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呛奶 害怕
真正到了十九阿哥床边, 舒宁才发现,这不是她的错觉,十九阿哥的声音的确微弱, 所以她听不见。
她刚到,就看见阿哥呛出一口唾沫出来,身边的人居然也不作为, 舒宁是真的气着了:“阿哥都这样了, 你们就不动弹一下的吗?”
说完之后嬷嬷跪了一地, 一句话不敢说。
随后,舒宁将阿哥摆成侧卧, 用随身携带的帕子包着手指头, 希望刺激阿哥将呛到的奶吐出来,没一会儿,阿哥就吐出一大口奶,舒宁擦掉之后还被十九阿哥咬了一口,牙齿硌着指骨,舒宁皱了皱眉。
坐着将十九阿哥抱起来,倒着趴在自己的膝上, 用力的拍打十九阿哥的背部。
高贵人看着舒宁这样做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甚至想要将十九阿哥从舒宁手里抢回来:“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能打他!”
金果一个健步拦住之后, 揽星揽月才将高贵人挪到了另外一间房, 只是她依旧不停地在哭。
舒宁见十九阿哥有反应, 又掐了掐他的脚底,见他又吐出一口奶,哭声明亮了许多,才放心下来。
这个时候太医终于从太医院赶过来了, 倒也正常,毕竟太医院不在东西五所,而是远在宫外,和六部在一个位置,就在礼部隔壁,有时也负责修撰医书。
为十九阿哥诊脉之后,满头大汗的李副院判才放下心来:“依微臣所见,十九阿哥情况危急,还好如今已经咳出,情况还算可以,待微臣开药,慢慢的养上一两个月也就能好了。”
舒宁终于放心了下来,她刚看这孩子脸都有点发紫,实在是害怕,万一一个不小心窒息了,那就真的完了。
等这边处理好之后,舒宁才扭头去高贵人那边,她一见着舒宁就道:“你还我孩子!你们都像穆嬷嬷一样,要害我的孩子!”
舒宁不理解,问了高贵人身边的宫女才知道,原来刚刚也有一个嬷嬷想要这样拍,但高贵人觉得这是在害阿哥,硬是不叫做,把孩子抢了回去躺着等太医过来。
想到这儿,舒宁也觉得头疼,太医院的确是离后宫太远了,从外头走进来,一路进宫,再到殿内,要浪费不少的时间,平时请个平安脉还无妨,但要是像十九阿哥这样的急病,那是真的一秒也等不了的。
“十九阿哥没事儿,你去看看吧。”高贵人才十几,尚且还天真愚蠢着呢,舒宁不想和她计较,毕竟她只是愚蠢,不是坏,和蠢人说话,又说不通,还浪费自己的感情,
随后,舒宁出了门,又吩咐道:“赏那个嬷嬷,告诉她们,以后阿哥要有什么事儿,我允许她们一切以阿哥为先。”
“是,娘娘。”
回头,舒宁就在和皇上吃饭的时候说了这件事:“太医院离后宫实在是远,若是这次十九阿哥的事情,太医能够及时赶过来,或许能有更加合适的处理,也不至于让高贵人抱着孩子哭了,十九阿哥也不用喝这两个月的苦药了。”
虽然舒宁做了措施,但毕竟她是是被通知然后才去的,所以十九阿哥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奶,肺上一直有些咳嗽。
舒宁虽然没有提高贵人,但皇上还是给她说了句话:“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该多教教她的。”
随后,皇上又道:“你手上是不是留了痕,可严重?”
舒宁被咬伤,心里的确七上八下了好一会儿,人的口腔简直是细菌大全,比被狗咬了都严重,还好她当时用帕子包着,虽然留了痕迹,但几日她没有发炎,也没有嗜睡,应该是没什么事儿。
“还好,多谢皇上关怀,太医说敷药十来天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就好。”皇上莫名想起来当初他见贵妃,让她磨墨,她白玉般的手捏着墨条,十分好看,要真是留了疤痕,的确可惜。
“所以我想,能不能在宫里设一两间房,让当值的太医来这里当差,也省得他们来不及赶来,延误了病情。”
“这是小事儿,你决定就好。”皇上道。
见皇上同意,舒宁放下心来,回去就开始弄这件事,她在戏台子旁边找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原来是放一些行头的,现在收拾出来做太医院在宫内的值班室。以后再叫太医,就不需要等一个时辰了,两炷香的工夫就能到了。
四月,皇上再次巡查永定河,带上了皇子,胤祾跟着去,元瑾自己呆在家里。
五月,舒颜来宫里看舒宁,只是这次,舒宁觉得她好像有些小心,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就闯了进来。
舒颜也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人,舒宁还没问她呢,舒颜就全招了:“额娘,我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公主府内的大夫诊出来的,应该是件喜事的,额娘你不知道,策凌可高兴了,底下人来报说他晚上不睡觉就在屋内笑,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
“是个傻子,高兴傻了。”舒宁更满意的是舒颜好好的掌控整个公主府,连驸马身边的人都是她的,没有被底下的人忽悠瘸了。
随后,舒颜趴在舒宁的膝上:“可是,额娘,我有点害怕怎么办?怀孕生子本来就是女人应该经历的,我为什么会害怕呢?”
舒宁摸了摸舒颜的头发:“害怕是正常的,额娘有你们的时候也是害怕的,尤其是知道自己肚子里居然有两个孩子的时候,你不知道,额娘小时候就知道妇人产子是件多危险的事情,胎大一定难产,所以怀孕的时候一口都不敢多吃,生怕吃多了孩子大,生不出来。”
“那后来呢?”
“后来额娘的肚子还是越来越大,即使一直在控制饮食,肚子也并没有小,直到你们玛嬷入宫额娘才知道是两个孩子,你们可能不知道,实际上你们两个出生的时候可小了,比平常的孩子都要轻好多呢。”
“可我和哥哥还是健健康康的成长起来了。”舒颜道。
“是,只是当时的害怕也是真的,是人都会害怕的,事情总会过去,孩子会健健康康的成长起来,额娘有你们两个,不后悔的。”
“额娘,我知道了,我会勇敢的。”舒颜道。
随后,舒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舒颜生活在新时代,她大可对她说外边的天地如何如何宽广,她没必要和所有女人一样,她就是她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
但这不是新时代,这里是清朝,是康熙四十三年,她是公主,锦衣玉食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劝她勇敢。
第132章 失子 富察氏
六月, 天气热的厉害,舒宁宫里时时刻刻都用着冰,却还是觉得燥的慌。
“娘娘, 这是皇上特命御膳房送过来的酥山,说是做的不错,不那么腻味, 您尝尝, 是不是比大膳房的手艺好?”揽星道。
舒宁尝了尝, 的确是不错,这个时候的酥山是拿酥油做出来的, 也就是牛奶搅拌出来的脂肪部分, 放在现代,就叫做黄油。
她作为贵妃,有专门为她养着的奶油,每天还有八斤的牛奶作为份例,想拿这个做什么都行的。
所以这个时候的酥山是纯粹的动物制品,一点科技也不带的,味道还是很好的, 只是有一个缺点,酥油单吃实在是太过腻味,舒宁是不太能受的了的, 大膳房一般给她准备的都是和牛乳或者其他的甜米、甜点混在一起的, 不会太腻。
而皇上送来的这碗,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非常细腻,调和的也很好,有些甜, 但还在舒宁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不会让她吃两口就不想吃了。
舒宁边吃酥山,边处理宫务,太医院在宫里值班之后,每天看的嫔妃也多了一些,算是提高了不少的工作效率。
下午,天气还是热,乌雅氏本想邀请舒宁和觉禅氏一起去听戏,也觉得闹得慌,最后只约了明个一早去畅音阁听曲子。
只是第二天一大早,乌雅氏来请安的时候明显是一脸的不痛快。
舒宁好奇,于是就把乌雅氏留了下来问:“你这是怎么了?”
乌雅氏坐在椅子上叹气:“还不是胤禛,昨晚上得到的消息,弘晖不大好,已经请太医去看过一次了,还要再请第二次,我就说不要让他们把孩子逼的那么急,怎么就不听呢?”
觉禅氏问:“孩子的病可不了的,或许是胤禛和福晋谨慎,所以才多请一次。”
乌雅氏摆手:“谁知道呢,他们自己的孩子,弄成这样,我说过,但他们不听,我能怎么办。”
乌雅氏没了听曲子的兴致,约定只好取消。
谁知道几天之后,六月初六,却传来了弘晖夭折的消息,乌雅氏是想把两个人叫来宫里再说一顿的,但现在孩子没了,她就算是说的再多,也不顶用,她索性算了,不管了。
弘晖是嫡子,但他年龄小,还没有请封世子,如今身上没有爵位,是不该风光大葬的。
乌拉那拉氏操办完儿子的丧礼,就大病一场,像是魂儿被抽走了一样,初一十五来宫里请安的时候,面色苍白、形销骨立,和这些年追求一直追求佛学,瘦到手臂都在袍子里晃荡的的胤禛走在一起,谁见了都知道这两夫妻最近过的不太好。
舒宁感觉乌拉那拉氏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这起码得是二三十斤才能有的效果,倒是和李氏有些相似。
只是乌拉那拉氏远没有舒宁见李氏时,她的眼睛那么亮,她本就死板,就像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而现在,舒宁觉得乌拉那拉氏这口井快枯了。
“你们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若不善加保养,难道要等将来后悔吗?”舒宁问道。
说实话,虽然乌拉那拉氏和胤禛几乎已经成婚十年,但她不觉得这俩人已经到了老夫老妻的程度,才不到三十的年纪,完全可以再生一个。这样,或许乌拉那拉氏有了新的支柱,精神都能好些。
“儿臣最近像寺庙里的师傅请教,倒是多了些保养的法子,只是终究不如皇阿玛。”胤禛看起来比乌拉那拉氏好些,弘晖虽然是嫡子,但他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李氏所出的弘盼、弘昀都还在呢。
“日子还得继续过,怎么过才能过的好,自己想想吧。”舒宁道。
“儿臣知道了。”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回道。
只是这次之后,舒宁听胤祾说,胤禛直接住寺庙里了,说是修心,直到皇上打算出发巡视塞外,要把他也带着,胤禛才从庙里搬出来。
今年和往年不同,往年的皇上都是把胤褆、胤祉带着,把太子爷胤礽留下来监国的,今年皇上却把胤礽带在了身边,留了胤褆、胤祉在京中。
舒宁敏锐的发现皇上和太子之间的确是和往常不一样了,或者说,皇上更不放心是胤礽了,所以才要呆在身边。
除开胤礽以外,剩下的皇子还有胤禛、胤祾、胤禩、胤祥、胤禑、胤禄六个阿哥。
胤祯都没来的情况下,胤禑和胤禄能被皇上带着过来,属实是沾了王氏的光了,她倒是真的一直受宠,就算是和嫔、高贵人在的时候,也都是屈居第二,从来没下去过。
这次出巡,舒宁也去,舒颜也跟着来了,她的胎已经四个月了,相当的稳,正好皇上出发去塞外也就是一个月的事情,舒颜实在是想出来松口气,所以特地入宫求了皇上让她也跟着。
倒是温宪没有过来,她在京中陪伴太后,当然,也可能之前在路上中暑差点出事,乌雅氏都说温宪有点不太敢出远门了。
一般来塞外,皇上都要选八旗中长相最佳,武术和马术都很不错的八旗子弟过来撑场面,给蒙古各部秀秀肌肉。
此次中选的子弟中,也有元瑾的弟弟傅尔丹,她倒是逢年过节的都能见到他,只是对于弟弟来这种场合还是有些担心。
和胤祾说过之后专门找了一回傅尔丹,傅尔丹一看姐姐过来就想缩,长姐从小厉害,他到现在都有些害怕。
之后,傅尔丹才用十分不着调的语气和元瑾说:“放心吧长姐,我会好好表现的,争取让皇上记住我,以后姐夫要是对你不好,我替你撑腰!”
傅尔丹这话说的虽然暖心,但牛皮也吹的太大了,元瑾实在是不敢听,她板着一张脸,训到:“什么姐夫,那是贝勒爷,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大没小,还给我撑腰,你姐姐我嫁的是皇子,不是公侯,你先管好自己,不给我惹祸就不错了。”
傅尔丹没脸没皮的笑了笑,然后保证到:“绝对不给姐姐惹祸!”
之后,元瑾又问了些家里的事情,得知家里一切都好之后,才放心回去了。
谁知道就在第二天的比武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匹黑色的烈马冲出等待场地,向前冲过来,大概是明黄色太过亮眼,所以这匹马直直的向皇上的帐篷冲了过来。
胤祾立刻往起身皇上那边走,站在了皇上前边,和周围的侍卫围在一起,随后,其他皇子也都过来了。
此刻,原本就在一旁站着的傅尔丹借助一旁放着的木墩,助跑起跳,抓准时机,一下就跳在了这匹烈马的背上。
拉住缰绳,想要驯服这匹马,胤祾看着都觉得担心,他自然是见过傅尔丹的,但没想到他这么不要命。
行进中的烈马可不是那么好制服的动物,那是猛兽,随随便便就能把人甩下来,踩踏致死。
还好,傅尔丹骑术像是相当的好,没一会儿,烈马就有被制服的姿态,等到了皇上帐前,已经不再发狂了。
傅尔丹翻身下马跪着问安,皇上站起来一连说了三声好,然后才道:“是我大清的巴图鲁,赏银百两,赐貂皮褂。”
周围的蒙古王亲们也都站起来夸傅尔丹勇武,傅尔丹则是赶紧带着烈马到外头去。
元瑾从胤祾这里知道消息,带着药就去找傅尔丹了,看着他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害怕。
“你知不知道那是发了狂的马,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你,再踩上几脚,你现在还能见到我吗?”
傅尔丹摸了摸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姐姐你别生气了,带着什么药快给我用用,宫里的必定是好药,我这拉伤了,正疼着呢,等不及了。”
元瑾将药瓶子扔给他:“以后这种事情不许做了,你得活着,瓜尔佳氏才在,你是了,我就真没娘家了。”
傅尔丹这才正常了许多,答道:“我知道轻重,不会再有下次了。”
傅尔丹冒险的好处也是有的,刚回了宫,任命就下来了,皇上任命他为正蓝旗蒙古都统,这可是一品的官儿。
舒宁都觉得有些眼热,托合齐干了大半辈子,也就才混了个步军统领,才是从一品而已,正蓝旗蒙古都统,可是正一品,比托合齐还要高一层。
当然,论品级是这样,论实权的话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八旗蒙古都统足有八个,又是分管蒙古这边将士的,肯定不如仅有一个的步军统领权利大。
直到七月流火,草原逐渐冷了许多,皇上才带着阿哥们班师回朝。
胤禛刚一回府,就要检查弘盼的功课,这也是和皇上学的,皇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从外头回来之后,看看儿子们都学的如何,有没有松懈。
只是这一检查就出了事儿,弘盼原本就资质平平,不是什么天才,功课什么都就那样,哥哥去世,他也得跟着忙,更影响功课,之后又听说阿玛出城,放松了许多,功课都是应付着完成的,自然不能让胤禛满意,胤禛责罚他重写。
弘盼看着堆积如山的课业,只觉得心累,再写一遍难道他就能过了吗?他永远也不可能像大哥那样写出让阿玛满意的文章的。
与此同时,看到弘盼再交上来的文章依旧非常糟糕的胤禛也不明白,同样都是他的儿子,年岁也差不多,生母不同,生出来的儿子真的至于差这么多吗?
九月,京城刮起了北风,舒宁换上了皮子斗篷,外出的时候不至于被风扑着,从前她其实不是很理解天稍微一凉,张贵人就要趁着还有太阳,赶紧将箱笼里是大衣裳拿出来晒好,驱虫,重新打理,现在她懂了,人到了年龄,是真的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谁承想,就凉了这几天,舒宁没事儿,倒是京城四贝勒府的弘盼发起了烧,到了晚上直转成高烧,四贝勒府的人天不亮就派人等在太医院门口,一大早就把太医请到家里去了。
可这也无济于事,开了药吃了之后并不见好转,隔天中午,弘盼夭折。
李氏哭成了泪人,此刻,她终于理解了前几个月的乌拉那拉氏,丧子之痛,心如刀割,李氏直接哭晕了过去,还是身边的侍女抱来了弘昀,李氏才不至于伤心过度。
胤禛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年之内,两个儿子夭折,刚给弘盼办完了葬礼,胤禛就重新回到寺庙里继续修行了,寺庙倒是变成了他抚慰心灵的地方了。
御花园里的枫树叶子又红了,舒宁也就开始准备大选了,今年在御花园选看秀女,每日两旗,依次入宫。
今年大选,皇上大概是想着皇子们都渐渐长大,一个一个的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像是胤?,妾室郭络罗氏都为他生了三个儿子了,可依旧一个嫡福晋也没有,的确有些不合适。
皇子之中,若是除开太子,要论谁的身份最尊贵,也就只有十阿哥胤?了,母为温僖贵妃,往上数数,父族和母族的祖先都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也就是说,他的高祖父与外高祖父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在清朝这样一个无比看中血缘的地方,胤?当时无愧是血统最纯的一个人,虽然他平日里表现平庸,但没有人敢慢待于他。
身份如此高贵,皇上在给他选福晋的时候自然也是十分忧愁。
既不想他的福晋身份太高影响太子地位,闹的诸皇子将来不得安宁,也不想他的福晋身份太低配不上他的身份。
最后,皇上给胤?指了一个来自蒙古的福晋,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为胤?的嫡福晋。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虽然不如科尔沁部,但也是蒙古的大部落之一,身份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样既断绝了胤?以后和太子相争的可能,身份也足够显赫,配的上胤?,同样,用一个儿子,加强了和蒙古的联系,可谓是一举三得,皇上对这个指婚可谓是相当的满意。
只是胤?自己如何想,没有人知道,蒙古来的福晋和他是否处得来,也不会有人在乎,就像这些年皇上指婚从来都不会问被指婚的人愿不愿意一样。
同样的,还有胤禌的福晋,在所有阿哥的福晋里属于中规中矩的,不出挑,也不落架。
最后,就是舒宁最最关心的胤裪的福晋,她没想到皇上居然给胤裪指婚了富察氏,这可和舒宁额娘家富察氏不一样,只是姓富察,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官儿,皇上给胤裪配的,是鼎鼎有名的沙齐富察氏。
乾隆元后富察氏,就是从这家出来的,是富察·马齐的侄女。
马齐可是一个敢当众在朝堂上和康熙打架的人,偏生皇上把他家三兄弟都下大狱了之后又官复原职了,可见这人的能耐,直到乾隆朝,他依旧是不折不扣的大学士,从来都没跌下去过。
而胤裪的嫡福晋,就是富察·马齐的嫡女。
这属实是让舒宁又惊又喜,看着胤裪不甚在意,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觉得这可能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皇阿玛挑的人自然是最好的,我都满意,最近这几天苏麻喇姑有些不太好,我想去看看,额娘要一起吗?”胤裪问道。
舒宁点了点头:“苏麻喇姑年纪大了,是有些多病多灾的,你这些天常去看看她,她高兴,额娘跟你一起去。”
舒宁记得苏麻喇姑活了九十来岁,今年,苏麻喇姑已经九十一岁了,也没几年了,她小时作为胤裪的老师,实在是教了胤裪许多,这些年和永寿宫也从来没断了联系,舒宁是希望她好的。
这边舒宁高兴了,敏嫔却有些不太高兴,她看着胤祥,有些发愁:“兆佳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和你合不合得来。”
胤祥看着额娘,不在意的笑道:“皇阿玛的挑的人怎么会不好呢,儿子和她定然能够相敬如宾的。”
对胤祥来说,福晋是谁,什么样的身份一点也不重要,他想要的,会自己去争,皇阿玛最近经常叫他和太子爷一起学习,一起办事,眼看着是要培养他的,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耽于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永和宫正殿,乌雅氏也得到了消息,十四阿哥胤祯的福晋为是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
乌雅氏难免有些可惜:“十四阿哥的福晋,身份还是没有乌拉那拉氏高啊。”
她身边的侍女翠儿提醒道:“娘娘,胤禛阿哥毕竟是孝懿皇后养大的,自然和别的阿哥不同些,和他一起长大的六阿哥、八阿哥福晋身份都不低。”
“我怎么不知道,用得着你来提醒?”乌雅氏看了她一眼,翠儿就被巧儿给叫出去了。
在外头,乌雅氏身边的大太监才语重心长的说:“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是娘娘的忌讳,以后可莫要再提了。”
屋内,巧儿说了好几句好话乌雅氏才气儿顺了些:“咱们阿哥能征善战,害怕将来挣不到军功,再娶个身份高贵的侧福晋吗?”
“这倒也是,只是胤祯屋子里那两个,是不是很受宠?就是那两个觉罗氏?”
巧儿仔细的给乌雅氏介绍:“是,娘娘您记性真好,是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前边的有个小阿哥,去年生的,如今已经起名了,叫弘春,后头的是个小格格,还没有名字呢。”
“叫她们安分点,不许勾坏了阿哥。”
“是。”
又过了几天,皇上似乎是觉得只给小的挑福晋有些不太好,给年纪稍长一些的阿哥也都选了人,尤其是看着子嗣不丰的几位。
大阿哥胤褆虽然说是拼了好几个女儿才终于有了一个儿子,但这十年,也就唯一的这一个,还是今年八月,才有一个侍妾王氏又诞下来一个小阿哥,实在是不够看的,尤其是去年他的嫡福晋早逝,皇上必须得在今年给他选个继福晋才行。
最后,皇上择中了总兵官张浩尚之女,张佳氏作为直郡王福晋。
然后就是三阿哥胤祉,他倒是硕果满满,从有了福晋开始,几乎每隔一两年就有好消息传来,但可惜的是,留下的没几个。
所有的七个小阿哥里,如今留下来的就只有三子弘晟、六子弘曦和今年五月田氏刚刚出生的弘景。
皇上倒是没有给他新赐格格,但却叫了他来在昭仁殿说了一顿,问他是怎么养孩子的,胤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皇上听了也心烦,索性让他暂停修书的差事,回家反省反省。
之后,皇上又给四阿哥胤禛赐了两个格格,一个是钮祜禄氏,一个是耿氏,原本四贝勒府孩子还是够看的,弘晖、弘盼、弘昀,三个小阿哥在所有阿哥里也不算是少的。
但大概是流年不利,胤禛接连夭折了两个孩子,还都是七八岁的,现在他的府里就剩下一个独苗了,可孩子从小长大不容易,皇上最知道这其中风险有多大,所以还是给他赐了两个格格。
接下来就是老五 ,三个阿哥齐齐整整的都养住了,看着也活泼健康的,这次秀女就没有他的份。
但皇上看着胤祾犯了难,按理来说胤祾有两个嫡子,不算多,但也不至于不够看,但他后院光秃秃的,就只有个福晋,和其他阿哥比起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胤祾也指上一两个人,又想起自己和赫舍里当初的情分,胤祾现在刚刚也才成婚没几年,和他当年一样,他当初也是不愿意再加一个人进来的,他不愿意赫舍里伤心。
最后,皇上叫了胤祾来当面询问:“此次选秀,朕有意给你选两个人,来问问你的意见。”
胤祾听见皇上这话先是诧异,再是疑惑,最后又想了想,才跪下来说:“皇阿玛,儿臣更愿意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正事儿上,后宅之事,福晋照顾的很好,儿臣有她一个就够了。”
皇阿玛虽然说是问他想要什么样的人,但如果他真的想要给他指人,不需要问他的意见,直接把人送过来就行了,可见皇阿玛不是真的要问这个,只是是试探而已。
皇上对胤祾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问:“你确定?那若是朕让你以后都不许再有妾室了呢?”
还是试探,胤祾想。
“儿臣确定,有福晋一人足矣,女人再多,也只不过是凭添烦恼罢了。”
“你倒是情深意重。”皇上开口道,语气不是很客气,倒好像是多了些许讽刺:“皇家需要开枝散叶,才能枝繁叶茂,屹立不倒,你这难道不是自私?”
胤祾低着头辩驳:“儿臣有两个阿哥,自认为子嗣并不稀少。”
皇上‘哼’了一声,道:“才两个而已,朕可是有你们兄弟十九个。”
胤祾这时抬头恭维道:“所以大清有皇阿玛,已经是枝繁叶茂了,何必需要儿臣呢?”
