂地思考了下,找工作人员要了两样道具,便开始表演。

    那一刻,她强迫自己忘掉薄祁闻。

    忘掉自己是温燃。

    也说不清是怎么做到的,似乎只是一刹那,她就进入心流状态,随着工作人员的画外音,她一步一步地融入剧情,生动地呈现了每一帧的表演。

    从喜悦,到震惊,愤怒,失望。

    再到不甘,隐忍,最后鼓起勇气,对抗命运的不公,冲破牢笼。

    与前面两场面试不同。

    这次没人走神,没人挑剔,更没人表达出不耐。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她的表演。

    最后的一幕戏,是她的独角戏,在与父母虚与委蛇后,她偷偷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在离家出

    走的前一刻,拨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等了好久才接通。

    接通的瞬间,温燃隐忍着流泪,说,“喂,是祁叔叔吗?我是小椿。”

    在听到那声“祁叔叔”的瞬间,薄祁闻不动声色地蜷动指尖,眼睫生生一颤。

    温燃眼泪落下来,在裙角打成小小的水渍,却依旧在笑,“对,是我,被您资助了整个高中的小椿,我想告诉您,我考上了A大。”

    “……是,我父母很高兴。”

    “未来,我会好好读书,也会努力留在祖国的心脏。”

    “谢谢您对我的栽培,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会努力闯出属于我的人生。”

    “祁叔叔,再见。”

    电话挂断,温燃捏着手机出了几秒神,明明很难过很难过,可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努力扬起嘴角,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

    静默无声几秒,温燃的表演到此结束。

    会议室起先是鸦雀无声的,跟着不知谁带头,安静的室内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太多的情感融入到表演力。

    作为新人的温燃一时还不能那么快抽回神,只是下意识捋了一下表演时微微凌乱的长发,红着眼眶对着前排的几位深深鞠了一躬。

    直起身时,她第一眼对上的便是薄祁闻漆邃幽深的目光。

    那目光起先是冷的。

    可对视间,又像被什么打败,忽而轻笑着,抬起金尊玉贵的手,为她缓慢地鼓起掌。

    连望着她眼神也似乎有了温度,唇角越弯越深。

    那一眼,很难说没有偏溺与宽容。

    温燃心口怦怦直跳,掌心都出了汗,一时连金子坤的问题都没听见。

    还是薄祁闻漫不经心地替金子坤重复,“金总问你呢,在哪儿学的表演。”

    男人柔情悠长的语调,瞬间把温燃拉回神。

    她动了动唇,眼神质朴地说,“我没学过。”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都明显意外到了,制片人问她,“那你来之前准备了吗?”

    温燃抿唇说,“看了几期《演员的诞生》算吗。”

    年轻人就是鲜活有趣。

    随便一句话就惹得会议室哄笑起来,搞得门外那群等待面试的人都紧张了。

    赵明权笑着开口,说老金,你不会给这姑娘透题了吧。

    虽然金子坤对温燃没什么优待。

    但大家都知道,这姑娘是金子坤亲自找来的,他还跟人信誓旦旦保证,说这姑娘绝对会让他们眼前一亮。

    越是强调,就越让人期待过高。

    偏偏温燃没让他们失望。

    总归人是自己找来的,金子坤言语间颇为骄傲,“怎么,演的好就是透题,你怎么不说我这电影都是为了她拍的。”

    这话又把大家逗笑。

    除了薄祁闻。

    他淡撂金子坤一眼,语气不咸不淡的,“少开这种玩笑。”

    薄祁闻一发话,几个男人嘴角裂的弧度都小了,金子坤隐约瞧出端倪,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对温燃说,“行,那今天的面试就先到这里,具体结果等通知。”

    他看向薄祁闻,“时间也不早了,不然我们先休息一起吃个午饭?”

    本以为薄祁闻会拒绝,不想男人若有似无地掠了温燃一眼,似笑非笑,“这些孩子累了半天,都没说吃饭,你倒是好意思。”

    金子坤是多八面玲珑的人,一听这话,当即顺水推舟,“当然了,把这群过来面试的孩子也带着,她们辛辛苦苦过来,总不至于我什么都不招待。”

    他招手让助理过来,“去告诉外面的人,中午大家一起在公司食堂吃饭,吃完了再接着面。”

    说着,又特意看向温燃,“下午不是没事儿吗,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温燃脚步顿住。

    她想说她下午其实有事,可转眼看到薄祁闻散漫注视着她的目光,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就因为薄祁闻一句话,那天差不多二十来个人,就这么浩浩汤汤地被工作人员带去食堂吃午饭。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过来面试的,还有一部分是陪同的。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聚餐”,素人自然是乐意。

    不乐意的是那几个有身份的。

    咖位稍大一点的,不屑和这群人为伍,带着助理出去吃;稍小一点的,被经纪人劝着留下来,就为了给金子坤留个好印象。

    苏茶属于两边都不沾。

    她留下来纯属没事儿干,加上想从温燃嘴里套点儿经验。

    有这样想法的也不止她一个,吃饭的时候,温燃身边围了不少人,都在问她刚刚里面的情况。

    还没问出什么,几个工作人员过来了,见温燃旁边有空位,直接坐了过来。

    挨着温燃的是个男摄像,他对温燃印象挺好,一坐下就帮温燃怼回去,“我说你们几位美女,别当人傻子行不,你以为这是资格证考试呢,你们都是竞争者,懂?”

