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坦白 天空始终都雾蒙蒙的,就连空……
天空始终都雾蒙蒙的, 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充满了水汽。走了不过几步路,草叶上的露水就沾湿了人的裤脚。
一个穿着有点像少数民族的女子,背上背着一个背篓, 手中拿着一个镰刀, 正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
在发现一株薄荷叶的时候,她用镰刀割了下来,然后轻轻地闻了一下。
清凉的味道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原本疲惫的身体也重新有了力量。而就在她打算采完药回家之际,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少女警惕地转过身, 将镰刀举在身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
茂密的树丛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就如同某种凶猛的野兽, 正在树丛之后看着她。
少女吓得脸色煞白,身体颤抖不止, 在那可怕的喘息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她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了一阵迅疾的风声, 一个巨大的生物已经快要追上她。
那生物拥有高达两米五六的身体,浑身皮肤漆黑, 双目赤红,牙齿尖利,在山林中奔跑的速度极快。
少女用力地在林间跑着, 却突然被脚下的树枝绊倒,整个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眼看着那只巨大的成年夜叉朝她扑了过来,她的眼中逐渐漫上了绝望,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危险却并没有来临。
她只听到了一声惨叫, 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泼洒在了身上。她愣愣地睁开眼睛,就发现方才还十分凶猛的夜叉,此时已经尸首分离,身处异处。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接着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她转过头,拿着自己的镰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在扒开一个灌木丛后,她于草缝间发现了一个金黄色的东西。
少女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只有些破旧的铃铛。铃铛颜色暗沉,上方用有些破旧的红绳系了一个平安结。
她犹豫了一瞬间后,就将铃铛带在了身上。
——
夜晚,阮娴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有了一点困意的时候,房门却又突然被敲响。
她一个激灵地睁开眼睛,好不容易积攒的睡意一瞬间就没了。她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之后,挣扎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云惜,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打开门后却
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云惜,而是神乐宫的一个侍女。
“阿阮,宫外有人找你。”
“找我?”这都多晚了,还有谁会找她?
她穿好衣服走出神乐宫外,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是今日带她去见宿寒芝的人。
······这又是叫她做什么。
又走了许久之后,阮娴走到了一个熟悉的院子。只是这次屋顶上再没有人影,只有一个点了灯,大开着门的房间。阮娴走到门口往里面望了望,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院子四处都阴森森的。她伸出手搓了搓手臂,走进房间,小声地喊道:“宿寒······宿公子,你在吗?”
她四处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宿寒芝的身影。她有种这里与世隔绝了的感觉,听不见一点声音。
阮娴觉得身子都冷了起来,犹豫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转过身想离开。
结果她刚转过身,就看见了一张雪白雪白的脸。
那人还穿着白色的衣服,雪肤黑发,瞳孔漆黑,阮娴骤一看见他的身影,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宿寒芝的身影看起来如鬼魅一般,而这场景,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阿阮姑娘,你怎么了?”
阮娴仍有些惊吓地看着宿寒芝,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这本来就是宿寒芝住的地方,他在这里才是应该的。
所以,她又接着问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宿寒芝却垂下眼睛,面色颓唐。他伸出双手,阮娴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阿阮姑娘,我睡不着。”
宿寒芝拿着手中的东西走到了院子外,在大树下有一个座椅,还有一个铁盆。
阮娴慌里慌张地跟着他走出去,就看见宿寒芝坐在坐位上,拿出了打火石。
“我一入睡,就会做噩梦,总是梦见她被夜叉抓走的模样。”
听到这个“她”字的时候,阮娴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出事。”
打火石擦出了一点火花,阮娴看着放在他身边的那些纸钱之类的东西,有些头皮发麻,她赶紧动作迅速地将打火石抢了过来。
宿寒芝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阿阮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阮娴看着手中的打火石,又看着那些渗人的纸质的东西,手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将打火石扔到了一旁的池塘里。
“你这是做什么?”她问。
“今天是她离开的第一百天,我只是想为她祭奠一下。”
祭奠?
阮娴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宿寒芝一样,这行为太奇怪,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她还活着呢!
“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宿寒芝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
“皇宫不能祭祀。”阮娴想了想后就接着道,“而且,而且她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说不定她运气好,从夜叉手逃了出来,对不对?”
“那既然都不确定,你烧这些做什么?”阮娴看着那一堆东西,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可谁知道,她的话说完后,原本还满面颓唐的宿寒芝眼神却突然变了。
“你说她可能还活着?”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而具有侵略性,阮娴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但是此刻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那她为什么不回来?”
“这······”
见阮娴有些支支吾吾,宿寒芝继续道:“她是自己选择走的,是她自己要离开?”
眼看着宿寒芝突然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阮娴只能往后退了两步,伸出双手摇了摇,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她可能遭遇了一些困境。”
“所以当时没有办法去找你。”
“是吗?”
阮娴点了点头。
而她话说完后,宿寒芝似乎沉思了一会儿。就在她的心高高提起的时候,宿寒芝就沉吟着道:“你说的对。”
还没等阮娴松一口气,就听见他接着说:“那我应该去找她。”
“好看看她是真的陷入了某种困境,还是“偷跑”出去,乐不思蜀了。”
“······那如果,你真的找到她了,你会怎么做?”
宿寒芝的眸色似乎在一瞬间深沉了许多,他眼中含着浓稠的情绪:“当然要好好问一问,她这些天过的好吗。”
“她和谁呆在一起。”
“为什么要走。”
“以后,还要看的再紧一点才行。”
“当然······”宿寒芝的声音一转,道,“如果她能自己回来······”
宿寒芝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而阮娴总觉得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几乎是意有所指。
想到这里,在有些害怕的同时,她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宿寒芝,说“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宿寒芝却好像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阮娴压下那种奇怪感,突然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可以,他那么不开心做什么。
关键是,她自己怎么也在心虚。
所以阮娴开口道:“但是你凭什么说这些话,你们两个人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所以······所以你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没有道理!”
她的话说完后,就感觉宿寒芝的眼神更深沉了一些。
“没有道理?”
他的目光就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食入腹一般,在这样的眼神下,阮娴瞬间就怂了。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她反射性地捂住耳朵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见院子里几人合抱之粗的大树竟然被栏腰折断,粗壮的树干倒向一边。在接触到屋顶的时候,又发出一道响声,随即瓦片哗啦啦地坠下,就连墙壁似乎都有一些摇摇欲坠。
阮娴嘴巴微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愣了愣,才有些失神地道:“说归说,好端端的,你打树做什么?”
就那么一句话,不至于让他那么生气吧。
可谁知道,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却轻飘飘地收回掌。他做出了这么一个破坏自然的举动后,什么也没有解释,就回到了房间里。
阮娴看着院中的惨状,又看着宿寒芝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阮娴几乎都惊呆了,会有这种行为的,是怎样神奇的一个人。
没有道理。
他为什么突然对树下手?因为没有道理。
他就是一个自大狂妄,没有道理可讲的人。用这一个举动,就堵住了阮娴方才的话。
阮娴站在原地跺了一下脚,她转身就要走。然而才刚走到门口,原本已经踏出一半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转头看着宿寒芝的房间,又想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转身进了那个房间。
她刚走进房间,就看见宿寒芝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一副像是画像一样的东西。
阮娴走了过去,走到了书桌对面,道:“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不对?”
然而,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却没有什么反应。
阮娴深吸了一口气,她也懒得管宿寒芝是真装傻还是假的了,她不想再隐瞒了。
宿寒芝实在太折腾,一会儿又是噩梦又是睡不着又是满脸疲惫现在还要给她烧纸,方才还来了一通没有道理的发疯,阮娴真憋不住了。
“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走的,当时实在太危险,你又昏迷不醒。”
宿寒芝将目光从画上抬了起来,转而看向了她。
阮娴一鼓作气继续道:“当时情况太危险,我必须离开。离开你之后,我就阴差阳错地进入了神乐宫。”
“至于易容,只是因为觉得在皇宫里,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就像云惜,因为自己的容貌,就遭到了兰贵妃的针对。
“我没有想到能再见到你。”
她说话时,也不敢直看宿寒芝的眼神,只能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宿寒芝已经从桌后走了出来,走到了她的身前。
她有些紧张地想听宿寒芝会说出什么话,结果宿寒芝却只是开口说了一句:“阿阮姑娘,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
阮娴瞪大了眼睛看着宿寒芝,她一肚子话都被这一句疑问给堵住了说不出来。
她看着宿寒芝那张完美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我姓阮,我叫阮娴,行了吧!”
“你就一定要我主动说出来是吧。”
阮娴咬了咬牙道,这都是什么臭毛病。
闻言,宿寒芝终于弯起了嘴角。
他伸出手摸了摸阮娴的脑袋,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一样,安抚着她不要生气。
是啊,主动回来的小猫,才再也不会跑走了。
第32章 第 32 章 阮娴被他撸猫似的摸……
阮娴被他撸猫似的摸着头发,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脑袋一低,身子往旁边一转, 就脱离了宿寒芝的手。
宿寒芝的手停留在空中, 他看向阮娴,眼底似乎隐隐黑沉起来。
阮娴见状,立刻道:“你还没洗手。”
宿寒芝原本因为阮娴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而阴沉下来的神色,微微愣住,“嗯?”了一声。
阮娴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 然后又指了指屋外,说:“你刚刚摸了那些东西, 还没有洗手······不要摸我的头发。”
她看宿寒芝站在原地不说话, 就拉着他走到一旁洗手的水盆处, 说:“我不是嫌弃你。”
宿寒芝看了她一眼,看着阮娴努力解释的模样, 乖乖地净了手。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又是怎么认出来的?”趁着他洗手的时候, 阮娴有些疑惑地问,“我的易容术虽然比不上永言, 但也不差吧。”
至少和她一起同寝了三个月的云惜,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她易了容。
而谁知道,听了她的话后, 宿寒芝原本还算和煦的脸就像六月的天一样,一瞬间又沉了下去。
他看着阮娴道:“你叫他什么?”
“啊?”阮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他”是谁,她道,“永言, 你们不是认识么?”
“果然,你的易容术是他教的。”宿寒芝却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阮娴闻言后点了点头,她也没必要隐瞒,宿寒芝认识青永言,自然也知道他的易容术举世无双。
然而,这个时候的阮娴还不知道,前方有一个坑在等着她。
她看着宿寒芝抬起头,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奇奇怪怪。
“我还当真如某人所说的有苦衷,所以必须离开,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原是因为认识了新人。”
“嗯?”阮娴几乎是满头问号了,她说,“你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你就和青永言认识了,对吗?”
听到这里,阮娴的警觉性终于上线,她虽然不知道宿寒芝想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没什么好话。
三个月前?
出于谨慎,阮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静静地看着宿寒芝还能说出什么。
“三个月前,原来并非我的错觉。”
宿寒芝缓缓道:“那日我在城中遇见青永言时,你也在马车上,对吗?”
阮娴的记忆随着他的话逐渐回拢,她想起三个月前,她在青永言的马车上,随他一同前往东曙城时,好像是偶遇过宿寒芝······
那个时候她藏了起来,还拜托青永言不要把她的存在说出去。
这、这都三个月前的事情了,怎么还记得。果真是不崩睚眦必报的人设,一点点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什么都不说,决定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装傻。
宿寒芝见她不回答,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而是进一步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困境?”
他向前走了几步,阮娴迫于巨大的压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直到她的身体抵上了身后的桌子,退无可退后,才硬着头皮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要总看着以前的那一点点小事情,最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
“现在?”宿寒芝几乎已经距离她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他看着低着头的阮娴,问她,“那你觉得,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娴大脑飞速转了转,接着她拿出了一根短萧,说:“现在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给你吹曲子。”
睡觉?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有些微怔,一时间也问不出话了。
阮娴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就大着胆子看向他,结果竟然发现宿寒芝原本冷白的皮肤,似乎泛上了一点嫣红,就连原本有些阴沉的眼睛,都鲜活了一些。
在她疑惑着还想要更仔细地观察时,宿寒芝却一甩袖子转过身体,说了一句话:“以后不准叫他的名字。”
说完这话后他就走了,走进了里间,一会儿后,阮娴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睡觉吧。”
阮娴试探性地问:“你不要听摇篮曲、不、安眠曲吗?”