“你倒是会狡辩,这次就没你的份儿了,回去吧,给朕多生几个孙子,下次就不问你了,要是不行,下次大选,定然有你的份儿。”皇上威胁道。
“是,儿臣和福晋一定谨遵皇阿玛教诲。”胤祾知道这就算是完了,出了昭仁殿,想着既然都来了,就去看看额娘吧,于是转头去了永寿宫。
而此刻昭仁殿里的皇上看着胤禩的名字,一脸凝重,他的这几个儿子中,就只有胤禩,成婚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别说是儿子了,连女儿也没有一个。
他其实也有听闻说胤禩惧妻,所以不敢歇在妾室屋子里,但他不相信他的儿子这么软弱,胤禩虽然脾气温和,但也是皇子,难道连一个女人都拿捏不住?更大的可能是胤禩想要和胤褆一样,先生出来嫡子,妾室的孩子看不过眼的缘故。
只是皇上还是不满意,再怎么样,起码得有个孩子才行啊,他直接给胤禩指了一位侧福晋,就算嫡妻不行,侧福晋生一个也好啊。
一转眼,大选结束,宫里倒是没有再添新人,舒宁也轻松了不少,不用干活了。
今年冬天的新衣已经裁制好了,舒宁挑了个晴好的天儿,将库房里的大毛衣裳也都整理了一遍,到时候好穿。
又派人给六贝勒府,十二阿哥府,和靖懿公主府都送去了一些皮毛,都是上好的皮毛,反正她也穿不了这么多,不如给孩子。
当然,胤禄那里也是有的,毕竟名义上她还算是胤禄的养母呢,胤禄又还小,自然得多照顾着些。
谁知送皮子的人回来以后,却道:“奴才们到的时候就听说公主已经开始生产,实在没办法接待,是驸马爷出来露了面,收下了这些皮子。”
舒宁连忙坐正了问:“情况怎么样,可请了太医没有?”
“娘娘您忘了,自打公主到了九月,太医就住在公主府了。”揽星在舒宁身边提醒。
舒宁的确是急昏了头了,即使是这个时候,也是能推测出来大致的生产期的,太医早就提前预备好,住在公主府等着舒颜临产了,算算日子,也的确是到了。
舒宁真恨不得立刻出宫去陪着舒颜,早知道她就该留舒颜在宫里住一段日子的,只是从前从来没这规矩,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但就这么在宫里等着真的太难受了。
还好,第二天一早,宫门刚一开,舒宁就得到了好消息,舒颜和小格格一切都好,母女平安。
舒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舒颜生产比她自己生产还要紧张。
小格格出生的日子好,正好和她舅舅胤裪撞在了一天,胤裪过生辰喝了一晚上的酒,起来就听见这样的好消息,高兴的说:“这孩子就是会挑日子。”随后他就骑着马去了公主府看他的小外甥女了。
可惜被舒颜拒绝并且赶出了房间:“小孩子多金贵,你就这么跑来,谁肯给你看?”舒颜打算至少等小格格几个月的时候再抱出去见客的。
这可把胤裪给委屈坏了,急着赶过来却什么也没见到,就在舒颜门口蹲着,还耍无赖:“我洗漱过的,酒早就醒了,你不让我看我就不回去了!住在你这里!”
舒颜被弟弟的无赖程度震惊到了,最后妥协,叫他换了衣裳,在堂屋短暂的看了一眼女儿。
而胤裪这个时候只觉得小孩子刚生出来真的太可爱了,他也要和富察氏生十个八个,最好都是女儿。
谁知道这个话一出口,就被在里间的舒颜听到并警告了:“你这是要生孩子吗?你这是要富察氏的命,去去去,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碍事。”
胤裪心满意足的回去了,等第二天给小格格洗三的时候,策凌抱着女儿,也只是短暂的把孩子拿出来给大家伙看了一眼,不过三秒,众人都还没看见呢,就又抱回去了。
等舒颜坐完了月子,再一次见到舒宁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五上元了。
舒宁看着憔悴了不少的舒颜,只觉得心疼:“气色是差多了,我就不该叫你来。”
舒颜被逗笑了:“额娘,瞧您这话说的,十五团圆节我怎么能不来宫里看看额娘和阿玛呢?”
“可惜舒窈还太小,不然我肯定抱过来给您瞧瞧。”
然后就被舒宁说了:“那么小的孩子折腾什么,等着周岁再抱过来我见见也不迟,不急着一时片刻的。”
随后舒宁才注意到舒颜的称呼:“舒窈是你给孩子起的名字?”
舒颜点点头:“我和策凌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了,当时我就在想,若是个女儿的话,就叫舒窈。
诗经《陈风·月出》中有言‘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额娘您希望我展颜,我也希望她这辈子可以不用费劲儿,轻轻松松的过完这一辈子,策凌他都听我的,于是这名字就这么定了。”
舒宁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睛有些酸,她就知道,还是女儿最贴心。
正月刚刚过完,皇上就又要启程南巡了,前两年黄河在仲家闸决口,才刚刚修缮好,所以这次南巡的目的依旧是为了巡查河工。
当然,皇上也想顺道看看江南的情况,大清首都在北,根源也在北,对南边的掌控远远不如北边扎实,所以皇上才对和南巡如此重视,就是要了稳固江山。
曹家、李家这些皇上非常信任的家臣在江南扎根也是为了方便皇上获取江南的消息。
这次南巡,罕见的皇上没带中间的那些阿哥们,倒是取了两头,将太子、直郡王、胤祥、胤禑、胤禄都带走了。
这几年,皇上越来越爱把太子呆在身边放着,而不是任由他监国,舒宁感觉,这是对太子的一种不放心?
毕竟作为一个太子,他要学的从始至终都是治国理事,放在京城,他才能真正学到东西,锻炼到自己,带在身边虽然能增长见识,却也失去了独自处理事务的能力了。
闰四月,皇上在巡查完高家堰堤工之后,就扭头返回京城了。
而在宫里的舒宁看着日历,算今年为什么是闰四月,哪怕是经历再多次,舒宁都觉得这个闰月的算法非常的不方便。
她还是读过书有一定基础的,这要是换个农民,非得被这个日子算法弄的一头雾水,到最后也搞不明白今年是哪一年,现在是哪一月。
六月,在皇上要去热河行宫前,胤裪大婚了,大概是因为皇上去年批发秀女的缘故,今年京中的喜事多的很,一个接一个的,要是稍微有点门第,但家私不丰的人家,光是送礼都得把自己送穷了。
或许是经历过一次,这次舒宁表现的比上次好,但看到胤裪和富察氏一起拜她的时候,还是有点忍不住,小儿子都熬到成婚的日子了,日子过的真快。
隔天,胤裪和富察氏两个人一起来宫里请安,等到了永寿宫,舒宁早就在等着了,为此,今儿的早会舒宁都尽可能快的结束了。
胤裪和富察氏一进来,舒宁就觉得皇上指这个婚真的是相当不错,大概是胤裪真的傻人有傻福,富察氏长相十分出挑,又是大家闺秀,家世背景,行为举止简直没有一处可以挑剔的,舒宁都觉得这样的女孩子配胤裪简直有点可惜了。
尤其是胤裪一进来就问她:“听说额娘您给六哥和六嫂他们准备了好多东西,我也要!”
舒宁没好气的说:“什么时候少的了你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出府的时候皇上给了你那么多钱,还惦记着额娘这里的。”
胤裪不解的反驳道:“皇阿玛给的是皇阿玛给的,额娘给的是额娘给的,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倒是把一旁的富察氏给看呆了,她从来没见过母子之间这么相处的人,尤其这还是在宫里。
成婚之前,她额娘就已经找人打听过作为皇子福晋应该做什么事儿,不应该做什么事儿,甚至详细到了怎么应对身为妃子的婆婆。
但这都是额娘从自己出发推断的,给她做参考,她本来心里挺有谱儿的,没想到以来就这样说,这叫她怎么接呢?她用不用说话啊?富察氏的心里满是疑惑。
舒宁发现了默默站在一边的富察氏,笑着问她:“你有没有名字?”
富察氏连忙回到:“儿臣家里都叫儿臣云婠。”
“那我以后就叫你云婠了,别害怕,胤裪从小就是这个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说不动他,看看我给你们两个准备的东西吧。”
舒宁让揽月将她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其实和当初给胤祾的差不多,都是首饰之类的东西。
胤裪看到东西才心满意足的点头:“果然额娘还是疼我的,不过六哥说的对,额娘的确更疼福晋。”
富察氏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贵妃娘娘果然有钱,这些东西就算是富察氏的库房里也不多见。
等胤裪和富察氏走了之后,永寿宫又安静了下来,舒宁独自坐在窗前随便拿了本书却没看进去。
胤裪和富察氏很明显没什么感情,毕竟胤裪是真的不是很在乎成婚不成婚的,他对富察氏没有感情是正常的,富察氏呢,现在看来也没有把心思放在胤裪身上,而是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做好一个皇子福晋身上,这可是不一样的。
这两个人,要想和胤祾元瑾一样好,还有的要磨呢。
等胤祾大婚结束,舒宁就跟着皇上一起去了热河行宫,皇上本来还想要把苏麻喇姑也带着一起过来。
“苏麻喇姑年纪大了,在紫禁城熬过一整个夏天只怕是难,不若带着一起去算了。”
但随后,皇上又想:“不行,姑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要是轻易挪动出了问题怎么办呢?”
“贵妃,你怎么看?”皇上问。
舒宁给皇上倒了一杯茶:“我以为,姑姑还是在京城养病为好,挑个凉快的院子住着,比舟车劳顿要好得多。”
温宪一个正青春的孩子都会因为不注意出事儿,何况一个九旬老人呢,还是不要挪动的好。
皇上也听了舒宁的意见,只是没想到从行宫回来之后,苏麻喇姑的状态还是有些不太对,皇上即刻请来了太医为苏麻喇姑瞧瞧。
京@墨@筝@狸
第133章 去世 南巡·胤禟·凌普
皇上看着赵太医, 沉声问:“姑姑这究竟是什么病?”
赵太医低头为苏麻喇姑诊脉,但他的确诊不出什么病,在他看来, 苏麻喇姑这不是病了,是老了。
“微臣无能,实在是看不出这位姑姑的病。”
“既然无能, 还留在太医院干什么?顾问行, 将他革职, 把方院判叫过来。”
舒宁在一旁看着,劝了劝皇上:“皇上, 姑姑也未必就是病了, 这么大年纪了,难免有个不舒服的。”
其实皇上也未必就不明白苏麻喇姑这是怎么了,苏麻喇姑已经九十多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寿中的高寿,孝庄太皇太后都走了十几年了,苏麻喇姑比她也小不了几岁啊。
他只是接受不了而已, 接受不了苏麻喇姑也要离他而去这个事实,接受不了从前看着他长大的一个一个长辈都先他一步离开,连这最后一个人, 都不肯再多留一段时间。
皇上坐在那里, 没说话, 没一会儿,方院判过来了。
他跪坐在苏麻喇姑身旁诊脉,刚一搭上去就觉得指尖冰凉,再看苏麻喇姑脸色苍白、呼吸轻浅, 就觉得不妙,探一探脉搏,果然十分的弱,也十分的慢。
最后,方院判起身回道:“皇上,苏麻喇姑寿数京@墨@筝@狸已尽,脉象已是无胃、无根、无神之脉,微臣实在回天乏力。”
再次听到这话,皇上反应却没刚刚那么大了,也没有那么生气,只是低声道:“朕不管你用什么药,吊住姑姑的命。”
“是,微臣一定谨记。”方院判回。
苏麻喇姑身为孝庄太皇太后的侍女,虽然待遇比一般的贵人还要好,但论身份,她终究只是宫女,皇上尽管想要侍疾,大臣们也不会允许,只能叫顾问行一日三遍的去禀告苏麻喇姑的情况。
舒宁也是每天早晚过来看看,偶尔有碰见苏麻喇姑清醒的时候,她无力的靠在床上,从容又平和,一点也没有临时之人对死的畏惧。
“我活了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早都活够了,没什么好怕的。”
“胤裪还念着您呢,说是今天下午入宫来给您请安。”舒宁坐在床边笑着说。
“胤裪是个念情念旧的好孩子,和皇上一样,我教了他这十几年,也不算白费了。”
“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将您当做玛嬷了呢。”舒宁道。
和这宫里大多数孩子一样,胤裪也是从小没怎么见过外祖母的,就算是太后娘娘,他其实也不常见到,逢年过节和其他皇子一起拜见也都是离的远远的,最多能看见脸,胤裪身边唯一一个年龄合适,将他当孩子宠的,也就只有苏麻喇姑了。
“我这一生都没有孩子,也不祈求身后能有人替我做什么,吃斋念佛,也不过就是祈求太皇太后在那个世里能够平安康健,福寿绵长,祈求皇上能够万岁平安,这也就是了。”
说了这一会儿的话,苏麻喇姑明显已经精力不济,舒宁也不再说了,将靠枕拿开,喂苏麻喇姑喝完药,就离开了。
下午,胤裪从宫外赶来,先到了永寿宫,一脸愁容,十分担心的问:“苏麻喇姑真的不好了吗?”
小的时候胤裪总是觉得苏麻喇姑的年纪太大了,六哥的启蒙老师就是个不过四十的嬷嬷,孝懿皇后身边的人,说什么都没有隔阂,也能听得懂,不像苏麻喇姑,的确知道的多,可有时候思想也太过陈腐了些,他觉得有些过时。
但现在,胤裪只希望苏麻喇姑的年纪能再大些,最好长命百岁,再陪他一段时间,不要这么早就去世。
“是有些不大好,早上喝了药,现在不知道醒没醒,你去看看吧,陪陪她,她会高兴的。”
苏麻喇姑的确是很高兴胤裪过来,比中午那会儿清醒了不少。舒颜也来看了两次,从苏麻喇姑这边回来之后还对着舒宁道:
“额娘,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舒宁能看出来舒颜是在害怕,这只怕还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害怕是当然的。
“我会的,别瞎想,额娘好好的呢。”对于这个,舒宁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之后的胤裪几乎是隔日就要进宫,连皇上都知道了,还道:“朕倒是没发现他如此的情深义重,这点倒是像朕。”
这话是梁九功传过来的,应该是为舒宁示好,舒宁自然高兴,胤裪在皇上那里的印象越好,以后越能活的轻松一些。
入了九月,天气渐冷,舒宁已经从箱子里把大毛衣裳那出来晒了,衣服外头也加了夹袄。
一场秋雨,温度算是彻底的降了下来,才刚初七,苏麻喇姑就不行了,哪怕是再用更好的人参,也不起作用了。
晚上,更深露重的时候,苏麻喇姑终究是扛不住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了呼吸。
皇上当然是要求厚葬,要求内务府:“按嫔位的仪制为苏麻喇姑办办,灵柩与孝庄文皇后置于一处,姑姑才能安心。”
给一个宫女这么大的体面,的确罕见,但更罕见的却是出殡的那一天,皇上要求,除开五阿哥胤祺、十阿哥胤?照顾太后,十四阿哥胤祯留守京城以外,其他阿哥都要参加出殡仪式。
这可是王爵才有的牌面,皇上也给了苏麻喇姑,可见对其敬重。
等出殡之后,皇子们也应该回府,不该在殡宫停留,但胤裪却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去问谁,直接向皇上请求到:
“姑姑自幼将我教导养育,未能报答,我愿住守数日,百日内供饭,三七诵经,还请皇阿玛成全。”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请求的胤裪,没有多想就同意了:“那就依你。”
“谢皇阿玛成全!”胤裪跪谢。
谁知就在众皇子走后第二天,胤祾骑着马一大早就过来了,胤裪还很惊讶:“六哥你过来做什么?”
“给你做伴啊,就你一个人守着多难受的,我来陪你。”
胤裪有些感动:“多谢六哥。”
“你我亲兄弟,何必言谢。”胤祾道。
第三天,胤祾倒是没在,但胤禩来了:“今个换我,明天是四哥过来。”
胤禩还安慰了胤裪好一会儿:“苏麻喇姑活了九旬,已过鲐背,到了期颐之年,这是她的福气,有你为她守灵、供饭、诵经,更是她的福气,她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福寿双全、万事如意。”
第四天,胤禛过来,虽然没说什么好话,但扎扎实实的陪着胤裪念了一整天的经文,还道:“姑姑已经超凡脱俗,希望她能够早登极乐,去往那个没有痛苦、只有快乐的世界。”
早登极乐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但胤裪知道苏麻喇姑和四哥都信佛,这对于信佛的人来说,的确是最好的词了。
第五天,胤裪本来以为就没人过来了,谁知道胤祺却过来了,还笑呵呵的说:“大家都过来陪你,我不来怎么好意思。”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倒像是必须这么做一样,年岁稍大的,已经出宫建府的阿哥一个接一个的过来,轮流陪胤裪过完了这百天。
守灵可是个辛苦活,当舒宁知道胤裪自愿为苏麻喇姑守灵的时候,既高兴他有情义,又担心他过的不好,那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屋子大而空,又偏僻,在山脚下,冷嗖嗖的,舒宁特地通过内务府给他送了冬日里用的大毛以上和炭火。
等她的东西送到的时候,却听说十二阿哥府早派人送来了不少,舒宁想应该是云婠派人送的。
舒宁再次看到胤祾的时候,就只见他胡子拉碴,头发也成短发,看起来十分的邋遢,人也瘦了不少。
冬日里苦守一百天,也只能吃素,也难怪他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行了,请完安赶紧回府休息休息,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你辛苦的时候呢。”舒宁也不耽搁他,回去胤裪才能好好的休息。
胤裪也的确是累了,给皇上、太后和额娘请完安之后就回府睡觉了,直到第二天晌午才醒来,倒是把云婠吓的不轻,害怕他睡这么久出事才把他叫起来。
胤裪没什么事儿,就是累着了,那边日夜都有诵经的声音,他睡的不太好而已。
除夕宫宴,高贵人又有喜事,她大概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向大家宣布自己又有孕了。
皇上还是高兴的,孩子多总是好的,太后早就不在意了,皇上孩子多到她都记不清谁是谁。
舒宁自然也是,再多一个孩子又能如何,宫里缺孩子吗?那可是一点也不缺,所以只是道了声恭喜,再无别的话。
王氏就坐在高贵人前头,不在意的笑了笑,继续喝酒,宜妃瞥了眼高贵人,只觉得皇上如今年岁大了,看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了,这样的货色都能宠好几年。
高贵人像是有些期待,但见大家反应平平,自然有些委屈,但无人在意,她也只好咽下委屈,不再说话。
康熙四十五年七月,高贵人诞下一位小阿哥,为二十阿哥,满月之后,皇上给小阿哥起名胤祎。
只是原本该给高贵人生子的贺礼却迟迟未到,以至于高贵人直接跑到舒宁这里喊冤。
“原想着我生了阿哥,怎么也是于国于社稷有功之人,怎么就连这百两银子都不给我,这日子怎么能过的下去呢?”
这话当然是假话,贵人自有年俸,皇上近几年常来高贵人处,奖励自然也是不少的,更别提高贵人生育三次,每次都有奖励,份例也都是翻倍给的,还有阿哥公主的份例也是在她手里拿着,怎么可能不够过活呢?
来找舒宁闹,其实就是不想别人怠慢她罢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去问的,你也别着急,想是内务府忙乱,所以忘了,等过阵子再补给你就是了。”
其实自从去年开始,内务府的各种东西就时常有所拖欠,去年年底她就发现该发给耿答应的料子一直没下来。
去问了之后永寿宫的东西倒是顺利的发了下来,但乌雅氏却道:“我还当就我宫里这样呢,咱们的他们不敢拖延,就拿着这些常在答应的拖,这还怎么过年呢。”
主要还是内务府总管换了个人,现在在任的,是太子爷的奶父,叫凌普的,这位可是个能人,皇上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他就狠狠的替太子捞钱,一点不带顾虑的。
舒宁派人过去问,凌普满脸堆笑,满口都是:“这怎么会呢?这事儿奴才可不知道,一定是底下的人疏忽了。”要么就是:“奴才不敢,以后一定让他们再仔细些。”
可实际上,原本月初就放的钱,现在都得等月底,舒宁只怕再拖延一阵子,她就该在月初领上个月的月俸了。
今年,他连高贵人生子的恩赏都拖延,的确胆大,也的确肆无忌惮。
永寿宫的人去了一趟,高贵人的恩赏就发了下来,但这解决问题吗?没有,只要凌普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他就会一直从内务府捞油水,直到他不再是总管为止。
可偏偏他这个总管是皇上看在太子爷没了索额图亲自提上去的,就害怕手下的人看着太子势弱,欺负太子,不给他好东西。
舒宁很想说,这个根本就是瞎操心,那可是太子爷,只要他一日是太子,就没人敢克扣他的东西。只是大概在皇上的眼里,只要没给太子最好的,那就是克扣了吧。
其实后宫的情况应该还不算严重,舒宁听胤祾说,外头的情况更严重。
“京城王公贵族多,家家都联络有亲,一砖头扔出去,保不定家里就有一个姓爱新觉罗的,都归内务府管,这其中的油水可仅仅只是这么一点点。”
是啊,内务府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宫里服务,外头的大小王府,还有宗亲,不都是内务府的管辖范围吗?
光是过个年,凌普就已经不知道捞了多少银子了。
舒宁在昭仁殿用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内务府最近倒是挺忙的,可是人手不足?”
“这话听着好笑,内务府比六部人数都多,怎么会人手不足?”皇上笑着说。
“倒也没别的,我听底下的人说,经常听说内务府人手不足,所以信以为真了。”
“到底是妇人,听风就是雨。”皇上笑了笑没管。
舒宁也就再也不问了,皇上未必不知道凌普的所作所为,就像曹家一样,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曹家在江南大肆敛财?怎么可能,那钱本来就是替皇上拿的。
凌普搂钱,本就是皇上同意的,他把凌普放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让他替太子拿的,只是弄多弄少,得有个底线,贪个三四成没人说,贪个七八成那就要怨天载道了。
如今已经是康熙四十五年,离太子被废的康熙四十七年就剩下两年,凌普也这两年的工夫了,舒宁不急,太急了,总是会把自己作死的。
她倒是更开心皇上把胤祾下放到六部去历练了,第一个去的就是工部,如今河患泛滥,治河是根本,工部在其中当然是至关重要的。倒是也不比胤禛去的户部要差。
胤祾有喜事,胤裪也有,云婠有孕在身,已经三个月了,明年,十二阿哥府就要多一个小阿哥了。
康熙四十六年,皇上就没怎么在宫里待过,舒宁自然也陪着在外,十月才回到京城。
刚开年,皇上就下旨,要进行第六次南巡。
和上次差不多,皇上挑挑拣拣的,带了太子胤礽、长子胤褆、十三子胤祥、十五子胤禑,以及十六子胤禄。
胤禄出发之前还到永寿宫辞行:“这可是儿子第一次出去,实在是好奇。”
舒宁笑他:“不必与我辞行,倒是该和王贵人辞行才是,这次南巡,我也要随侍的。”
“多谢定额娘提醒,儿子这就去。”
正月刚过,皇上就已经预备着启程的日子了,等快到了,全部挪去了畅春园,自畅春园启程出发,大部队浩浩荡荡的经过东安、武清、静海、青县、沧州等地,于二月初一入了山东。
这里汇聚了近十万人,排了一路,说是感谢皇上免了全省旧日所欠的钱粮,这样的场景每次南巡都有,舒宁到不觉得奇怪,她只是在想,究竟为什么需要欠这么多的钱呢?地方上的大小官员是怎么收的钱,以至于百姓们需要借债过日子。
等到了台儿庄,有官员上传口述水患,皇上自然是即刻命令河道总督张鹏翮立即勘察河道,从国库划拨银钱修筑堤坝。
舒宁总觉得这本就是皇上安排好的一出戏,他南巡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出发之前,胤祾都和她说过好几次皇上打算怎么改道,怎么加筑堤坝了。
只是随后的一件事让舒宁有些想不到,皇上有意在此举办诗词大会。
附近几十个州县的是文人一听此事,自然是纷至沓来,没两天的工夫就来了几百个人,都等着在这个时候一举夺魁,惊艳皇上,为自己捞个官儿当当。
嗯,听别人吹自己应该是挺开心的,揽月揽星有时候吹她,即使舒宁知道这不是她,但她也觉得心里舒坦。只是舒宁没想到这些文人真的是什么都敢写。
总共才三天时间,几百个人愣是写了两千首诗,其中一个叫做李克敬的人拔得头筹。
第一名的诗句自然是需要看看的,结果舒宁一看,是这样的。
承天抚世,稽古帝王,书契以来,未有穆穆我皇。轶殷越周,流虞漂唐,三后在天,配之弥光。
穆穆我皇,其道配天,蔼蔼如云,奫奫如渊。兆民游之,春草露鲜,洋洋泄泄,不能言其然。①
很好,这都把皇上夸成自有文字以来的第一皇帝了,她怎么不信呢?