    被工作人员训,谁敢吭声。

    大家互相对了个眼神,老老实实吃饭。

    摄像大哥却没表演完,他扭头用胳膊肘轻撞了下温燃说,“你也是,别傻了吧唧的谁问什么就说,知道么。”

    说完又给她一个看似帅气实则油腻的歪嘴笑。

    “……”

    苏茶白眼都快翻出来了。

    温燃只能装作不经意地往里收手臂。

    这位摄像大哥却不见好就收,见温燃餐盘里肉不多,便把自己盘子里的排骨夹给她,啧了声,“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儿,太瘦了上镜也不好看的,你信我。”

    温燃望着那排骨。

    突然就不饿了。

    见她不吭声,男人盯着她的侧脸,不怀好意一笑,拿出手机碰了下她的胳膊,自来熟地说,“加个微信啊,以后联系方便点儿。”

    不想话音刚落,温燃以一个防备的姿势收回手。

    像是突然就来了脾气。

    俩人这一来一回,引起桌上其他人的注意。

    被驳了面子,男人脸色都变了,明显有些生气,他笑了声,“不是,干嘛呢你。”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嗓,规矩而冷漠的音调,平铺直叙地进来搅局,“温小姐,薄先生叫您过去。”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这瞬被按下暂停。

    温燃扭身一抬头,就看到周擎极具安全感地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威慑地盯着眼前的油腻男。

    似是被薄祁闻的名号骇到,油腻男咽了下喉咙,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瞬间不吭声了。

    长桌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地愣住。

    温燃心念微动,第一反应便是朝薄祁闻的方向看。

    此刻几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正在二楼的贵宾区吃饭,从她的方向往上望,刚好能看到能对上薄祁闻居高临下的视线,如同睥睨众生的神。

    顺着温燃注视的方向,其他人也随之望去。

    只见明净的玻璃后,是男人一张俊极的面孔,半眯着长眸靠坐在椅子里,吐出一口青烟白雾,英俊贵气得逼人心颤。

    有个模特认出他是谁,惊讶捂嘴,“……是我看错了吗,薄祁闻怎么也在?”

    一句话说得餐桌上所有人都诧异起来。

    也有人小声问薄祁闻是谁。

    就是这个议论纷纷的瞬间,薄祁闻轻抬手腕,指尖朝下,冲温燃散漫地勾了勾手。

    那姿势,既像家长在招呼小朋友过来。

    又似情人间的目挑心招。

    意识到他在对温燃招手,在座所有人都瞠目而视。

    唯独温燃一颗心跃动得奇快,鬼迷心窍地起身,跟着周擎上来。

    此时薄祁闻身边的位置已经留好了——挨着他坐,也是这个餐桌的主位。

    温燃默默落座,耳根无端发烫。

    比起她的紧促,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

    薄祁闻把烟碾灭,随口答了句金子坤抛来的话茬,也说不出是顺手,还是特意,他左手拿起公筷,不紧不慢地从前方的那道海鲜拼盘里,挑出最大的那头鲍鱼,放进温燃面前的餐盘里。

    金子坤那

    伙人正聊到兴头上,热火朝天地哈哈大笑。

    没人注意到这静谧的一隅。

    温燃看着那头鲍鱼,轻轻抿唇,看向薄祁闻。

    薄祁闻好整以暇地觑着她,沉柔又清越的嗓音荡在她耳畔,“这是又不打算认我了?”

    好端端的语气。

    酸得过分。

    偏那音量不算高,仅容纳他们两人听到,无端生出一股窃窃私语的禁忌之感。

    温燃心跳瞬间便快了。

    她知道他没再生气。

    可比起生气,远有更难应对的——她没办法不去揣度他每句话的意思,不去在意他每一刻看待自己的目光。

    她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从没为谁这样殚精竭虑过,更没下意识地想要“讨好”过谁,她甚至不愿在薄祁闻眼中看到任何一丝有关失望的情绪。

    她说,“……我没有。”

    薄祁闻早看透了她这性子,并没什么期待,可听她真这么说,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什么。

    刚巧金子坤笑着看过来,招呼温燃说,“别傻愣着啊,吃饭。”

    温燃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或许化解尴尬的最佳办法就是吃东西,温燃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心情放松不少。

    渐渐的,听着薄祁闻云淡风轻地跟桌上几位人物闲聊,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抓住间隙,突然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她声音弱而轻。

    夹杂在一群男人的说笑声中,那样微不足道。

    可偏偏,薄祁闻听到了。

    男人眸色微敛,嘴角笑弧淡淡一滞。

    停顿须臾,他不紧不慢地倒了杯冰凉沁人的乌梅汁,撂到她面前,“然后呢。”

    这是在给她解释的机会。

    温燃咽了咽嗓,说,“你说不建议我来的,我怕我还坚持来,你会生气。”

    说话间,她目光平直地望向薄祁闻,眼神不是没有期待。

    薄祁闻似是而非地牵动了下嘴角,眉宇间看不出具体态度,不紧不慢地敲打她,“可欺骗有时候更让人心寒,不是么。”

    男人语气轻描淡写,落在心上,却力道千钧。

    温燃攥着筷子的手一紧,眼眶瞬间热上两分。

    似是觉得这般惩罚差不多够了。

    薄祁闻话锋一转,云淡风轻地来了句,“就这么想演戏?”

    这问题说是直击灵魂也不为过。

    温燃唇瓣微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

    见她回答得如此生硬。

    薄祁闻没由来地一笑,突然就不想问了。

    毕竟他不是总那么有耐心,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那天两人最后的交集,是温燃亲眼看着周擎将薄祁闻送上车,绝尘而去。

    温燃站在原地,莫名被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冲击,无法言说。

    后来的几天,两人没再联系过。

    薄祁闻那“日理万机”的身份地位,几乎不可能主动找她,至于她,也不是没想过给薄祁闻发信息,可每次都差一点恰到好处的勇气。

    倒是金子坤给她发了两次通知,一次是二面,一次是三面。

    三面结束的时候,她碰到了苏茶,碰巧苏茶面试完了,很亲热地挽住她,要请她喝下午茶。

    温燃态度温和地拒绝,“下次吧,我还要回去上班。”

    苏茶挺纳闷,“你不是大学生吗?就上班了?”