“不用。”宿寒芝高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就将短萧插在了腰间。她见宿寒芝走进了里间,在原地站了站之后,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她本来想回神乐宫,只是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敢离开这里回神乐宫的话,宿寒芝今天晚上肯定还会来折腾她。
回去也睡不好,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墙边有一个卧榻的时候,就走了过去。
她合衣躺在卧榻上,蜷缩着身子,打算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
疲惫的一晚,她躺在卧榻上,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有一个人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站在阮娴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后,就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身材瘦削却高挑,而睡着了的阮娴柔弱无骨,轻轻松松地就被他抱在怀里。
然后他走进了里间,将阮娴放在了床上。他似乎很不熟练照顾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知道打开被子为她盖上。
见阮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衣服有些错位,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脖颈。
他扭过了头,僵在原地半天之后,才走了出去。
如果这时阮娴清醒着,她就会听到一个克制的人,无法控制的心跳声。
阮娴做了一个梦,一个十分离奇的梦。
梦里她好像变得小小的,变成了一个毛绒绒的生物,正被宿寒芝抱在怀里。宿寒芝轻柔地顺着她的毛,让她趴在他的膝盖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好像还听见了盛萱兰的声音,那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些不真切的回音。但很奇怪的是,阮娴又能将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师兄,这只猫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盛萱兰问道。
宿寒芝没有抬头,他依然将手搭在阮娴的后颈上,道:“她回来了。”
盛萱兰似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很怕你,这一次跑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之后,她又接了一句:“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关心她,有时候又会让她害怕。我不明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闻言,宿寒芝似乎轻笑了一声。半晌后,阮娴才听见他的声音。
他道:“猫是最不可信的生物,她可能这一刻还在你膝头撒娇,下一刻就会偷偷跑出去。”
“对她,就要软硬并施。”
“对她太软,她不放在心上,太硬,她又会因为害怕而逃离。”
宿寒芝的手抚摸着阮娴的后颈,他似乎稍稍没能控制住力气,在阮娴挣扎着叫了一
声之后,他才松了手。
“既让她害怕,又要她贪恋。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那如果,她还是会跑呢?”盛萱兰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寒芝停顿了一瞬,阮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安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宿寒芝的嘴角微微弯起,他道:“不会再有机会了。”
再跑,就拿链子拴上,笼子困住,让这只猫再也没有机会跑出去。
阮娴趴在宿寒芝的怀里,随着他最后的话语落下,不知道为何,原本那种舒适惬意的感觉就开始逐渐消失。
也许是动物的本能让她感觉到了不舒服,她挣扎地“喵”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然而那只原本轻柔抚摸她后颈的手却突然用力,就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锁链一样,牢牢困住了她。
阮娴有些害怕,她用力地挣扎了起来。见实在是无法挣脱,她就扭过头朝着那只手用力咬了下去。
“阿阮,醒醒。”
远远的似乎有一道声音传来,阮娴猛地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整个人还没有从刚刚的梦中清醒过来,直接傻愣愣地“喵”了一声。
那一声之后,那个人似乎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再说话。
阮娴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发出了什么声音,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不是的,你别误会,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人还没有清醒。”
宿寒芝见她慌乱解释的模样,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他道:“我听见你好像在挣扎,所以进来叫醒你。你刚刚是做了噩梦?梦见了什么?”
梦见了什么?
阮娴隐隐约约还能回忆起梦中的情景,在梦里她似乎变成了一只猫,好像还梦见了······
想到这里,她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宿寒芝。也不知道宿寒芝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噩梦时,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梦见什么了来着?宿寒芝好像说了一些话,好像还有盛萱兰的出现。
阮娴的记忆出现了断片,好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就记得自己最后抓着什么东西一直咬。
想到这里,她莫名觉得腮帮子有些疼。
“阿阮?”
阮娴回过神来,见宿寒芝还站在原地,就伸出手摇了摇,说:“没什么,一个梦而已,我已经记不清了。”
宿寒芝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接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另一个地方,阮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枕头上全是湿漉漉的牙印。
“······”阮娴低着头,耳朵发红。
宿寒芝似乎笑了一声,他道:“那你收拾好后出来吃早餐,我先出去了。”
等他出去后,阮娴才捂住有些发热的脸,又在床上窝了一会儿后,才下了床。
洗漱好,换好衣服后,阮娴走出房间,就看见宿寒芝坐在桌子旁,而桌子上则摆好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阮娴走到了宿寒芝对面,想找个位置坐下。结果只听见了“吱呀”一声响,宿寒芝拉开了身边的一个椅子。
阮娴:“······”
她只能乖乖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她看着一桌子的早餐,各式各类还分量满满,心里竟然有了点感动。
跟在宿寒芝身边至少有一点好的,那就是他不嫌弃她吃得多,她总算能开开心心地吃,而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了。
本来睡了一晚上起来就饿,她如果不吃多一点,不吃饱一点,在神乐宫都是细皮嫩肉的漂亮小姐姐的情况下,对她的嗅觉和胃都是煎熬。
而在一群神仙似的女孩子中,一个饭量很大的人几乎可以吸到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了。她也有一些不好意思,有点尴尬,所以每次都吃的不尽兴。
“那我吃了。”阮娴拿起筷子,试探性地问道。
宿寒芝正在看一本书,阮娴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她只看见宿寒芝点了点头:“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阮娴笑了笑,露出了几颗整齐的小牙齿。她舔了舔嘴唇,就夹了一个软糕放进碗里。
在她将桌上的食物吃了约一半时,院子里突然来了两个人。
阮娴看见她们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因为太惊讶,不小心被粥呛到,整个人都咳了起来。
宿寒芝立刻放下书,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还拿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怎么了?”他微微蹙起眉,语气担忧,“喝点水,怎么喝个粥也能呛到。”
阮娴被他批评,也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她也不想啊,实在是那两个走进来的人来的太突然,吓到了她。
等阮娴终于不再咳嗽的时候,宿寒芝才看向不告而来的两人:“你们来做什么?”
阮娴也跟着看过去,只见盛萱兰和云惜站在门口,都神情微怔地看着他们。
而看着他们两人的盛萱兰,眼睛微微睁大,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见她们两人都不说话,阮娴只能自己站起来,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她嘴角带了一抹笑意,语气和善地道:“盛小姐,云惜,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管怎么样,笑总是没错的,态度好一点也是没错的。
听了她的话后,盛萱兰勉强地笑了笑,道:“我来找······师兄。”
说完后,她的眼神就放到了宿寒芝身上。
见宿寒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表情有些落寞。
见她这般模样,云惜安抚性地抓着她的手臂,替她道:“陛下让我们来请宿公子过去,有要事相谈。”
宿寒芝闻言后皱了皱眉,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然而尴尬的是,点头之后,他却依然稳稳地坐在原地,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
阮娴看了看宿寒芝,又看了看依然站在门边的盛萱兰和云惜,她伸出手小心地在她们两人看不见的角度戳了戳宿寒芝,小声说:“你怎么还不去啊。”
谁知道,她说的声音够小,宿寒芝却用正常音量的声音道:“我等你吃完,再去。”
他这话一说完,盛萱兰和云惜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阮娴有些尴尬,她也干脆直接对宿寒芝道:“我已经吃饱了,你快去吧。”
知道你是男主天不怕地不怕,可这里是皇宫,是皇帝的地盘。而且皇帝还是一个权力欲旺盛,听不得别人忤逆的人,好歹也要尊重点吧。
见阮娴催促,宿寒芝才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
“那好吧,听你的。”
就在他们两人对话的时候,盛萱兰却突然走了进来。她走到阮娴的身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后,突然开口道:“阿阮姑娘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有些心惊,心跳都开始加快。
她的易容术宿寒芝看穿也就罢了,总不至于盛萱兰也能认出来吧!那她的技术得有多不好。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因为盛萱兰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看着她的脸后,只是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用一种有些惆怅的语气说:“难怪师兄会对你那么好,你的眼睛和她的眼睛太像了。自从她走后,师兄就一直很思念她。”
“我真羡慕你,如果我也能拥有你这样的一双眼睛,也许师兄也会对我这么好吧。”
说完之后,她就转过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听了她一番话后,阮娴还没有从这样的替身语录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云惜先是惊愕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愤怒地看向宿寒芝。
阮娴见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刚想要解释,却看见云惜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有话要对她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之后再和她谈。
接着云惜就出了门,跟着盛萱兰的身影而去了。
徒留在阮娴呆呆地站在原地,接着她就看见宿寒芝走到了她的身边,留下了一句“现在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了么?”后,就离开了这里。
宿寒芝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阮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方才宿寒芝说话时贴的太近,让她耳朵有些热。
大早上经历这么多事情,阮
娴从自己成为了自己的替身却被别人告知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后,她想着盛萱兰的语气,想着宿寒芝,还想到了莫名跟在盛萱兰身边的云惜,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袋。
太复杂了。
无论是男女主之间的人物关系,还有云惜为什么会跟在盛萱兰的身边。
而就在苦恼的同时,她看着桌上还未吃完的早餐,心里想着不能浪费粮食,于是一瞬间就丢掉烦恼,投身美食中去了。
阮娴不知道皇帝青永易找宿寒芝是为了什么事,只是那天早上走了之后,宿寒芝一整个上午都未再出现。
阮娴便一个人回了神乐宫,而用过午膳之后,就被人通知有一个人来找她。
她本以为这次来的又是宿寒芝身边的人,结果她走到神乐宫大殿处时,才发现并不是。
那是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穿着浅色系的绸制衣衫,上方用同色系的线绣着暗纹,头发被整齐地束冠,身量挺拔,看着颇为贵气。
听见阮娴的脚步声后,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如以往的温润笑容。
“阿阮,你来了。”
“王爷。”阮娴笑着走了上去,“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听了她的称呼后,青永言微怔了一瞬,接着他道:“不是说过,你可以叫我名字吗?”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有些尴尬地笑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正要开口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宿寒芝的话,还是3D带回声的。
他说:“不准叫他名字。”
所以原本已经要脱口而出的“永言”二字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转而唤出一声王爷。
“毕竟我们身份有别,现在又是在宫里,我还是尊称您为王爷的好,以免惹人嫌话。”阮娴这般解释道。
听了她的话后,青永言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不过他很快就将那点情绪隐藏了起来,转而状似平常道:“我来找你,是因为当初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闻言,阮娴眼睛一亮:“真的?”
青永言看着阮娴清亮的眸子,像是春日里的湖泊一般纯澈,他看着那双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阮娴和青永言熟悉起来之后,就请求他帮自己打听一件事情。
这件事和夜叉皇姬涟有关,当初阮娴将铃铛扔下悬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不见天日,至少近年来掀不起风浪。
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她还是有些后怕,觉得当时因为过于紧张,所以行事过于冲动了。
那悬崖虽然有万丈之深,从上方往下看,只能看到皑皑云雾,但是谁能确定悬崖下方就是荒郊野岭,就一定是无人之地呢。
万一悬崖下方正好有人家居住,铃铛刚刚好落在人前,不小心被人捡到了怎么办。
那到时候等夜叉皇韬光养晦、卷土重来,她不是得第一个上他的暗杀名单么。
想到这里,阮娴就有些紧张,所以她就请青永言帮她办一件事情,查一查那悬崖底下是什么地方,是何地貌,又有无人类居住。
只是那悬崖实在是太过陡峭,崖底不知道有多深,因此就算有青永言帮忙探查,也花费了许多时间。
在这期间,阮娴一直在暗暗祈祷着,希望那悬崖之下最好有一条湍急的江流,或者是一个深潭,又或者只是无人路过的荒郊野岭。当然,最好的情况是那个铃铛悬挂在了悬崖间的某棵突出的树上,或者落到了悬崖的缝隙间,再也不会有机会被人捡到。
也许是她的希望有了效果,青永言今天终于为她带来了好消息。
“那悬崖下是无人荒山,一百多年前有一些采草药、捉独虫以炼制蛊毒的南疆人居住,但是许多年过去,他们早已经搬离了那里。”
“如今那里已经杂草丛生,树木茂盛,其中蛇虫鼠蚁多不胜数,早就已经无人居住。甚至普通人如果不小心走进去,都会死在山中的瘴气里。”
说完后,青永言看着阮娴道:“阿阮,这下你该放心了。”
虽然他不知道阮娴要探查那个地方的原因,但是他能看出来阮娴因此事而担忧着,如果能减轻一点她的忧心,就很好了。
果然,听了他的话后,阮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夜叉皇被困的铃铛肯定落在了不知道哪个草叶缝隙里,那么一个小物品,还落在那样的地方,阮娴就不信这铃铛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她看着青永言,感激地道:“王爷,谢谢你。”
她很感激青永言,对方不仅在她困难时帮了她,现在还一直在帮她查她想查之事。而阮娴,甚至没有告诉他原因。
听到了“王爷”二字,青永言眼中带了些许落寞。但尽管如此,他脸上依然带着和煦的笑容,道:“能帮到阿阮,足矣。”
阮娴笑着点了点头,此时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
这下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在夜叉皇的暗杀名单上了。
真好。
——
“呸,真难吃。”
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声音有些怪异,一会儿听起来像个女性的声音,一会儿听起来又像个男人的声音。
而正在她埋怨着什么东西难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啊!怪物,有怪物!”