再看第二篇《圣颂》明明白白就是打算颂圣的。
皇矣圣帝,亘古一君,治轶顼喾,德迈华勋。乃神乃圣,允武允文,诗成雅颂,笔追典坟。庙算莫遁,威服无垠,极地极天,悉主悉臣。②
舒宁简直看不下去,这都写的什么啊,直接称呼皇帝为神为圣,还天地俯首称臣,舒宁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接受不了。
但皇上很高兴,好吧,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从前就是,现在岁数上来了,更爱了。
只是却没有当场赐官,只是闻听李克敬如今还只是秀才,勉励了一番,希望他能再次是进京赶考,李克敬当然叩首拜谢,有皇上这句话,他绝对不仅限于秀才。
四月,百姓迎送导致麦苗践踏,皇上自然不允,叫停了此事。
一路越往南走,舒宁越觉得天气暖和,路上行人穿的衣裳也更加鲜艳夺目些,胤禄还买了不少东西,给舒宁送过来了一匣子,还给王氏也准备了一匣子准备回宫再给她。
有次皇上过来看见舒宁拿着江南流行的珠花在看,笑道:“这有什么新奇的,珍珠小的很。”
皇上是见惯了东珠的,他的衣服上日常缀着的都是硕大的东珠,自然觉得这珍珠太小了,不够大气。
“你要是喜欢珍珠,叫内务府从东北给你带些回来就是了,那边的珍珠不少,每年都有新的,再叫造办处做些新的簪子就是了。”
但舒宁只觉得这花样新巧,所以拿来看看。
“倒不是珍珠大小,我只觉得这样子新奇,宫里做首饰的匠人手艺自然是没的说的,光看我头上这累丝簪子就知道了,但宫里的匠人年纪大,心思沉闷,就光看着蝴蝶,宝石倒是很大颗,但形态上远没有这只珠钗生动,就像是蝴蝶真的在发间一样。”
“江南是有些新奇玩意儿,曹家就时常送这些东西入京,你既然喜欢,下次朕给你留一份。”
“多谢皇上。”
皇上对身边的人还是很大方的,舒宁最早的时候看胤禛,知道他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可现在看来,皇上更是,胤禛不过是遗传了他而已,喜欢的人,诸如太子,怎么做他都觉得是好的。
太子近来越发暴唳,皇上带着他南巡,他倒好,因为一点小事就责打侍卫,清朝的侍卫可不是单纯的侍卫,这些都是八旗世家子弟,可太子照样是说打就打了。
之前舒宁就知道太子踹过胤禛,以至于他跌落台阶,也听说太子打过平郡王讷尔苏,贝勒海善,国公普奇,却没想到这些都是真的。
所以这个侍卫是做了什么,惹得太子不高兴了呢?舒宁不知道,这种消息皇上都是瞒很紧的,要不是舒宁就在南巡路上,也是不会知道的。
可就算是这样的太子,皇上仍然觉得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只是受人蛊惑,于是又处置了他身边的两个太监。
这也不是皇上第一回这样做了,自打康熙三十六年征讨噶尔丹结束了以后,他就觉得是身边的人带坏了太子,对毓庆宫中人十分严苛,绝对不允许有丝毫带坏太子的行为出现。
现在的毓庆宫,甚至就连长的略清秀一些的小太监都没有了,可皇上仍然是时常处置太子的贴身随侍。
对于舒宁来说,她其实能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愿意责怪太子,因为这是他和赫舍里氏的孩子,也是他亲手从襁褓带大的孩子,承认胤礽不好,就相当于承认他教育的失败。
而皇上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皇上,他是不允许自己失败的。
所以太子的一切过错都是身边人的错,是太监的错,是索额图的错,都不是太子的错。
至少现在皇上仍旧是喜欢着太子的,所以他会自己替太子找理由,为他遮掩对他不好的事情。
而对于不喜欢的人,像是索额图,骂他是天下第一罪人皇上都觉得骂的轻了。
身为妃嫔的确是没有权力,但也同样不需要做出选择,皇子们、大臣们必须做出选择,可她不用,她天然必须依靠皇上,那么成为被皇上讨厌的人的概率就会低许多。
想想看惠宜德荣四妃基本上都活到了七十,舒宁就放心许多,起码除了宜妃,子女的祸,不至于殃及母妃。
六月,皇上照例巡幸塞外,七月,皇上停热河避暑。
避暑山庄已经建起来了,大约可见雏形,地方的确不小,估摸着皇上是打算以后每年都来的。
“你看看这个设计图,喜欢哪个地方,以后每年过来的时候你就住这里。”
舒宁笑了笑:“这还没影的事情,皇上拿着图就来骗我了。”
“图纸都出来了,要想建造也不过是两三年的事儿,这还是精工细作出来的,若是要求低,明年你就能住上了,朕何必骗你。”
舒宁最后还是没选,她大着胆子说:“我瞧着这地方哪里都好,那就哪里都住一遍最好。”
“你倒是会想,这里有十几个殿,一年住一个,岂不是得住十几年?”
“那就住十几年就是了,苏麻喇姑高寿,皇上和我自然也要像她看齐。”舒宁道。
“若真如此就好了。”皇上的声音很轻,舒宁都差点没听见,可见即使是皇上也仍旧只是个普通人,到了年纪,自然会担心生老病死。
在热河行宫,舒宁接到京城的消息,云婠生了,是个小阿哥,还没取名字呢,正好皇上舒宁旁边,知道了这个消息,顺手就给小阿哥起了名字,叫弘是。
舒宁总觉得这名字怪怪的,是这个字舒宁总感觉不能用在人名字里,可皇上就选了这个字,舒宁也没办法。
寄信回去之后,胤裪对这个名字像是也有点微词,但不敢写在信里,只提了胤裪想要给孩子取个小名儿,只是他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云婠倒是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她觉得只要是皇上选的字就一定是好的字。
八月、九月、十月,舒宁跟着皇上一路巡视,终于等到十月,皇上回京了。
在车船上过了几乎一整年,舒宁到京城的时候还有些不大习惯,总觉得紫禁城的景色没有宫外的好。
外边的风景开阔,屋矮墙低,而一进了宫门,就完全不一样了,高屋深墙,从夹道走过去,就只能看到一线天,实在是压抑的厉害。
不过好歹也是过半辈子的地方,舒宁习惯习惯,也不觉得难受了,只是偶尔还是想出去。
难怪皇上这么喜欢往出跑呢,要是换做她,有机会踏遍千山万水,一路上住的好,吃的也是厨子现做,前头还有人给你提前把路线走一遍,她也是更想出去的。
入了宫以后,日子还是差不多的活法,偶尔和乌雅氏、觉禅氏约着去看看戏,听听曲子,也觉得这日子舒坦。
只是觉禅氏的眼镜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几乎没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造办处新打一副眼镜,舒宁本来只是想过去喝喝茶,赏赏花,就看见觉禅氏带着厚厚的眼镜在看书。
“怎么还在看这些,不觉得眼镜沉啊?”
现在的眼镜质量差,动辄几百度就是啤酒瓶子底儿的厚度了,觉禅氏的眼睛原本就看不清楚,现在戴着眼镜能好些,但若是不注意,依旧还是会恶化的。
“我就戴一会儿,看看胤禩都给我送什么了,一会儿就摘了,没事儿的,今儿中午还吃了羊肝,觉得眼睛都轻松许多呢。”
觉禅氏的日常汤药里就有许多明目的药,乌雅氏甚至叮嘱大膳房要多给良嫔上些羊肝这种对眼睛好的吃食,只是再好的东西,吃习惯了效果也就没那么好了。
“你是该多吃些明目的东西,但最主要的还是少用眼睛,多往远处看,成天窝在屋子里看花样,眼睛怎么能好呢?”
觉禅氏和她或者乌雅氏不同,从前舒宁经常去中正殿,也算是出门了,而乌雅氏也喜欢外头,不喜欢窝在自己宫里,按她的话:“永和宫是大,但我住的也就只有那几间屋子,大不到哪里去,都住了几十年来,早就腻歪了,还是多出来走走心情才能好。”
乌雅氏还喜欢看戏,这个时候看戏要是没有一个好眼睛可是看不到的,所以她的眼睛也好。
也就只有觉禅氏,按她的话,从小七八岁上,她额娘就按着她学女红针织,她也不是不知道外头看的清楚,可当时的料子金贵,太阳晒多了,这料子就褪色了,颜色毁了,衣服也毁了一大半了,她们娘俩做衣裳也都是为了家里人,不太好叫别人看见他们穿退了色的衣服,只好在堂屋里绣,稍微有点光,看着是费了点劲儿,但对料子好。
天长日久的,觉禅氏也就有了这个习惯,哪怕是入了宫也没改。
又或者说,入了宫才更不能改,她总觉得给皇上的衣服一定要是最好的,颜色要是最鲜亮的,一点的都不能有差错,更不能出去了。
而给胤禩的衣裳她也不愿意毁了颜色,内务府给的好料子不多,她更喜欢胤禩穿的华丽富贵些,这样别人也高看他一眼,不会因为她出身辛者库就看不上他。
刺绣本来就是个十分细致的活计,再见不着太阳,眼睛可不是就坏了吗?
舒宁是真的觉得觉禅氏不值得为了这些坏了自己的眼睛,可觉禅氏愿意,她也没有办法。
“胤禩给你送了什么过来?”
“不过是些料子和首饰,他说是从江南带过来的,上次见了九阿哥胤禟府里有,他也买了些,送进宫来只为个新鲜,我正看单子呢,姐姐你也看看?”
舒宁刚从江南回来,拿了单子一看,的确是江南的新花样,她才见过的,只是怎么是九阿哥胤禟从江南带过来的,这次跟着南巡的名单上也没有胤禟啊。
“对了,上次胤禩还弄来了老大个参,刚挖出来的,我也说不准是多少年的,姐姐若是有用,就给姐姐了。”觉禅氏道。
“也是胤禟弄来的?”舒宁问。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老九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年岁相近吧,不过若说处的最好的,还是胤禛了,只是胤禛据说对郭络罗氏依旧不怎么满意,上次胤禩过来的时候还问过我怎么办呢。”
胤禛看不惯八福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宫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明摆着的事情,但胤禩和郭络罗氏夫妻关系的确好,到现在府内一个庶子女都没有,八贝勒府全由八福晋管着就已经很能说明情况了。
“我也没什么地方需要用参的,你就搁着吧,以后总有能用得到的时候,或者你年节的时候送给太后娘娘当贺礼也是好的。”
“那倒也是,只是这参据说是长白山的呢,若是就这么放着真是可惜了。”
舒宁眼睛微睁:“你说什么,这是长白山的参?”
觉禅氏不明所以:“是啊,来人是这么说的。”
“那你还是收好自己用,千万别叫人知道了。”舒宁叮嘱道。
觉禅氏拉住舒宁问:“姐姐跟我解释解释吧,胤禩送过来的时候也说不让我说这是哪里的,悄悄自己用了最好呢,可我倒不明白了,这是好地方怎么不能说呢?”
舒宁知道觉禅氏是拿她当自己人才告诉她产地的,于是给觉禅氏解释道:“这长白山的参是好,但这地方的参尽数皆归皇上内库,不入公账,其他人拿到了,可不就是是偷偷弄来的吗?”
觉禅氏懂了,瞬间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道:“胤禩也是的,这样的东西怎么好往宫里送,万一皇上知道了怪罪怎么办?”
舒宁安慰她:“皇上自己哪里用的了那么多,肯定也有卖出去的,你既然得了,就权当这是胤禩另买的就是了,别说他是偷偷弄来的就是了。”
觉禅氏看着参就觉得害怕,索性锁在库房,打算再也不用了,权当是没有过。
而等胤祾入宫请安的时候舒宁说起这件事,他对此的反应很不屑。
“也就老八愿意搭理老九,其他人都不乐意和他说话,额娘你说他好歹是个皇子,到处骗钱算是怎么回事。”
“什么?”这和舒宁印象里的‘钱袋子’很不一样,她印象里的老九胤禟虽然爱钱,但也不至于是个骗钱的形象啊。
胤祾看舒宁感兴趣,开始和她科普。
“就说一个,吏部有个郎中叫陈汝弼,当真是个清官,老实人,满朝都知道他家里没什么钱,儿子娶妻,女儿出嫁都凑不出多少钱来好好置办,让邻居笑话,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胤禟硬生生从他身上敲出了五百两出来。
还有河南的一个知府,李廷臣,他给人家写信要钱,额娘您猜要多少?”
舒宁不知道,不过既然是个皇子,当事人又是知府,起码一千两吧,谁知就这么回复了之后,胤祾摆手:
“额娘您真的是高看他了,胤禟敲了人家一百二十两,您说这何必呢?皇阿玛是没给他开府的银子还是怎么,他为了一百二十两去敲诈一个知府,换是我我都丢不起这个人。”
舒宁是知道皇子开府内务府会拨款多少的,宅邸、黄金、白银、属人还有各种东西加起来绝对总不少于十万两银子,他就为了一百二十两去敲诈一个知府,难怪朝中人看不上他了。
凤姐一封信都能赚几千两银子,胤禟做为一个皇子,敲诈一个知府,就弄出来一百二十两银子,丢人啊。
“还有您说的人参,这事儿他做的就更不地道了,那地方的人参本就只属于皇阿玛所有,他偷偷派人去挖,挖到手了之后再拿去江南高价卖钱,然后再在当地换成当地最新鲜的丝绸,送往京城卖给大户人家,京城中人一向喜欢江南的丝绸,卖的价格也不低,他这算是无本买卖。
可这钱本来应该是皇阿玛的,他连亲阿玛的钱都敢伸手拿,您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呢?这好在是皇阿玛没发现,要是发现了,肯定得好好骂他一顿。
之前皇阿玛就觉得他于功课上十分疏忽,在江南看到词人秦观的后人,四十多岁的待举儒生秦道然,觉得他十分不错,带回京城之后居然直接指给了胤禟做侍读,就是指望着他在学业上能够进益,可他全然不管,秦道然在九阿哥府里简直就是浪费。”③
如果真的像胤祾说的这样的话,那大家都不怎么待见他也是正常的,好不容易老八对胤禩好点,他自然觉得他八哥对他不错,什么都愿意给他了。
“你舅舅处如何,可有什么异动?”这是胤祾每次过来舒宁都要问的话,她实在是太害怕托合齐自作主张了,他是个人,是人就有很多心思,能干出会饮案,舒宁对他的放心程度真的比对胤裪还低一些。
“没有什么变化,也没见舅舅偏好谁,倒是太子和大哥据说都拉拢过,舅舅都没答应。”
这也是托合齐私下里给胤祾说的,大阿哥本身就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步军统领这个位置上的人和大阿哥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他必须拒绝。
至于太子,他现在也放弃了,皇上眼见着还能活很久,他没必要自讨苦吃。
“那就好,好好忠心于皇上,将来万琉哈氏才能走的更远。”舒宁道,随后,她又问:
“怎么不见元瑾过来?可是弘昭和弘明有什么事情?”
提起弘昭和弘明,舒宁依旧对那个弘是耿耿于怀,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早叫皇上知道,如果让胤裪走流程,等弘是满周岁了之后,再向内务府请名,然后内务府再选几个名字来让皇上挑选,也不会有这个名字了,只可惜没有如果,胤裪家里的大阿哥只能叫弘是了。
胤祾摇摇头:“府里没什么事情,只是元瑾有些风寒,不宜入宫见额娘,她还叫我给额娘告罪来着。”
“你也是,也不早说,要不要叫太医看看?”
“不用了,只是小病,实在不必麻烦太医,说不准儿子回去了之后她就好了呢。”
“那可是你的福晋,你不关心等着谁关心呢?”
“真的没事儿,儿子请府上的大夫日日诊脉的,只是一点风寒,连咳嗽都没有的。”
舒宁这才信了胤祾的话没有再说什么。
胤祾为了转移话题,问:“最近怎么不见舒颜,她怎么不来给额娘请安?”上次来他看见了胤裪,却没看见舒颜,这次怎么还是没见她。
舒宁叹了口气:“她有喜了,我让她在公主府好好待着,别来宫里看我,你要是得空,去公主府里看看她,只怕是憋坏了呢。”
“怪不得,额娘是心疼她。”
“那胤裪呢,今儿怎么也没来?”
“你来的早,再等个一时半刻的,他就来了。”舒宁这话音刚落,胤裪带着云婠从外头进来了,先是给舒宁请了安,然后才对着胤祾道:
“六哥好。”胤裪道。
“给六贝勒请安。”云婠道。
云婠刚说完,胤裪就拉了拉她的胳膊:“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见外呢,叫什么六贝勒,叫六哥就好。”
云婠这才重新道:“给六哥请安。”
胤祾不在意这个:“随便怎么说都行。”
而另一边,永和宫内,胤禛和乌雅氏相处的就不是很愉快。
乌拉那拉氏正在讲述四贝勒府里孩子的情况:“弘时前儿过了三岁生辰,贝勒爷的意思是找个人来给小阿哥开蒙,宋氏月初才生了个小格格,哭声有些弱,我已经请太医来瞧过了,也开了药,让府医时刻在小格格床前伺候着,希望小格格能够平安。”
乌雅氏就这么听着,听完了之后,看着夫妻两个,训话道:
“你看看你弟弟,十四才多大,府里就已经有了两个小阿哥,五个小格格,就现在伊尔根觉罗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太医去瞧过了,说大概率也是个小阿哥,你和你弟弟比一比,你还比他大十岁呢,孩子居然连他的零头都没有,额娘难道不该替你着急吗?
咱们也不和其他人比了,就说六阿哥胤祾,他院子里就一个福晋,他都有两个小阿哥了,你院子里的人也不少,怎么就只有李氏一个人有孕呢?其他人呢?都养着做什么的?”
这点上,胤禛的确是比不上他的弟弟,说起来十四虽然年纪小,但院子里的人不少,他还都喜欢,所以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可胤禛不一样,他要喜欢那就只喜欢这个一个,现在就是李氏,其他人他都觉得差点意思,不会过去,自然不会有孩子了。
只是胤禛觉得胤祾也挺奇怪的,后院怎么能只有一个福晋呢?若是换他院子里就只有一个乌拉那拉氏,胤禛觉得那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的。
乌雅氏看着他们沉默不言,更生气了:
“之前就说了,别给孩子那么大的压力,你们不听,这下好了,弘晖和弘盼没了,府里就剩下个弘时,好歹还有这么个独苗,要是没有,难道你皇阿玛下次就不会说你们?
可就剩这么一个,你们还要折腾,皇上都要求你们六岁上书房,弘时才多大,康熙四十三年的孩子,如今也才三四岁,这就要请师傅了?我可告诉你们,不要再逼孩子学了,学业上的事情,那是逼能逼出来的吗?
你五弟胤祺还有十弟胤?,难道皇上是没有要求过他们吗?最后不还是那个样子?活着比出息更有用,别再把这个儿子折腾没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乌雅氏说的话很严重,但她是真的不希望胤禛的孩子再夭折下去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养不活,皇上眼里怎么看呢?
胤祯则是带着完颜氏在外头站着,听着屋子里依稀的声音,觉得无聊,每个月都有这么一遭,他都替四哥感到心累。
他就算是站在外头都能知道额娘要说什么,四哥最不行的,不就只有子嗣了吗?
永和宫后殿,章佳氏一早就准备好了东西等着胤祥过来,如今胤祥受皇上重用,不管去哪里都带着,还让胤祥帮着太子,她就算是深宫妇人都知道这是要让胤祥辅佐太子,成为贤王的过程,她自然替胤祥高兴。
至于子嗣她倒是不怎么着急,如今胤祥有一子两女,他又还年轻,总会有孩子的,着什么急呢。
“最近皇上有吩咐你做什么差事吗?”章佳氏问。
“额娘放心,儿子一切都好,只是朝堂上的事儿,额娘还是少问,否则让人知道了,皇阿玛会不高兴的。”胤祥道。
“额娘一时糊涂,竟然忘了这个,今儿在这儿用饭吗?额娘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鱼翅。”章佳氏道。
而等到中午的饭点儿,前头永和宫正殿,十四看着桌子上的烧鹿筋,笑着说:
“四哥你看额娘还是在意你的,这道烧鹿筋要做好需要的时间可不短,必须得是精心挑选的的梅花鹿筋,再辅以白菜、枸杞、上好的山鸡及鸡汤等配料,共同在文火中慢慢煨炖才能出效果,就这道菜,起码得一天的工夫,额娘这是昨天就备下了啊。”
胤禛自然看到了这道菜,他也的确喜欢烧鹿筋,他知道额娘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他们两个之间总是容易有误会。
而自从上次他不听额娘的话,弘晖和弘盼都走了之后,额娘总是想要他承认自己错了,她才是对的,这点,他们母子两个倒是一模一样。
“是,多谢额娘费心准备。”胤禛起来谢到。
“若是觉得烧鹿筋太过油腻,桌子上还有道肉末烧萝卜也不错,吃起比较清爽。”乌雅氏道。
胤禛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这道菜的确符合他的口味,只是从前没怎么吃过。
“嗯,民间常有十月萝卜小人参这样的说法,这道菜的确是滋补和口味俱佳。”胤禛道。
渐渐的入了冬,皇上最近来后宫除了找几位妃子,就是去一个叫钮祜禄氏的常在那里。
舒宁都忘记这位钮祜禄氏是谁了,还是后来早上请安的时候见了面才想来这位是之前大选的时候皇上自己留下来的那位,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让皇上看中了,最近经常见她。
而之前的高贵人那里皇上倒是不常去了,大概是时间到了,所以腻了?舒宁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谁又能阻止呢?
偶尔觉得高贵人不错,就多宠她几日,再过几天觉得钮祜禄氏更好,那就多宠宠钮祜禄氏,都很正常。
只是高贵人似乎是不太能接受的了宠妃位置的交换,经常找钮祜禄氏的茬。
诸如在早上请安的时候问:“妹妹也伺候皇上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身孕?”
钮祜禄氏也不是随便就让人欺负的,高贵人说她,她到也会回嘴:“听说姐姐在宫中几年才得了皇上的眼,妹妹一定像姐姐学习,只是姐姐伺候皇上这么久,又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还是小阿哥,怎么还不见皇上封姐姐个嫔位呢?”
宫里其他人都拿这个当乐子瞧,毕竟都是在宫里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看两个人吵架有种追忆往昔的怀旧感,还挺好玩的。
舒宁边看边感慨,这就是入宫早的好处了,乌雅氏和宜妃不对付,前期也不是没这么说过,但现在两个人都熬了过来,都是妃子了。
可之后的宠妃,不管是王氏、章佳氏、高氏,还是如今的钮祜禄氏,最高也就是个嫔了,当真是缩的厉害。
月底,高贵人又来舒宁的宫里坐着哭,她实在是烦的不行。
皇上新赏了钮祜禄氏一些首饰,但高贵人硬是说钮祜禄氏只是个常在,不能戴这些首饰,要舒宁管管。
舒宁想想当初高贵人怀孕的时候戴着的钗,硬说起来其实也不该一个贵人戴着,得嫔位才能戴,只是她当时得宠,所以没人肯说她罢了。
现在钮祜禄氏稍微有点僭越的地方,她就过来说,难道是忘了她当初是什么样子了吗?
舒宁对这种双标的人一向不是很友好,也被高贵人犯的不行,正想找个理由把她打发走,就听见前边来人说:“贵妃娘娘去看看吧,张贵人病了。”
舒宁赶紧对着高贵人道:“张贵人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就在的,又是急病,我得去看看,你就先回宫吧。”
谁知等舒宁到了张贵人屋子里,却只见张贵人坐在床上,一丝咳嗽也没有。
“你没事儿啊。”舒宁道。
张贵人笑了笑:“晨起是有些不太舒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只是梦见了大公主和四公主心情有些不大好,又听见你屋子里高贵人一直在哭,把我也烦的不行,索性用这个逼她回去罢了。”
舒宁放心下来,和张贵人说了一会儿的话。
“其实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总觉得什么都是一辈子的事情,皇上不过宠她一时,她就觉得会宠她一辈子了,现在不宠她了,她接受不了,又不能找皇上闹,只好到我这里闹了。”舒宁笑着说。
“其实还是你心太软,若是我,只推说不见就行了,难道她还能硬闯进来吗?不可能的。”张贵人说。
舒宁倒是没觉得自己心软,她只是觉得高贵人还小,过段时间就好了。
腊月,王氏所出的公主有些不大好。
原本就是咳嗽,谁知道一遇着下雪,病反倒是越来越重了,舒宁过去的时候,感觉公主简直要呼吸不过来了。公主的屋子里还有个猫窝,里边正趴着一只三花色的小猫,也不怕人。
舒宁总觉得公主的咳嗽有些不大对劲儿,不太像是肺炎造成的咳嗽,倒像是哮喘,于是她问到:“这只猫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只猫是这个月公主才从猫狗房里抱来的。”
“公主的咳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猫来之前还是之后?”
王氏不解的问:“这难道还有关系吗?”
舒宁点了点头:“这当然有关系,我宫里的宁常在,每逢春天脸上就会起风疹,这就是碰上了花粉造成的,若是公主对猫儿不适应,也会咳嗽,并且越来越严重。”
“可太医说这应该是肺病?”