    温燃说,“很快就不是大学生了。”

    见她真没兴致,苏茶就没强求,刚好去工作室的方向顺路,苏茶便提议送她一程。

    温燃没好意思再拒绝,上了她那辆红色超跑,在车方面,她向来没研究,只觉苏茶这辆车绝不便宜。

    “当然不便宜啦,全下来要四百万呢。”

    苏茶冲她比了四根纤纤玉指,表情夸张,“结果就能载一个人。”

    温燃被她那嫌弃的模样逗笑,说,“那你为什么还买这样的。”

    “不是我买的啊,男朋友送我的,”苏茶撇嘴,“他就是个土老帽,脑子又有毛病。”

    像她这样的漂亮姑娘,又是网红。

    有个有钱男朋友并不奇怪。

    温燃既不羡慕,也不爱八卦别人的私事,就没再问。

    倒是苏茶,天生话痨,不过五公里的路,温燃就从苏茶口中得知,上次在食堂吃饭时,那个凑过来油腻腻的男摄像,被赵明权给收拾了。

    “说是降薪来着,副组长位置也给撤了,没见这两次面试他都老实多了吗。”

    经苏茶这么一提。

    温燃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位男摄像这两次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苏茶趁机问她,“姐妹,你跟那位薄先生关系是不是不一般啊。”

    苏茶不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人。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温燃挺自然地看向车窗外的街景,“他是我工作室的老板。”

    “啊?你是他手下的员工啊!”

    苏茶出乎意料地看着她,“那你来试镜,是他让的吗?”

    温燃摇头,“他不知道我会去试镜。”

    这番话在无形中把两人关系撇清。

    苏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还以为他是你背后金主呢。”

    温燃自嘲勾唇,“那你真是误会了。”

    薄祁闻对她来说,最多只是一位指点迷津的长辈,她想亲近都要掂量三分,他又怎么会成为她背后的金主。

    苏茶听着她凉薄的语气,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想想还是说,“那你这次竞争,恐怕悬了。”

    饶是温燃性子再淡薄。

    在这种事上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神色稍顿,问她,“什么意思。”

    苏茶说,“这几次来面试的人你也都看到了,不少大公司的新人都过来抢了,我是不知道你面试成绩如何,但有一件事我清楚,选角这回事,其实都是演员背后的资本在博弈。”

    她看向温燃,语气是过来人的语重心长,“有人为了这角色,甚至不惜带资金组,就算不带资进组,也有自身的资源和曝光加持,你觉电影出品人会怎么选?”

    温燃心下一凉。

    答案在这刻不言而喻。

    苏茶又劝她,“不过我也只是片面之词啦,这圈子里也不是没有被大导演看中一夜成名的素人,你不用太悲观,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天选紫微星呢。”

    她说得轻松。

    温燃却没办法当作她之前的话不存在。

    也许是这阵子的忙碌让她忘记这个世界的残酷,也或许是她太过天真,到这刻才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律,总归那天,温燃不大好受,心情也一往无前地杂乱。

    另一边,金子坤也在权衡。

    过来试戏的演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像温燃这么合适的,几乎没有第二个。

    金子坤不是完全黑心的资本家。

    他对自己的作品是有要求的,怎奈出品方给的压力很大,那几位的态度很明确——比起没背景没资源又没流量的素人,他们更愿意用有这些资本的演员。

    金子坤内心纠结,思来想去,给薄祁闻打了个电话。

    薄祁闻那会儿正在开会,差不多半小时后,才给他打回来。

    似乎并不意外金子坤会找他,薄祁闻态度一如既往的淡泊如水。

    金子坤单刀直入,把当下角色的竞争情况告知给他。

    以他这么多年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薄祁闻对那姑娘绝不一般,哪怕不会如他想象中那样出手,也绝不会冷眼旁观到丢一句“与我何干”。

    他实话实话,“温燃这姑娘,真挺有红的潜质的,她现在的问题,是需要资本撑腰,我想着,你是不是能——”

    话没说完,薄祁闻淡声打断他,“她入选了?”

    “入了,现在是三选一。”

    “另外两个?”

    “有个是出品方相中的新晋小花,有个是能带资进组的电影学院新人,”金子坤叹了口气,“但说实话啊祁闻,我更看好温燃,但你知道,话语权我只有三分之一,我必须有实际的东西能说服另外几个人。”

    薄祁闻弹断一截烟灰,望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云幕,似乎很快就要落雨。

    蓦地,他开腔,“你们决定就行。”

    金子

    坤听到这话,心都凉了半截,“不是,你真不打算给她投资一下试试?她真的很合适啊,回头签你和林行涛的博林传媒,简直是双赢啊。”

    薄祁闻笑得不屑一顾,“我缺这份投资?”

    金子坤噎住。

    薄祁闻眸色是寂灭的凉,“我说过,她不合适。”

    那个圈子的险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护她走一步,但他不能保证未来护着她走每一步。

    金子坤其实挺难得见薄祁闻这么不留余地的。

    他是不懂,为什么他明摆着对温燃那么特别,却还要冷眼旁观。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事已至此,再废话也没用。

    金子坤心中郁闷,挂电话之前,恨恨说了句,“薄祁闻啊薄祁闻,你可真够心狠。”

    薄祁闻不是不懂他们这种“艺术家”的心痛。

    他有他的考量。

    “她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拎不清。”

    薄祁闻目视远方,神色不辨深浅,“这条路走不走得通,凭她自己造化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隔岸观火的态度明了,金子坤在他这儿算是死了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还没死的心,被他用在了温燃身上。

    那天是周末,北城下着温润的细雨。

    温燃工作排到了晚班,她打算出去吃个饭再去上班,结果还没出门,就接到了金子坤的电话。

    确切的说,是金子坤助理的,助理告诉她,金子坤那儿有个饭局,叫她过去商讨一下角色的事。

    温燃怔了怔,“面试结果出来了?”