一个青年男性在看见她的时候,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他往后退了几步后就不小心地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腿软的发抖,逼着自己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他只能看着那个像恶魔一样的女孩子逐渐朝他走来,她的嘴唇上还沾染着鲜血,双目赤红,衣服和袖子上也沾了一些零碎的血肉,那是人身上的肉。
青年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他立刻转过身,狼狈地往前爬。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怪物,怪······”
随着利器入体的钝声,男人彻底没了气息。他的双眼睁大,双手还维持着向前爬的姿势。
少女像是嫌弃似的看着他的尸体,她缓慢地蹲下身,肚子里饥肠辘辘,理智上却极为排斥。
但是她现在太虚弱,必须要快速补充体力。
哪怕必须用这种她以前从来不屑的吃法。
少女的手化为利爪,勾了一块最好的肉下来,有些嫌弃地放在嘴中,咔嚓咔嚓咬了几下后,就吞进了肚子里。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成了她口中那些野蛮的低等种,实在是太不美观了。
她看着眼前未经处理的肉,看着看着,那块肉似乎就发生了变化,变得滋滋冒油,外焦里嫩。肥瘦相间的肉被精心烤制过后,摸上酸果的汁液,香味就散发了出来,不停地刺激着人的味蕾。
她就靠着这样的想象,再次吃下了那一块生肉。
真可惜,这人的肉质不错,就这么吃掉真是糟蹋了。
她像是有些可惜地想着,这肉应该好好烹饪一番。上等的食材,一定要精心料理,小臂、腿肉还有细嫩的脸颊,都应该用不同的烹饪方式。
只可惜,食材在,烹饪食材的人却没有。
少女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站起身来看着一个方向。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有些古怪的地说出了两个字。
“快了。”
——
阮娴正准备送青永言离开神乐宫的时候,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青永言见状,立刻问她:“阿阮,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阮娴皱了皱鼻子,说:“没事,可能是有些受凉。”
说完她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宿寒芝一番,她觉得肯定是因为昨晚自己被他叫着跑来跑去,还在卧榻上睡了一会儿,才会受凉的。
第33章 真面目 阮娴刚送青永言出了神乐宫,就……
阮娴刚送青永言出了神乐宫, 就看见宿寒芝从远处走了过来,跟在他身
后的还有云惜。
青永言看见宿寒芝的时候,想起阮娴之前一直躲着他, 说是和宿寒芝之间有一些私人恩怨, 因此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阮娴身前,隔开了她和宿寒芝。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宿寒芝已经走了过来,看着青永言道。
青永言坦诚道:“我知道你和阮姑娘之间有一些私人恩怨,或许那都是一些误会, 你又何必与一个女孩子计较。”
“哦?”宿寒芝闻言,却似笑非笑地看了阮娴一眼, “我们之间有过恩怨吗?”
阮娴有些尴尬地从青永言身后走出来, 说:“没有······”
“阿阮,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青永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煦, 他并不相信阮娴的话,只以为她是迫于压力才这么说。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 偷偷地瞟了一眼宿寒芝,就看见宿寒芝脸上带着笑意, 眼底深处却一片黑沉,这种表情的他阮娴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要有些生气的表现。有些人, 笑的越开心,下手越狠。
她见状立刻道:“王爷别担心,真的没事,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解决了。”
“真的?”
“真的!”
听了她肯定的声音后,青永言才终于信了她。他看了看阮娴, 又看了宿寒芝一眼,说:“你们之间的恩怨如果真的解决了,自然是一件好事,阿阮以后也不用再躲你。”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的笑僵硬在了脸上。如果不是宿寒芝还站在一边,她真的想让青永言别说了!
“哦?”宿寒芝走到阮娴身边,看着她道,“阿阮在躲我?”
还没等阮娴开口,青永言就接着开口道:“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正如我所说,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在我心中的寒芝,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宿寒芝听了之后,却笑了一声。那声音几乎就响在阮娴耳边,让她的耳朵都跟着颤了颤。
“是啊。”他顺着青永言的话道,“阿阮以后如果对我有什么误会,不如和我聊一聊,毕竟······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阮娴就看着他睁眼说瞎话,明明他就是一个最不讲道理的人!不过在宿寒芝的视线下,她迫于对方的淫威,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点头后,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说:“跟我走吧。”
阮娴突然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而见他要带走阮娴,青永言立刻走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等等,你要带阿阮去哪儿?”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惜也走上前来,她拉住阮娴的另一只手臂,对宿寒芝说了一句:“你放开她。”
说完之后,她又对阮娴道:“阿阮,你别和他走。”
阮娴有些懵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宿寒芝突然拉着她让她跟他走,青永言挡住了他们的路,云惜也拦住了他们,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古怪,就好像她下一刻要和宿寒芝远走高飞了似的。
宿寒芝没有理会他们二人,而是对阮娴道:“去哪儿?”
“不是你突然拉着我让我跟你走吗。”阮娴心想着,怎么还来反问我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宿寒芝的那句话根本不是反问。
“你问我去哪儿?”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想着离开神乐宫。”
他的话音落下后,阮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宿寒芝一直默认为,阮娴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后,就应该回到他身边,和以前一样,与他待在一起,而不应该呆在神乐宫了。甚至他以为阮娴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看来,她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意识。
阮娴确实还没有想到这一点,说实话,如果真要选的话,比起宿寒芝身边,她更愿意呆在神乐宫。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她只是试图抽出自己的手,道:“我还需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其余的事,不如等狩猎大赛之后我们再谈。”
见阮娴明显在逃避这个话题,宿寒芝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阴沉,但很快,他就掩藏起了那一丝有些森冷的情绪,转而点了点头。
他语气平缓,甚至给了阮娴一种他还是可以讲道理,还是挺善解人意的错觉。
他说:“好,我听你的。”
宿寒芝的话说完后,云惜就将阮娴往后拉了拉。等阮娴的手脱离宿寒芝的桎梏后,她瞪了宿寒芝一眼,接着就带阮娴进了神乐宫。
“阿阮,我们走。”
阮娴能感受到云惜似乎颇有怒气,虽然不知道她的怒气从何而来,不过现在她正好给了阮娴一个离开这里的理由。
阮娴对着宿寒芝和青永言简单告别后,就跟着云惜回了神乐宫。
而宫门外,此时就只剩下了宿寒芝和青永言两个人。
青永言亲眼看见阮娴和宿寒芝的一番相处,眼中带了些落寞,因为他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相处时,相互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熟稔感。
但是,他也不会就此灰心,因为从阮娴的表现来看,她对宿寒芝更多的还是无奈和畏惧,而并非是男女之情。
反倒是宿寒芝······
青永言看着他,而被他关注着的宿寒芝却并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只是在看不见阮娴身影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见此,青永言立刻叫住了他。
“寒芝。”
宿寒芝停下脚步,他半转过身体看着青永言,没有说话。
青永言接着道:“寒芝,你和阿阮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对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宿寒芝双眼阴冷地看着他,他看见他朝着他走了几步。
而随着他的靠近,青永言心脏的跳跃速度开始变慢,就好像时间都在此刻被冻结。
他肌肉紧绷,身体僵硬,好像有一阵属于凛冬时节的冰雪气息朝他扑面而来。
那冷如冰霜的气息裹挟着骇人的杀气,几乎化成了一道道冰刀,刺进了每一个骨头缝隙里。
他的脸色煞白,只觉得自己从深秋步入了滴水结冰的冬季,整个人像是被冻成了一座雕像一般无法动弹。
就在此时,他耳边似乎远远地传来了一道声音。
“如果没有了一双手,易容术,还能使用吗?”
随着宿寒芝的声音落下,那股仿佛要将他冻僵的气息瞬间消失。他忍不住大声地喘着气,心脏也极速地跳动起来,手臂微微发抖,手指都不受他控制。
他睁大了双眼看着宿寒芝,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他的那句话。
而他只看见说完这句话后的宿寒芝,也不管他会不会回答,也不在乎他是什么反应,说完之后,他就离开了这里。
青永言看着宿寒芝逐渐远去的背影,半晌后,垂在衣袖下依然在颤抖的手,用力地紧握了起来。
宿寒芝的话和行为承认了他的猜想,而且,他知道宿寒芝方才做的那一切,是在恐吓他。
不,与其说是恐吓,不如说是警告。
宿寒芝在警告他离阮娴远一点,因为他与阮娴过近的距离,已经让他感到了不适。
想到这里,青永言垂下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直到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他想到了幼年时的宿寒芝,他只知道宿寒芝是国师的养子,第一次被国师带回来的时候才六岁。
事实上,他与宿寒芝的见面次数也少得可怜。虽然是国师之子,但宿寒芝却很少出现在人前。除了一年到头偶尔会见一次,这个国师养子,更多时候就像是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后来,宿寒芝在十二岁的时候,突然进入无恨山修行,成了无恨山弟子。自那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但是,仅凭那少得可怜的年少时的认知,青永言也一直觉得对方是一个藏了很多秘密的人,一个极为奇怪的人。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宿寒芝的时候,他就曾恐惧于对方的眼神。他始终不明白,一个几岁的小孩,怎么能拥有那样的眼神,森冷、阴鸷、充满仇恨,眼中还带着冷冷的杀意。
这才是青永言对宿寒芝的第一印象,后来他对他的印象为什么会改变?
或许是逐渐成长的宿寒芝,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他学会了伪装,这也让青永言渐渐忘了,原本的他是什么模样。
方才仿佛要被冻僵、四肢百骸都被冰刃穿透的感觉,让青永言认识到了宿寒芝的真面目。完美的光环和外表下,隐藏的是一个行事疯狂,手段残忍的真正的他。
这样的话,他绝对不能让阿阮和他走。阿阮定是被他的外表欺骗,她温柔善良,又怎么会是宿寒芝的对手,又怎么能看得清他的真面目。
就在青永言经历一番心里挣扎的时候,神乐宫中的阮娴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她被云惜拉到了房间里,然后就看见云惜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对她说:“阿阮······你没事吧。”
阮娴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她能有什么事情。
“我没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会和盛萱兰在一起?”阮娴想到了那日二人受兰贵妃的欺负之后,云惜对她说的话,她看着云惜和盛萱兰颇有些相似的脸部轮廓,皱着眉道,“云惜,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云惜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说:“我能做什么傻事,倒是你,你别难过。”
难过?
云惜又拉住了阮娴的手,道:“阿阮,你听我说,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我们只能靠自己。”
“所以你别难过,男人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比他好的人多的是,我们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
“我看王爷就不错。敬王爷为人温和,而且尚未娶妻,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出来,他对你绝对有意思。”
眼见云惜说的越来越离谱,阮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云惜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还以为她在故意装傻,只以为阮娴陷入了那个男人的陷阱里,连理智都没有了。
“我承认,宿寒芝无论是外貌还是家世都很好,但是他人品不行。”
阮娴不知道云惜是从哪里得知宿寒芝的人品不行的,但是听了她这话,她也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附和着道:“就是就是。”
“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非他不可。”
“我没有非他不可啊。”
“没有,那你为什么明知道被人当替身的情况下,还要和他在一起?”
“替身?”
“今日盛萱兰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她说了······”
“她说你的眼睛和宿寒芝认识的一个人十分相似,所以宿寒芝才会对你那么好!”云惜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大声道,接着她有些生气地说,“哼,那个盛萱兰明显就是故意当着你的面说的。她一看就对宿寒芝有好感,见到你和宿寒芝关系亲近,心生嫉妒,所以故意当着你的面时说出那些话,就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让你难过。”
就在阮娴被她一串话说的愣神的时候,云惜又接着道:“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让你看清楚宿寒芝的为人,及时止损。”
听到这里,阮娴可算是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因了,她看着云惜这么护着她而心生感动,但也忍不住笑着道:“你误会了。”
阮娴解释道:“我和宿寒芝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所谓替身,也不过是一场误会。我和他早在我进宫之前就认识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真的?”云惜本来还有些不相信,不过看着阮娴信誓旦旦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后,也只能选择相信她。
“那好吧,是我多虑了。总之,你不要被他欺骗了,像他们那种什么都不缺,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最喜欢玩弄人的感情。”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听到别人叫宿寒芝公子哥,阮娴怎么听怎么怪异,还有些奇怪的搞笑,让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过她的事情说完后,就是云惜的问题了。
她怎么会突然跟在盛萱兰身边,她对阮娴做别人的替身那么排斥,那她又会不会让自己成为盛萱兰的替身呢?
然而,对于阮娴的话,云惜却一直闭口不谈。
在阮娴多次询问后,她才看向阮娴,道:“阿阮,你相信我吗?”
阮娴点了点头。
“相信我,就不要再问。”
阮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拉起了云惜搭在膝盖上的手,道:“云惜,我问你,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我担心你。”
听了她的话后,云惜的眼眶有些发红。只是她依然闭着嘴,不发一言。
见此,阮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继续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是如果以后你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听了她的话后,云惜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声音有些沙哑:“好,我答应你。”
她看着阮娴,心里想着,等到有一天她真的成功了,有了尊贵的身份,再也不会任人宰割之后,她唯一的朋友,也绝对不会受别人欺负。
就算那人是国师之子,也不行。
很快时间就逐渐过去,夜晚降临,为狩猎大赛而准备的宴会,也即将开始了。
然而,神乐宫这里却出了一点问题。
原本一名奏乐的女子手指突然受伤,无法正常表演。而那一首祭山神的神乐必须要五个人一起演奏,所以现在必须在神乐宫中临时拉一个人。
这个人选落在了阮娴头上。
本来阮娴之前不想去参加宴会,就是不想和宿寒芝撞上。结果现在不仅早就已经和宿寒芝见面,身份也早就已经曝光了,关键还是她自己主动说出来的。
既然没有了宿寒芝这个威胁,那她去参加也无妨,还可以顺便去凑凑热闹。
等她换好特定的衣服之后,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来通知她,说有一个人在门外等她。
阮娴也猜到了是谁。
她撩起有些长的裙子,跨过神乐宫的大门,在屋檐的灯笼光芒下,看见了一个人影。
宿寒芝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白衣,整个人都格外惹眼。
阮娴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今日穿的白衣和以往不同,衣服上有精致的刺绣,加了一些细节性的装点,衬的他十足矜贵。
听到阮娴的声音后,他转过身来,橙色的灯笼光芒下,是他精致的眉眼。
第34章 波动 阮娴走到了他的身前:“你怎么来……
阮娴走到了他的身前:“你怎么来了?”