舒宁也没有办法确定,只好道:“不管怎么样,公主如今咳嗽,这猫暂时还是别养了,送到别的地方,将公主的房间仔细打扫一遍,试试看吧,若是能行,公主的咳嗽肯定能减轻,若是不行,依旧让太医诊脉。”
谁知道舒宁的方法居然真的起到了效果,猫刚一抱走,公主立刻就不咳嗽了,病也逐渐的好了起来。
只是等公主彻底好起来了之后,天天都要问那个猫那里去了。
王氏又哄又骗的,才把公主哄住,否则她就会一直闹着要猫,可王氏看过公主遇上猫时的场景,自然不肯她再碰到猫。
甚至因为这宫里养猫的人多,她都不想让公主出去,就想让公主在自己的屋子里玩耍。
可她今年都十二岁了,又不是两岁,怎么肯在屋子里久待,王氏甚至问太医院要了安神汤想要给公主吃。
被舒宁知道了之后严令她不许再用,也让太医院不许再用铅白做汤药。要不是这事儿,舒宁未必会想起来这儿还有个毒安神汤呢。
王氏只好让公主只要出门,回来之后一定要换身衣裳,把屋子里打扫的一根猫毛都没有才放心。
等到康熙四十七年的新年到来,高贵人的确是不闹了,因为她所出的皇十九女病了,这次和猫猫没关系,公主是真的病了。
高贵人看着才两岁的女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歹她还是知道轻重的,立刻叫了太医过来。
太医过来了之后却都是眉头紧皱,直到李副院判过来之后才断言道:“公主有些先天不足,如今能活这么大已经是神仙保佑,再多的,微臣也没有办法。”
当初高贵人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的确是有太医诊断过公主发育不大好,但高贵人不相信。
之后公主每一步都慢人一步,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周会走没有一个是按时完成的,高贵人也觉得不要紧,她的女儿是公主,公主是不害怕这个的。
可到了现在,公主都已经三四岁了,依旧不怎么会说话,她其实就已经知道不好了,只是不知道她的女儿会这么早的离开她。
刚刚出了正月,公主就去了,高贵人也像是失了魂儿一样的不说话了,钮祜禄氏见她这样,只觉得可怕,再也没有和她斗气的兴致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钮祜禄氏就是不像和高贵人杠上的,只是高贵人找事儿,她总觉得她要是不还回去岂不是丢了面子,以后永远抬不起头,所以两个人才不对付的。
现在看着高贵人这个样子,她只觉得悲哀,难道她将来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吗?钮祜禄氏是有些不愿意的。
但她看着后宫中这么多的嫔妃,又想想进宫之前家里的嘱托,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大家好像过的都差不多,没有很好,也没有很坏,有个孩子的能有个盼头,没有孩子的,也就只是活着。
第134章 钮祜禄氏 劝解
刚开春没有多久, 钮祜禄氏就怀孕了,但她却时常长吁短叹,连太医都说她多疑多思, 对孩子不好。
舒宁知道的时候,钮祜禄氏都病了得有小半个月了,她想了想, 还是叫了钮祜禄氏来永寿宫说话。
钮祜禄氏似乎对舒宁的召见很惊讶, 刚到永寿宫门口, 步伐慢了许多,看着院子里的树,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揽星过来禀告说让她进去, 她十分恭敬的行了全礼,倒是让舒宁怪不习惯的,连忙叫她起来:“这倒春寒可是厉害,地上凉,你还怀着孕呢,快别跪了。”
舒宁刚说完这话,揽月就过去搀扶着钮祜禄氏起来了, 她没有行完礼,似乎更加左立不安了。
舒宁看着只敢微微侧坐的钮祜禄氏,就知道她紧张, 的确, 她是不怎么叫人过来说话的, 这一下子,难怪她害怕。
“别害怕,叫你过来说说话,也没有别的, 只是听说最近你心情不好?都病了好一阵子了?”舒宁笑着问她。
钮祜禄氏连忙答道:“其实奴才的病也不怎么要紧,只是最近心情有些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太医说我肝郁,开了好些苦药,我这个人自小怕苦,再加上还有每天都得喝的保胎药,喝了又会吐,实在是见着就难受,所以才告了假不来每日请安的,其实最近喝了这么多的药,我已经好多了。”
钮祜禄氏连珠炮似的说了这许多的话,倒是让舒宁觉得自己在欺负,虽然她其实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喝口茶吧,新上来的碧螺春,味道还是不错的。”永寿宫常备这个,舒宁都喝习惯了。
钮祜禄氏只是浅浅喝了两口,就开始夸:“贵妃娘娘这里的茶就是比奴才宫里的好喝,内务府送来的六安瓜片其实也尚可,只是没有那股子香味。”
钮祜禄氏似乎是个喜茶之人,夸完之后,心情似乎是好了点,也没有刚刚的紧张了。
“你若是喜欢,我叫人送几两给你,这茶我宫里有的是。”舒宁道。
“其实你若是因为有孕难受所以难受,不来请安的话,也没什么,这满宫里这么多嫔妃,都是过来人,我也有三个孩子,知道有孕的时候的的确是难受的,尤其是到了后头,多一步路都不想走,疼的厉害。”舒宁缓缓的说,逐渐开始步入正题。
见钮祜禄氏的确是在认真的听,舒宁继续道:“但我觉得你现在月份还浅,心情不好可能还有别的根由,若是凡事都憋在心里,也不出门,只会更难受,更伤身体。”
钮祜禄氏抓了抓手里的手帕,护甲戳的她有点疼,其实她就是觉得有些没意思,这皇宫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知道有喜是好事,但她总觉得若是像高贵人那样,也没有什么意思。
“倒也没有什么,奴才只是有些不适应,等生了大概就好了,您也说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是我太矫情了。”钮祜禄氏轻描淡写的说,似乎这样,她就可以安慰自己,这没什么。
舒宁看着心神恍惚的钮祜禄氏,也没见她对这个孩子多重视,她觉得她的心结大概还在别的事情上。
只是这样的想法可不对,舒宁摇摇头:“你自己的感受当然是重要的,别人有孕那是别人的事情,这可是你第一次有孕,不适应很正常,正视它,用适当的方式开解,会没事的。”
钮祜禄氏攥着帕子的手松了松,抬头看向舒宁,她听说过贵妃事情,她已经在宫里呆了三十年了,会有过和她一样的想法吗?
“贵妃娘娘,您想过当初若是没有入宫的话,您会怎么样吗?”钮祜禄氏突然问道。
舒宁有些懵,她没想到钮祜禄氏会问这个。
“当然想过,可命运就是这样,我入宫了,做了妃嫔,自然不能再出去,其实起头也有过不适应,但在哪里活都是活,日子是给自己过的,怎么能白白放弃呢?”
从手机电脑的现代社会直接到古代社会,有落差是肯定的,即使她现在贵为贵妃,要是现在给她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去,一个是留下,她依旧会选择第一个。
可现实就是她现在就是在宫里,难道她要放弃生命吗?
人是一种即使是在艰难环境下也要想办法生存下去的动物,既然她有了第二次生命,就要好好过。
“可奴才总感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好一会儿之后,钮祜禄氏才说出这句话。
舒宁笑了笑,原来心结在这里:“那当然还是不一样的,你运气好,才伺候皇上两年就有孕了,将来若是有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有了牵绊,是公主养在身边,是阿哥等着他将来娶妻生子,和一个人在宫里肯定是不一样的。”
钮祜禄氏的皮肤很好,白净细腻,仿佛透着光,她的眼角一丝纹路也没有,正是青春无限的好时候,若她这次生的是个阿哥,熬上个十来年,或许没到三十的年龄,就能出宫跟着儿子过活了。
“可若是像高贵人那样,岂不是也没什么意思?”钮祜禄氏问。
“也不是谁都一样的,人生是场体验,你没体验过,怎么就知道高贵人不乐意呢?你大可问问她,若是能够重来,会不会不要这三个孩子。”
人怎么能够因为惧怕结束,就不开始呢?过程和体验也是很重要的人生经历,起码舒宁是这么想的。
钮祜禄氏回答不出来,有些沉默。
舒宁笑了笑:“多出去走走,和人说说话,最近日头好,御花园里春光正好,看看花草,心情也会好点的。”走不走的出来全看她自己,舒宁也没什么能说的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舒宁的确给她打包了不少茶叶,然后才让揽星送她出去了。
三月还没过完,皇上就觉得紫禁城住着不舒服,想要去畅春园住着。
“那里有山有水的,比宫里好多了,也不拘束,太后心情也能好些。”皇上如此说。
舒宁自然是很乐意的,园子里比宫里规矩少,还比宫里好住,她也更喜欢住园子里。
只是刚刚搬到园子里住着,揽月在桌子上摆上日历的时候,舒宁恍然意识到,今年是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就发生在今年夏天,心里有些忐忑。
现在是三月,今年还有个闰三月,离一废太子还有几个月的工夫,听着是不短,但宫里的日子快,一晃就到了。
虽然说废太子和她大概是没什么关系的,但废太子这件事肯定会对朝堂,对皇上产生巨大的影响。
海啸来临,谁又能真正避免呢?
第135章 废太子 胤衸
才刚四月, 朝堂上就传来噩耗,明珠去世了,当年他权倾朝野, 虽无‘相国’之名,却有相国之实。
从侍卫做起,身处内阁十几年, 可谓是‘掌天下之权’算是皇上相当倚重的大臣, 可惜他贪财纳贿, 和索额图互相倾轧,两党互相攻击, 在康熙二十七年被御史郭琇弹劾, 罢黜大学士,再没有从前风光。
当时还是皇上和太子的‘蜜月期’,皇上看中太子,自然要打击除索额图以外的其他人。
但随后皇上西征噶尔丹,他又被官复原职,只是再没从前风光,皇上也再没有像从前那样信任, 就像是摆他在那里放着,实际上并不会用,当个吉祥物而已。
舒宁很好奇, 这两个人斗了一辈子, 到最后一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罪人’一个落寞中去世, 到底哪个更好些。
明珠虽然率先摔了下来,摔的狠,但不致命,舒宁听说皇上最后还是保全了叶赫那拉氏的体面, 叫了三阿哥胤祉前往纳兰明珠府邸祭奠,身后家人也依旧好好的。
五月,皇上启程巡视塞外,点了九个皇子,老大胤褆、老二胤礽、十二胤裪、十三胤祥、十四胤祯、十五胤禑、十六胤禄、十七胤礼、十八胤衸。
年轻的阿哥们逐渐长成,跟在皇上身边的,也从原来的胤祉、胤禛、胤祾、胤禩换成了更加年轻的阿哥。
不过胤裪倒是没想到皇上还让他也去了:“我还以为这次没我呢,我的骑射也就那样吧。”
“皇上愿意带谁就带谁,让你去你还不乐意了,舒颜想去都没这个机会呢。”
大部分情况下,跟着皇上一起出发巡视塞外,去往木兰围场的公主,都是未婚,为的就是在会见蒙古王公的时候赐婚,就比如这次章佳氏所出的十一公主就跟着来了,不为别的,她已经十七岁了,正是适婚年龄,今年赐婚,若是快的,年底就能嫁出去了。
“也不是吧,就是最近大哥和二哥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二哥的脾气越来越差,一点就着,跟着过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我又不是八哥,八面玲珑,是个人见着了都喜欢他,我这人嘴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别到最后得罪了谁还不知道,那就完蛋了,还得六哥去替我说和。”胤裪一脸的苦闷。
舒宁也知道他们兄弟太多,除开熟悉的那几个,其他人之间的确是没那么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说别的,最大的大阿哥和最小的十八阿哥之间,可足足有三十岁的差距,都快成两代人了。
更别提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了,成婚早,生子也早,若是大阿哥胤褆努力一点,做小十八胤衸的祖父都足够了。
皇上是期望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年龄差距这么大的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有所谓的兄弟情谊呢?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老四和老八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不就是因为自小一起在景仁宫中长大的缘故吗?
“嘴笨就少说话,若是实在难办,躲开也不是不可以。”逃避可耻,但有用,至少舒宁是这么觉得的。
胤裪都惊着了:“额娘你就给我这么个主意啊,那我还不如去六哥府里问弘昭呢,他的主意说不定都比您给的好。”
“那你去啊,又不是不可以,额娘又没拦着你。”舒宁看着胤裪说。
“还是算了,六哥最近忙的很,皇阿玛又把他放在刑部了,那可不是个好地方,污糟的很,就算是皇子进去了,也不好弄呢。”胤裪感慨道。
不过随后他又说:“不过最难的大概还是四哥,问人要命简单,问人要钱可比要命还难。”语气中还有些钦佩。
舒宁来了兴趣,仔细的问:“这是怎么说?”
“还不是四哥发现了好些人都从国库里借钱,借的容易,可还的时候就不成了,问就是没有,拖欠几年的比比皆是,十几年司空见惯,几十年的也不是没有,这账面上没钱,户部就拨不出银子,没银子,就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实在是难啊。”胤裪感慨道。
“竟至于此吗?”舒宁问。
胤裪摇摇头:“说没钱倒也不至于,现在乃是盛世,国库里肯定是有钱才会这么大方的借出去,不至于没钱,但四哥觉得若是日久天长一直都这么下去,只借不还,肯定会出问题,所以才十分痛恨这些欠钱不还的人。
关键是这些人现在也不一定就能拿出那么些钱出来,世家子弟多有不成器的,子孙若是不严加管教,别说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了,一两代下去,一个家族就垮的不成样子了,再是问他们要钱,那是真的没有,拿不出来,只剩一条命了,所以我才说要命简单,要钱难。”
胤裪在永寿宫呆了好一会儿才说完话出宫,他刚出去,舒宁就看见前院张贵人的侍女过来了。
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要请太医来瞧一瞧,这也是寻常事了,张贵人毕竟年纪大了,两次丧女使得她的身体大不如原来,哪怕是一直在宫里养着,也很难说过的好,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舒宁只当这次也是老毛病,叫了永寿宫的小太监去请当值的太医过来给张贵人瞧一瞧,再开些药,估摸着也就没事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张贵人吃了几天的药,没有更好,反而像是更差了,都起不来床了,舒宁这才把张贵人身边的人叫来询问。
“怎么回事,这次怎么就这么严重?”
张贵人的侍女叫秋霜,看着是个年轻姑娘,但也跟了张贵人十年了,立刻跪下哭着回答:
“今年年初大公主和四公主的祭日过后,贵人就有些不太好,我们殿里有常备的药丸子,贵人吃了几粒,就又有精神了,贵人就觉得没什么事儿。
直到现在太医说贵人之前只是用药把病症压了下去,实际上并没有好,耽误了几个月,如今压不住了,所以会比之前更加的来势汹汹。”
舒宁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她垂下了手,先是叫了秋霜起来,缓了缓才道:“叫太医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来我这里要就是了。”
只可惜舒宁启程的包袱都还没收拾好呢,前边张贵人已经到了要用人参的地步了,秋霜深夜扣门,舒宁直到了之后吩咐揽星拿库房里人参给张贵人用,只是她枯坐在床上,看着外边一如既往黑漆漆的夜空,和零星为守夜的宫人亮着的灯笼,听着呼呼的夜风,总感觉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觉禅氏就知道了张贵人的事情,她叹了口气:“我也跟张姐姐住了大半辈子了,前儿胤禩拿来的参,我等会儿就给她送气,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劫吧。”
永寿宫中的人虽然都挺喜欢张贵人的,但对于其他人,却并不在意,请安还是一如以往的请安,也没有人提她一句。
直到三日之后,头发花白的于太医搭了脉之后摇了摇头,吓了秋霜一跳,跪在地上求太医:“您再搭一次,万一还有救呢?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吧!”
于太医只能加重了人参的量,这次觉禅氏的参终于还是用到了。
约莫快到午时,张贵人喝了药之后悠悠转醒,看着一屋子人凄怆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
她平静的说:“黄花梨木柜格最上头有个匣子,你给我拿过来。”
秋霜也知道这里有个匣子,但张贵人从来都不让人碰这些东西,她也就从来没见过这里头有什么,如今踩着凳子拿东西,也有所猜测,这只怕是两位已逝小公主的物件。
果然,秋霜帮着张贵人打开匣子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些小衣服和小首饰,明显是就是公主用的东西。
这些衣物颜色早已褪去,没有了从前的鲜亮,但张贵人慢慢的抚摸着,就像是抚摸着她的女儿一样。
之后,张贵人又拿起两个金锁,这是女儿出生的时候她特地请内务府专门打的,还特地放在了中正殿祈福,一百天之后才拿回来给孩子挂上,可惜神佛护不了她的女儿。
握着金锁,张贵人眼角不自觉的沁出泪水,秋霜连忙拿帕子过去给贵人擦拭,边擦边担心的说:“贵人,奴才还是给您收起来吧,这东西看着触景伤情,您现在病着,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啊。”
张贵人扯出一抹笑:“我现在不看,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看呢?没时间了,等我去了,把这个匣子里的东西一起放在我棺椁中吧,就当是她们依旧陪着我,死后,我也能拿着东西找她们。”
秋霜趴在床上,哭着说:“贵人,您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您的病不要紧,吃了药很快就能好的。”
张贵人摇摇头,她病了这许多回,到什么程度她自己知道,这回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只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听着,一定要把这些东西一并给我,要不然,我就算是走了也不会安心的。”说着,张贵人从手上卸下来一对玉镯子,交个秋霜。
“你跟了我十年,这镯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就赏了你的,一定得帮我把这件事办成。”张贵人似乎是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很小,声音很弱,但态度非常的坚决。
秋霜没有接这对镯子,反而是一直在推拒:“贵人,您走后的事情,一应都是内务府做主,奴才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啊,这镯子奴才拿不得。”
张贵人想了想,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好像是想要站起来,秋霜连忙搀扶,并且问:“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您的身子不能这样啊,还是在床上躺着为好。”
张贵人却坚持:“正殿和咱们就几步路,我能坚持,的确,你是不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了,但贵妃可以,我和她住了这些年,我亲自去求,她不会置之不理的。”
秋霜拉着张贵人,还叫秋月也过来,劝张贵人:“这种事儿叫奴才去做就好了,奴才去求,主子您还是歇着吧。”
张贵人却坚持:“这是我的事情,自然得我自己去,你们不过是奴才,那里有这个脸面呢?”
于是等舒宁看到张贵人的时候,十分惊讶,连忙放下茶杯,叫她进来:“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儿叫奴才来说一声就好了。”
舒宁几天不见她,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本来就不胖,又或者说偏瘦的身材,如今这一病,更显得棱角分明,颧骨突出,宽宽大大的旗装穿在她身上倒像是迎风的旗帜一样。
等张贵人坐下,舒宁道:“揽月,给张贵人拿个毯子来。”
“多谢贵妃娘娘。”张贵人客气的说。
“姐姐和我住了几十年,怎么还这么生分,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姐姐说就是了,我一定尽力替姐姐办到。”舒宁道。
张贵人既然拖着病体过来,自然是有事相求的。
“我知道贵妃娘娘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那我也就直说了,若我不幸,我希望能将两位公主的东西随我一起下葬,就只一个愿望,还望贵妃娘娘成全,让我有个念想。”张贵人说着就要行礼,被揽月强行扶了起来。
张贵人浅浅的笑了下:“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事情,惟有两个公主,实在是放不下,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身为嫔妃,下葬自有内务府的人来料理,甚至其实就现在张贵人的样子,也就该被挪到园子里,而不是紫禁城了,宫里,是不许死人的。只是舒宁觉得张贵人或许还有希望呢?压在了自己手上,没有报给内务府的原因。
“我试试吧,或许能成。”舒宁其实也没有把握,但事成与不成都是由人来办的,凌普虽然和她不怎么熟悉,明面上还是不敢得罪她的,若他拒绝,舒宁就自己用钱砸。反正她的金子除了给三个孩子也没地方花了,凌普要钱,她给钱就行。
这句话说完,张贵人就告辞了,并非她不愿意多说两句,只是实在没有那个力气了。
回去之后,张贵人就陷入了沉睡,又或者说,昏迷,第二天一大早,秋霜来报,张贵人殁了。
舒宁按规矩报给了内务府,那边凌普只觉得晦气,打算随便叫人来处置了就行,谁知道却听到底下人说永寿宫要求将匣子里的东西放进棺椁,以做陪葬。
那边的人自然不同意,冷着一张脸,道:“这宫里自然有宫里的规矩,贵人就该有贵人的仪制,你们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坏了规矩怎么办?以后岂不是随便来个人说个什么我们内务府就要听啊?”
秋霜递了一个大大的荷包过去:“如今五月天热,总管忙前忙后的也不容易,这点子钱,权当请总管喝茶了。”
那人的脸色瞬间好了不少,啧了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不过你们这事儿啊,我做不了决定。”
看秋霜这边不顺利,揽月也过来了:“吕总管,好久不见,其实这张贵人的意思我们娘娘也知道,原本贵人也该有陪葬的,张贵人好歹也是为了皇上诞下两位公主的人,咱们做奴才的不能为主子做什么,这顺手的事情,您就帮忙办了吧。”
吕总管见着揽月,弯腰笑着说:“这不是揽月姑娘嘛,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我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这的确没这个规矩,我还得问问上边才行呢。”
“这是自然,相信凌总管肯定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揽月笑着说。
只是这消息传到了凌普那里,他自然不乐意,但他的徒弟上来悄声在他的耳边回:“师父,永寿宫给了不少,说这是贵妃娘娘希望的,咱们要不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凌普斜着眼问:“多少?”
看着徒弟比划的数儿,凌普点点头:“既然是贵妃娘娘的要求,死人为大,就顺手放进去吧。”
张贵人去了之后,也就快到了启程的日子,皇上点了皇子,自然也点了嫔妃,舒宁自然在列。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路都是不变的,舒宁偶尔透过车上的纱帐看外头的景色,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看的。
舒宁有些惴惴不安,所有人都只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行围,和往常数十次没有什么区别,皇上会打猎,会见蒙古王爷们,也会校阅八旗将士,看看这么久了有没有将基本功落下,皇子们自然也会就打猎进行比拼,所有一切都好似是一样的。
只有她一个直到,这次是不一样的,是史书上都有记载的,一废太子的一次行围。
胤裪没多久就发现了舒宁有些茶饭不思,不过粗线条的他却只以为是在路上吃不好导致的,还特地去拿不少路菜过来献给舒宁。
“额娘,这都是我从京城拿的,云婠准备的,都是京城的味道,您吃些,心情能好些。”胤裪开始一个一个的介绍这些路菜是什么。
可是之后胤裪看着舒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觉得事情大概是有些严重?额娘什么时候不吃饭过?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见过额娘因为任何事情影响了吃饭的,他自己也受到影响,总觉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只要好好吃饭,其他事情一定都有办法解决,都会过去的。
可如今看着舒宁的样子,胤裪认真的问:“额娘,您到底怎么了?可是病了,那我现在就去传太医来给您看看?”
舒宁连忙叫住了胤裪:“不了,张贵人去世,额娘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的确是不习惯的没有张贵人的日子,但宫里的人,怎么可能永远不变呢?她虽然说不上习惯,但对她的影响也不至于这么大,她只是担心而已。
既担心这件事情有变化,又担心这件事情没有变化,从她穿越到现在,的确是有改变的地方,比如说章佳氏活下来了,但也有尝试过,却最终失败的事情,比如说弘盼,她明明试着救下了他,可他多活了几年,还是夭折了。
一废太子是重大历史节点,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望这件事怎么发展下去,所以感到不安和迷茫。
胤裪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但舒宁解释了,他就信,没再多说什么,他对张贵人也有印象,记得小时候她很喜欢小孩子来着,还会做一种饴糖,有种清甜的香味。
等到了木兰围场,舒宁的心情好了些,她其实也没有想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场景的确让人见之欣喜。
风景开阔了,人也就开阔了,舒宁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纠结这个,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本来就是她改变不了的。
皇帝是老雄狮,太子是新雄狮,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是不可调和的,没有一个皇帝会看着精明强干、年富力强的太子不感到忧心。
也没有一个太子都坐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位置,还愿意再等十几二十年,本身两个人就已经像是做好的火药,一点就着,两个人之间没有发生矛盾,纯粹是没有遇着火星子而已。
而十八阿哥病重,就是这颗火星子。
舒宁并不知道十八阿哥是怎么去世的,这种资料能找到的都是野史,正史或许有记载,但她作为普通人也不一定能知道。
舒宁只好叮嘱胤裪:“此次出巡,十八阿哥胤衸最小,你作为哥哥好好照顾着。”
虽然十七阿哥胤礼和十八阿哥胤衸看着就差了一点点,实际上胤礼是康熙三十六年的,如今也十一岁了,可胤衸是康熙四十年的,今年也才七岁而已,的确就只是个孩子。
说别的胤裪做不到,这个胤裪还是很有自信的:“既然是额娘的叮嘱,我一定好好看着他,不知道胤衸会不会骑马,胤祥、胤祯肯定没时间,我这个闲人教教他好了。”
舒宁笑着说:“你的骑射还是算了,启蒙可以,再别的就算了,别把胤衸带沟里去了。”
对于舒宁看不上自己的行为,胤裪感到很失望:“额娘您怎么能这么看我呢,虽然我骑马的确是没有六哥好,但也不至于只能教个启蒙啊。”
“我一会儿叫胤禄过来,他是胤衸亲哥哥,你们俩一起教才好呢。”
胤裪对胤禄没什么意见,这个兄弟长得好看,还让他抄文章,是个好兄弟,就跟八哥一样,不像六哥,说什么也不让他看一眼。
随后,舒宁又把胤禄叫了过来,作为养母,她对胤禄还是很有好感的,这的确是个聪明孩子,文武双全,舒宁就没见过什么他不会的,比胤裪可强多了。
“此次木兰围场,胤禑、你、胤衸都是王贵人所出,自然该比其他人亲密些,好好照顾着胤衸,此次他最小,也是第一次来围场,不太熟悉情况,你是哥哥,要好好当一个负责任的哥哥。”舒宁道。
其实王氏所出的这三个阿哥,本身并不怎么熟悉,就和胤禛和胤祯的情况一样,虽然出自同母,但实际上没有养在一起,自然也就不熟悉。
大部分的阿哥相比于年岁差很多的哥哥弟弟,会更喜欢年岁差不多的兄弟,八九十能玩儿到一起去,就是这个原因。
胤禑和胤禄虽然是不同的养母,但就差了两岁,关系其实还可以,但胤衸就不同了,他和两个哥哥之间差的岁数大,自然有了差距。
再者,其实就是大小孩对小小孩的看不上?