    助理几分为难地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金总只说让我通知你去那个饭局。”

    温燃又问,“别人也去吗。”

    助理可能是觉得她这小姑娘防备心挺强,语气也敷衍了,“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金总叫你过去,你最好还是去吧,万一因为这个得罪资方,就不大好了,你说是不是。”

    “得罪资方”还真是一座大山,哪里需要哪里搬。

    温燃心中不是没有挣扎。

    但想着左右都走到这步,死也死个明白。

    况且,万一呢。

    万一金子坤是真的打算选她呢。

    温燃说不清自己到底被什么诱惑住,就这么顶着未停的雨过去了。

    金子坤给的地址是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级酒店。

    这家酒店餐饮做得特别好,很多明星都过去聚餐被媒体拍过,这种销金窟一般的地儿,门外停的车都是一等一的豪车。

    其中有辆温燃觉得分外眼熟,但转念一想,全城开宾利的又不止他一位。

    可还是会有期待。

    温燃被侍应生的带去包间的一路上都在想,薄祁闻会不会也在。

    她希望他在。

    这种心情甚至远远超过了期望自己被选中。

    然而现实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会像巴掌,狠狠抽醒每一个爱做梦的人。

    那场饭局,不止薄祁闻没来,就连和她同期面试的其他演员也都不在。

    华丽奢靡的包间里,就只有金子坤和几位肥头大耳的中年富商,都是一身酒色财气的污浊男人。

    到这刻,温燃醒悟了大半。

    金子坤叫她过去,说好听,是为了和她商讨角色的事,说难听,就是想帮她推销到一个好去处,这样她才有和别人竞争的资本。

    金子坤把话说得蛮隐晦,“这几位都是业内有名的资方,这么珍贵的机会,你得和他们好好认识,要是能拉到投资,你这角色基本就稳了。”

    “别说我不偏心你,这已经是我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我是真不想让别人演。”

    金子坤苦口婆心就差写在脸上,温燃却在那一刹,为他的善心发笑。

    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瞬醒悟的,金子坤刚替她举起酒杯,温燃就甩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甚至懒得去看那几个油腻的男人此刻到底是什么神色,拎起包转身便离开包间。

    金子坤难得被拂了面子,瞬间恼怒,恼火的声音在包间里回荡,“温燃你怎么回事儿,你疯了吗!”

    温燃当下却只觉的恶心。

    她想,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比她想象中还要丑陋千倍万倍。

    攥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没来得及吃晚饭造成的低血糖,让她脚步稍稍有些踉跄。

    温燃擦身撞到一个人,机械说了声对不起。

    不想下一秒,那人拽住她,“温燃?你怎么在这儿?”

    周擎的声音就像把她从虚幻世界拉回现实的警钟。

    温燃脚步猛地一顿,抬头看向男人的瞬间,眼神都直了。

    偏偏这时,身后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声嗓,“温燃?”

    磁性清越的咬字,沉着冷静的语调。

    明明午夜梦回都在惦念,可这一刻听着,就只有赧然和逃避。

    温燃鼻腔一下就酸了。

    那一刻,也许是赌气,也许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祟,她总归固执地没回过头去,就这么红着甩开周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

    薄祁闻滞留在原地,眉梢微拧。

    周擎一步三回头地走到薄祁闻身边,嘟哝了句,“怎么还哭了。”

    薄祁闻眸光轻凛,“哭了?”

    周擎来到他身边,说,“看着眼睛挺红的。”

    “……”

    不知为什么。

    薄祁闻突然就很烦。

    本来他是出来抽根烟躲清闲的,可现在,他连抽烟的心思都没了。

    周擎察言观色,“那咱们上楼吗?老太太叫我过来催你,说想让你陪她和梁小姐去听音乐会。”

    又是梁小姐。

    薄祁闻冷笑出声,“她倒是好盘算。”

    说话间,他进了吸烟室,低眸咬了根烟点燃,深深吸了口,青烟白雾衬得他那张俊脸肃冷阴鸷,有种玉面修罗的滋味。

    过路的几位女客,瞧着他俊美又玩世不恭的身姿,眼神流连忘返的。

    薄祁闻熟视无睹,不紧不慢地抽着烟,期间又拿出手机,进了两次微信,也不知道在等谁。

    周擎老老实实在他身边站着,不敢吭声,只等着他消气。

    结果等了半天,薄祁闻掐掉烟,开腔道,“你去查查,温燃刚从哪个包间出来。”

    第19章 掌控欲 “那要是,求我呢。”……

    从酒店出来, 温燃打车回了工作室。

    手机里,金子坤气恼的语音一条又一条地发来,见她不回, 还打了几次电话, 但无一例外都被拒接了。

    温燃不是不畏惧金子坤这些人,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可她就是不想回头。

    只要想到包间里那几个充满爹味又自视甚高的酒色之徒,她胃里就翻江倒海般恶心。

    如果梦想成真的代价是出卖自己,那她宁愿不要。

    下车的时候, 城市还在飘着细雨。

    灰蒙蒙的天空被淡青色的乌云铺满, 眼见又是一个烟灰色的黄昏。

    庄灵没想到她会这么早过来做交接班, 有些意外, 想跟她打招呼, 却见温燃脸色难看,就把话咽了回去。

    后头又来了两位客人。

    蛮贵气的穿搭,应该是熟人介绍过来的。

    工作室一时忙碌起来。

    还好有温燃帮忙,庄灵才能准时下班。

    随着庄灵离开, 楼上那几位设计师也提前收拾东西撤离, 阴雨天,她们都不想堵车。

    温燃和她们素来没交集。

    她们逃她们的班,她专心在前台整理客户需求,同时在电脑后台处理新会员的数据。

    那感觉其实挺割裂的。

    明明前两个小时,她还坐在纸醉金迷的包间,被几双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飞上枝头”。