宿寒芝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绿色长裙,长裙外面是纱制的布料,正随着晚风微微飘起, 看起来飘飘欲仙。这样特殊的打扮让她就像是林中神女, 好像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了。
如果是林中与鹿嬉戏、与蝴蝶共舞,脚踏之地花草丛生的女山神,或许就是这般模样吧。
宿寒芝看着阮娴澄澈的双眼,她从未变过,反倒是他, 早已经面目全非。
宿寒芝伸出手放在阮娴的脸上,他的目光深沉, 其中又糅杂了许多阮娴看不懂的情愫。
阮娴莫名觉得脸有些热热的, 还有些痒, 于是她一缩脑袋,躲过宿寒芝的手后, 才说了一句:“你别摸。”
说了后怕宿寒芝误会,她又接了一句:“有点痒。”
宿寒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就好像不放过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处细节。
半晌后, 他才道:“狩猎大赛结束后,你和我回无恨山。”
阮娴见现在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而且距离狩猎大赛结束还需要好些时日, 这期间说不定就会生什么变故,到时候还可以想想办法,可能就会多一个选择出来,所以她点了点头。
说完之后,宿寒芝又继续道:“到时候, 把易容卸了。”
阮娴摸了摸自
己的脸,手下的触感十分真实,让人很难相信那是一张假面。
她又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很多时候她看见镜子,都会产生怀疑,镜中的人是她吗?
她乖乖地点头,换来了宿寒芝嘴角的笑意。那股清清冷冷的冰雪气息淡淡地围绕在她身边,而就在那一刻,她有了冰雪消融的感觉。
“我来这里,是想带你一起去参加宴会。”
听了宿寒芝的话后,阮娴摇了摇头,说:“今晚我得和她们一起去。”
阮娴说着就半举起自己的手臂,看着轻盈的绿色纱裙在晚风下微微飘起,她很久没有这样打扮过了。
“好看吗?”说完她举起自己的短萧摇了摇说,“祭山神的时候,我也会在。”
宿寒芝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听了他直白而毫不掩饰的夸奖后,阮娴反而微微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宴会开始时,会先举行祭山神的庆典,庆典结束后,才是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
于是宿寒芝道:“等表演完,你到我身边来。”
“可以吗?”阮娴问。按理来说,表演完后,她就应该跟着一众师姐们退下了。
宿寒芝没有回答,只是面含微笑地看着她。
好吧,可以。
宿寒芝说可以,就肯定可以。
阮娴点了点头:“好。”
接着她回头看了神乐宫的大门一眼,然后对宿寒芝道:“时间快到了,我得先进去了。最后演练一遍,就要出发去宴会现场。”
宿寒芝却开口道:“我等你,陪你一同过去。”
阮娴笑着摇了摇头,她浅笑的时候有两个不明显的小酒窝,她说:“不用了,到时候我们好多人一起呢。那······宴会见?”
宿寒芝竟然也听了她的话,他点了点头。
“那我先进去了。”阮娴指了指大门,见宿寒芝点头之后,就提着裙子,走几步回一次头地走进了神乐宫。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没有再回头。
等她进入神乐宫后,一个师姐突然走了过来,看着她道:“阿阮,你脸怎么红红的,不会是生病了吧。”
说完后她皱着眉头,有些严肃地道:“现在紧要关头,你可别给我出岔子。”
“啊?”阮娴听了她的话后,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些热热的。
“你还笑的出来,还不赶紧去练习一下。”师姐语气严厉地道。
“我有笑吗?”
阮娴问出这句话后,就接收到了师姐古怪的眼神。
她的手在脸上摸了摸,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笑,而且笑的弧度还不小。
一瞬间她的脸就变得更红了,在师姐发作之前,她立刻用双手捂住脸揉了揉。她让自己不笑了之后,就尴尬地朝师姐点了点头,然后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那里。
她边走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好像这样做,就能将那种奇怪的感觉赶出去。
等她们终于到达宴会现场的时候,阮娴震惊于现场的热闹。许多人井井有条分门别类地坐在相应的位置上,而宴会中间,则是一个焚香的香炉。
香炉之中正插着香,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新鲜的浆果、草叶、鲜花、以及一只笼中鸟。
狩猎大赛的地点在一座深山里,那山巍峨陡峭,其中存在着无数的夜叉。
整座山的山脚处都被官兵层层包围,竖立起了高墙和箭网,每日都有人把守,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夜叉逃出来。
如此劳民伤财的举动,只是为了满足皇族的一己私欲。强大的夜叉被视为玩弄的对象,被当做普通的畜牲一样来狩猎、虐杀,这满足了皇族傲慢的掌控欲。
而将一整座高山围起来,所花出的金钱和人力成本,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狩猎大赛的存在,可以说是恶劣至极。
但尽管如此 ,阮娴现在也不得不为这些即将上山的人祈福。鲜花、蔬果、飞鸟都是献祭山神的祭品,在上山之前,先祭拜一下山神,得到山神的庇佑后,就可保狩猎大赛顺利进行,保在座诸人平安。
当然,究竟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
宴会中,五个神乐宫少女穿着绿色的纱衣,清新灵动。阮娴吹着短萧,空灵而又充满生机的曲调中,绿色的光芒逐渐汇成了一道河流,所过之处花草丛生,绿意盎然。
她沉浸在音乐中,因此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宿寒芝一直在看着她。
她这般飘然出尘的模样,让宿寒芝有些惊艳,亦有些失神。
这个时候的阮娴,给了宿寒芝一种无法触摸的感觉。她好像总是飘忽不定,像是下一刻就会化为鲜花,化为蝴蝶,化为林间的风,远远地飞走,而后消失不见。
他想起阮娴平时的模样,她总是乖乖地顺着他,眼睛清澈,脸颊偶尔带着点绯红。她表面上看来一直顺从,却又在害怕他。明明害怕,却又在他危险的时候救他。她可以对他笑,但如果有机会,她又会毫不留情地走掉。
他不会让她再有这样的机会。
宿寒芝手中的酒杯被他逐渐握紧,平静的液面上荡开了一阵阵的波纹。而这一点点动荡,却不为阮娴所知。
祭山神的中途出了一点问题,蕴养生命的河流几乎要干涸,充满生机的鲜花、蔬果也几乎要枯萎。不过在察觉到这一点问题的一瞬间,神乐宫的女子们就巧妙地化解了这一现象。
于是,几乎要干涸的河流再次流淌,鲜花绽放,蝴蝶翩翩起舞。
在演奏结束后,阮娴有些不安地握着手中的短萧。
她跟着几人一起离开时,突然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臂。她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宿寒芝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宿寒芝问道。
看见他的那一刻,阮娴心中的不安逐渐退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宿寒芝让人忌惮的同时,他也给人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
阮娴四处看了看,然后拉着宿寒芝去到了一个角落,小声对他说:“刚才出了点问题。”
她将奏乐中途出现的异常情况和宿寒芝说了一下,然后继续道:“这是不详的征兆,说明这次的狩猎大赛肯定不会顺利。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得出了不好的结果,也不能表现出来。”
应该说,所谓祈福不过是走个流程,不论结果是吉是凶,狩猎大赛都会如期举行。
不然,就是彻底驳了皇族的面子。
因此,就算知道这次狩猎大赛必定不顺,神乐宫的人也要装作无事发生,完成这场表演。
宿寒芝看着阮娴有些担忧的模样,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就安慰性地对她道:“别担心,有我在。”
阮娴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她看着宿寒芝道:“我不担心,反正我又不去,倒是你要好好担心一下自己。”
阮娴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按道理来说,宿寒芝是不会出事的。
不过,他可是书中的男主角,自带吸引事件的buff。所以在知道这次狩猎大赛会有意外发生时,阮娴就猜想这意外肯定和宿寒芝或者盛萱兰有关。
其实她又不会去参加狩猎大赛,就算狩猎大赛中途出了事,也和她无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她竟然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还把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了宿寒芝。
怪了,阮娴心想,和她又没有关系,她在担忧些什么。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宿寒芝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直让阮娴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说:“你是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参加狩猎?”
见宿寒芝点了点头,阮娴立刻双手都用上了,同时还用力地摇了摇头,说:“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宿寒芝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解释,而在他的目光下,阮娴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宿寒芝的眼神明显就是不相信她,他怕她趁他参加狩猎大赛期间跑掉,毕竟阮娴有前科······
但阮娴觉得冤枉的是,她
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不过······现在想想,趁着宿寒芝去参加狩猎大赛时偷偷溜走,好像是个好主意,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反正她来神乐宫,就是为了修行,为了压制自己身为夜叉的本能,塑造更强的人性。但现在她在这里呆的已经够久了,该学的也学会了,之后也没必要一直留在这里。
眼见着阮娴的眼中逐渐出现了沉思的表情,宿寒芝几乎可以看穿她的那些心思。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如平常般问道:“想好了吗?”
阮娴被他的声音惊醒,她看向宿寒芝,发现对方的双眼,好像能轻松地将她整个人看透。
她一瞬间就掐灭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但是她还是不死心,挣扎着说:“我真的不想去,都说了这次狩猎大赛会有意外出现,如果到时候我受伤了怎么办。而且我一个弱女子,到时候肯定会扯你后腿,影响你发挥。”
可谁知,她说了这么一通话后,宿寒芝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弱女子?”
一个能多次在夜叉手里逃生,在深山之中如履平地,学会了易容术,还能顺利进入神乐宫的弱女子吗?
对此,阮娴有些无言以对。但她自认为在不能变化为夜叉的时候,确实只是一个力气大一些,动作灵敏一点,吃的比较多的弱女子呀。
不过此时阮娴已经看清了宿寒芝心意已决,他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呆在宫里。可能是因为有了前科,所以现在他总是走哪儿都想把她带在身边。
因此阮娴也放弃了浪费口舌的举动,可是宿寒芝过于强硬的态度,一点也不听她的意见的行为,还是让她有些不开心地扭过头,沉默地垂下眼睛。
宿寒芝见此,也沉默了片刻。一会儿后才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不说话,还是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还是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他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第一次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拉着阮娴的手,带着她走到了一个位置处,拉着她做了下来。
眼前的矮桌上摆放了琳琅满目的食物,食物的香气不停地刺激着阮娴的胃。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别想用吃的收买我。”
宿寒芝听了她的话后竟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将鱼刺都细细地剃干净了之后,就放到了阮娴的嘴边。
阮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当细腻的鱼肉在口中入口即化时,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竟然被宿寒芝投喂了!他还帮她去掉了鱼刺。
就在阮娴怀疑事件真实性的时候,就看见宿寒芝又夹了一块鱼肉要喂她。
一瞬间,她的脸有些发红,她急急忙忙地拿起了自己的碗和筷子,自己随便从桌上夹了一个东西喂进嘴里。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竟然不敢放在宿寒芝身上,她说:“我自己吃!”
宿寒芝见她这般模样,笑了笑,也不强求,却还是将方才那块鱼肉放到了她的碗里。
阮娴一个人默默地吃着,她的心跳有些快,很多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夹了什么东西,就囫囵吞枣地吃着,逐渐就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一大半。
而就在这个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对她道:“阿阮,你看那里。”
阮娴的视线随着他所看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看着约莫三十出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非常的缺少人味。如果不是他留着头发,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四大皆空的和尚。
那人便是神乐宫主,而在那个人的身边,竟然还围绕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穿着妖娆,身体像蛇一样攀着他的手臂。他刚要把手臂抽出来,那女子却又缠了上去。
而那男子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眉眼英气的女子,她看着那个妖媚的女子,眼中充满的怒气。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桌上的酒杯都跟着晃了晃。
两个女子虽然风格完全不同,暗里针锋相对,但眉眼间竟然颇有些相似。而被她们两个人围在中间的神乐宫主,却紧闭着眼睛,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好像这样就能当那两人不存在一般。
然而从他额头冒出的汗,以及偶尔的蹙眉,还是显示出了他此时的局促不安。
“那两位就是潮音阁的阁主?”阮娴想起了她曾经听到的八卦,她有些兴致勃勃地看着平时一直高高在上的神乐宫主此时的另一番模样,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眼中充满了惊奇。
潮音阁的阁主有两位,她们是一对姐妹花。阮娴看着像是误入妖精洞里的神乐宫主,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肯定没有见过师父这个样子。”这里的她们是指神乐宫的女孩子们,阮娴已经可以想到,之后神乐宫的弟子间,又可以有新的关于师父的八卦流传了。
宿寒芝见阮娴终于笑了出来,他也终于是松了口气,说:“你开心就好。”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一愣。接着她反应过来,脸有些发热,她收回目光,也不再看师父被调戏的八卦了,就小小地“嗯”了一声,然后就默不作声地开始吃东西。
好像,宿寒芝也没有那么糟糕。他竟然会带她看八卦,这和阮娴以为的他完全不同。
这是为了安慰她吗?