舒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现象,但她回忆起自己从前上学的时候,总感觉差一个年级就是差很多。
高三和初一就差了六岁,总感觉差了十年似的,初一的能认识高中的,都感觉很厉害了。
换算到胤禄和胤衸的年龄上的话,大概是初中和小学的差别?小学一二年级和初一之间,初一的那个肯定也不愿意和小学的说话。
跟别提古代的孩子懂事的早,虽然说胤禄也才不过十三,但该知道的他也都知道,更喜欢和年岁大的哥哥交流,显得他厉害。
胤禄没想到舒宁叫他过来是说这个,有些意外,不过定额娘说的也没错,他是该对胤衸上点心,额娘在宫里也会高兴的。
只是他没怎么和弟弟相处过,他都快忘了自己这个时候喜欢什么了,胤禄决定回去想想,明天要怎么和弟弟说话才不会让弟弟感到无聊。
木兰围场的日子无拘无束,舒宁吃牛羊肉都吃的有点上火,倒是宣妃像是回了家,每天烤全羊吃着也不腻味。
她甚至还在席上说:“这羊果然还是草原的吃着香,鲜嫩无比,京城里的烤羊滋味虽然也还不错,但总感觉没有草原上的人味道鲜美,还有点莫名的膻味。”
舒宁依稀记得这是吃的草料不同造成的,她在宫里也觉得的确是有股子膻味的,所以她更爱用浓厚的酱料盖掉这个味道,只是这样一来,就纯粹吃的是肉了,的确比不上这边的羊是原汁原味。
皇上一向不怎么在乎宣妃,只是到了木兰围场,也多和她说两句话:“朕也更喜欢这边的味道。”
舒宁喝了一口酒,慢慢的涮肉吃,吃完肉,喝完酒,舒宁骑着马在外头晃悠,算是消食,看着远方的落日,舒宁觉得日子这样过也不错,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慢慢悠悠的过完这一天,谁说就一定得在宫里每天定时定点的吃饭睡觉呢?
只是舒宁没想到她偶然遇上了来打猎的皇上,看着慢悠悠的舒宁,笑她:
“你倒是悠闲的很。”
“皇上别笑话我,我J.M Z L P. M只是来吹吹风,刚刚席上喝多了酒,觉得有些醉了,想着出来逛逛能清醒些。”
“这边的酒性子烈,你酒量差,的确是得少喝几杯。”皇上点点头,似乎觉得这事儿很正常。
“不过最近西洋新进的葡萄酒不错,喝起来远不如这边的酒烈,说是还有养生的作用,每晚小酌一杯,可延年益寿。”皇上看着舒宁说。
其实现在的定妃远没有年轻时那般惊艳的美,岁月匆匆,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年轻的妃嫔的确更加青春靓丽,但时光如水,她身上那股对生活的热爱好像却历久弥新。
木兰围场不是个新鲜的地方,他来过很多回,她也跟着来过很多回,可她依旧能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好像什么都没想一样。看见远处的火红的落日,依旧笑的灿烂,好像只是单纯的为看到了好看的风景感到高兴。
“皇上之前就和我说过这个,现在再提,可见洋人这礼,是送到皇上心里去了。”舒宁笑着说。
“延年益寿,谁不想呢?就像鹿血酒,朕每年来都要浅酌几杯,说是可以大补虚损,益精血,补阳气,解痘毒、药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喝了之后,的确感觉身子发热,精力充沛。”
舒宁也曾看过鹿血酒的制法,取新鲜的鹿血注入瓶中,再加白酒,越烈越好,充分搅拌之后密封,等上一天也就好了,开封之后可也取嘴上的清液,这就是鹿血酒。
其实她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会有效果的,但有传闻说鹿是纯阳之体,鹿身上的东西都是宝贝,还有鹿有五宝的说法,从鹿茸,到鹿鞭、鹿胎、鹿皮和鹿筋,都是珍贵药材。
但她想象猪血鸭血能补血,说明以形补形的说法可能的确有一定道理,鹿血,说不定也有类似的功能,只是没有那么夸张罢了。
皇上愿意信,自然就有人愿意去做。
皇上和舒宁逛了一会儿,太阳下山,两个人自然也该回去了。
舒宁在木兰围场呆了一整个夏天,却是在临近尾声的时候才听到十八阿哥生病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胤裪带过来的:“小十八在打猎结束之后回来就有些难受,我感觉他有些发热,立刻叫了太医,但太医的药吃下去之后先前是不烧了,可随后他就又烧了起来。”
胤衸才七岁,发烧可不是小事,舒宁问他:“这事儿皇上知道了吗?”
胤裪点点头:“原本胤衸还拦着,说是他睡一觉就好了,不能为了他让皇阿玛忧心,可谁知道第二天反而更重了,我就立刻禀报给了皇阿玛,他已经知道了。”
舒宁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到底还是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舒宁打算过去看看:“走吧,带额娘去看看。”
胤裪没问为什么舒宁对胤衸这么关注,在他的印象里,额娘是一直这样的,虽然不如男子杀伐决断,但自有她的好处。
舒宁经过不少车架,才走到胤衸的地方,如今正在路上,胤衸也得不到很好的救治,这孩子这么小,怎么能熬的过去呢?
等到了胤衸的车架之后,舒宁更加惊讶,胤衸小小的一个人儿,两腮肿大,面部肿胀,似乎是现在还发着烧,嘴巴长着,似乎是在喊额娘?
看了一眼之后,舒宁问:“随扈的太医呢?”
胤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一旁熬药呢。”
“定额娘,是我没有照顾好弟弟,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知道他这么累,肯定不带着他出去玩儿。”胤禄有些愧疚的说。
胤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怎么是十六弟你的错?胤衸第一次来木兰围场,有些兴奋,什么都想玩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已经够好了。”
看胤禄还是心里难受,胤裪又道:“若是你有错,那我也有错,额娘明明叮嘱了我要照顾好弟弟,如今胤衸生病,可见是我没有照顾好的缘故,你们两个都是我弟弟,你若是犯错,我也有责任,我的错还比你多一份。”
胤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十二哥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你们都没错,只是胤衸太小了,他还没长大,比不得你们已经长大,不容易生病,他只是……运气不好。”
胤衸的病,舒宁猜测是因为连日劳累,免疫力不足引起的,自从去年他跟着皇上开始出巡之后,去年他跟着巡行塞外,今年二月跟着巡行畿甸,五月巡幸塞外,七月又是行围,皇上都带着他,如今皇上要挪去热河行宫避暑,自然也带着他。
对于这个小儿子,皇上还是很喜欢的,除了有一部分王氏的原因在,胤衸也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如今正在路途中,舒宁只希望胤衸能够撑住了。
可惜胤衸的病却是一日重过一日,太医的药吃了根本就不起作用,到后来,胤衸嘴巴受到压迫,甚至连饭都快吃不进去了,喂药都要一勺一勺的吃好久,太医开的药都是些下火的苦药,胤衸还小,这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皇上看着连日病痛的小儿子,也觉得十分心疼,甚至下令让队伍缓慢行进,每日不超过二十里,只希望胤衸能好受点。
古代车马再好,也难免颠簸,皇上此行,的确是十分在乎小儿子了。
胤裪和胤禄几乎是天天过去看,还拿了小玩意儿逗胤衸高兴,胤禑也时常过去问候,其他兄弟虽然对胤衸没什么感情,但也都去看过一两次,除了太子,竟然一次都没去看过。
这可把皇上气的不轻,就在胤衸帐前,问太子:“胤衸和你是嫡亲的兄弟,朕从小教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你难道全忘了吗?”
胤礽听着皇上暴怒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他一点也不害怕皇阿玛,可长大了以后,却越来越害怕他,以至于现在听了他的声音都一惊一乍的。
胤礽也实在是不明白,胤衸只是病了,难道他去看了,胤衸的病就会好吗?听说小十二和小十六天天去,也没见胤衸的病好多少啊,他又不是太医,去了能有什么用?
虽然胤礽心里想了这么多,但皇上骂他,他还是迅速跪了下来:“儿臣有罪。”
谁知皇上听到太子认罪,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生气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为什么不加以改正?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胤衸他还这么小,病了这些天,你有来看过一次,问过一句吗?你有派人来问过一句吗?
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身为太子,就应该是众兄弟之表率,你再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在背后抱怨说走的太慢了,你是身强体健,那你可有想过胤衸才七岁,怎么经的起这连日劳累?”
胤礽的头越来越低,直至磕到地面,最后皇上说什么他已经不知道了,因为那一字一句都是在说他不对。好像他做什么,皇阿玛都不会满意似的。
从前皇阿玛放心将他留在京城,如今,皇阿玛时时刻刻都要带着他,胤礽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想要让皇阿玛满意就这么艰难?
索额图走了,他身后也没什么人了,如今,皇阿玛果然是更偏心小儿子,他长大了,也就不在乎了。
胤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但他知道,皇阿玛的生意那么的大,现在肯定也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他被皇上训斥了,包括他的那些个兄弟,肯定会一个一个都知道。
他们虽然明面上不会怎么样,但背地里一个一个的,都在看他的笑话,尤其是老大,他自小和他就不对付,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就是想压他一头,可他是太子啊,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一直到老大领兵,正式步入朝堂,太子也明白,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矛盾再无化解的可能。
老大肯定在背后说他,说不定还会在背后和皇阿玛说些捕风捉影的坏话,添油加醋的让皇阿玛对他更加的失望。
胤礽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他经常头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今天被皇阿玛说了之后,头疼更严重了,他觉得自己的头简直要炸了。
胤礽开始扔帐篷里的东西发泄,花瓶破碎的声音让他短暂的平息了片刻,可还是疼的不行。
等终于好受些了,帐篷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胤礽出声叫人进来,跟着太子人一点也没有惊讶,低着头,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迅速的将帐篷打扫完毕,然后再放上新的东西。
胤礽决定出去走走,可惜不巧的是,他怎么看见了老大,他去的那个方向,是皇阿玛的帏幄?
肯定是去和皇阿玛说他的坏话了,胤礽决定过去看看皇阿玛气消了没有。
等到了皇阿玛的的帏幄前,胤礽却又不敢进去,来回踱步,好一会儿之后,他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取出一柄拇指长的小刀,划开了皇上的帐篷,开了一个只有眼睛能看过去的小洞,用手扒开洞,向内窥视。
令他奇怪的是,帐内并没有老大,只有皇阿玛一个人,似乎还在生气?
既然知道了皇阿玛的情况,老大也没有在里头,胤礽放心了,转头离去,可远处一个侍卫看见胤礽的所作所为,同样迅速离开。
第二天,不知道胤褆是怎么和皇上说的话,但当胤裪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变成了,太子胤礽被骂之后想要替索额图报仇,以至于铤而走险,行刺皇上,实在是大逆不道。
说实在的,胤裪听到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懵,他实在是不觉得这事儿有可能发生。
但当他知道太子真的带了小刀划开皇阿玛的帐篷的时候,他也实在是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舒宁这边,皇上来了她的帐篷,也在讲太子的所作所为:“朕实在是不明白,朕不过是骂了他一顿,他就要杀朕,天底下有这样的儿子吗?天底下有他这样的哥哥吗?”
最后,皇上似乎是气到了,最后甚至还加了一句:“天底下有他这样的太子吗?”
舒宁都想把耳朵捂上不听了,可惜皇上还非要她听。
“朕听说胤裪和胤禄对小十八十分照顾是你的叮嘱,你做的好,孩子就该这样教导才对,之前苏麻喇姑去世,朕就知道胤裪是个忠孝的好孩子,他自请守陵,胤祾也自发的过去陪他,还叫了其他的兄弟过去陪他,这才是兄弟之间的情谊,就像朕和裕亲王福全一样。”
“朕真的不明白,小时候的胤礽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朕教他的这些,他全都忘了吗?”
“从前朕生病的时候你也在,时刻侍奉在侧,甚至包括那次疟疾,朕简直是生死一线,连舒颜身为公主都愿意为了朕试药,可他呢?
每日就过来一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走,后来更是几天几夜不见人影,平日里还会殴打兄弟,大臣,你可能不知道,胤禛就被他踹过,朕原本以为就是兄弟之间拌嘴吵架,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哪家人不这样,所以说了太子之后,两个人又好了。”
“可如今看来,这些虽然都是小事,可也说明了胤礽此人品行实在不堪,朕真的是失望极了。”
皇上话音才落下,舒宁就觉得自己只怕是要完了,这些话都是皇上气急了才说出来的,等皇上气消了,他又会原谅太子,甚至还会为太子找借口,倒时候他看见自己岂不是会很尴尬?
想起胤礽的二废二立,以及他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舒宁最后还是为太子说话了:“皇上,其实我觉得,太子未必有这个心思。”
听着这话,皇上似乎有些生气舒宁没有顺着他说,但却也没有甩袖离去,反而是坐下来继续听完了舒宁的话。
“太子爷是皇上亲手带大的孩子,虽然做错了事,可原因也未必就和大阿哥说的一样,是想要行刺皇上,那他岂非愚蠢?
再者,我听说太子爷只是划开帐篷看了看然后就扭头离去,若真有行刺的心,难道不敢直接进去吗?为何只是看了看?
以我的愚见,只怕太子爷是担忧皇上还生着他的气,想看看皇上消气了没有,并没有真的要刺杀皇上。”
舒宁说完之后,皇上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舒宁则是在想自己这话说对了没有。
这个时候的皇上对太子还是有感情的,又或者说,作为皇上亲手带大的孩子,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太子,感情最深的也是太子。
即使是选了雍正,可皇上依旧要求将太子的长子弘皙被封为王,太子虽然被拘禁,可却也一直没有死,直到雍正二年幽禁而死。
乾隆上位之后处理的第一件大案就是弘皙逆案,说明即使是过去十几二十年,太子一脉,仍旧是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人选。只看乾隆下手有多恨,就说明太子的影响有多深,这还只是太子的儿子,甚至都不是太子的嫡子,影响就已经这么大了。
舒宁直到她的话现在听自然是不好听的,但她若是不这么说,而顺着皇上说太子不忠不孝,皇上回想起来,会更生气。那是他亲自带大的孩子,只有自己能说,别人都说不得的。
可惜第二天,胤衸病逝,皇上痛心疾首,他真的相当喜欢这个小儿子,才刚到了年纪,去哪儿都带着,没想到居然夭折了,前脚大儿子要刺杀,后脚小儿子就没了,皇上情绪崩溃了之后,立刻召集诸皇子和大臣,痛苦流涕,指着太子骂道:
“今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只恐今日被鸩,明日被害,这种不孝不仁之人,朕所治之平天下,断不可交付此人!”①
话说到激动的地方,皇上甚至站不稳还摔倒在地。
底下太子看着台上的皇上,有些恍惚,有些不可置信,原来他在皇阿玛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旁边的大阿哥胤褆要不是费力忍着,嘴角都要笑烂了,太子走了,他是长子,是那个即将继承皇位的人,再没有谁能和他争了,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至于其他皇子,头扣在地上,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
胤裪还没从弟弟刚刚去世的悲痛中醒来,就听到这个消息,他甚至有些懵,在想皇阿玛这是不是真的要废太子,若说不是,那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胤禄就明白多了,他知道皇阿玛是真的起了废太子的意思,这话一出,只怕是皇阿玛也不能反悔了。
只是此次负责皇阿玛帏幄附近防卫的是大哥,他的人怎么能完全没有发现太子爷窥探帝踪,甚至靠近到了贴近帐篷的程度呢?
又或者说,他的人就那么放任了太子,随便太子去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只等第二天他来告状?
再猜的更狠一点,胤禄觉得,大哥只怕太子没这个胆,没能亲自杀了皇阿玛,这样他就可以坐享其成,清君侧,杀了这个妄图弑父,不忠不孝的太子,然后自己当皇帝?
太子的确是窥探了帝踪,划开了帐篷,但他的本意却不一定就是刺杀,只可惜事已至此,再无回天的余地了,若是没有太子,剩下的人也的确只有大哥了。
太子被由行宫送去京城幽禁,皇上本来是想着叫两个人看着太子,最后,他选了胤褆和胤禛。
但一路上,他又觉得不行,胤褆和太子一向不对付,胤禛虽然和太子关系稍好,但也曾经被太子踹下台阶,所以他又加了一个人,叫胤祾也跟着去看着太子,正好他现在人就在刑部,这种事情自然该算他一个。
三个人看着太子,既是看着太子,也是互相监督,这样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皇上想。
等皇上的车架到了京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祭告天地,正式宣布太子被废,这可是相当严肃的行为,胤褆看着太子,已经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了。
而太子,则是被拘禁与咸安宫。
舒宁回到京城,风云骤变,虽然京城的人已经听到皇上要废太子了,但也的确是没想到这事儿是真的,因为废太子这件事本身就很离谱。
甚至包括胤祾都仔细的问了胤裪和胤禄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具体情况如何之后,才是亲自去看废太子,他甚至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么对待自己的这位二哥。
按说对于一个皇阿玛厌弃之人,胤祾是不用给好脸色的,就像胤褆一样,看着手带枷锁镣铐的胤礽,满是讥讽和嘲笑。
但胤祾就是觉得不该如此。
第136章 辩白 说与不说
虽然近些年二哥变得暴躁了许多, 但大多数情况下,也只是对其他人,作为兄弟, 他还是收着自己的脾气的。
至少胤祾回想起当初和二哥一起上学时候,他对他还是照顾的,那时的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他现在是失败了, 但这不是他被这样羞辱的理由。
胤祾进入咸安宫之前, 就能看到外头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重重包围着咸安宫, 重兵把守, 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他都不用打听,就知道这是直郡王安排的人,他自然不会让这位‘废太子’有任何的机会。
门口的守将就是胤褆的哈哈珠子,胤祾对这个人有印象,此人见着胤祾过来,走上前行礼:“给六贝勒请安。”
胤祾抬手让他起来,他迅速站起, 正当胤祾想进去的时候,此人却拦下了胤祾。
“还请六贝勒恕罪,入咸安宫人, 需得搜身。”
这话一出, 胤祾就笑了, 大哥这么嚣张,只怕也笑不了几天了,太子虽废,可皇阿玛为什么废太子?
现在大哥还没有成太子呢, 就已经比从前的太子更加嚣张,皇阿玛会如何看待?
守将不明白胤祾为什么笑,正想说点什么,却见里头走出来一个人,是胤禛。
“六弟来了,进来吧。”胤禛带着胤祾进去,根本就没管守将,胤祾看四哥的态度,似乎也是不怎么认同二哥的做法的。
“二哥如何?”胤祾问。
“难为你还肯叫他二哥。”胤禛有些惊讶,随后,他答道:“那位不太好,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皇阿玛只是废了他的太子身份,并未逐出宗室。”胤祾回答道,皇阿玛终究还是心软的,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不会赶尽杀绝的。
他不是唐玄宗,不会一日杀三子,小十八去世了他都悲痛欲绝,更别提是亲自养大的太子了,他舍不得。
“这倒也是。”胤禛说,“只是就这么活着,也不知道将来是好是坏。”胤禛感叹。
“活着总是好的。”胤祾道。
“在亲阿玛手下活着的确不错,但若是换了亲哥哥,就不一定了。”胤禛冷着脸说。
胤祾明白他的意思,在位的若还是皇阿玛,胤礽即使是废太子,也不会过的太难受,可若是换了亲哥哥,那就不一定了。
太子那可是一个王朝最正统的继承人,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胤礽还做了几十年的太子,到那时,干脆利落的死才是最好的,只可惜新皇不一定会允许他干脆利落的去世。
他们两个一路走进了最里间的屋子,胤祾就坐在塌上,带着镣铐和枷锁,低着头,听到他们进来才睁开眼睛。
“四弟和六弟也在,不错,起码不是只老大一个人。”胤礽笑着说。
和往日里的富贵荣华,意气风发不一样,此刻的胤礽身上只穿了一身非常简单的棉质衣物,和往日里光耀的丝绸完全不同,甚至就连头发,也已经乱了。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的镣铐和枷锁,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简直狼狈至极。
这的确不应该是废太子的待遇,这是囚犯的待遇,胤祾皱了皱眉头,觉得老大实在是有些太过火了,若是皇阿玛见到这个场景,不知作何感想。
“二哥。”胤祾轻声道。
谁知这句话完,胤礽并没有答应,只是说:“我如今这样,早就不是什么尊贵的皇子了,也不知道那一天,皇阿玛就要杀了我这个逆子以绝后患。”
“皇阿玛不止于此。”胤祾说。
“是吗?”胤礽问,然后不再说话。
胤祾看胤礽如今似乎还是在和皇阿玛赌气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果然二哥就是二哥,即使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却依旧敢和皇阿玛怄气,换做是他,是万万不敢的。
从始至终,胤禛都没说什么,又跟着胤祾外出走。
“其实说是看管他,谁不知道实际上是看管老大,皇阿玛让你我二人在此,就是不想让老大弄死他。”胤禛说。
“这个弟弟自然知道。”胤祾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皇阿玛对太子,是格外不同的。
这守卫之中,大部分都是大哥的人,但皇阿玛既然允许他们两个人过来,这守卫自然也是允许他们插手的,胤祾不信四哥就没安排人手。
此后,胤祾和胤禛都是天天来这边打卡,过来看太子一眼,确保他还活着,只是或许是为了保证消息不被传出,就算是他们两个人来,也是有守卫在旁边站着的。
而宫里的舒宁却是在应对新的内务府总管,太子都废了,凌普自然也该打包换人,这个新人实在是让舒宁没有想到的一个选择,皇上选了胤禩作为内务府总管。
之前的胤禩虽然也管理过广善库,主理修建过东岳庙这种事情,但终究只是杂事,小事,和内务府总管这种必须得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来坐的位置是不同的,可以说,皇上对胤禩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
“我们母子俩熬了这大半辈子,苦日子终于过去了。”良嫔高兴到落泪,全然不顾她的眼睛已经不能哭了。
舒宁看着良嫔,心里却不大好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怎么记得废太子的同时,胤禩也在皇上心里一落千丈呢
只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又能说什么呢?
另一边,咸安宫内,经过了这几日的冷静,胤礽明显气儿消了不少,态度也好了一些,甚至都和侍卫说:
“皇阿玛虽然说我其他事情做的不好,事事都有,但弑逆之事实在是没有,需要代替我奏明。”
他以为自己这话是能传到皇阿玛耳朵里的,但当天的侍卫是老大的人,听了老大的话,并没有上报。
就连胤祾也是从窗外一个守卫的耳朵里听来的,要不是他耳朵好,说不定就不知道这事儿了。
胤祾在自己府里转来转去,把元瑾转的头晕:“你快别转了,这都一个时辰了。”
胤祾走过来站着摸了摸元瑾的肚子“可是难受?那位还是坐着吧。”元瑾又有了,才一个月,的确是受不了这个。
等于胤祾坐下来了,他也依旧是“实在是我拿不准这事儿四哥会怎么做。”若是他上报了,四哥却没有,皇阿玛岂不是会认为老大和四哥都瞒着他?又或者他猜错了,皇阿玛对废太子已经完全没有父子之情,因此责骂他鞭笞他呢?
“所以你认为皇阿玛希望你怎么做?”
“他一向教导我们兄弟之间要和睦,二哥如今现在这样,的确是不好受,前日我去,他的肩膀,手腕都已经磨烂了,我上了药,可那枷锁一直压在身上,就算是上了药有什么用呢?还是会烂,皇阿玛大概还是希望我念着兄弟之情,为他说两句话吧。”胤祾猜测。
“既然如此,那就说吧。”元瑾温柔的笑着说。
“我倒是不怕,可你和孩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可他有妻室,有家庭,有母妃,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他没有太子那样的底气,他害怕惹皇阿玛不高兴。
“我不怕,再怎么样,难道我和孩子就不或活了吗?我娘家又不是没钱,我弟弟也长大了,养活我和孩子总是没问题的,不要让我们成为你的负担,我也相信,你做的选择会是对的。”
最后胤祾还是去了,因为他不去,万一四哥去了,那若是皇阿玛对废太子还有情分,皇阿玛只会怀疑他不顾兄弟之情,所以他必须得去。
骑着马,穿行在京城的街道上,胤祾很快就到了宫门,他在宫门落锁前赶到了,他的求见也很快到了昭仁殿里。
“老六,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叫他进来。”皇上说。
胤祾知道皇阿玛不用见到他就知道他说的事情和太子有关系,但皇阿玛见了他,那这件事就是有希望的,皇阿玛对太子的态度其实没有那么不好,他猜对了,皇阿玛对太子还是有情分的。
第137章 复立 矛盾
胤祾没有任何更改, 直接将胤礽的原话复述了一下,然后就跪着静静等待皇阿玛的回话。
呼吸之间,胤祾还是感觉到了有些紧张, 这上边的,不只是他的皇阿玛,还是大清的皇上, 做皇上, 和做阿玛, 大概还是不一样的。
为人子女,要时时刻刻在儿子和君臣之间选择, 猜中上边那个人究竟想要的是儿子还是臣子, 也是不容易的。
“起来吧,别跪着了,这事儿朕知道了,下去吧。”
皇上的声音不大,但昭仁殿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常安静,胤祾听清楚了皇上的话,转身回去了, 既然皇上没有责罚于他,就是好事。
第二天一早,胤祾仍旧去咸安宫, 却没见着四哥, 打发人去问, 才知道四哥入宫了,胤祾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也做出了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下午,昭仁殿的口谕,胤礽卸枷,胤祾就知道四哥和自己都赌对了。
进屋子里去给胤礽卸下枷锁的时候,胤祾还带了些许金疮药,这次,他觉得胤礽身上的伤是能够痊愈的了。
老大将太子身边人全部拖走,现在下落不明,他身边一个仆人也没有,只好胤祾亲自去上药。
“肯定不会是老大说的,那是你说的?”胤礽看着正在给他上药的胤祾问道。
“我去了,四哥也去了。”胤祾回道。
“还好,我这个太子做的总算没有太失败。”胤礽说。
看着如今颓丧被废的胤礽,胤祾罕见的回想起了当初意气风发的那个胤礽,皇阿玛准许他监国,他背后有重臣,有家族,有身份,还有皇阿玛的偏爱。
最开始额娘叫他跟随太子的时候,他也是有过踌躇的,以他当时的身份,还不如四哥,若是他看不上他呢?太子对四哥都没什么好颜色,对他呢?会不会更差?