    可当下,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就在电脑录入最后一串数字时, 外面响起一道闷雷,随之而来的,是瓢泼大雨敲打窗棂的声音。

    多米诺骨牌搬的声响,把温燃惊扰回神。

    她这才意识到工作室早已人去楼空,只剩她一人。

    彼时天

    色暗沉,宛如电影里狂风骇浪的世界末日,巨大的孤独感侵袭而来。

    偏偏更背运的事情还在后面——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栋别墅就停了电。

    温燃猝不及防地一怔,心情突然更糟糕了。

    电路这种细节杂事向来是Amy在负责,温燃一点儿也不懂,思来想去,只能给Amy打电话。

    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

    她打了几次,Amy都没接。

    温燃稍稍沉淀下心思,想着这样总不是办法,就自己去找电闸。

    就这么来回折腾好半天,又打电话给庄灵,她才知道在三楼走廊的高处。

    估摸着自己身高不够,她从仓库搬了个小折叠上去,结果一脚踩上去,发现折叠椅很不稳,怕是要摔下来。

    可她又实在不想再下楼摸黑去仓库,便抹了把薄汗,咬着牙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结果伸手推向电闸,电源并没有想象中恢复。

    倒是她脚下生生一晃。

    或许是那刻,她忙得有点儿晕头转向,又或许是停电后的室内太过闷热,她脑子很不清醒,连背后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只知道自己在即将摔倒的瞬间,一只手稳稳扶在她的腰间。

    手机啪一下落在地上,温燃低呼一声。

    光线如同摔碎般冥冥不清。

    借着微弱的亮光,她惊愕扭头,一瞬便看到漆暗光影中,薄祁闻那张骨相俊绝的脸。

    男人干燥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熨帖在肌肤,烫得人心口发皱。

    偏偏那不是最狎昵的。

    最狎昵的是薄祁闻直接揽住她的腰,单手把她从摇晃的椅子上轻而易举地抱下来。

    温燃如同置身梦中,下意攀住他的肩膀,脚落地的瞬间,她不可思议地呢喃,“……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她闻到男人身上清幽的体味,混杂着一点酒气和烟涩感。

    他看她的眼神也没有往日的端矜,反倒多出几分风流气韵,衬衫领口也应景地些许凌乱。

    黑暗中只有手机被遮挡住的光亮。

    两人暧昧而不自知地对视着,薄祁闻嘴角很轻地扯了下,“怎么,不希望我过来?”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温燃心跳如擂鼓,之前用工作压下去的纷乱情绪,在这一刻喷涌而来,世界突然雨过天晴。

    她摇头,想说“没”,可还没吐出字眼,眼眶就酸得厉害。

    薄祁闻听到她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忽觉好笑,“多大了,还哭鼻子。”

    他越是打趣。

    温燃眼眶越湿热。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只能推开他,装模作样地捡起手机,再擦擦屏幕。

    薄祁闻把衣服递给她,“拿着。”

    温燃迟钝了下,接过来。

    下一秒就见薄祁闻抬起颀长的手臂,再度打开电闸的保护罩。

    温燃忙用手机的手电筒给他照亮,薄祁闻随手拨弄几下,得出结论,“电闸没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薄祁闻云淡风轻,“可能单纯欠费了。”

    “……”

    “缴费号码知道吗?”

    温燃老实摇头,“不知道。”

    “行吧。”

    “我再给Amy姐打个电话。”

    温燃说完下意识地朝楼下走,薄祁闻却叫住她,“你干嘛去。”

    温燃脚步顿住,有些不知所措,“下楼啊。”

    薄祁闻好笑地单手抄兜,“我在这儿,你去楼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温燃按捺住隐隐悸动,呆站在原地。

    薄祁闻冲她扬了扬下巴。

    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温燃抿抿唇,乖乖巧巧地跟他进了茶室。

    整栋楼的电路是共用的,茶室也没电,但有一对油灯,平时放在柜子里当摆件,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薄祁闻将那对油灯安置在茶桌的两边,人慵懒地靠坐在边缘,撩起眼波看她,“泡杯茶?”

    那眼神颇有勾人之感。

    温燃轻轻闪躲了一下,想起很早之前,她就提过给薄祁闻烹茶,便从善如流地坐过去,可转念一想,现在没电,怎么泡茶。

    薄祁闻听她这么说,淡撂她一眼,像是不满她的愚钝,“没电又不是没有煤气。”

    “……”

    温燃瞬间恍然,丢了句那你等着,便匆匆下楼烧水。

    薄祁闻扯了下嘴角,拉开她椅子在茶桌前闲闲坐下。

    没一会儿温燃就端着水壶蹭蹭蹭上来了。

    往常都是薄祁闻自己烹茶。

    倒是头一次,他坐在茶桌对面。

    温燃略感紧张,不只是因为自己马马虎虎的茶技,还因为薄祁闻笔直而深邃的视线。

    她预料得没错。

    薄祁闻根本不是想喝她这口茶。

    可他又不说话,单手撑头慵慵懒懒瞧着她,眼神像火苗,翻来覆去地把她炙烤着。

    温燃主动破开尴尬,“下这么大雨,您过来是有工作要忙么。”

    “暴雨堵车,”薄祁闻不咸不淡道,“过来歇歇脚。”

    温燃调膏的手微顿,又加快速度。

    没一会儿,茶水起了沫,薄祁闻语调柔缓,“跟谁学的。”

    他指的自然是点茶。

    温燃有些难以启齿,“在网上看视频学的。”

    这回答果然把薄祁闻逗笑,问她,“演戏也是?”

    那腔调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温燃垂下眼帘,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说,“演戏没自学过,都是随机应变,想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了。”

    薄祁闻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天赋流。”

    温燃没好意思接话。

    倒是薄祁闻轻抬眉骨,煞有介事地笑,“既然这么有天分,放弃大好机会不可惜?”