然后,就在阮娴闷头吃东西的时候,宿寒芝却突然又道:“敬王爷身边的是丞相家的大小姐。”
阮娴投了一个眼神过去,见青永言身边果然坐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
“听说他们青梅竹马,不日便会成亲,乃一段良缘。”
阮娴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事。
因此在听了宿寒芝的话后,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只是敷衍性地说了一句:“挺好的,两个人郎才女貌,王爷是个好人,他能有一段好姻缘是再好不过了。”
听了她的话后,宿寒芝的嘴角微微弯起。他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遮掩不住他的笑意。
“是啊,等他们大婚,我们也应该准备一份大礼,就当他这些日子来对你的“帮助”。”
阮娴点了点头。
而心思起伏不定的她没有注意的是,有一个目光一直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以师妹身份坐在皇帝身边的盛萱兰,有些怔愣地看着角落处的宿寒芝和阮娴。看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后,她的神色中都染上了落寞。
坐在她身边的云惜自然也看见了,她看着目光不曾从宿寒芝身上移开的盛萱兰,倒了一杯茶水后,笑眼盈盈地对盛萱兰道:“喝点东西吧。”
她的声音惊醒了盛萱兰,让她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接过了云惜递给她的茶水。
而一直看着盛萱兰的青永易,则目光中带了些许兴味地看着宿寒芝所在的方向。他一直知道小师妹对宿寒芝有不一样的情感,而如今宿寒芝和另一个女人呆在一起,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他再度看向盛萱兰,却猝不及防与她身边的云惜对上了目光。
这个神乐宫的女子和小师妹的关系似乎很是要好,但尽管如此,他也从未注意过她。
这个时候仔细看去,他才发现,这位叫云惜的女子竟然和师妹有几分相似,她有一副出色的相貌。
青永易看着云惜的眼睛,却发现对方不卑不亢地对他行了一礼后,就转过了身。
没有恐惧,也没有特别的对待,仿佛她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普通人。
青永易看着移开了目光的云惜,拿着手中的酒杯,眼中逐渐有了兴味。
宴会结束后,阮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床上躺了许久之后,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个锦囊。
将袋子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是啊,她怎么忘了,宿寒芝给她的糖早就已经吃完了。
阮娴放下袋子,侧身躺在床上。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明明没有吃糖,她嘴里却好像还残留着那种甜甜的感觉。
她又爬起来喝了一杯水,然后再次躺到了床上。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睡之前她还想着,明天要让宿寒芝再给她一些糖。
第35章 被抓 第二天,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去参加……
第二天, 阮娴和宿寒芝一起去参加狩猎大赛,在进山之前,阮娴还看见了不少熟悉的人。云惜依然跟在盛萱兰的身边, 同样在他们身边的还有皇帝青永易。
阮娴看向盛萱兰, 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直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宿寒芝的身上。
她又将目光转向宿寒芝,却发现宿寒芝对此像是毫无察觉,反而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立刻低下了头,看着她道:“怎么了?”
“呃, 没什么。”阮娴立刻收回视线。
狩猎大赛很快开始,阮娴跟着宿寒芝进入了深山之中。这座山巍峨高耸, 寒风料峭, 一群人进山后逐渐分开, 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阮娴看着茂密的树林, 以及身边宿寒芝的身影,恍惚间还觉得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回到了最初由母夜叉占据的琼槐山上。
这给了她一种一切都还未发生的错觉。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在宿寒芝的手底下逃命, 现在却和他走在一起。
一路走来都很顺利,他们早已经走入了深山之中。他们一直往深处走,四周没有别的身影, 就好像整座山上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跟在宿寒芝身边确实很有安全感,这一路上,他们也受到过夜叉的袭击,却都死在了宿寒芝的剑下。
本来阮娴还以为自己会害怕,会在看到那些夜叉尸体的时候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但意外的是,她却能平静地看着那些夜叉的死亡。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智慧的一阶种,凶残嗜血,就如同凶猛的大型野兽一样,让阮娴难以生出同族感。
然而,就在她以为她和宿寒芝一路上都会如此顺利的时候,事实却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让她和宿寒芝好不容易和谐的关系再度出现了裂痕。
她遇到了一个三阶种,一个有智慧的,甚至可以和她沟通的三阶种。
在山中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宿寒芝就拉着阮娴到一旁粗壮的树根处坐下。阮娴伸出手锤了锤自己的腿,然后接过宿寒芝手中的水壶喝了一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一个影子闪现了过来,阮娴一惊,宿寒芝则挡在她身前。
在他的剑要挥出去的时候,阮娴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说:“等等,先别动手。”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只奔跑十分迅速的兔子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然后撞在了树上。
阮娴有些兴奋地跑了过去,她抱起那只撞晕了的小兔子,对宿寒芝道:“你看,是只兔子,它竟然自己撞到了树上。”
宿寒芝看着阮娴逗弄小兔子的模样,本来也是笑了笑,可接着他在看清一个身影时,双眼骤然间就冷了下来。
阮先抬起头,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抹银光,下一刻,耳边传来了一声刀剑入体的声音。
还没有等她回头看,就有一个人搂住了她,带着她一个转身,远离了那里。
阮娴从宿寒芝的怀里冒出头,朝她方才所在的位置看去,才发现竟然有一只夜叉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宿寒芝的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在原地洒了一片红色的鲜血。
而她被宿寒芝及时护住,身伤连一点脏污都不曾沾染。
就在她有些后怕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监视的目光。她皱着眉头往四处看了看,竟然发现以他们二人为圆周,四周的树木深处,隐藏着大大小小许多的夜叉。
他们都双目赤红,嘴角流涎,皆在暗处看着他们。
有些隐藏在草丛中,有些悬挂在树上,密密麻麻的身影数不胜数。阮娴不知道他们周围是什么时候集齐了这么多夜叉的,只是这么多数量的夜叉,看着就叫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虽然宿寒芝很强大,但是还有一句话叫蚁多咬死象。数不胜数的夜叉如蝗虫一般袭击的时候,就连宿寒芝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身。
阮娴发现周围的情况后,就有些紧张地扯了扯宿寒芝的袖子。
宿寒芝淡漠的眼神扫了四周一眼,下一刻他就一手紧握阮娴,一手拿着剑。
而被他这样紧握着,阮娴心里的慌张也终于恢复了安定。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就看向那些夜叉。
而下一刻,阮娴终于知道这些夜叉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围在他们身边了。
“师兄!”
对夜叉来说,如同一顿行走的美食的盛萱兰有些惊惶地叫道,她手里拿着剑,身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阮娴顺着声音看去,就发现盛萱兰朝他们跑了过来。她身上受了伤,鲜血直流,凤凰血脉的诱惑力吸引了源源不断的夜叉到来。
盛萱兰突然摔倒在地上,围在四周的夜叉立刻像是刚被放出笼子的饥饿野兽一般,猛地扑了出来。
阮娴有些惊慌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对宿寒芝道:“你快去救她。”
宿寒芝皱了皱眉:“可你······”
“我没事的。”
宿寒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深深地看了阮娴一眼,下一刻他就握紧手中的剑,在盛萱兰几乎要丧生在夜叉口下时,飞身上前,暂时击退了那些夜叉。
那些夜叉虽然都是没有智慧的一阶种,却极为凶猛,每一只都有两米二三左右,牙齿尖利,其中还挂着一些血肉。
在成群结队的一阶种的围攻下,宿寒芝也暂时被困住了手脚,尤其是他还要保护盛萱兰。
反而是阮娴身边,因为她身上有夜叉同类的气息,所以暂时没有被当成食物,因而几乎没有夜叉围在她身边。
但这只是因为目前有盛萱兰这顿大餐吸引了他们的全部注意,如果夜叉真的处于极度饥饿到要丧失生存能力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吃除了人以外的生物充饥。
而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同类相食。
夜叉的生存法则很简单,那就是无论如何,活下去。
阮娴看着被低等夜叉缠住的宿寒芝,她身形灵活地闪开那零星的几个夜叉,正想过去帮忙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道风声,有一个迅速而高大的身影接近了她。
她刚想回头,嘴巴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捂住,就连身体也被一根粗壮有力的手臂搂着,让她完全动弹不得,还发不出声音。
她被牢牢地束缚着,整个人用力地挣扎,却完全没有能够挣开的力量。
这不是属于人的力量,阮娴意识到了抓住她的是一只夜叉,而且是一只非常强大的夜叉。
她完全无法挣脱,而宿寒芝的身影已经被淹没在了夜叉群里,她就只能看着不远处宿寒芝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她被那只手的主人带离了那里,几个跳跃之后,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被带走之前,她还在心里想着,当初果然就不应该听信宿寒芝的话,她就不应该来参加狩猎大赛。
当初祭山神的时候都说了此行不顺,结果还真是应验了,她觉得自己最近是真的不走运。
阮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清醒,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双眼的缝隙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本来有些不清醒的意识,在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后,终于彻底清醒。
阮娴睁开了眼睛,睁开眼后,目之所见就是一片浓重的血红色。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地上。一具新鲜的尸体正血淋淋地倒在那里,他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这种服饰阮娴有印象,正是来参加狩猎大赛的门派之一,
古棋阁的弟子。
而此时,那弟子黑白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他的胸膛处破了一个大口,里面没有了心脏,只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大洞。
而他的四肢只剩下了一只左手和左腿,断口处流出的血几乎将土地都染红了。
浓重的血腥味,加上面前这残忍的一幕,让阮娴张了张嘴,几乎是在心底无声地尖叫了声。
没有真的叫出声来,完全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受到了太多刺激,心理素质得到了一些锻炼。
阮娴脸色煞白,因为恐惧而心跳加速。她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忍不住扶着墙不停地干呕着,几乎要吐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山洞口突然投射了一大片阴影。阮娴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高足有二点五米高的成年高大夜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双目赤红,牙齿尖利,粗壮的手臂上肌肉逑起,黝黑发亮的皮肤看着十分坚硬。锋利的爪子和高大的身体,都无一不昭示了这是一只强大的公夜叉。
一看见他,阮娴的危机意识就达到了顶点。
她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然后闪到了一个离他最远的距离。
阮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因为太过紧张,手指已经半化成利爪,眼睛也变得赤红,隐隐做出了战斗姿态。
“你别过来。”
她看出来了,眼前的这只公夜叉不是普通的一阶种,而是一只有智慧的三阶种,他能听懂他的话。
那只公夜叉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山洞中安静的让他的喘气声都清晰可闻,而就在阮娴戒备了半天,就连心脏都因为过于紧张而隐隐作痛的时候,那只三阶种夜叉终于有了动作。
阮娴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旦那只夜叉有异常的举动,她就立刻杀了他。
夜叉浑身的皮肤都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他们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脖颈和眼睛,所以对付夜叉最常见的方式就是划破他们的喉咙,或者穿透他们的眼睛。
阮娴看着那只夜叉逐渐靠近,她背靠着山洞的墙壁,整个人已经半夜叉化。然而就在那夜叉越来越近,她几乎要恐怖不知动手的时候,那夜叉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松松地掐住了地上那具尸体的脖子,将尸体提了起来后,朝阮娴伸出了手。
猝不及防与那具尸体近距离接触,阮娴眼睛微微睁大,她的后脑勺几乎都要贴在墙上了。然而,那夜叉却只是抓着那具尸体放在她眼前,还对着她摇了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了。
阮娴看着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那只夜叉的脸,她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她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手上的利爪也渐渐退去。她看着那具尸体,强忍着恶心,试探性地道:“你能不能,先把他拿开?”
那只高大凶猛的夜叉面目狰狞,看起来十分恐怖。而阮娴的话语落下后,他却歪过头,好像不懂阮娴的意思。
他再度将手上的尸体往前伸了伸,眼见那尸体近在眼前,阮娴终于忍不住了,她低下头跑到了另外一边。
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山洞入口处透进来的光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阮娴几乎发挥了自己作为夜叉的所有优势,只在一瞬间就来到了山洞口,然而还没有等她跑出去,一个巨大的身影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挡住了她的出路。
阮娴后退了两步,她知道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她和他都不是一个力量级的。
认识到这一点后,阮娴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惹急了这只夜叉,最好能坚持到宿寒芝找到她。
她看着那只无意伤害他的夜叉,又看了那具地上的尸体,她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想,犹豫着开口:“你把他给我,是为了······”
后面那个字她实在说不下去,她只觉得恐惧又恶心。
那只夜叉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却发出了到现在为止的第一道声音:“吃······饿······”
阮娴那个荒谬的猜想成真了,这只夜叉并没有想杀她,而地上的尸体,只是他眼中的食物。
或许是因为他闻出了阮娴身上的同类气息,所以他在给她分享“食物”。
三阶种的夜叉拥有一定智慧,却终究不是人类。他发音的方式也有些奇怪,声音沙哑,甚至还有些刺耳。
他们拥有一定智慧,却没有人类的思维,从心计上来看完全无法和人类相比。而真真正正完全像一个人类的,只有那个唯一的九阶种。
就在阮娴思考这些的时候,那只公夜叉又拖着他的食物,想给阮娴分享。
阮娴见状,立刻摇了摇头,她说:“不用了,我不······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只公夜叉似乎朝着她笑了笑。然后他就埋下头,以一种残忍血腥的方式享用起了那具尸体。
阮娴看着这幅场景脸色又白了些,但好在不像最初那般吐出来,她只能扭过头不去看那副场面。
然而,即使她不看,身后传来的咀嚼声和肌肉的撕裂声却传入了耳中,让人毛骨悚然,仿佛在经历恐怖片现场。
阮娴只能伸出手用力地捂着耳朵,试图阻挡那些声音。这简直就是一场精神折磨。
等身后终于安静下来,有一道阴影投在了阮娴身前,接着一个身影坐在了她的身边。
阮娴几乎是立刻就往旁边挪了挪。
那只夜叉竟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迟钝而不熟练的声音道:“他、危险。”
阮娴听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只公夜叉嘴中的他是谁,他是说宿寒芝很危险。
阮娴心里又浮现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所以,你是因为觉得他很危险,所以才把我抓来这里?”