额娘生他时只是小小贵人,随后因生育有功,才做了定嫔,可以依旧是嫔位之末,除夕宫宴时,需要站在所有嫔位的最后,再往后,就是贵人了。
即使是几年之后挤进了集体晋封的名单,也依旧是众妃之末,辛者库出身,包衣都不如的身份,阻挡了她的路,也阻挡了他的路。
大概他舅舅托合齐也是如此吧,一身才干,却在安亲王府屡受打压,到现在,他对胤禩的态度都没有那么热络,和他对其他阿哥格外不同一些,不也是因为八福晋吗?她就是在安亲王府长大的。
可太子什么都没说,就默许他跟着了,对他也没有对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松了口气。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太子的脾气根本就是一视同仁的,除了皇阿玛,他对谁都那样。
而除了偶尔会发火以外,太子简直是个模范太子。
高贵的出身、俊美的相貌,皇阿玛亲手教养长大,那群儒生们都挑不出刺来的学识,皇阿玛出征,让他监国,京中平静如古井,一点乱子也没有,他几乎完美的符合一个国君需要的品质。
或许就是太完美了吧,所以皇阿玛容忍不了一个随时可以取他而代之的太子。
胤祾没有回话,走出门之后,看着初秋的阳光,不知道胤礽还能否走出这个屋子,和皇阿玛感情再好,他也是告知天地之后废了的太子,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其实胤祾一直都不怎么明白,大哥为什么还要封锁信息,太子被废当日,或许皇阿玛也明白了这其中不对劲,直接说:
“胤褆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这句话,几乎是断绝了老大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的可能,所以在那日之后,就连咸安宫的守将,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搜查他的事情了,前倨后恭,实在好笑。
倒是最近胤禩做的很不错,皇阿玛出奇的信任他,甚至就连各个朝臣,对他的印象也相当的不错。
而这点,舒宁在宫里体会的更加明显,从前的内务府总管是凌普,为了太子,他什么都敢做,最好的东西全被他截下来送给太子。
虽然以前皇上也是这么做的吧,但是总不至于克扣其他人的东西,但这事儿凌普就敢做。
现在换成了胤禩,良嫔那里送来的东西好了一大截子,甚至于良嫔都有些不该承受了。
在胤禩过来的时候推说:“额娘这里什么都不缺,不用送这么好的东西过来,皇上刚刚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你就要做到比别人更加的无可挑剔才行。”
“额娘,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胤禩温和的笑着,“您实在是不必过于担心,这算什么?前头贵妃那里,好东西不也是多了去了,额娘和她同年入宫,她能享受的东西,额娘怎么就不能享受了?”
“说什么呢,贵妃对额娘很好。”觉禅氏立刻回道。
她自己也知道,宫里的日子艰难,从前做格格时艰难,后来有了孩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皇上的女人真多啊,满后宫都是嫔妃,还有一连串的阿哥,从她生下胤禩开始,这后宫里的女人就没有断过,这后宫里的孩子更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如今钮祜禄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也不知道是个阿哥还是公主。
但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物以稀为贵,皇上的孩子聚在一起能占满整间屋子,早就不金贵了。
最开始她有胤禩的时候也曾经被额娘说过,要她去争,可她争了一阵子,最后还是不得皇上青眼,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守着胤禩过日子起码让她有了一个盼头,而的确,正是因为胤禩的出色,她才成了良嫔,否则,她连这个位份都没有。
乌雅氏和万琉哈氏得皇上看重,也没什么人要求她们两个必须和她做朋友,说起来她们是同一批入宫的,好像就是要比其他人更加亲厚一些,可这宫里的人,如果是一次大选或者小选入宫的,不都是同一批吗?看不惯的,处不来的,也是大有人在。
她们能好几十年,这是她都没想过的事情,乌雅氏对她算照顾,万琉哈氏更是,毕竟同处一宫,相处的机会也别别人多些,她只希望她们永远都好着,就像从前一样。
“额娘别担心,儿子对贵妃没有怨气,她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有时候儿子会想,是不是咱们娘俩运气不好,所以才处处不如人。”胤禩看额娘似乎有所不满,赶紧解释。
讨好所有人当然是累的,但他必须得做,还得做的不着痕迹,不丢了皇子的身份,潜移默化的让他们认为自己优秀。
十三岁他就替皇阿玛试马了,那是个危险的活,烈马难驯,更何况他身量不足,还未彻底长成,兄弟中有这个技术的,也不一定愿意去,但他就愿意,因为只有去了,皇阿玛才能注意到他。
他如今二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这还是他第一次担任这么重要的差事,比他其他兄弟都强。
哪怕是四哥、六哥,也没有得皇阿玛如此信重,他只觉得他从前做的所有事情,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有了结果,上天终于厚待了他一回,他终于被皇阿玛看见了。
“现在终于时来运转了,你可别昏了头,这些东西还是拿走,额娘不需要。”觉禅氏说。
“这些东西真的不算什么,远不是最好的,额娘您就收着吧,要不然儿子都做了内务府总管了,额娘您还是穿着旧衣裳,传出去了岂不是有人说儿子不孝?”胤禩说。
最后,觉禅氏只是好好的摸了摸这些料子,然后摇头:“你孝顺额娘知道,若是想要额娘穿新衣裳,嫔位的料子额娘先挑就是了,其他的,真的不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额娘,都不好。”
她小心谨慎的过了一辈子,不敢得罪人,也不敢做任何超出她本身职责以外的事情,这才有了今天的日子,她不要就这么因为一点小事毁了。
其实胤禩说的运气她从前也想过,明明万琉哈氏和她都是辛者库出身,她也就是比她早两年生了孩子,多了对龙凤胎,怎么就能又抬旗,又封贵妃,甚至就连她的女儿,也留在了京城。
后来她想通了,她和万琉哈氏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是皇上决定的,和她怎么样,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运气,又或者说是命,她认了。
可如今终于叫他们娘俩等来这么一个机会,她是绝对不想因为她出任何事情,只是些衣衫首饰,她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从前没有的日子她不是也过过来了,好好的,也没有怎么样,现在也依旧如此。
最后胤禩还是没能拗的过觉禅氏,将这些东西又拿回去了,第二天的时候宜妃果然出来挑刺了。
“听说八阿哥前几天去了永寿宫一趟,怎么良嫔你还戴着这旧首饰,都多少年了,金子早就不鲜亮了,你也不说拿着去内务府炸一炸?”
“这是皇上赐给我的,自然该时常佩戴,以显圣恩隆重。”觉禅氏说。
“皇上赐下来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只是我记得你这套头面都戴了二十几年了,如今八阿哥得皇上看中,皇上肯定又赐了你一些好东西,怎么不戴新的?”宜妃笑着问。
其实谁不知道皇上一年也就见良嫔两三次,十有八九还是去了永寿宫,贵妃不在,所以才到后殿的,最近这个月,虽然皇上提拔了八阿哥胤禩,可却依旧没见过良嫔,赏赐更是全然没有的。
“我都多大的人了,祖母都做上了,还戴什么鲜亮的首饰?还不如都给孩子留着,郭络罗氏年轻漂亮,自然该戴好的。”觉禅氏笑着回道。
然后她没等宜妃说话就又说:“胤禩入宫也只是请安而已,他如今忙,比不得五阿哥、九阿哥和十一阿哥清闲,并没有在永寿宫久待,只是给贵妃娘娘和我请了安就走了。”
这话就纯粹是在恶心宜妃了,谁知道她是有三个阿哥,可三个阿哥个个都不争气呢?
五阿哥胤祺从小太后宫中长大,课业一塌糊涂,九阿哥胤禟如今是个大胖子,在其他方面上也没有什么建树,闲人一个,而十一阿哥,从小病秧子,如今虽然长大了,但并不健壮,又因小时候生病耽搁太多,也没什么出色地方。
算起来,宜妃就生了三胎,胎胎阿哥,可能为她争脸的竟然一个都没有。从前说起来是件荣耀的事情,可现在却有些难堪。
宜妃自然也被气着了,脸颊泛红,呼吸急促,她瞪着眼睛看良嫔,没想到她腰杆子硬了,都敢说她了。
“五阿哥纯孝,要伺候太后,那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百善孝为先,替皇上伺候好太后就是五阿哥最大的本事,温宪公主嫁人,太后身边就只剩下五阿哥一个,可不得都伺候着些?怎么能说是清闲?
再者,皇上若是用的上九阿哥和十一阿哥,他们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只可惜他们还小,皇上还当他们做孩子看呢。”
这活显然是强词夺理了,九阿哥胤禟如今孩子可一点也不少,阿哥一个,格格五个,最大的格格都七岁了,都是能满院子跑的时候了,怎么还算是孩子?
“皇上要用谁是皇上的事情,身为嫔妃,不该置喙朝政,宜妃你说是不是?”舒宁适时打断了两个人的唇枪舌剑。
清朝和其他朝代不一样,后宫不许干政,别说是嫔妃了,皇后的权利也下降的厉害,宜妃的话已经算是过火了。
宜妃听到的话,也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刻就不说话了。
而当日,胤禩办完差事回到家,却听到门房报给他说镇国公普齐前来拜访,还带了一个道士。
胤禩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好性子的见了一见,然后就听见这个叫做张明德的道士说了些吉祥如意,福寿绵长这种话,他倒也不觉得奇怪,如今他升职,不少人前来巴结,每日送过来的礼物堆满了门房,是郭络罗氏还要费心要不要收,收了的话如何还礼,不收的话如何体面的拒绝。
像镇国公普奇这样的人,也不少,带个道士过来,无非还是为了巴结,现下胤禩听了张明德的话,也只是随便给了他赏钱,没多久就让他们走了,他还要处理公务,没时间在这儿听这种话。
谁知就在九月下旬,早朝结束之后,胤褆留了下来,在昭仁殿对着皇上说:
“皇阿玛觉得我不好,我认了,只是若我做不成太子,我愿意推选八弟做,前日就曾有一个道士,名张明德,给胤禩相过面,说他有‘大贵之相’,最近皇阿玛信任胤禩,朝臣们对他的评价也不错,还望皇阿玛考虑。”
胤褆站在昭仁殿内,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母妃抚养过胤禩,养母也是母,良嫔甚至经常来母妃宫里坐坐,每次胤禩入宫,也得给母妃请安以表笑意,这个弟弟和他处的也不错,不像老四和老六,一心追着太子能有什么出息?
算下来老三口顿,和他没什么交情,老五皇阿玛肯定不选他,老七瘸腿,皇阿玛甚至想将他出继,也就剩老八能选了。
胤褆一上头,又说:“若需要杀了胤礽,不必皇阿玛出手。”
谁知他这话一出,上头的皇阿玛非但没有感到高兴,还扔了个茶杯下来,摔在地上,咔嚓一声,像是一道惊雷响在他的耳边。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原本以为就只有老大想杀了太子,所以才又派了胤禛和胤祾,所以要不是他英明,胤礽是不是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只是他万万没没想到老大和老八居然是一伙的,老八也想当太子!要不然为什么老大要推举他?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要弄死胤礽吗?
“顾问行,召集诸位皇子,朕有话要说。”
胤祾入宫的时候满头雾水,看见大家都过来了,也觉得十分迷茫,皇阿玛究竟有什么话要说,需要将这大大小小十几个皇子都叫过来?
他看了,连小十七胤礼都来了,他可是才刚十一岁,还在上书房上学了,叫他来做什么?
胤裪也很懵,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他还没缓过神来呢,怎么又来一件?
随后,等皇子们都站好了,皇上出来了,众皇子跪下行礼。
可皇上还没等大家都行完礼呢,就开始骂了:“朕真的是不知道,养你们这些年,尽养出来不中不孝的玩意儿,就在刚刚,老大推举老八做太子,还说要杀了胤礽,朕实在是没想到,你们都合起来蒙骗朕!”
皇上一字一句的将老大说的话都复述了出来,甚至说:“你们是不是都是一伙的,都想着要胤礽死,等着朕早点去世?”
这下众皇子都不敢抬头了,皇阿玛生气成这样,站起来就是个死。
而在下边跪着的胤祾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剩下心寒,他从来都知道太子和大哥是你死我活的场面,但没想到真到那个地步了,大哥是真的下得去手的。
而此刻的胤禩完全是懵的,皇阿玛在说什么啊?什么要做太子,什么合谋,什么蒙骗,老大为什么要推举他做太子,什么‘大贵之相’?他为什么听不懂?
“八阿哥胤禩,柔奸成性,陷害胤礽,即刻起捉拿归案,交由刑部审理!”皇上生气的说。
谁知道这话说完,就有皇子不同意了,老九和老十四抬起头来。
“皇阿玛,八哥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啊!”老十四辩解道。
“是啊,皇阿玛,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八哥他不是那样的人!”老九喊到。
谁知皇上并不领情,脱口就骂:“你们两个想着拥立他做了太子,以后登基封你们做亲王吗?”
胤祾直道不好,老九和老十四这番话,不就是做实了皇阿玛口中那句合起伙来吗?皇阿玛本就不乐意看底下的人结党营私,皇子结党,更是罪加一等啊!
果然,皇上更生气了,他甚至觉得说着不够解气,皇上甚至拔出了佩剑,就要朝胤禩砍去。
这殿里谁动过刀剑呢?一时之间众皇子都懵住了。
只有老五冲上前抱住皇上的腿:“皇阿玛,您息怒啊!”
“皇阿玛,动气伤的是自己的身体!”身旁的胤祾也立刻抱住了另一条腿,这要是皇阿玛真的砍下去了,以后父子之间,就真的没有可能了,史书要如何评判皇阿玛啊。
胤裪听着上边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脑子完全处理不了,但他看着胤祾上去劝了,他也想起从前八哥对他还是不错的,也立刻上去,成了第三个抱住皇上大腿的皇子。
皇上正在气头上,见脚下有人拉着自己,还是生气的,但随后一想,若是见父杀子而无动于衷,岂不是更加薄情寡义?皇上这时才仔细去看底下拉着自己的都有人谁。
看见胤裪他不意外,这孩子的确是个纯孝的,苏麻喇姑不过是教养过他,也都能为其守百日呢,倒是胤祾和胤祺他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重感情的人呢。
当初老四和老八的宅子选在一起,老六的宅子却没有,他可还记得呢。
至于老五,他有些欣慰,好歹这孩子还是有些好处在的,太后没白教他。
大概是有三个人做样子,阿哥们膝行往前,总算是拉住了皇上没有让他砍出着一下。
但最后,胤褆、胤禩还是被收监了,甚至就在两天以后,老十三胤祥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也被正在怒火中的皇阿玛给圈禁了起来。
章佳氏知道了之后在宫里急的直哭,而觉禅氏和她一起哭,她实在是不明白,上个月皇上还交给胤禩这么大的事情,如今,却将他圈禁了起来。
圈禁那能是好事儿吗?觉禅氏本来胆子就小,如今碰到这种事情,更是魂儿都快被吓没了。
起先是去中正殿求神佛保佑胤禩,她积攒的那些个家底,也不知道扔进去多少,后来就有些发病,哭都哭不出来了。
章佳氏也气,胤祥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吗?他好好的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事情?如今圈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就算是解开了,以后得皇上厌弃,他还怎么活呢?
胤裪这回是彻底懵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九月废太子,如今才十月初,一个月的工夫,老大、太子、老八、老十三圈禁,老九和老十四得罪皇阿玛,虽然没有被圈禁,但也彻底遭到了冷遇,颁金节赏赐都没有了。
胤祾就在刑部,只是审理这件事皇上没有叫他插手,大概是他现在哪个皇子都不信任了吧。
不过他还是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审理的结果出来了,老大胤褆铤而走险,反正皇上已经不会立他做太子了,他难道还不能再推选一个新人吗?
而老八居然也被定了一个知情不报,可见皇上是厌恶极了他,一定要给他定上一个罪才行。
而这件事审理之后,胤禩也被革去贝勒尊荣,贬为闲散宗室,胤褆同上,是听说张明德有武功高强之人,便收买他打算行刺太子,也被革郡王爵位,幽禁在自己府里。
随后,没过几天,宫里又有了新消息,三阿哥胤祉举证说老大收买了蒙古的喇嘛巴汉格隆魇镇太子。
胤祾是一向不信任这种事情的,他同那些蒙古喇嘛也不亲近,但若说是老大,那还真的是有可能的。
皇阿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大魇镇太子引出来的事情,相信太子其实是无罪的。
当初的皇阿玛也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可他现在居然相信了,究竟是真的相信魇镇太子是有用的,还是只是想要为太子开脱呢?胤祾更偏向第二种。
而众皇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老三这个时候要站出来揭穿老大魇镇太子这种事情,明明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他就没什么关系。
当然了,也有人是这么想的:“大阿哥和废太子都没了,不久剩下了三阿哥?”
但胤祾认识的那个胤祉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彻彻底底被儒家思想腌透了的人,太子在,他就支持太子,从来都想过选择老大,也因为自身的缺陷,几乎没想过搞什么别的事情,只是一味的只是在研究编书。
如今为太子说话,也可能就真的只是想将这件事说出来,支持太子而已,只是皇阿玛觉得这是个借口,所以强调这件事多么多么重要,好像老三也变的非常重要了。
所以,也就才十一月,皇上就在早朝的时候提出:“太子乃国本,国本不可不立,朕期盼群臣再推选出一个太子出来。”
这其实是满人的传统,推举制,皇太极、顺治,哪怕是当朝皇上,也都是这个制度的结果。
嫡长子立太子,是汉人的传统,不是满人的传统,胤礽的存在本就是皇上为了和朝堂各种势力对抗所以才提前选立的存在。
现在胤礽失德,皇上想要再推举出一个新太子,朝臣们也都是丝毫不意外的。
随后,皇上看向他早就打好招呼了的汉人臣子李光地,这位一向都是支持太子的,却没想到他的确是说了,可说出的却是:“微臣推举八阿哥胤禩作为太子。”
皇上还没说什么呢,朝堂众人就一个一个响应了。
其中包括,时任理藩院尚书,钮祜禄氏的核心人物阿灵阿;时任领侍卫大臣,佟佳氏的核心人物鄂伦岱;时任户部尚书,科举榜眼出身的汉人士大夫王鸿绪;时任工部右侍郎,纳喇氏的核心人物揆叙。
甚至包括佟国维、马齐等一系列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也都是偏向胤禩的。
皇上看着马齐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惊讶,他明明提前告诉了马齐不要参与这件事,他居然也站出来了!
这些人可都是他的肱股之臣,却全部支持胤禩,究竟是为什么呢?
皇上略微思考了下,也是能想明白的。
胤禩此人,性格软弱,容易妥协,八贝勒府里,竟然是由女人把控,这实在是让皇上不解。
群臣反对胤礽的确是有原因,太子脾气的确暴躁,这不是假话,相比较下来,胤禩的脾气就好很多,也更能听进去话,他的能力也不差,从小聪明好学,文章骑射都非常优秀,不比太子差。
但若是胤禩为皇上,必然导致帝王让权于臣子手中,这是皇上绝对不能忍让的一点,他当初立胤礽为太子,就是为了朝臣们少插嘴储君之事,若是换了胤禩,那可不又倒回去了吗?
胤祾都没想到朝上有这么多人居然都是支持着胤禩的,这些人都能再组个朝廷了,皇阿玛看了肯定是不同意的。
尤其是鄂伦岱,他可是领侍卫内大臣,皇宫宫禁就是由他掌握的,若是他都不值得信任,支持胤禩,那玩一胤禩想要谋逆呢?
果然,皇上只是说:“胤禩其人,并不经事,最近又患罪,母家甚微贱,你们再想想。”然后就下朝了。
之后很快,皇上打算第二次推举太子,可朝堂众臣依旧是推举胤禩,皇上彻底气到了,他甚至和马齐在朝堂上打了一架,最后也没有真的推举,皇上就走了,还把马齐革职了。
胤裪还过去安慰来着:“您正好在家颐养天年,弘是最近想您了呢,让福晋带着孩子回娘家看看?”
马齐看着胤裪,哼了一声,他可不觉得自己该颐养天年了,皇上他还不知道,大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不就是革职嘛,又不是下狱,过两天就好了。
第二天,皇上也不打算推举了,他直接召见众臣,然后宣告说:
“朕与梦中梦见孝庄文皇后和孝诚皇后,她们两个人都很不高兴,朕实在是有些不安。
废太子胤礽被大阿哥胤褆魇镇,所作所为实在不是他本人的意愿,如今经过多日调养治疗,疯病已经痊愈,已经恢复本性,朕以为,可以复立为太子。”
皇上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加上前两次推举都没什么结果,皇上明摆着不打算让胤禩做太子,就算是他们再怎么支持,又有什么用呢?群臣自然只能说同意了。
而此时的后宫之中,钮祜禄氏生下了一个女儿,但不幸的是没能活到过年就去世了,钮祜禄氏更加难受了,舒宁都感觉她情绪更不对了,只可惜除了她没人在意。
大家都在关心自己的事情,惠妃为大阿哥伤心,荣妃为三阿哥担心,德妃为十四阿哥忧心,宜妃为五阿哥骄傲,皇上最近对五阿哥都好了不少,可见是他终于做了一件让皇上感到满意的事情了。
朝堂上也是更加关注废太子再立这种事情,毕竟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礼部为这件事都忙疯了,才赶着在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二十二日,复立胤礽为皇太子,皇上又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把之前走过的流程再走了一遍,算是正式宣告胤礽又是太子了。
复立太子之后,皇上的气儿就顺了不少,甚至将胤禩弄了出来,不过他倒是照旧对胤褆十分厌恶。
“大阿哥这个人,无耻下贱,朝臣和侍卫都知道,就是顾忌着面子不说而已。”皇上如是说到。
舒宁听着皇上的话,只觉得皇上这样真的很没有必要,大阿哥如今圈禁在家,损害他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呢?让他的心再寒一遍?皇上是真的会戳人最痛心的地方的。
就像是觉禅氏,虽然胤禩被放出来了,她终于不哭了,也不再往中正殿扔钱了,但她依旧不开心。
因为在群臣推举胤禩为太子的时候,皇上拒绝的借口里有一条母家微弱,觉禅氏就认为是自己拖累了胤禩,实在是伤心至极。
以前的舒宁是害怕听到后殿哭声,因为那准是觉禅氏又想到了胤禩,现在的舒宁是害怕觉禅氏不哭了,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明明是更可怕的一件事。
尤其是在觉禅氏问她:“姐姐,你说若是胤禩没有我这个生母,他会不会更好呢?”的时候。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从小优秀,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比比他大好几岁的五阿哥还强许多了,从来都是他给我挣面子,我从来没有帮过他什么,现在还要因为我的出身使他被拖累,我实在是心里有愧啊。”觉禅氏没有哭,但话语中满是悲鸣。
“我也不求像十阿哥那样,给孩子一个显赫的母家,只求不拖累他,可偏偏就是这点,我就是做不到啊,从前我希望胤禩争气,这样皇上或许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觉禅氏抬旗,可如今我只希望他没有觉禅氏这个卑贱的出身。”说着说着,觉禅氏的眼睛里满是痛恨,只不过这恨意不是对别人的,而是对自己的。
最后,她发问胤禩若是没有她这个生母,只有惠妃这个养母会不会更好的时候,舒宁彻底看不过去了。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胤禩是你的儿子,你亲自怀胎十月生下来他,给他生命,你没有亏欠他什么。
若是胤禩没有你这个母亲,那就是惠妃这个养母,可难道你没看着他被大阿哥坑成什么养了吗?只有一个养母是什么好事儿吗?不一定啊。”
舒宁就觉得这次胤禩真的是倒了大霉了,胤褆的谋划,胤禩只是被选中的那个人而已,他什么都没想,就只是想着要把皇阿玛交给他的事情做好,让他和额娘的日子好过一点而已,他有什么错?
可群臣都支持胤禩这场面已经形成,皇上看过了,也记着了,胤禩以后再也不可能成为一个贤王,因为他的阿玛,他的兄弟都知道了胤禩得到了多少人的支持,这样一个潜在的对手,谁又能容忍的了呢?