    温燃此刻已经拿起笔,准备在茶面上画画了。

    听到这话,她动作停住,睁睁看向薄祁闻,似是不懂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薄祁闻缓慢眨着眼,“金子坤都跟我说了。”

    温燃迎着他的视线,“您去问他了。”

    薄祁闻眸色有几分凉意,哼笑了声,“不然呢,叫你你都不肯停,我难道指望着从你嘴里撬出什么?”

    男人语调明显有愠怒在。

    温燃却不知为何,此刻并不忌惮他……甚至,有了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骄纵底气。

    ——薄祁闻还会为她的事上心,还会为她生气,说明他还会在意她。

    温燃嘴角很轻地擎动了下,说,“那金总是怎么说我的。”

    薄祁闻嗓音淡淡,“他说什么重要么,反正你也不听。”

    温燃堪堪噎住。

    薄祁闻望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你就不怕今天这出得罪他?”

    温燃心口突了两下。

    想说怕,可转念一想,她都不打算进那个圈子了,又有什么好怕。

    于是温燃摇头,说,“大不了拉黑他。”

    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幼稚是幼稚了点儿,但的确符合她的年纪。

    薄祁闻眼底终于有了些许发自内心的笑意,点头说,“那他还真拿你没辙。”

    温燃当然不会觉得薄祁闻是在赞同她莽撞,画着花瓣的笔都走歪了两下。

    好在发挥不算失常,递到薄祁闻手里的成品还算能看。

    薄祁闻垂眸认真端详几秒,又认真尝了口,“还不错。”

    温燃眉头一下就松了。

    薄祁闻就事论事地扯唇,“不过你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包厢的那几位,就连我当年还要赔笑。”

    “……”

    温燃没接话。

    她心说,怕的,怎么不怕。

    但最怕的是还是你,怕你对我笑,又怕你对我不笑。

    薄祁闻自然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浅酌几口茶,不紧不慢说,“为什么想做演员。”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类似。

    温燃没想过他还会问。

    不同的是,这次的空间只属于他们俩,薄祁闻的目光也只属于她。

    温燃轻吸了口气。

    生平第一次,有向人敞开心扉的冲动。

    她眸光轻闪着,说,“因为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薄祁闻掀眸定定朝她望来。

    温

    燃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先生,你有过很想保护的人吗?你如果有过很想保护的人,你就会知道我的心情。”

    “我想保护她,想给她最好的生活,想让她吃饱穿暖。”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只要我能做到。”

    话音落下。

    空气沉默如真空。

    薄祁闻撂下茶杯,眼神高深莫测地看着她,“这个人,是温奶奶?”

    温燃没有犹豫地点头。

    薄祁闻说,“她生病了?”

    温燃又点头,“几年前就病了,阿尔茨海默症,我只能把她送到疗养院。”

    北城疗养院什么物价。

    薄祁闻就算再不接地气,心里也会有清晰的判断,那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能承担的。

    更何况这个病,只会继续恶化,她不朝上走,就注定下坠。

    薄祁闻从不是什么感性的人,却在这刻,心间生出无法掌控的松动,似有无形的什么,悄无声息地撬动着他的心脏,他想到了过去尘封起来的很多事。

    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不是么。

    喉咙突然有些干痒,薄祁闻很想抽根烟。

    却在摸到烟盒的瞬间,想到眼前还有个人,她应该不喜欢烟味。

    薄祁闻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在意温燃的喜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掐断抽烟的念头,“可赚钱不只有当演员一条路,不是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像是期望她能被自己说服。

    结果当然是不遂人愿的,温燃笑,“没错,是有很多条路,但这条路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从小到大,我没什么特别擅长的,除了小聪明多一点,事事都很平庸,可演戏不一样,它对我来说很简单,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很简单,也许是我自视甚高吧,但对比起我其他的特质,这就是我最擅长的,而在我最擅长的一条路上,有一个机会,我难道不该去抓住么。”

    “为什么别人能抓住的,我连试一试都不行呢?”

    望着温燃不屈倔强又天真的神色。

    薄祁闻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怔然,缄默无声。

    是啊。

    为什么别人都行,她不行。

    他到底是在为她担心,还是他的掌控欲在作祟?

    想到那三个字,薄祁闻喉结轻滚,一股无法言说的滋味自心底蔓延开来。

    他很难说清那到底是什么情愫。

    静默无言不知多久。

    温燃情绪平静下来,垂眸释然一笑,眼睫的影子像蝴蝶挣扎的翅膀,“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您说的对,这个圈子,我进不去。”

    “金子坤让我讨好那些富商,说把他们哄开心了,求他们给个投资,女主角就能是我的了。”

    “可我做不到。”

    温燃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我做不到出卖色相讨好他们,我不要过那种肮脏的人生——”

    话没说完,薄祁闻倏然掀眸,打断她,“那要是,求我呢。”

    他语气轻描淡写,咬字却掷地有声。

    有那么一刹,温燃以为自己听错了,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薄祁闻眼梢轻挑,眉宇间虽有风流之意,眸色却漆邃冷静。

    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轻轻一笑,“我说,你为什么不求我呢。”

    说话间,男人眼里埋藏着暧昧不清的温柔,将茶杯朝桌上缓缓一撂,凝视着她,“我在你面前这么久,你就一次都没想过来求我?”