那只成年的三阶种身材高大,坐在地上宛如一座黑色的小山,听了阮娴的话后,他竟然点了点头。
“你是同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他说完后鼻子嗅了嗅,说:“你很、特别。”
阮娴看见他的眼中漫上了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明明是夜叉的气息,看起来却又是人类的模样。
果然,阮娴猜对了。这只夜叉不是想杀她,而是想救她。他知道宿寒芝很危险,所以他才带她来到了这里。
这个理由听起来如此荒谬,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阮娴却觉得,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这至少说明这只夜叉没有伤害她的打算,她暂时是安全的。
“谢谢你将我救出来,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了指山洞口,那只公夜叉却突然站了起来,挡在她身前,道:“不行。”
“很多人,危险,不能出去。”
他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那具已经只剩下骸骨的尸体:“他闯进山洞,要杀我,我杀了他。”
“外面有,很多人,要杀我们。”
“我不怕。”阮娴依然不放弃地道,“我现在是人类的模样,他们认不出来,更不会伤害我。”
那只夜叉沉沉地盯着她,似乎在心底纠结,然而最后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
“为什么!”
“除了人,还有低阶种。”他伸出利爪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低阶种不会保护雌性,你很弱,我很强大。”???她听到了什么,阮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能,出去。”那只夜叉又强调了一声。
夜叉族同族相残几乎都发生在没有智慧的低阶种身上,只有有了智慧的三阶种,才会在权衡之下,不会对同族动手。
那些低阶种,饿极了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之后,他竟然从洞口搬了一个巨大的岩石,将山洞的出口彻底堵住。
直到最后一
点光明消失,因为公夜叉的话而震惊到说不出话的阮娴终于回过神来,她跑到了洞口,用力地推着那块大岩石,却无法将岩石推动分毫。
她不死心地用脚踹了踹,除了让自己痛的“嘶”了一声我,什么都没改变。
她有些愤怒地等着那只公夜叉,却还是忍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缓地说:“我不弱,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那只公夜叉却看着她,又看了那岩石一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分明是指她连一块大石头都推不开,还不弱吗?
阮娴抬头,看着那只夜叉道:“你说你很强,我很弱。那我能化成人形,你行吗?”
那只公夜叉闻言后,就沉默了。
他用利爪挠了挠脑袋,脑袋上杂草一般的毛发似乎变得更加凌乱。半晌后,他才摇了摇头。
他似乎很困惑,不知道阮娴为什么能化成人形。
第36章 鲛人 “不能。”那只公夜叉说完后就垂……
“不能。”那只公夜叉说完后就垂下头, 好像有些泄气,“为什么,你可以, 我不行?”
阮娴见状, 说:“这是个人技能。”
她也不打算能凭自己说服对方了,于是就伸出手拍了拍那块大岩石,打算拿宿寒芝来吓一吓他。
“方才那个人有多厉害你也看见了,你觉得自己是他的对手吗?”
听见阮娴的话后,那只公夜叉却没有如她所想的害怕, 反而好像被激起了斗志。
他突然就喘起了粗气,开始在原地走来走去。走了几圈后就伸出手用力地锤在墙上, 直把墙上都锤出了一个大坑。
巨大的动静让阮娴吓了一跳, 她有些怔地看着那只好像生气了的夜叉。她没想到只是一句话, 就能让这只夜叉这么激动。
然后她就看见那只公夜叉突然就朝着她走过来,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恼怒, 他恶狠狠地道:“一个人类,弱小。我一口, 就能吞了他。”
“我很强。”
“他很矮,还瘦, 不能,保护你。”
阮娴听了他的话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 原来这夜叉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她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他希望自己在阮娴眼中是强大的,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比那个矮小的人类弱的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后,阮娴极为惊奇。原来只要是雄性生物,都会有这么奇怪的好胜心吗?她难以理解。
不过这一点倒是挺好的, 她可以用语言刺激一下他。
“既然你觉得他很弱小,那你抓我来做什么?你不正面对上他,不就是因为不敢么?”
“你说那个人类又矮又弱。”说着这里时阮娴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才没有让自己的嘴角弯起来,因为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竟然能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宿寒芝。
她继续道:“可你却在面对他的时候落荒而逃。”
“这样看来,你也没有多强,还不如赶紧放了我。”
说完后,她又柔和了一些语气,用商量性的语气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强大,那你就应该和那个人面对面地比试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安分地留下来,如果你输了,就放我走,怎么样?”
阮娴以为这只虽然是三阶种,但是看起来却不怎么聪明的夜叉会轻易被她挑拨,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只夜叉听了她的话后,却没有立刻答应。
他只是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就转过身,跑到墙边默默地坐下了。他也不说话,从头到尾都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黝黑的皮肤几乎融入了山洞的暗色里,壮硕的身体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不动的大石头。
阮娴见他就这么突然跑到角落里面壁坐下,一声也不吭。这不合常理的动作她都有些懵懵的,一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她看着那只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公夜叉,半晌后,才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
“但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阮娴走到他身边,说,“你最好放了我。”
“这是我的要求,也是为了你好······”
她的话说完后,一直埋着头的公夜叉就抬起了脑袋,双眼看着她。
“听着,我现在不是夜叉,我是人,所以不会有人伤害我。”她用有些残忍的语言道,“跟在你身边,我反而会更危险。”
听了她的话后,那只夜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中却露出了有些受伤的意思。
阮娴却狠下心肠,说:“你还不肯放我走吗?”
那只公夜叉的耳朵动了动,比起一般的三阶种来,他似乎颇有灵性。听了阮娴的话后,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低下了头,坐在原地不动,坚持着不放她走的意思。
他低着头,嘴中传出来了沙哑而不清晰的声音:“危险······很多人······”
阮娴见他软硬不吃,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道:“我和那个人本来就是一起上山的,他不仅不会伤害我,还会保护我。”
“现在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等他找到了我,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吗?”
宿寒芝一定很快就会找到她,而等宿寒芝找了过来,这只三阶种必死无疑。
也许是因为同为夜叉,对面这个还是一个颇具灵性的同类,阮娴也不希望看见他就这么死去。
就算这只夜叉之后可能也会死于其他门派的弟子的手下,可能几天后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但至少不应该是因为她。
然而,这只夜叉简直就像是一个铜墙铁壁一样,更形象点来说,就是一颗铜豌豆,是一个顽石,任由阮娴如何言语输出,依然当做耳边风,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
阮娴看着他这般软硬不吃的模样,无奈至极。她终于放弃了,不想再做无用功,干脆就盘腿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她抬头看着洞穴的顶端,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同时,手摸向了腰间,那里有一支短萧。
如果她吹响这萧,或许宿寒芝就能听到她的声音,然后就会赶过来。
然后呢?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依然埋头坐着不动的高大夜叉。如果宿寒芝来了,他一定会被宿寒芝杀死。
她将手放在萧上,正在犹豫不决时,眼前突然闪现了一点点的光芒。
她朝那闪光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那只夜叉朝着她伸出了手,而在他野兽一般的利爪中央,是几颗晶莹剔透,闪着亮光的白色珠子。
三阶种夜叉将手伸到她眼前,在阮娴试探性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时,他点了点头说:“好看,给你。”
阮娴于是伸出手拿起了那几颗珠子,发现每一颗珠子都浑圆光滑,表面莹润洁白,有一定的分量,看着像是珍珠。
可是这深山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珍珠。
而且,这珍珠看起来还不是普通的品种。一般的天然珍珠,很少能像这般的毫无瑕疵,这般圆润,更别说这么大颗的了。
漂亮的珠子落在阮娴莹白的手心,而就在她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几颗珠子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那只公夜叉站了起来。
一会儿后,阮娴只觉得眼中光芒闪闪。她疑惑地抬头,在看清楚眼前的场景时,她几乎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那只公夜叉的双手之中,正捧着满满当当的珍珠,那些乳白色的珍珠闪闪发光,每一颗单拿出来都是至宝,可现在却像是不值钱的珠子一样,满满当当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三阶种的公夜叉双手捧着珍珠,递到了阮娴眼前。
“都给你。”
阮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
然而她的手对比夜叉来说实在是太小了,那只公夜叉将珍珠放到阮娴手中,渐渐地她的手已经接不住。多余的珍珠溢了出来,纷纷地落在了地上,在地上弹跳了几个回合后,就朝远处滚去。
阮娴几乎是坐
在珍珠堆里,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这些珍珠彼此之间反射着亮光。
凭这些珠子的大小和色泽,随便拎出一颗都价值千金。所以她感觉自己现在不是被珍珠包围,而是被金子包围。
她看向那只公夜叉,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这只公夜叉如果是人的话,高富帅三个字中就已经占了两个。
“不要,生气。”那夜叉将珍珠都交给她了之后,就开口说道。
听了他的话后,阮娴闭了闭眼睛,让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消失后,才睁开眼睛看着他道:“这些珍珠,都是从哪儿来的?”
而在这样问的时候,阮娴还不忘盘起腿,将手中的珍珠都放到摊开的裙子上。
然后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将那些珍珠都放了进去。
“里面。”
公夜叉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阮娴这才发现山洞尽头处还有一个拐弯的口,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她几乎立刻就想要去查探,可是她看着落了一地的珍珠,还是先做了一个非常现实的动作。
她开始捡地上的珍珠,还不忘抬起头使唤那只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夜叉,说:“你也帮我捡,捡好后放到那块布里。”
三阶种夜叉有些不解地看着阮娴,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地捡。
因为如果她喜欢的话,里面还有很多。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尖长的爪子夹着珍珠,放到了阮娴撕下来的那块布里。
终于将地上的珍珠都捡完之后,阮娴将布包了起来。她抱着被布包好的珍珠,嘴角没忍住带了笑意。
而看出她喜欢这些珍珠的公夜叉,则伸出手想拉着她的手臂,带她到洞穴的深处看看。
阮娴却下意识地闪开了。
回过神来后,她看着有些受伤的夜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她走上前问:“你想带我进去看看?”
那只夜叉点了点头,阮娴见此就跟着他往洞穴的深处走去。
走到洞穴的尽头,有一个拐弯的口,那个口一直往下延伸。阮娴看着黑漆漆的洞口,犹豫了一会儿后,看着回头看向她,像是在疑惑她怎么不走了的公夜叉,咬了咬牙,抱紧了自己装满珍珠的布包,就跟着走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她在这个黑黝黝的洞里走了多久,只记得她们一直在往下走,感觉已经到了地底深处。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终于宽敞了起来,隐约还传来了一点亮光。
阮娴走了过去,发现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洞穴,洞穴中央有一个水潭,水潭表面也黑沉沉的,泛着死气。
等她走进之后,终于知道了那些泛着亮光的是什么东西。
那里竟然满满一地,都是珍珠。珍珠的光芒相互反射着,在黑色的水面上映出了点点波光。
而除了那些珍珠,更令阮娴惊讶的是,水潭边竟然躺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静静地趴在水边,一半身体没在水下。他的身上十分的脏污,还有许多泛白的伤口,伤口处甚至有些腐烂了。
阮娴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而那只夜叉却像是对眼前的场景已经十分熟悉了一般,他没有看那具尸体,而是从地上捡起了几颗珍珠,献宝似的递给阮娴。
而看到眼前这样一番场景,想到这些珠子之前都和这样一具尸体呆在一起,阮娴的脸色一时间极为精彩,她拿着珍珠的手抖了抖,差点就没有拿稳。
眼见夜叉为她递上珍珠,她却是摇了摇头,还退后了两步,说什么也不要了。
那只夜叉歪了歪头,他好像搞不明白,为什么阮娴方才还那么的喜欢这珠子,现在却又不要了。
他顺着阮娴的目光看去,见她一直看着潭边的那具尸体,以为她是对那尸体感兴趣,就几个大步走到潭边,伸出手就将那具尸体往上提了提。
随着那人的下半身浮出水面,阮娴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的下半身不是双腿,竟然是一条粗壮的鱼尾。
那是······鲛人。
阮娴看着那具鲛人的尸体,终于知道手下的珍珠是从哪里来的了。
传说鲛人滴泪成珠,果真不假。
阮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那夜叉见她过来,掀开鲛人的长发,露出了他的脖颈,对她道:“鱼肉,不好吃,血,好喝。”
说完他拽着尸体往阮娴身前凑了凑,阮娴见状立刻伸出手制止他:“你别动。”
听了她的话后,那只夜叉果然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了。阮娴见此,慢慢地凑了上去,同时她指了指水潭边的空地,说:“你把他放在那里。”
公夜叉听话地将鲛人的尸体放在一边,整具尸体就都暴露在了阮娴眼中。
这应该是一个成年鲛人,鱼尾粗壮有力,看起来有两米多长。如果单看长度的话,这个男性鲛人甚至比夜叉还要高大。
这只鲛人有着深蓝色的长发,此时上方已经缠上了许多的泥土和杂草,原本俊美的面孔也已经脏污不堪。身上伤痕累累,往外翻的伤口上有些泛白。
阮娴半蹲下来,仔细观察的时候,发现这只鲛人的脖颈处像是被野兽咬了似的,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联想到这只夜叉方才所说的话,想来这鲛人脖颈处的伤口就是拜他所赐,他不吃肉,只喝血。
想到这一点后,阮娴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了一点东西,待要仔细回想的时候,却总想不清那是什么。
“是你杀了他?”阮娴指了指那个鲛人。
可夜叉却摇了摇头:“不吃,鱼。不好吃。”
“······”阮娴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继续问,“那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又是怎么受伤的?”