就像太子一样,拥有了君王的品格,却没有拥有君王的权力,那就是灾祸。胤禩拥有了群臣的支持,可他不是皇上,那也是灾祸。
不过现在还是继续劝觉禅氏要紧,若是觉禅氏都因此郁郁寡欢,一病去了的话,胤禩岂不是更加倒霉?
舒宁恍惚记得良妃就是在这段时间之后去了的,是康熙五十几年来着?她是真的能钻牛角尖然后抑郁死的。
“或者你自己问问胤禩,他究竟有没有后悔被你生下来?你问问他,若是能够选择的话,胤禩愿意你依旧做他的额娘还是换一个身份更加高贵的人做他的额娘?”
“你也知道,胤禩不是在乎那些东西的孩子,他自己向来自己争气,他争气,你也得争气才行啊,有娘的孩子肯定比没有娘的孩子要更好啊。
你在,皇上才能记得有你这号人,若是你不在了,将来还有谁能拼尽全力护着胤禩?”
话说回来,毙鹰事件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不是就在良妃去世之后?舒宁实在是记不清楚了。
但没有额娘的孩子刚开始会被皇上疼爱一段时间,可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而已,之后随着母妃的去世,存在感只会越来越低,多一个人,终究是多一份感情,多一份牵挂,多一份力量。
三月初十日,皇上还是在群臣中挑了两个人,一个是大学士温达、一个是汉人士大夫李光地,两个人为正式的册封使,再加上时任刑部尚书张廷玉和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授胤礽册、宝,复立为皇太子。
他甚至也将从前废掉的太子妃也重新册立了起来,也都选的当朝重臣,时任礼部尚书富宁安为正使,时任礼部侍郎铁图为副使持节,授瓜尔佳氏册、宝,复封为皇太子妃。
册封礼非常的隆重,或许是皇上对太子的补偿。
但让胤祾感到奇怪的是,皇上在同日下了圣旨,是加封的圣旨。
晋胤祉、胤禛、胤祺、胤祾为亲王,晋胤祐、胤?为郡王,胤裪为贝勒,胤禩复任贝勒,胤禟、胤禌、胤禵俱封为贝子。
对于他被封为亲王这件事,胤祾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他还以为自己或许是郡王呢,但他复盘了整件事中,觉得自己两次都选对了,也没有什么做错了,做亲王,也正常。
他倒是更惊讶于胤裪此次也被封了贝勒,大概是上次苏麻喇姑的事情让皇上印象颇深,再加上他这次也立刻上前劝阻,皇阿玛觉得他还是念着兄弟情义的,以及母妃在宫中为贵妃,所以才加封了贝勒。
就比如胤?,他不也是因为母妃是温僖贵妃,再加上钮祜禄氏一族在背后,所以才被封为郡王的吗。
只是皇阿玛此次对爵位的封赏真的是相当的大方,倒是让胤祾看不明白了,他究竟是希望太子之位稳固,还是不希望呢?
如果希望太子之位稳固,那皇阿玛就不该大加封赏,尤其是前几个亲王和郡王,王爵虽然不比太子,但和前朝不同,皇子们若有王爵,就能有自己的班子,参与朝政,为自己争上一争,老大一直认为自己能和太子掰手腕,不就是因为他是郡王吗?若是换了他,一个人都不会封。
可若是皇阿玛不希望太子之位稳固,又是说不过去的,他不希望不封就行了,还搞这么多有的没的。
最后胤祾也没想通,只是觉得皇阿玛大概就是论功行赏,这件事中做对了的,比如他,比如三哥,四哥,五哥,全部都是亲王。得罪他了的,比如老九、老十四,就是贝子。
中不溜的就看背后的势力,胤?强势,之前又因为婚事亏欠了他,那就是郡王,胤裪弱势,那就是贝勒。
只是胤祾也没想到胤祥居然连个贝子都没捞到,他究竟是怎么得罪皇阿玛了?去年就被圈禁,今年虽然是被放了出来,不再圈禁,但胤禩都被复为贝勒了,他怎么什么都没有?还不如同样得罪了皇阿玛的老十四。
当日胤祾回家,元瑾就在门口等着,还笑着打趣他:“恭迎端亲王回府。”
胤祾挠挠头:“我也不知道皇阿玛为什么给我这个封号。”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可见爷在皇上心里评价不低呢。”元瑾笑着说。
“三哥的封号还是‘诚’,倒是四哥皇阿玛给了个‘雍’字,其实和我的‘端’一样,都是好字,和皇阿玛给我们起名一样,从大哥到十六,全部都是‘福’的意思,额娘当初还偷偷调侃呢,说皇阿玛离了福这个意思就不会取名字了。”胤祾说。
元瑾倒是真的不知道阿哥们的名字,嫁进来之前,即使是她家也不会打听到这种消息的,她也是成婚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叫做胤祾,而婚前,她只知道他是行六的阿哥。直到现在,阿哥的姓名她也不是都知道的。
和胤祾一通分析不同,胤裪接到圣旨,只会傻乐,他对着云婠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我竟然贝勒诶!我本来以为自己最多是个贝子,还得是皇阿玛看在母妃、六哥的份上呢。”
“你怎么不能是贝勒了,我还等着你争争气,将来做亲王福晋呢。”云婠说。
“那还是算了吧,六哥是有这个希望的,我没有,让我做亲王,除非六哥是皇上,不然最多也就是个郡王,说不定还是靠岁数混出来的,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母妃家里人多长寿?我玛嬷现在还在世呢,健健康康的,说不定还能再活十几年。”胤裪随意的坐在凳子上说。
云婠听着胤裪的话,斟酌了老半天,才问:“你觉得,这个太子当的长久吗?”她是富察家的女儿,从来不是目不识丁的贵女,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会绣花的娇小姐。
胤裪略微坐正了一点:“不知道,想那么多干什么,那哪是咱们能决定的事情,太子的废与立,和我都没有关系。”
“那端亲王呢?”云婠问。
“六哥,至少现在他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那如果端亲王想要争储,你会支持吗?”
“当然了,他可是我亲哥哥,我都不支持他,还有谁能支持他呢?”胤裪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他又摆着指头算:“若他有这个心,我舅舅一定第一个支持,但他被额娘摁着,不许参与这些,嗯,说不定舅舅会瞒着额娘去支持六哥,毕竟是他亲外甥,这和其他人不一样。之后呢,六哥的福晋家,瓜尔佳氏肯定也得支持,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云婠推了推他:“那你岂不是把我娘家也算上了?”
“你阿玛还在,前两天刚支持的八哥,现在想支持谁支持谁呗,就佟家一家还有分歧呢,大多数人都像是佟国维,都支持八哥,但那里不是也还有隆科多这样的人,他和四哥走的比较近,上次也没有支持八哥,也算是家里的奇葩了。”
“他不仅支持上是家里的奇葩,据说还宠妾灭妻呢,简直离谱。”云婠说。
“你急什么,我又没有妾室。”胤裪奇怪的说。
“我没有急,只是感慨罢了。”云婠是真的觉得她们这些贵女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靠运气,运气好比如她比如六嫂,运气不好的,就是隆科多的嫡妻了。
而此刻的托合齐看着手里的信封简直是坐立难安,这还是第一次太子那边给他写信,说是要亲自见他。
其实最开始皇上废太子的时候,托合齐是真的完全没有意料到,他觉得太子的地位稳固,怎么可能废呢?
但从行宫传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到了京城更清晰,皇上就是要废太子,那时的他时刻记得当初妹妹的话,什么都不参与,也绝对不要压宝。
当初若是上了太子的船,还不知道能不能下的来呢,托合齐庆幸的想。
看谁能知道太子居然又复立了呢?
就光皇上这半年来弄出来的事情,足可见皇上对太子感情颇深,废了的太子都能再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皇上就是这么干了。
如今太子复立,身边肯定是急需支持的人,若他能在这个时候加入,虽然比不上一开始就加入太子党的人,可也是危难之时支持,以后太子肯定也是记得的啊。
若是之前那种暗示,拐弯让他过去,他倒是真的能下决心拒绝,毕竟作为步军统领,他也不傻,知道皇上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最好六亲不认,没有朋友,丝毫不会结党营私的人。
但太子亲自写信让他过去,托合齐承认,他是心动了的。
只是到最后他在外头打了一个时辰的拳,还是派人送信给胤祾,询问他的意见。
胤祾听到是万琉哈氏的信,立刻就拿走了,托合齐虽然是他的舅舅,但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并不多,又或者说,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来联系很多,最好就是那种只有逢年过节派人送节礼就好了。
看完信之后,胤祾只想皱眉,步军统领这个位置还是太重要了,以至于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都要拿到手里。
想想也是,若是谋反,步军统领就是控制京城的那个人,就算不是谋反,皇阿玛去世那天,肯定也有大用,若不是自己的人,谁也不能放心。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舅舅拒绝,太子是复立了,可皇阿玛和二哥之间的矛盾解决了吗?他觉得没有,甚至这次复立,父子之间的感情只会更差。
第138章 安分 胤祥
想了想, 胤祾觉得写信不太保险,叫人入屋吩咐:“去请十二贝勒,我有事儿找他。”
胤裪听到胤祾叫他, 屁颠屁颠就过来了,一进来就笑着问胤祾:“六哥找我什么事儿?弟弟我一定做到。”
“你去再警告舅舅一回,叫他不要掺和这种事情, 千万把他劝住了, 太子复立, 定然不会长久,朝中局势混乱, 太子一党和胤禩一党势必有所角逐, 他要是混进去了,就是一个死。”
“舅舅还没死心呢,胆子是真的大啊,什么都敢做。”胤裪都觉得他有些奇怪了,怎么就不听劝,听风就是雨,无时无刻不想掺和一下呢?
“他若是胆子不大, 绝对不可能做到步军统领这个位置上,从安亲王家人到现在,若他没这个魄力, 只怕现在还在内务府做小官呢。”胤祾冷笑道, 他并不意外托合齐会一直这么想, 一个人要能成事,一定是要担风险的,就看这个风险值不值得担了。
“我不好多见他,皇阿玛绝对不会放心步军统领和亲王频繁交流, 书信又不保险,还是你亲自跑一趟,一定给我把他劝住了,什么都不要做,一心忠于皇上即可。”胤祾说。
“当个亲王可真不容易,连舅舅都不让见了。”胤裪感慨道。
“皇阿玛是阿玛,更是皇上,他先是皇上,才是阿玛,你得记住这点,以后也别和舅舅走的太近,平常即可。”胤祾仔细叮嘱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古时皇上自称寡人,那可不就是孤家寡人的意思?儿子算什么呢?”胤裪说。
然后他就被胤祾敲了一下头:“说什么呢?这话也敢往出说?”
“这不是在六哥你这里嘛,出去了弟弟自然不说。”
从端亲王府离开后,胤裪也没有立刻就去万琉哈府上,而是等了几天,才借着陪云婠回娘家,转头顺路去了万琉哈氏府上。
托合齐见是胤裪,立刻上来打听:“端亲王怎么说?”
“六哥叫你安分点,别想这些,忠于皇上即可。”胤裪说。
即使是早知道是这个答案,托合齐还是派人去问了,如今总算是彻底死心了。
外头蝉鸣的厉害,舒宁坐在窗户前头,有点头疼,快入夏了,园子里鸟语花香,蝉也鸣叫的早了一些。
皇上如今上了年纪,越发爱在畅春园待着了,一年到有半年都不在宫里,去年足足在畅春园住了大半年。
其实舒宁也不喜欢宫里,红墙绿瓦之下,作为房屋来说,住在宫里并不舒服,地势高,树荫少,夏不保冷,冬不保热的,也就是看着大气而已。
畅春园如今修成,庭深景美,花草俱全,又在水边,的确是个好去处,不是最热的时候,皇上能在这里住满春秋。
只是屋子是舒服了,人心里却不大舒服,这些时日外头风声鹤唳,舒宁自然也都是悬着心的。
太子虽然复立了,可朝中局势却依旧不明朗,胤禩又被皇上重新册封成了贝勒,和老大圈禁的待遇完全不同,朝中支持他的比比皆是,觉禅氏是既高兴又担心。
“若是再来一次,我是真的受不了。”觉禅氏捂着心口说。
她这一辈子都呆在宫中,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风浪,虽然从前位卑人轻,但她本身就是辛者库出身,没有比这更低的身份了,只要是在宫里,怎么着都比从前要好。
舒宁眼见朝中局势,却丝毫没有高兴,只剩下担心,胤禩的结局早已注定,当大多数人都支持他的时候,他就势必会被皇上抛弃。
对于亲手带大的太子,赫舍里氏的孩子,胤礽身为太子尚且被废,更何况是胤禩呢?出身卑贱,生母也不怎受重视的胤禩,拥有的远比太子要少的多,又能坚持多久呢?
“若你还能见他,还是别叫他参与这些吧。”舒宁看着觉禅氏说。
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群臣支持胤禩,倒也不一定就是胤禩的原因,他们只是想选出符合自己利益的太子而已,是谁不重要,只是胤禩恰好符合他们的利益罢了,毕竟傀儡,就是要选最好掌控的那个。
觉禅氏摇摇头:“如今一年之中,也就大节庆的日子他能入宫来给我请安,最多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是真对他不如从前了,连宫也不让他入了,如今在园子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话说到这里,觉禅氏又开始自己安慰自己:“我这儿就这样,敏嫔那里的日子才难过,她为了十三阿哥,求见皇上多次,都被拒绝,急的上火,好不容易十三阿哥今年被放出来了,可三月圣寿,皇上甚至都没让他进来请安,甚至连请安折子都没回,敏嫔更难受了。”
“这次加封诸皇子,十四都封了贝子,皇上独独略过了十三,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乌雅氏坐在一边说。
只可惜胤祥求见皇上是单独的,自从上次胤礽窥探帝王帷幄事件之后,皇上周围的人就愈发的谨慎,顾问行像是好好整治了一番,现在已经很难打听到御前的消息了。
“我本想找梁九功问问,可他也不说,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乌雅氏抱怨道。
“这事儿和别的事儿不一样,他不说也在情理之中。”觉禅氏说,她到现在还在后怕,当初胤禩被冤枉,她就去找过梁九功,御前也就只有他口风松一些,多给些钱就能知道点消息,她当时带着钱去找,可他连钱都不肯收了,她就知道这事儿真的大了。
“不过来畅春园皇上依旧让章佳氏跟着,人日日在眼前,皇上总有一天能想起来从前胤祥的好的,毕竟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乌雅氏说,“就像是太子,闹的那么大,最后不也还是好了。”
乌雅氏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又或者说,她是个事到临头才想起来抱佛脚的人,从来都不怎么会去想以后的日子。
“皇上下月要出发巡视塞外,顺道去热河行宫避暑,还是带了敏嫔的,只要能剪刀面,总是有机会的。”舒宁说。
她其实觉得皇上真的是个蛮重视感情的人,对胤礽的爱赫舍里肯定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舒宁记得历史上不管是老八还是老十三,都是额娘去了之后,皇上才彻底清算的,如今觉禅氏和章佳氏都在,情况应该不会像历史上那么糟糕?
四月底,天还没彻底开始热,皇上就定下来了出发的时辰,临出发前,舒宁和胤祾见了一面。
第139章 争 试一试
因为是临行前的一面, 所以胤祾并没有时间久留,从皇上所在的清溪书屋离开后,就到了舒宁的地方。
“儿子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吧, 这次出行你留在京城,可是皇上有事儿交给你?”舒宁问道。
胤祾坐在下首,答道:“皇阿玛让儿子和各位亲王、将领一起看守大阿哥。”
这事儿舒宁也听说了, 说是皇上不太放心留胤褆在京中, 想要严加看管, 一连指派了好些人,最近来畅春园的臣子都多了些, 胤祾在里头也不意外, 他毕竟在刑部做事。
“皇上既然交给你,那就是信任你,好好做,别让你皇阿玛失望。”舒宁嘱托道。
胤祾笑了一下:“大哥要是能在这种看管下弄出个什么事情,就不用诬陷太子推举老八了,额娘不知道,皇阿玛足足派了十七位王爷另加数位八旗将领, 全部用来看管大阿哥,再没有比这个更周全的了。”
“这么多?”舒宁实在是惊讶,皇上这是当胤褆是什么啊, 会飞吗?需要这么多人看着, 可就算是只鸟, 这么多人看着,那也是插翅难飞。
“是啊,这次出行,皇阿玛带了太子、诚亲王、淳郡王、八贝勒、十三弟、十五弟、十六弟, 剩下的我和四哥都在此次看管胤褆的队伍里,包括京城诸位铁帽子王,还有其他宗亲,一起看着。”胤祾喝了口茶说。
“那倒是真的。”说着舒宁又想起了惠妃,也不知道她看到这阵仗会作何感想,皇上如此的防备一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胤祾端坐着,喝了茶,犹豫要不要问舒宁,侧身看过去,额娘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但眼睛还是一如他记忆里的清澈,她能不能理解他在纠结什么呢?
舒宁看着胤祾半天没说话,笑着问:“想说什么就说吧,本来咱们娘俩也没有多少时间说话,要是浪费在沉默上头,实在是不值得。”
“儿臣是在想,今后要怎么面对皇阿玛,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这话胤祾想问挺久了,从太子被废开始,他就在思考究竟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皇阿玛,皇阿玛才会满意呢?
太子已经做的那么好了,还是失败了,若是换做他,又能怎么做呢?
这问题舒宁还真的得仔细想想,她看着胤祾,思考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从废太子开始,又或者是废了老大、几乎要拿剑砍死老八开始?
皇上雷霆之怒,大概孩子们心里也是惊讶的吧,惊讶之余,势必会思考,怎么才不会落到那些人的境地。
皇上的身边人难做,不管是嫔妃还是孩子,也没什么差别,舒宁想想自己的经验,开口回答胤祾的问题。
“要重情,从前额娘给你皇阿玛写信,一写就是很多,其实本身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额娘在宫里每天的生活都差不多,但没事儿也要写,为的,就是要让你皇阿玛知道,额娘在挂念着他。之前有次皇上就因为这事儿和太子闹了别扭,因为皇上觉得太子不想他。
这个情,不仅是你和皇上的父子之情,还有你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不管是你和舒颜、胤裪,又或者是你和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好好相处。
皇上虽然孩子多,但早年可不是这样,你是行六,可其实你是皇上的第十四个皇子,若连公主也算上,你是第二十一个孩子,前头的这些人,都没了,所以皇上才重新排序,说起来也好看一些。”舒宁缓缓的说。
胤祾虽然知道自己前头也有很多没能长成的哥哥姐姐,但却没想到有这么多,额娘不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惠妃之前还有个孩子叫承庆,荣妃之前还有两个阿哥,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皇长子承瑞,一个是皇四子赛音察浑,实际上,皇上失去了太多孩子,对现在留下来的孩子也更加的看重,他对你们每个人都严加教导,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
十八阿哥小,可就是因为他小,皇上才更加爱惜,没有谁比他更知道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究竟有多么的脆弱了,所以在太子不在乎弟弟的时候才会发那么大的火。要想让你皇阿玛满意,爱护弟弟们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大概越像他,越是让他放心,才能越让他满意吧。”人都喜欢和自己类似的人,而太子、老大、老八都不能让皇上安心,所以他们不行,太子在与继承的正统性,老大在于军权,老八在于群臣支持,这都是皇上不想看到的。
“儿子知道了,会好好做的。”胤祾应道。
“其实你可以不用努力让你皇阿玛满意的,额娘在,事情还不至于坏到那个程度,需要靠你自己让皇上对你满意。就算是他没有那么满意,其实也不要紧的。”舒宁笑着说,她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一个‘满意’。
“可是额娘,我想试试。”胤祾笑着说,这一年的事情下来,他最大的感触其实不是要让皇阿玛满意,而是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当皇帝,就是能为所欲为。
只要你是皇帝,那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怀疑所有人,就是可以随随便便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就是可以无比自由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质疑,反对。
仅仅是听了老大的话就废太子,废了太子又觉得不行然后骂老大,骂完了之后又复立太子,大臣劝住推举老八,他就圈禁老八,硬是把太子复立了。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可皇上就是能随便处置,胤祾在看到胤礽戴枷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个穿着和龙袍差不多,只是大小规制不一样的太子,他从前有没有想过会沦落到这地步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样,依旧是要受那一人的控制。
当皇子尚且如此,若是皇上换做亲哥哥呢?
更别提他还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老三胤祉和他向来没什么交流的,老四胤禛和他倒是有交情,可四哥那个人,喜恶分明,他难道要赌他一辈子都喜欢他吗?
皇阿玛从前多么喜欢太子,多么喜欢大哥,多么喜欢胤禩?
现在呢?
四哥这点真的是和皇阿玛一模一样的,他敢赌吗?赌自己一辈子不犯错,赌自己不会像老八那样被老大一个念头陷害?赌自己那一天不幸交好的人多了点他看不惯?
他不敢。
至于老五胤祺,他的能力,皇阿玛只要是没糊涂到那个份上,绝对不会选他,可若是他,那他也是断断做不了贤王,只能挖个坑缩进去,期待着皇上别想起来他。
这还是哥哥当皇帝的情况,若是弟弟呢?他们这些哥哥岂不是都要小心谨慎,生怕哪一天就被新皇撸下去?
太子为何非要和老大作对,不就是因为老大是长子,老大为何敢和太子呛声,也是因为他是长子,就是比太子要排行靠前。
胤祾从来没想过缩手缩脚的过日子,他也从来不是胆小的人,老大太子都废了,他争一争又何妨呢?
赢了,皆大欢喜。
输了,皇阿玛最多也就是圈禁而已,性命大概还是保得住的,胤褆犯错,惠妃不也好好的,额娘也不会被牵连。
若是换做新皇,那他身为亲王,这个位置上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没什么可怕的。
舒宁盯着胤祾,一开始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马上她就明白了,他究竟想要试什么。
第140章 千叟宴 毙鹰事件
这个皇位, 他也想争一争。
明白了这个,舒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有惊讶, 也有疑惑,但并没有赞同或者反对。
说实在的,舒宁自己就不是一特别积极的人, 她会有想要的东西, 但总是抱着得到了自然是好, 不得到也无所谓的态度。
她也从来没有教过孩子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除非孩子过来问她。毕竟在她自己做孩子的时候, 并不希望大人对她进行说教。
这些事情想起来就跟上辈子一样, 模糊,但永远在她心里。
其实算一算,她的上辈子还没有这辈子经历的时间长,但人的成长就那十几年,最关键的也就是那十几年。
从小父母就会给她报少年宫,虽然她自己调侃说是因为爸爸妈妈不想管她,但他们也的确对她管教很严, 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没有一个假期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还好大学没有家长群, 也不用再补课了, 可他们又要求她考研考公一把抓, 最好再考几个证,毕业之后立刻找好工作,结婚,生孩子。
压力无时无刻, 所以在毕业的时候她离开了,特意找了一个离老家和大学都很远的城市,还和父母闹翻以至于没钱租房只能租城中村,然后不幸遇上火灾。
而这辈子,皇子们的教育甚至比父母对她的教育更加的严格,她就更不会去教他们什么了,她不想给孩子压力,只需要他们自由的长大,这就可以了。
但可能她还是忽略了一件事,胤祾身处的环境,就注定了他一定会有这个想法,至于究竟要不要实施,能不能成功,是另一件事。
谁都可以当皇上,为什么不是他?
舒宁从前没有要求过孩子什么,现在也不会,她只是看着胤祾说:“那你就试试,你愿意做,额娘不会反对。”
听见舒宁的话,胤祾松了一口气,他来之前,其实也想过额娘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他想象中的大多数情况,额娘都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争的可不是别的东西,而是皇位,父皇还没死呢,太子也依旧在,就算不是谋逆,也是大逆不道的。
舒宁看出了胤祾的想法,开口:“所以你才先问了该怎么做,最后才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儿子害怕额娘反对,毕竟额娘有两个儿子。”
说起来在老四和十四之间,德妃娘娘明显更喜欢小的那个,胤祾虽然没感觉到额娘对自己和对胤裪有什么区别,但他十来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就得在景仁宫,而胤裪就能住在永寿宫。
“胤裪?他明显不是那个料,他自己也不会去争这些的。”舒宁笑着说。
胤裪从小课业上就不认真,只对自己喜欢的事情会多花点时间,要他去争皇位?还是算了吧。
倒是胤祾,他是真的有这个能力的,做任何事都很上心,直到做到最好为止。
“只是额娘提醒你,若是你赢了,就要做一个明君,像你皇阿玛一样,以圣明之君作为自己的标准,时刻提醒自己做出的任何决策,都和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百姓息息相关。”舒宁说。
“这个自然。”胤祾毫不犹豫的说。
胤祾离开之后,舒宁跟着皇上出发。
夏天的木兰围场,草肥水美,正是打猎的好时候,舒宁从马上下来,正想往回走好好换一身衣服,就在路上看见怎么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睛,又去拉远处的乌雅氏,问:“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是老十四?”