    第20章 盘中物 超越边界的暧昧

    薄祁闻那晚其实还有个生意上的局。

    和某位挺重要的人物谈合作, 一早就定好了的。

    正因为有这事,薄老太太才没强求他陪着梁碧君去听音乐会,谁又曾想, 赴约的路上遭逢堵车, 暴雨瓢泼而至,整个城市陷入瘫痪,合作方也被堵在机场过不来。

    薄祁闻被堵住的位置,刚好离工作室很近。

    就好像被剧本安排好了似的,那天所有的机缘巧合, 都在把人朝一个方向推。

    避都比避不了。

    薄祁闻望着车窗外的大雨, 没由来一扯唇, 再开腔时, 用几分认栽的口吻说, “去工作室吧。”

    其实他也不确定温燃就在那儿。

    只是心血来潮,过去看看,见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换个心情, 喘口气。

    在见到温燃之前, 薄祁闻是这么想的。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难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年,以他名义资助过的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薄祁闻很难记住那些学生的样貌和名字,又早已习惯袖手旁观,有些聚餐,他都没出过面。

    可就是这样特别的,他在一众青涩的面孔中,记住了温燃。

    她是唯一一个和他走近的。

    也是唯一一个闯入他生活, 关系愈发亲近到逾越分寸。

    那时周擎查出温燃是从哪个包间出来,薄祁闻连面子都没给金子坤留,直接让周擎把人叫到他跟前。

    包厢都是单独开的。

    就为了让金子坤好好给他解释。

    金子坤也没想到这么巧,过来吃个饭能碰上薄祁闻,一时火气都没了,然而再解释也没用,薄祁闻态度冷得骇人,眼里压抑的愠怒都有几分恩断义绝的滋味。

    金子坤心虚归心虚。

    出于商人的角度,他仍觉得自己有理。

    他说温燃是璞玉,需要机会,他给温燃机会了,难道不对吗?再怎么都好过薄祁闻袖手旁观吧,嘴上说着关心,实际上一点儿不作为。

    而且他事先也问过薄祁闻了。

    薄祁闻总不能既要还要,他又没明说温燃是他的小情人儿。

    小情人这三个字真挺刺耳的。

    薄祁闻气到发笑。

    这么多年明面儿上都没动过怒的一个男人,这刻却为一个姑娘寒气森森,金子坤那边还在据理力争,薄祁闻已经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门口狠狠一砸,砸得哐啷一声,包厢瞬间鸦雀无声。

    玻璃材质的烟灰缸没碎。

    倒是把两人的友情砸出了裂纹。

    ——那方向如果躲闪不及,头破血流的就是金子坤。

    金子坤从没那么心寒过。

    他笑着点头,说行,薄祁闻,就为了个女人,你就跟我这样。

    那副明显在气头上的模样,简直想和薄祁闻掰扯个三天三夜。

    薄祁闻却在那刻不知不觉地平静下来。

    他倚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咬在深深吸了口,眼皮都不抬一下,说了声滚。

    金子坤气得嘴唇都颤,骂了句国粹,转身就走。

    或许,触动就是在那一刻产生的。

    薄祁闻终究动摇了。

    就像金子坤说的,温燃那样资质的姑娘,就算没有金子坤,未来也会有王子坤,李子坤来拉她入圈。

    前方是泥潭还是深渊,谁都不知道。

    但总归,在他这里,他不会让她受委屈。

    温燃自是不知道薄祁闻是怎样想的,她只是很意外薄祁闻会说出这样的话,乃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刚巧周擎的电话在这时打来,说雨停了,道路通了,合作方那边来了电话,已经到了下塌酒店。

    浮光暗昧映着薄祁闻那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庞。

    他低垂眼帘,淡声说了句好。

    温燃心跳忽而快起来。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却急不暇择,薄祁闻挽着外套起身了。

    见他要走,她忙道,“你刚刚那话——”

    薄祁闻脚步略顿,似笑非笑地觑她,“刚刚那话怎么。”

    “……”

    温燃抿住唇,突生一点羞耻之意,她小声说,“我没想过,我不敢。”

    这语气倒是老实巴交的。

    薄祁闻吊儿郎当地笑,“那现在呢,敢吗?”

    温燃抬眸,撞进他深邃的桃花眼。

    那眼里,有她企及不了的尊贵傲气。

    温燃捉摸不透薄祁闻,单专注地望着他,一双莹润的双眸清澈又简单,不够性感,却足够撩人。

    薄祁闻深潭般的眸微微起了变化。

    静静等她表态。

    温燃却没有鼓足勇气,说出“求你”两个字。

    她很挫败,她想,她好像总能把到手的机会搞砸,就因为她那永远低不下头的自尊。

    可她不知道。

    她最打动男人的,恰恰是那一身不屈的硬骨头。

    也多亏她这身硬骨头,她才没成为那些男人的盘中物。

    那天的最后,薄祁闻没与她计较。

    男人嘴角扯着不咸不淡的弧度,也没给她抽丝剥茧他话里的深意,只云淡风轻地吩咐她早点下班。

    温燃懵懂起身。

    眼见男人阔步着长腿下楼。

    那颀长高挑的身影,一路消失到楼梯拐角,延伸到她当晚的梦中-

    第二天清早,北城雨过天晴。

    整个城市如同被濯洗过焕然一新。

    温燃早起收到的第一个电话是Amy的,Amy说昨晚她去男朋友那儿了,手机忘了带,问她找自己什么事。

    大概是昨晚见过薄祁闻的缘故,温燃负能量一扫而空,抓了把头发爬下床说,“昨晚工作室停电了,应该不是电路问题,不知道怎么办。”

    Amy说行,她去看看。

    没一会儿,她发来信息:【欠费了】

    Amy又问她:【昨天没来什么重要的客人吧】

    温燃刷牙的手一顿。

    想回薄祁闻算么。

    删删打打半天,还是回了句【没人】。

    Amy那边放了心。

    温燃却是心不在焉的,去食堂的一路,都在回想薄祁闻昨晚说的那些话。

    学校食堂早餐有汉堡,温燃难得想吃点有滋味的东西,就买了个,外加一杯鲜榨豆浆。

    林荫路上人来人往,她边走边吃着朝校外走去,想着一定要在上地铁之前吃完,吞咽得急了点,连沙拉沾在嘴角都不知道。

    那副吃相,还挺不顾形象的。

    她头一次那样。

    结果那天就是这么不巧,她还没走出校园,就遇到了一辆眼熟的豪车。

    熟悉的连号车牌,熟悉的宾利。

    甚至稳稳停在她面前的频率都是熟悉的。

    温燃心口一突。

    车窗降下,就瞧见薄祁闻仪态雍容地坐在后座,眉清目朗地瞧着她,很轻地挑了下眼梢。

    他的出现就像注入情绪里的鲜活氧气。

    温燃嘴角不自禁扬了扬,惊奇说,“您怎么在这。”