夜叉却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
阮娴闻言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什么?”
夜叉指了指鲛人的尸体,说:“血,好喝,你也喝。”
“······谢了,我不喝血。”阮娴见无法和他交流,也不能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就转过头再次观察那个鲛人。
而下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阮娴的错觉,她感觉鲛人的手中隐隐有光芒闪动。
仔细一看,那里面似乎有一个珠子。
阮娴伸出手,想将那个珠子拿出来。然而还没有等她的手碰到那颗珠子,就听到身边的夜叉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声。
下一刻,那只鲛人就被夜叉撞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墙上,然后滚落下来。
而他粗壮有力的鱼尾,似乎轻轻动了动。
阮娴有些后怕地看着这一幕,她一直以为那鲛人早已经死去,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而如果不是那只夜叉及时救了她,她可能已经死在了那鲛人的手下。
“你、你站我前面。”
阮娴伸手指了指,让公夜叉站在自己的前面后,就小心翼翼地躲在他后面,将他当成个盾牌似的,走到了那只鲛人的身前。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阮娴从夜叉高大的身体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小声问道。
那鲛人的双眼隐藏在蓬乱肮脏的头发下,正阴鸷而凶狠地看着她。
“我不是坏人,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阮娴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然而那鲛人却依然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就在阮娴思考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时候,那鲛人却做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举动。
他朝阮娴伸出了手,他的手掌打开,手中是一个晶莹圆润的蓝色珠子。随着珠子的出现,珠子产生的光芒就将整个地下空间都照亮了。
蓝色珠子产生的光芒温润如水,就像是流淌了一地的月光。在那样的光芒下,挡在阮娴身前的公夜叉好像受到了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然而,在靠近那颗珠子一定距离的时候,他却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
第37章 鲛人之死 蓝色的光照向夜叉的眼睛,一……
蓝色的光照向夜叉的眼睛, 一瞬间他的双眼如同被火灼烧一般,这种强烈的刺痛感让他痛苦地嘶吼着。
阮娴见状,知道那珠子不对劲, 她立刻绕上前, 下意识地将手中装满珍珠的布包放到了鲛人的手上,挡住了他手中蓝色珠子发出的光芒。这种诡异的东西,她可不想用手直接接触。
见那诡异的光芒被布包遮住,夜叉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吼叫声,阮娴才松了口气。
而那鲛人藏于乱发之下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 他看着被放在手中的东西,好像完全没有想到阮娴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为什么······你不受影响。”那只鲛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他的喉咙被夜叉咬过, 导致他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气流声。
无论是夜叉还是人类, 都会受其诱惑。
可眼前的女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受沧溟珠影响的人, 原来是她······
阮娴还没有理解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然而那鲛人却不再说话了,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阮娴。
半晌后,阮娴才见他咧起嘴角, 露出了嘴中细细密密足有三排的尖牙。他的眼神如此邪恶,浑身都陷在污浊之中,如同深渊里的魔物, 而非传说中生于大海泣泪成珠的鲛人。
他似乎在笑,却因为喉咙受伤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阮娴猝不及防间与他半隐藏在头发下的双眼对视,一瞬间,她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都被他的双眼吸引, 陷进了那双幽蓝色的眼眸里。
她双眼无神,无意识地松开手,装满珍珠的布包滑落到了地上,里面的珍珠也都哗啦啦地掉了出来,洒落了一地。
而阮娴对此,却像是毫无所觉。
布包挪开的一瞬间,蓝色的光芒再次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双眼受伤的夜叉再次狂躁。而下一刻,那颗蓝色珠子逐渐变小,它旋转在空中,周身围绕着莹莹的蓝光。
阮娴微微张开嘴,下一刻,那颗珠子就进入了她的嘴里。
等耀目的光芒消失后,她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身体退后了两步,人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双眼下意识地看向那只鲛人。
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吃下了不明物体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第二反应就是立刻扶墙干呕,想要将那颗珠子给吐出来。
然而,她做了一系列的操作,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的脸都变青了,那颗诡异的蓝色珠子怎么会进了她的肚子里,会带来什么后果?而最重要的是,那只被鲛人握在手中的珠子,根本就·······就连洗都没洗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娴脸色更难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见实在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只能走到那鲛人身边,厉声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那鲛人却半天没有回答,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阮娴仔细看去,却发现那鲛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竟是已经死去了。
······所以她吃了一个将死之人手里握的东西,还没有洗。
阮娴的脸色都苦了,偏偏这个时候眼睛好转的夜叉走到了她身边,阮娴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
眼睛还有些痛的夜叉正在揉眼睛,被阮娴瞪了一眼后,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揉眼睛。
阮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想再呆在这个空间,转身就想离开。
然而走到一半后,她又回头看向那具鲛人的尸体。犹豫了一会儿后,她皱着眉对夜叉道:“你把他的尸体,放回潭水中吧。”
那只夜叉很听她的话,他走过去将那具鲛人尸体提了起来,然后嘴巴一张,尖牙就陷进了对方的脖颈里。
“你在干什么!”阮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夜叉用手臂擦了擦嘴巴,然后才将那具尸体放回了潭水里,他说:“鱼血,好喝。不要,浪费。”
“······”
阮娴深吸了口气,也懒得再和他说话了。她看着鲛人的尸体逐渐沉没,当潭水恢复平静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了一地珍珠。
只是一个鲛人,也能产生这么多珍珠么?
阮娴有些想象不到,那样一个强健的青年鲛人,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流那么多的眼泪,产生这么多的珍珠。
甚至她发现,有些珍珠隐隐泛着血色。
这下样的情况下,看着一地的珍珠,阮娴是一颗也不想要了。
将鲛人的尸体送回水中之后,她就开始往回走,夜叉则跟在她身后。
往回走的时候,阮娴也放弃了将那颗珠子吐出来。因为她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颗珠子已经和她融为了一体,不是她轻易就能吐出来的。
想要将珠子取出来,还需要出去之后,另想别的办法。
而在这一路上,阮娴都在思考这一系列事情,一边想一边回忆剧情,她在想那颗奇怪的蓝色珠子。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好像知道那珠子是什么东西了。
阮娴猛地回头看向那只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夜叉,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只夜叉停下脚步,他好像思考了一会儿阮娴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名字。”
阮娴还想再问,四周却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上方也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她抬头往上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也不再询问那只夜叉了,而是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一定是有人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宿寒芝来找她了。
阮娴逐渐加快了速度,而在即将离开这条长长的地下通道时,她的脚突然踩到了一个圆润的东西,这让心情有些激动的她冷静了下来。
她停下来一看,发现那是一颗圆润的白色珍珠。即使陷在了尘土里,也丝毫不掩其光芒。
她顿了顿,转而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三阶种夜叉。
她对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他来找我了。你想活命的话,就留在这里,别出去。”
她只说这一句忠告,说完之后,她就自己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而那只公夜叉听了她的话后,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目视着她离开的身影。
等阮娴终于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山洞,刚好看到挡住洞口的巨大岩石被人打碎。阳光从外透了进来,照射在了她的身上。
这段时间,她身上沾染了许多尘土,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颇为狼狈。而站在洞口处的另一个人,看起来情况也不太好。
他身上的白衣沾染上了许多污渍,向来纤尘不染的衣服上也沾上了红色的血迹,他持剑背光站立,阮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头发随风飘起。
虽然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只是在看见他身影的那一刻,阮娴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安就彻底消失了。好像只要宿寒芝持剑站在那里,就什么也不用怕。
她有些激动地跑了过去,然而在走进看见宿寒芝如今的样子时,她却停住了脚步。
“宿寒芝?”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宿寒芝闻言,双眼机械似的转动着看向她。
此时阮娴眼中的宿寒芝,神色阴冷,面无表情,双目赤红,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修罗。
阮娴看着宿寒芝如今这幅不正常的样子,喉咙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举动。
宿寒芝现在······好像不正常,现在看来,跟在他身边反而更不安全
了。
然而她知道,面对这个时候的宿寒芝,就算再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个时候的宿寒芝就是半个疯子,一旦她有了害怕或者想要逃离的举动,反而会进一步刺激他,事情就会真的走向不可控。
原书中有一段剧情,女主因为看出了宿寒芝完美的大师兄外表下隐藏的疯狂,吓得要离开他。她的这种行为进一步刺激了宿寒芝,让本就不理智的他更加疯狂,从而导演了一出强制爱的戏码。
阮娴虽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对宿寒芝会有那么重要,但是她也不想进一步刺激宿寒芝,于是她压下了心中的不安感,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抬头看着他道:“我一直在等你。”
她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你来的怎么这么晚。”
“我就说了我不想来吧,你一定要我来。”
“这不就出事了嘛!”
将过错推到宿寒芝身上之后,她试探性地拉了拉宿寒芝的袖子,说:“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
然而宿寒芝却站在原地,他的视线默默地从上到下扫遍了她的全身。在阮娴有些不自在的时候,宿寒芝的手一松,手中的剑“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那声音让阮娴的身体都颤抖了一下,然而,还没有等她说什么,身体就被宿寒芝给抱住了。
他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冰冷,如同山上的一棵雪松,只是此刻那清冽的气息之中,还夹杂了许多血腥味。
阮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抱进了怀里,宿寒芝的抱得很紧,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两个人靠的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口处传来的心跳的震动声。她抬起头,就看见了宿寒芝线条干净的下巴,还有他半垂着的双眸,以及眼下略显疲惫的乌青。
阮娴就这么静静地被他抱着,她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感到宿寒芝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于是双手有些犹豫地伸出,然后松松地搂住了他的腰。
而在她的双手放上去的时候,宿寒芝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
阮娴小声地道:“我不是没事么,你别担心。”
她看着宿寒芝疲惫的模样,以及他眼底的乌青,还有此时的颤抖,用力地抱紧了她,就好像再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阮娴的心情一瞬间就变得极为复杂,心里有点感动,她没有想到宿寒芝竟然这么关心她。她只是被一只夜叉抓走了,宿寒芝就担忧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还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他很关心她的安危。
心里浮起淡淡的感动,这样看来,宿寒芝还是很重视她的。只要她的身份不暴露,他就不会伤害她。
这样的话,跟他回无恨山,也不是不可以。
阮娴这般想着,嘴角浮起了一点点笑意,她继续道:“下次可要看好我。”
然而等她这句话落下后,宿寒芝却松开了她,转而用力地伸出手握着她的手腕。双眸赤红如血,阴鸷而狠戾地看着她道:“我当然会看好你。”
“你别想再有逃跑的机会。”
嗯?
阮娴嘴角的笑意还僵硬地挂在那里,跑?她什么时候跑了?
第38章 夜叉之死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眼……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 看着眼前这不按她设想发生一幕。
这和她想象的怎么完全不一样。
原来宿寒芝不是担心她受到伤害,才来找她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被抓走了,他以为是她自己又找机会逃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时, 他不是来救她的, 而是来抓她的?
阮娴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情绪复杂无比,她竟然还自作多情了那么久。
不过她还是开口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是被夜叉抓走了,不是要逃走。”
宿寒芝却依然看着她,没有说话, 眼神中却明晃晃地写着他不相信。
阮娴见他依然是不信的样子,就拉着他走进山洞, 指着洞中的那一具死在公夜叉手里的骸骨, 说:“他就是被夜叉杀死的。而且堵住洞口的巨石, 仅凭我一个人怎么能搬得动?”
而宿寒芝看着那句骸骨,情绪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双眼的血红色逐渐退去, 进而变成点墨般的黑色。
其实如果他足够仔细一点,理智一点, 就会发现许多违和的地方。只是在发现阮娴不见了的那一刻,过往阴影般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 他几乎立刻就丧失了理智。
那个时候他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她,带回她, 守着她,再也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你、真的没有想走?”他道。
阮娴见他还在怀疑自己,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难不成,地上这个人是我杀的吗?”