乌雅氏一听就笑了:“皇上没叫他,他过来干什么?”然后她又补充道:“就算是他来了,也该先去见过皇上,再过来给我请安才行啊,这是规矩。”
“若他是偷偷来的呢?”舒宁问。
“怎么会?十四可是个好孩子。”乌雅氏明显不相信。
“你自己看吧。”舒宁给乌雅氏指明方向。
乌雅氏定睛一看,看装扮不像是皇子,倒像是商贩,可身形却和老十四一模一样,这就是她的儿子。
“他来这里干什么?”乌雅氏不解。
舒宁找来金果:“跟着十四阿哥,看他去干什么了。”
等舒宁洗漱完换了衣裳,金果过来回话:“奴才远远的跟着,看十四阿哥进了八贝勒的帐篷,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又骑马离开了。”
十四就和老八这么亲的吗?远远的从京城骑马过来,就为了见他八哥一面?胤禩究竟有什么魔力?
乌雅氏没一会儿过来,坐下来喝了口茶说:“自从上次他在皇上面前维护老八开始,这两兄弟倒是越来越亲近了,只是偷偷过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被皇上发现可是罪过。”
“听底下人说八阿哥已经离开了,只要咱们不说,谁能知道?”舒宁笑着说。
“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一点。”乌雅氏抱怨着,“还好他不像老四,是个讨人喜欢的性格,长辈们也都觉得他比其他哥哥都小,愿意纵着他,下次可不能了。”
乌雅氏放心了,就又转头回去了,舒宁在帐篷里躺着,揽星替她捏了捏腿,骑马是个好事儿,可真不是个舒服的事儿,她才骑了多久,腿都是僵的。
十四来找胤禩,自然是说明了兄弟之间的亲厚,可同样的,会不会也是京城里有什么事儿发生,所以需要请求他的意见呢?
后来舒宁才知道,原来老四在为废太子上书之前,还去找了老九胤禟,咨询了他的意见,胤禟说这事儿兹事体大,还是上报为好。
只是这两个人,从前是老四咨询老九,老九势强,可现在老四成了雍亲王,老九只是个贝子,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会不会尴尬。
其实舒宁也有所怀疑,这事儿她一个嫔妃都知道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而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就是胤禟了,毕竟胤禛肯定不希望自己问过老九的事情被人知道。
所以其实最开始的八爷党里也有老四?或者说是八爷党的人误以为老四是他们的人?
皇上的这些儿子中,处得好的也不是没有,大家都是一小撮一小撮的抱团在一起的,同一个利益团体中,自然也是会互相询问的。
若是十四的确是有什么事儿要问胤禩,又不方便写信,十四的性子,亲自来一趟也是正常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舒宁既然支持胤祾试试,自然就要用最大的力气,所以这些时日,她开始想朝堂上的局势了。
想到这里,舒宁给胤祾寄了一封信,除开日常的寒暄,只问他京城是否平静。
胤祾的信是几天之后到的,他倒是带来了好消息,元瑾生了,是个小格格,但他却在信中提起生产时原先定好的稳婆遭人陷害,还好元瑾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
舒宁问的是京城是否平静,胤祾却说生产凶险,可见这京城的水的确是浑的。
那这个陷害指的是谁呢?
再仔细去看这封信,他说的是这个稳婆原本要去另外一家做工,之后被人劝阻,才留了下来,那家就心怀怨恨,想要陷害与他。
舒宁明白了,这说的是托合齐差点遭人陷害,还好他及时发现,她松了口气。
步军统领这个位置,太子一党得不到,就想要毁掉,只是舒宁不太明白,他们究竟是想要怎么做呢?
胤祾的信件里没有说更多的信息,舒宁也无从知道。
直到她从木兰围场回来,她才终于知道了他们究竟想要怎么做。
皇上厌恶胤褆,不惜派十几位王爷一起看着他,步军统领是武职,他们想要伪造信件和联络,说明托合齐和胤褆过从亲密,只是瞒的好,皇上不知道罢了。
胤祾及时发现,派人销毁了证据,甚至将太子在吏部的一个人弄了下去,这才保住了托合齐。
看着窗外的月光,舒宁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就算是她不做出支持胤祾的决定,胤祾和她,也势必参与到夺嫡之中。
她不是原来那个等到康熙五十七年才被封为嫔的万琉哈氏,她的儿子也不是仅仅只有胤裪一个。
原本的胤裪可以避开,是因为他的年龄太小,排行十二,生母出身低,自幼被抱去给苏麻喇姑抚养,本身又很平庸,自然没有人支持他。就算是他的亲舅舅托合齐也是选择了支持太子,他的亲岳父马齐也选择了支持八阿哥,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她贵为贵妃,胤祾是端亲王,舒颜是固伦公主,策凌也干的不错,胤裪更是比他的哥哥都强,是贝勒。
胤祾身后还有瓜尔佳氏,其实并不弱,就和太子一样,势必会被人当做绊脚石剪除掉,所以无论他或者她做不做这个决定,他们已经在里头了。
而赌别人究竟只是把你弄伤弄残还是弄死,是不可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不想为人鱼肉,就只能争。
舒宁感觉自己回宫还没多久,就已经到了十一月,又有一位皇亲国戚离世了,这回是安郡王马尔浑。
这位算起来还是皇上的堂兄,是老安亲王岳乐的儿子,同时,他还是孝诚皇后的表弟,太子胤礽的舅舅,而安郡王府就是八福晋郭络罗氏从小长大的那个安亲王府。岳乐去世之后,他的儿子马尔浑袭承了郡王的爵位。
安亲王是铁帽子王,他们家算是国之重臣,即使是王爷已经去世,影响也并不会减弱只会一代一代的继续传下去。
皇上特念旧恩,下旨对马尔浑以高规格的礼仪规制进行下葬和治丧,简单点来说,就是其他人在服丧期间需要遵循种种禁令,禁止喝酒,禁止宴席。
这本身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丧礼都是这样的,哪怕是嫔妃去世,皇子也是不允许剃头的。在清朝,若拿太子和嫔妃相比较,那肯定是太子需要向嫔妃行礼。
舒宁也以为这就是简单的一个丧礼,她只需要最近宫里别太过火让皇上不高兴就行了,毕竟皇上这两年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舒宁站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皇上大概是老了,力不从心了,所以更想掌握一切,毕竟再过三四年,就是皇上的六十大寿了。
可没想到,就在葬礼期间,马尔浑的弟弟景熙却向皇上揭发,有人公然违抗皇上明旨下发的禁令,一连数日聚众会饮。
起先皇上其实并没有在意,什么禁酒,什么禁宴,那都是约束其他人的,重臣,皇亲国戚就算是违反了,不被人抓到就行了。
就算是被人抓到了,左不过也就是被皇上训斥一番,回家反省,再没有什么更严重的了,皇上要做仁君,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底下的臣子计较。
所以皇上原本是没有打算查的,但却没想到景熙坚持,并且给出了一些参加会饮的名单,其中就包括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都统鄂缮。
这都是太子党的重要人物,听到这里,舒宁差点打碎了一个杯子,虽然朝中现在只说这是‘会饮案’但舒宁知道,这原本应该再加三个字,全名叫做‘托合齐会饮案’,也就是在这次案件之中,托合齐被挫骨扬灰。
还好还好,这次他终于听了她的意见,胤祾和胤裪也将他劝住了,舒宁没有听到什么关于万琉哈氏的噩耗。
只是舒宁安心了,皇上却不安心,他想着景熙上报上来的人名,久久不能入眠。
兵部尚书什么职位,全国的兵马都由他调派,都由兵部掌管,刑部呢?全国的刑狱,亏他还把胤褆塞在了刑部,老大和太子闹成这样,老大想让太子死,难道太子就不想让老大死吗?
他派十几位王爷和将领是看管胤褆的,却没想到也正是因此保住了胤褆的命。
剩下的鄂缮,是八旗都统,一个旗的军队由他调派,八旗就驻扎在京城,除了步军统领的手里的两万兵马,是负责京城九门以及皇宫的卫戍,已经是离皇宫最近的人了。
与会者,除了鄂善,还有七八位,都是都统一职,都统、副都统皆有,足足有七八位。
他是不是该庆幸,托合齐没有参与进去,否则京城一半的兵马、全国的兵马都是太子的人,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又或者还有没有命去当?
除了这最重要的几个人,剩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多达二十几位,都在朝堂之中举足轻重,不是那种无名小卒,不少人的手里都有着兵权,这个朝廷,是不是已经快成胤礽的朝廷了?
第二天一早,皇上就下旨,由亲王爱新觉罗·雅尔江阿负责查明此案,并交代他,绝不姑息,一律重罚。
只是皇上大概是没想到怎么查,简亲王查的也慢,一直到第二年的六月,皇上也没有公布结果,但该收监的收监,该抄家的抄家,明显是不会弱于此了。
托合齐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好运,要不是自己的好外甥,他就得在牢里过年了。
而且这事儿之后还有一个好处,大概是皇上看他忠心,较之从前,明显对他更加信重了。
宫里,舒宁带了碗汤来昭仁殿等着,却听顾问行说皇上正在批折子,站在外头等着。
皇上很快就让她进去了,站在一边磨墨,这也是常事,舒宁低着头,专心磨墨,就算是朝着皇上那边看也都是十分小心,不会让他发现。
等皇上终于写完了,离开的时候,皇上才挑了几份给舒宁看:“这都是孩子们的请安折子,胤祾倒是写的勤快,朕原本以为他和底下那些人一样,就知道同一件事来回的报,没想到他天天写的都不大一样。”
“他大概是想和他父皇说说话,可惜皇上您忙,没时间,那就只能写了。”舒宁笑着说。
离开的时候,舒宁注意到一个被皇上额外挑出来,没有批示的折子,署名居然是十三阿哥胤祥。
明明去年皇上已经带了胤祥出去,可依旧没有原谅他吗?
从昭仁殿离开之后,没两天舒宁就看见了乌雅氏,她苦着脸说:“来你永寿宫躲一躲,十三阿哥又被皇上责骂了,章佳氏伤心,天天在宫里哭,我劝了两日,实在是劝不动了,来你的宫里求个清净。”
揽月给乌雅氏上了茶,舒宁好奇的问:“皇上说胤祥什么?”
“这话宫里都传遍了,皇上说胤祥是不大勤学忠孝之人,遇到了要躲着点走。你说皇上这话也忒狠心了一点,这话一出,胤祥在兄弟们中该如何自处啊。”乌雅氏抱怨道。
皇上这人,的确是容易说狠话的,太子和胤褆大概都是体验过的,这样看起来,皇上甚至是给老八留着面子的?毕竟这个时候他还没说出那句“辛者库贱妇所生之子。”
章佳氏难受也是正常,没有一个母亲见了孩子是这样会不伤心的,偏生她作为嫔妃,又不能做什么,所以才更加难受,毕竟她帮不上自己的孩子什么。
胤祾有次入宫请安,和舒宁说起了胤祥,舒宁追问了两句:“胤祥如今如何?”
胤祾摇摇头:“很不好。”
舒宁心凉了半截,然后就听胤祾说:“皇上没有封他爵位,他仍旧只是个光头阿哥,我每年都能有亲王的银子,还有额娘的接济,可他没有,偌大的一个阿哥府,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听元瑾说,兆佳氏为了银子都急病了一场,过年没银子,这年怎么过呢?”
“而且十三弟自从夏日里皇阿玛说他之后就病了一场,腿上生疮,本来他以为没什么事儿的,但断断续续的托了这么久,却依旧没什么起色,阴雨天气更甚,说是疼的整夜睡不着。”
“没有请名医看过吗?用些虎骨怎么样?据说对骨头好?”舒宁问他。
胤祾摇摇头:“皇阿玛厌弃之人,谁有会专门为他跑一趟呢?”
“四阿哥也没有吗?”舒宁记得胤祥可是有个名号,叫做常务副皇帝的。
“没有。”胤祾摇摇头,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会问起四哥,“至少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舒宁猜想,可能是因为胤禛和胤祥最开始还不是很熟?他们是之后才熟悉起来的?
“额娘问起他,可是有什么根由?”胤祾问。
“敏嫔在宫里日日难过,额娘在宫里听说了不少,所以额外多问一句,你若是有心,就私下悄悄帮帮他吧,你皇阿玛大概是对他有所误会的。”舒宁说。
她其实不大相信那个至死都为雍正着想,甚至连墓葬的规格都想好一定要按规制来,去世后家里甚至没多少钱的胤祥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以至于皇上厌恶至今。
皇上的厌恶,很多时候就是气上来了,想到什么就随便骂,他是不看后果的,又因为他是皇帝,也不在乎究竟有没有伤害到对方。
胤祾在舒宁多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现在自然要做的更好,只不过事儿得悄悄的做,需要花费一些心思。
胤祾先是派人给胤祥送了一笔银子,不多,但正好能过个年,又托舅舅托合齐找了个名医,还找到了虎骨,混入每日给十三阿哥府送菜的队伍里,进了十三阿哥府。
顺便叫人给他带了封信,里头是他和胤裪写的信,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额娘说敏嫔在宫里实在是担心,叫他就算是为了尽孝也要保重身体,不要让敏嫔担心。
胤裪的信就更简单了,其实就几句话,只是说了些从前的日子,说他从前在书房不让他抄作业,十分坚定,说他从前跟在太子身后多么厉害,说他作为哥哥还不如弟弟,最后劝他,只要过下去,日子总会好的。
胤祾和胤裪都没怎么认真,不过是顺手帮了一个小忙,完成额娘心愿,让她开心,但胤祥按着自己的腿,第一次觉得其实他不是只有一个人。
他的额娘在担心他,还有人觉得他不错,这日子好像就一瞬间没那么难捱了一些。
那个名医也的确是有一手的,日日开药,再用上虎骨,过年的时候他的腿上竟然的确好了七七八八,原本他都不抱希望了,病着就让他病着,反正他是个无用之人,也不需要做什么了。
康熙五十一年的时候,皇上大概是高兴,想好好的过个节,重赏了众臣,甚至就连宫中的侍卫也都赏了,唯独没有胤祥。
被这样区别对待,他原本应该是很难受的,可胤祥却感觉还好,他原本无比在乎皇阿玛的,但现在放弃对他的期待,日子反而好过了起来,他终究不是个无能之人,不应该叫福晋为家中之事着急,想要弄钱,总是能弄到的,日子虽然难过,但也还是能过去。
而也就是在同一年的九月,皇上终于审理完了,齐世武被铁钉钉其五体,号呼数日而后死,剩下的人,参与的,斩立决、斩监候、最少也是个流放。
处理完会饮案,九月底,皇上终于郑重在畅春园召集诸皇子并宣布:
“皇太子胤礽复立太子以后,狂疾未除,大失人心,仍旧非可托付祖宗基业之人,故予拘留看守。”
胤祾一点也不意外,太子的结局,只是唏嘘从今往后,他大概是彻底没有可能了。
翻了年,就是康熙五十二年,舒宁总觉得最近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越来越老的缘故。
今年是皇上的六十大寿,而她,也已经整整五十二岁了。
年刚刚一过完,皇上从宫里搬到畅春园,然后给诚亲王也就是老三胤祉设立了一个专门的地方叫他编书,据说叫做蒙养斋馆。
虽然舒宁不太明白这个意思吧,但是畅春园里专门划分出来一个地方给老三做事儿,相当于皇上想见他的话,随时都能见到,这就已经是恩宠了。
有次皇上还跟她提到了这事儿:“胤祉这孩子,虽然说口才不好,但别的都没得说,字也好,编书也很好,之前他编的《律例渊源》就很不错,若你想看,可以叫顾问行给你送来一本,如今朕给他了一个更大的任务,叫他修《古今图书集成》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也就只有胤祉这样的人能沉下心干这个了。”
“那自然再乐意不过了,我这人看书杂,什么书都想看一点。胤祉编出来的书自然都是极好的,看了想必大有裨益。”舒宁说。
之后,舒宁还听说其实皇上还时常去诚亲王府吃饭,属实是有些惊讶,谁知道胤祾听到了说:
“皇阿玛不仅去三哥家里吃饭,他还去四哥家里吃饭,去我家里吃饭,其实众皇子里,也就只有十三吧,皇阿玛一次都没去过,剩下的再怎么也都有一两次的,不过皇上去的最多的还是三哥家里。”
“这是谁和你说的?”舒宁好奇他为什么能知道这种事情。
“当然是舅舅,额娘您忘了,他可是步军统领,皇阿玛要出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胤裪在旁边插话:“自从六哥说想争一争,舅舅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立刻带着万琉哈氏全府投诚了,甚至连二舅舅也从外头寄了信回来表示衷心。”
说起来她的二哥拖津,舒宁怎么记得他一直都在外头任职,就没怎么在京城里呆过呢?
最后舒宁想明白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托合齐压了太子,原本的拖津一直在外头,是不会的,即使是原来的托合齐被挫骨扬灰了,万琉哈氏也还是有官员的,家不会倒。
可现在,大概是因为押注的是胤祾吧,毕竟是血亲,自然更加竭尽全力。
二月底,舒宁就听说有许多老人自愿前来为皇上祝寿,但舒宁觉得这个祝寿大概还是谁想出来的法子,让皇上高兴而已。
这个时候的老人,出来一趟,就不一定能回得去了。
但皇上的确很很高兴,他觉得这是盛世的证明,只有盛世才能养活这么多老人,于是他下旨在畅春园正门前宴请赏赐前来为他祝寿的老人。
这个事儿甚至是由他亲自监督的,皇上也不打算交给皇子们,就他亲自来办,才最满意。
内务府简直是铆足了劲儿,想要让皇上满意,最后为了庆祝皇上六十大寿这个活动搭置的彩色棚子,一直从西直门延伸到畅春园,足足有20里,一路过来,都有人守着专门办这件事。
而且皇上还说了,今年从三月初一到三十一号,所有在京官员都要穿着蟒袍、补褂,不按常例来,算是庆祝,也显得更加正式一点。
最后,皇上布告天下耆老,今年年六十五岁以上的老者,不论你是官员还是庶民,都前来京城参加畅春园的聚宴,只要不错过时辰,就都能参加宴会,获得赏钱。
皇上都这样看中了,底下的官员自然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要能赶过来的,那就是政绩啊,万一皇上就注意到自己县的老人呢?自己岂不是发达了?
第一次宴会,是全国各个汉族大臣和平明,甚至都有九十岁以上的三十余人,八十岁以上的五百余人,六十五岁以上的约两千人。
别的不说,舒宁听了都觉得热血澎湃的,大概不管是什么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喜欢看大场面。
而则就是十足的大场面,皇上看了颇为感动,尤其是此次宴会,皇子、皇孙以及宗室子孙们也都十分乐意参与,毕竟是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平常一年就只能见一面,还是过年时大家一起拜年请安,但现在皇上就乐意弄这个,其他人还不赶紧跟上,将自己家里的孩子都送过来,哪怕是稍微干点什么敬酒,分发食物,哪怕是扶个老人呢?那也是为这个宴会尽心尽力了。
大概是皇上真的极为满意三月十八日的“千叟宴”,三月二十七日,皇上在畅春园正门前再次设宴,这次主要是在旗的老人们,虽然比汉族少了一些,但也有千余人参加。
甚至就在隔天,皇上还安排了在太后宫门前则宴请了七十岁以上的八旗老妇,九十岁以上的在宫内就座,八十岁以上的则在台阶下,其余的则在宫门外。
如此盛大的宴会,一时之间自然是传为嘉话,雍亲王甚至因此上了贺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堆,全是夸赞这个千叟宴的。
只有胤祾没写,他想着自己参加千叟宴时的场景,只觉得劳民伤财,实在是没什么必要了,这么多人人的吃食、住宿,以及路上所花的费用,操办这个宴会的时间,原本都可以用来做一些更有益的事情,而不是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
民间有一句谚语:“七十不留宿,八十不留饭,九十不留坐。”说的就是老人最好还是待在自己最熟悉的家里,不要挪动,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自己出门坐车都觉得不是很舒服,短途基本上都是骑马,会稍微好一点,更何况是九十岁的老人呢?
千里迢迢赶过来,就只是吃一顿饭,拿到一点赏钱,真的是对他们好吗?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将这笔银子发下去,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虽然肯定会有瞒报,贪污的现象存在,但这并不是不能解决的不是吗?若是年龄算不了,以子推父,以女推母,也不至于出现九十岁的老人儿子女儿只有四十岁的现象。
皇阿玛年纪越大,反倒是更加在乎名声了,甚至就算是作秀,他也是高兴的。
翻年的十一月,后宫里的石氏生产,舒宁叫她宫里的主位去看着,过了一会儿主位回来报说石氏和二十三阿哥一切都好,舒宁放心了,没再说什么。
随后她又去看了看良嫔,她自从今年入冬以来就有些不大好,问了太医也只说是忧思过虑伤身。
舒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但这都已经三年了,她话已经说尽了,觉禅氏本身就是个敏感的性子,她就算是对她说不要紧,可回去了之后怎么想舒宁也真的管不了。
这一下子就又病了,这下病的还有些重,院判都过来了,也只是说尽力,但实际上怎么样,不一定,就看觉禅氏能不能挺过去了。
可胤禩得到消息心急如焚,原本他是应该按日子和皇上一起出发前往热河巡视的,母妃病了,生死攸关,他自然更愿意待在京城等待消息。
于是胤禩派了太监向皇上说明情况,表示他将在汤泉附近等候皇阿玛一同回京,为了表示孝心,胤禩还挑选了两只上等的海东青送给皇上,这是万鹰之王,皇上甚至亲自写过诗句赞美海东青。
“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星。”①
可见是相当喜欢的,胤禩选这个作为礼物送给皇上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坏就坏在这是古代,运送活物是一件需要小心再小心的事情。
更别提舒宁没想到就算是觉禅氏没有走,胤禩也照样留在了京城,这更是大罪了。
果然,由于运输不当,两只海东青到达皇上手中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几乎就要死去。
皇上哪里能见这样的场面,他连想一想太子会在他时候继承皇位都难受,看到这两只奄奄一息的鹰,只会觉得这是胤禩对自己的诅咒。
同时,皇上更生气的是,他还活着呢,胤禩就敢擅自行动,不听旨意,留在京城,不听父母的话,有他这样当儿子的吗?不听皇上的话,有他这样当臣子的吗?
擅自更改行动路线,只派个把太监过来说明情况,送来的礼物还是这样不详的鹰,皇上简直气死了。当场召集阿哥们,开始细数胤禩的不好。
阿哥们对这样的场景都很已经习惯了,近几年他们经历了太多这样的请款个,还有人甚至在猜,皇阿玛究竟会说怎么样狠毒的话责骂胤禩。
“八阿哥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从道士所言,想要杀害二阿哥,丝毫没有念及朕,朕在病中,大臣推举八阿哥,十分无奈,不得不放了是胤礽,十分郁闷,可胤禩居然到现在还想要结党营私,私下行使阴险小人之事,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胤祾低着头,听着皇阿玛对胤禩的批评,担心着是否有一天,这批评也会轮到他。
胤裪则是不敢相信,哪怕是皇阿玛那么不喜欢十三,他都没有说出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话,胤禩何至于此?
而胤禩听到这个话的时候,只想笑,他很想放声大笑,原来他和皇阿玛的父子之情,就这么脆弱?皇阿玛终究是疯了,他会把所有人逼疯的,从老大、到太子,再到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好。
宫里的觉禅氏本就多疑多思,担心是自己拖累了胤禩,如今听到皇上亲口骂出的那句辛者库贱妇,她彻底清醒了,原来她这三十年,真的都白活了。
还没入冬呢,觉禅氏就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皇上从热河回来之后倒是过来看了一眼她,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就走了,随后,昭仁殿里就传来皇上封觉禅氏为良妃的旨意。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冲喜罢了,为了将来办事儿的时候更加好看些,并非真心实意。
舒宁看着屋子里的觉禅氏,她今天像是回光返照一样,醒了好一会儿,舒宁就坐在床边,劝她:
“好死不如赖活着,章佳氏为了自己的儿子尚且苦苦忍耐,皇上对十三阿哥都那样了,她也没放弃希望,等着皇上对十三阿哥哪天消气了,你为什么就想不通呢?”
觉禅氏的病,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心病,舒宁还记得,最早她的愿望就是希望能靠自己让家里人抬旗,后来她希望让胤禩带领着家里抬旗,可如今明显的,靠她自己是不行了,靠胤禩也是不行了,她心如死灰好像是正常的。
可这这个愿望,真的就非要完成不可吗?人生不是说达不成目标就失败了啊。
“你活着,永远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你看皇上这不就封为良妃了,若你再争口气,多撑几年,一口气撑到新皇登基,到时候你就是贵妃了,说不定新皇就能看你的面子给你家抬旗呢?”舒宁尽可能的往好了说,不管是画饼还是什么,总之她得有活着的希望,人才能好啊。
“是我……拖累了……胤禩。”觉禅氏废力的说。
“可你在,胤禩永远有母亲,你走了,胤禩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你真的愿意看到你的儿子沦落到无父无母的境地吗?皇上已经说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就剩你这个母亲了,你若是不撑着,他就成没人要的孤儿了。”劝不行的话,舒宁决定来狠点的。
眼见觉禅氏在思考,像是有效,舒宁连忙继续说:“胤禩是为了你才改变行程的,所以他想要的,不是个高贵的母妃,而是你活着,你只有活着,才不辜负胤禩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