    薄祁闻上下打量她一眼,白衬衫,牛仔裙,衬衫收进窄腰里。

    纤细的脚踝上,一双白色袜子,配着一双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色帆布鞋,简单素淡的像栀子花,风拂过来,还能闻到她发丝上的香气。

    偏偏嘴角沾着一点汉堡的残渣,有种笨拙的娇憨。

    倒是难得见她如此日常的穿搭。

    薄祁闻觉得新鲜,会心一笑,“来学校找你们校长谈点事。”

    说是来找校长。

    其实是校长找他,说是捐体育馆那事儿出了点岔子,想跟他详细谈谈。

    薄祁闻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便来学校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某人,结果还挺巧,真就见到了。

    他冲温燃一挑眉,说,“上来。”

    温燃啊了声。

    薄祁闻说,“啊什么啊,难道要我抱你上来?”

    温燃不是不习惯他狎昵逗弄的说话方式。

    她只是突然想到她昨晚被他从矮凳上抱下来的画面。

    耳根偷偷发烫。

    温燃听话地上了车。

    可能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车,她这次还挺胆肥,对薄祁闻命令说,“你帮我拿一下豆浆。”

    薄祁闻闷出一嗓子笑。

    倒是从善如流地帮她接过那杯冰豆浆,指尖也不经意地擦碰到。

    那触感……温燃心速加快。

    接回来时候,她莫名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抬头对周擎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周助早上好。”

    周助冲她点头,“温小姐早上好。”

    那语气毕恭毕敬的,就好像温燃是什么很尊贵的人,可惜那时温燃年纪尚浅,并不懂那规矩语气里的深意。

    车子在来往学生的注视下,反方向朝校园深处的教学楼方向开去。

    温燃注视了会儿,说,“先生,我还要上班。”

    薄祁闻随手拨弄着平板说,“等会儿让周擎帮你请个假。”

    温燃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左右他说什么是什么。

    不一会儿,车在行政楼面前停下,薄祁闻下车前侧头对她说,“我去和你们校长聊会儿天,你在这儿等我。”

    温燃轻轻一噎,说,“我和周助?”

    薄祁闻说,“他跟我上去。”

    “……”

    温燃默默无语,“可我不会开车啊,万一有人要赶走你呢。”

    据她所知,校内是不允许停车的。

    薄祁闻却淡然道,“放心,没人敢驱赶你。”

    他这话是真的。

    校内的人看到他这车,除了注目礼还是注目礼,根本没人过来驱赶。

    只是温燃不大自在。

    校内的人不认识薄祁闻,但不代表不认识她。

    想着校内论坛就经常八卦哪个女生上了哪个豪车,温燃不想成为八卦名单中的一个,就干脆从车上下来,坐到旁边林荫路下的长椅上,继续吃汉堡,喝豆浆。

    这一幕,刚好被楼上的薄祁闻看到。

    就这么静静瞧着她,他连校长说了什么都左耳听右耳冒,嘴角饶有兴致地扯着。

    好不容易啰嗦完,校长喝了口茶,笑说,“也麻烦你了祁闻,都怪那工程队,太不靠谱,还要你再拨资金。”

    这会儿温燃也吃完了。

    她把垃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绕着薄祁闻的豪车仔细观摩了一番。

    薄祁闻嘴角弯得更深几分。

    收回目光,他垂眸呷了口茶,这才对校长道,“不碍事,左右指望校长多关照一下自家孩子。”

    校长眉开眼笑,“那肯定的,你放心,念辞这孩子灵得很,以后绝对会有大出息。”

    “我倒希望你帮我把她看紧一点。”

    薄祁闻眸光微敛,想说不只有沈念辞,还有另外一个,但转念一想,温燃已经大四,很快就能毕业,就是想关照,也没机会。

    念头作罢。

    薄祁闻没再深聊,找了个借口便起身离开。

    校长一路把薄祁闻送出行政楼,临了还寒暄几句。

    温燃没敢上前。

    偏偏校长打算目送薄祁闻离开,薄祁闻上了车他都还没走的意思。

    见她迟迟不上车,薄祁闻手扶着车门,说不上故意使坏,还是怎么,干脆叫了她一声,“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来。”

    此话一出。

    校长脸色都愣了三分。

    更别说温燃。

    好在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校长不一定认得她,她便硬着头皮,装作不认识校长的样子,匆忙上了车。

    车门关上。

    温燃脸都红了。

    薄祁闻却觉得有意思得紧,他漫不经心地打趣她,“让你坐我的车,又不是让你上断头台,瞧你委屈的。”

    温燃绷紧嘴角,脸色不大自在,说,“公共场合,怕人误会。”

    “误会什么。”

    薄祁闻瞧着她那避之不及的样子,呵笑了声,“误会你是我的人?”

    那话有股超越边界的暧昧。

    温燃心跳一下便快了。

    薄祁闻总是这样,话里真假不辨,让人悸动难捱。

    赧然的情绪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眼下车已经驶出校园,明显与前往工作室相反的方向行进。

    薄祁闻低眸看着全英文的合同,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道,“带你去改头换面,去个饭局。”

    “……”

    饶是再淡的性子,听到这话也懵了。

    温燃措手不及地看着他,“带我去饭局干什么?”

    见她愚笨又有趣的做派。

    薄祁闻抬眸轻瞥她一眼,调笑中蕴着一丝昭然的宠溺,“不是你说的,要当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