“而且,明明你也有错。”
听了阮娴的话后, 突然被过错的宿寒芝,有些怔忪地看着她。
“当时夜叉有那么多,你要救盛萱兰。”她语气有些闷地说,“救人肯定是第一的,本来我也想上去帮忙,可我没想到一群一阶种中竟然有一个三阶种,我又打不过他,他就把我给抓来了。”
“那个时候,你根本没有注意我。”
“我也想叫你,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也很害怕。”
“我一直在等你过来。”
“好不容易你来了,还误会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竟然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委屈和埋怨,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惊奇了起来,她在委屈什么,埋怨什么?她竟然在怪宿寒芝。
而听她这样说的宿寒芝一直沉默着,半晌后,阮娴听到了一声布帛撕开的声音,她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你在做什么?”
宿寒芝沉默不言,他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条长长的布条,然后他的左手握住阮娴的右手,用那根布条将他和她的手腕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你说的对,是我的错。”宿寒芝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的,但是······
阮娴看着自己和他相绑的手腕,她只要一动,就会连着宿寒芝的手臂也跟着晃动。
若只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也不至于将两人绑在一起吧。
他会这样做,只会是因为······
“你不相信我?”
阮娴终于想明白,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明明都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可为什么宿寒芝还不相信她。
他这样做,保护倒是次要的,因为真遇到危险,二人绑在一起,反而会碍了宿寒芝的手脚。所以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明明是怕她又一次跑掉。
“我就这么让人不相信吗?”
阮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宿寒芝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这简直就是默认。
这让阮娴都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她究竟做过什么事情,让宿寒芝这般不相信他。虽然她有前科,可她真算起来也只跑了那一次,至于这么不相信她么?
而就在她自我怀疑的时候,宿寒芝朝洞穴内走了几步。阮娴的手和他的绑在一起,整个人都被拉得向前走了两步。
在她有些踉跄的时候,就感觉眼前闪过了一道银光。她顺着光芒看去,发现宿寒芝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剑已经重新飞回了他的手中。
宿寒芝在往洞穴深处走,阮娴见状,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问:“你要去哪儿?”
宿寒芝的目光冷冷地望着洞穴深处,道:“里面有动静。”
当然有动静,有一个两米多高的夜叉。
这样想着的阮娴,脱口而出道:“或许是你听错了,我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说完她看了洞穴深处一眼,然后就试图拉着宿寒芝往外走:“我们还是
快走吧。”
然而宿寒芝却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阮娴自认为作为夜叉的自己力气已经挺大了,却用尽了力气也无法让宿寒芝动一下。
“抓你的夜叉,在哪里?”
宿寒芝手中提着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既伤你,我自然要取了他的性命。”
阮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想后说:“那只夜叉把我抓来可能是为了当储备粮,总之我被他抓来后,就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他把我关在这里后就离开了,现在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出去找吧。既然要报仇,就得先出去找到他。如果拖延太久,万一还没有等到报仇,他就死在了别人的手里怎么办,难道你不想亲自为我报仇吗?”
阮娴说完后,怕宿寒芝不相信不答应,还犹豫着加了一句,“而且这里好黑,我被关了很久,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宿寒芝,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才眼神微动。他的目光深深地落在阮娴身上,而就在阮娴有些忐忑之时,他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好。”
简单地说出这个字后,宿寒芝就带着她往外走。
阮娴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原本还准备了许多的理由一时间都无法说出。二人的手相连,她被他带着往前走,落后了大约半步的距离。
这个时候的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好看的下颚线。
他们一起走出了山洞,离开那个山洞后,阮娴感受着林间稀疏的阳光,闻着清新的林中空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而就在她以为事情就会如此顺利的时候,意外却来得猝不及防。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窣声音,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吼叫声,一个巨大的身影就扑到了空中。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只一瞬间,阮娴就能清晰地看见,自己身前的地上,投射了一大片阴影。
一只夜叉跃到了空间,而他们便是那只夜叉袭击的目标。
一切都都发生在一瞬间,无论是夜叉的速度,还是宿寒芝的速度,都快的让阮娴猝不及防。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就先看见宿寒芝的长剑上银光流转。
剑身灵巧如风,在她的眼中留下了残影。她的心脏迅速地跳动了起来,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按下了慢速键,她可以看清楚宿寒芝的剑是如何挥出,也听清楚利物刺进身体的沉闷声。
而她则是微微张开嘴,甚至来不及开口说话。下一刻,眼前就红光一闪,宿寒芝的剑穿透了那只夜叉的身体。
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痛苦的嘶吼声中,一具巨大的身体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眼见宿寒芝冷漠着眼,手中握着剑还要继续给予致命一击时,阮娴想也不想地就抱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停了下来。
“你别杀他。”
宿寒芝的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他的眼神如此冰冷,让阮娴感觉自己几乎要冻死在他的目光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不合理,也很不好解释。可是她的行为已经先于理智,在理智还没有回拢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这个举动。
在一时冲动叫停了宿寒芝后,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出什么理由让宿寒芝停手。她看向地上的那只夜叉,他的胸口被宿寒芝的剑穿透,正在不停地流着鲜血,但好在那伤现在看来并不致命。
“能不能先别杀他?”阮娴有些犹豫地道。
可是,宿寒芝却道:“你说,是夜叉抓了你。”
宿寒芝的声音响起,阮娴就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你说,他将你关了起来。”
宿寒芝的声音越来越冷,连带着他周身的气息,都如寒风般凛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放了他。”
“你不是说,山洞里只有你一个。”
宿寒芝举起手中的剑,将剑柄放在她身前,道:“你不是希望能亲手报仇吗?”
“现在仇人就在眼前,阿阮。”宿寒芝逐渐靠近,他的声音已经低至呢喃。阮娴却感觉那声音好像近在耳边,而在他的话语下,她的脸色逐渐苍白。
“不如,由你亲自来动手,如何?”
阮娴低垂着眼睛,她看着宿寒芝递过来的剑,手颤抖着伸向前,却最终又缩了回来。
她抬起头,本来以为宿寒芝会很生气,却没有想到的是,她看见宿寒芝冷如冰霜的眸子中,好像隐藏着许多哀伤。
她的心里瞬间就感觉堵堵的,有些闷闷的难受。她尝试着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宿寒芝的声音一落下,阮娴就立刻接道。怕宿寒芝不相信,她还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有骗你。”
而在宿寒芝的目光下,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话有多不可信,听起来太过虚假。
她说自己是被夜叉抓走了,可实际上她不仅毫发无伤,现在还在包庇那只夜叉,这样看来,她的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阮娴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没有说谎,可为什么看起来却像是她在说谎一样。
她看着那只受伤的夜叉,终于想明白了原因。
归根究底,是因为如今她的身份不是人类。所以她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这只夜叉要抓走她,又为什么不伤害她。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求宿寒芝放过他。
阮娴咬了咬牙,一时之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就在她焦头烂额想着应该怎么说的时候,宿寒芝却好像喟叹了一声。
阮娴感觉到一股力量拉着自己往前走,她抬头看着宿寒芝:“你······”
“走吧。”宿寒芝只是落下了两个字,然后就带着她往前走。
只留下他们身后的那只夜叉,依然倒在原地。
阮娴眼神复杂地看着宿寒芝,一时间心绪混乱,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宿寒芝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放过了那只夜叉。而他也没有再逼问她······
而就在他们走了一段路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又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嘶吼声,那只高达两米多的公夜叉有些颤抖地站了起来,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一跃而起,手中的利爪挥出,袭向了宿寒芝。
“放开、她!”
伴随着夜叉的怒吼声,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而下一刻,宿寒芝就将她护在了身后,举起剑挡住了对方的利爪。
那剑刃纤薄锋利,泛着寒光的利刃后是宿寒芝漠然的双眼。
“我的。”
公夜叉张开嘴,嘴中是足以咬断人骨头的尖牙,他的另一只手随之挥出。
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宿寒芝原本淡漠的眼中一瞬间就涌起了浓烈的杀意。那杀意几乎化为了实质,让他的双眸都隐隐泛上了血色。
下一刻,一道血光闪过,一只黝黑粗壮的手臂有了一个整齐的借口,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阮娴只觉得眼前全是血色,她的眼睛有些干涩,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半晌后,她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眼前的场景。
利刃划破喉管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一道重物落地发出的声音,让阮娴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的眼睫闪了闪,而就在她忍不住想要睁开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看。”
宿寒芝的声音传来,阮娴咬着牙,闭着的双眼隐隐有些发红。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有温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那还带着些热度的液体触到了宿寒芝的手掌,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他看着阮娴有些颤抖的肩膀,下一刻,他的手离开了她的眼睛,转而将她搂在了怀里。
阮娴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处,宿寒
芝能感受到胸前的那块布料开始有些湿润。他的左手和阮娴相连,右手则紧紧地抱着她。
尽管心因为阮娴而剧烈地波动着,他却依然只是看着前方不发一言,只是抱着阮娴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不说话,是因为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再杀他一次。
公夜叉的尸体倒在地上,喉咙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死去的时候他依然双目圆睁,仅剩下的那只手朝前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第39章 欺骗 三阶种的夜叉最会骗人了!
阮娴的眼睛有些模糊, 她微微侧过脸,用眼角余光看向了那只夜叉。
他正面倒在地上,喉咙处被划开了一道血痕。
而下一刻,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她的双眼看着那只夜叉受伤的位置, 还以为是自己的眼中出现了幻觉。
在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她抽了抽鼻子,仰头看着宿寒芝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宿寒芝沉默地看着她,接着他伸出手抹了抹阮娴的眼泪, 点了点头。
阮娴跟着宿寒芝离开的时候,微微侧过头, 余光落下了那只公夜叉的身上。在和一双血色的眸子对视之后, 她就收回了目光, 跟着宿寒芝离开了那里。
而在他们身后,那只已经看似已经死去的夜叉, 喉咙上的伤口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复原。伤口处有新生的血肉涌动,逐渐粘合在一起, 而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夜叉,瞳孔又再次有些僵硬地转了转。
他有些呆滞的眼睛向前看, 身体却冰冷而僵硬,完全无法动弹。而在他的目光中,看见了两个逐渐离开的人的身影。
他的瞳孔缓慢地往上转, 先是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看见了她柔顺垂下的长发,然后是她半侧过的脸。
他看见了一双美丽灵动的眼睛。
夜叉嘴巴动了动,想伸出手往前爬,却无法动弹,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在他有些绝望的视线中, 她却收回了目光。任由另一个人拉着,逐渐离开了他的视野。
不要······
夜叉的双目赤红,只剩下一只手臂的他艰难地想要往前爬。而就在这时,进入他视线中的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背影,还有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在看见那个背影,以及那柄长剑时,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如狂风一般扑面而来。
一瞬间,他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似的,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熟悉的场景,他好像以前见过。
在那样剧烈的疼痛之下,公夜叉的手无力地抓在地上,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他的眼中好像出现了许多陌生的画面,狭窄而破旧的房间,晕黄的烛光,被缝补了许多次的衣服,头发苍白的妇人,以及行色匆匆的紧张气氛。
突然,那些画面都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火,那是一场足以燃烧一切的熊熊大火。
不,火中还有一个人影,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
他手中提着剑,如同地狱中的修罗。一瞬间,烛光昏暗却尚带温馨的房间被血色填满,白发妇人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腹部,那柄泛着寒光的剑也刺进了他的身体。
如同噩梦再临,公夜叉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因为失血过多的身体僵硬而寒冷,他的双眼大睁着,看着眼前的土地。
是他······
是他······
是他!
公夜叉眼中再没有了阮娴熟悉的那种傻傻的憨劲,他的眼神变得扭曲而怨毒。仅剩下的那只手用力地抓向了地下,几乎彻底地陷进了土地里。
而对此毫无所知的阮娴和宿寒芝被一根布条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她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刚刚,她明明见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公夜叉喉咙上的伤口就像是组织再生一样长出新肉,伤口也开始凝合。
为什么会这样?
阮娴一直想着这些事情,导致她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而在山中心不在焉走路的后果就是她被一根凸出来的树藤绊住,差点就要跌倒。
就在要摔倒的前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抓住了宿寒芝的手臂,想要稳住即将摔倒的身体。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寒芝现在也心不在焉,猝不及防间被她用力抓住,不仅没有稳住她,反而自己的身体也被她带的往下倒。
最后两个人都狼狈地倒在了地上,阮娴“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站稳。”
她说完后,宿寒芝却半天没有声音,她朝他看过去,才发现宿寒芝定定地看着她。
“你终于肯说话了。”
听了她的话后,阮娴沉默了一瞬,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来,连带着也把宿寒芝拉了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草屑,而在她这样的沉默中,宿寒芝又开口道:“如果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阮娴打断了他的话,她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已经放过他一次了。”
而且,阮娴想到方才见到的场景,或许那只公夜叉并没有死。
她一直在想其中原因,现在想来,或许和那只鲛人有关。
其实在原书中,宿寒芝和盛萱兰的故事,在作者的计划中有好几部要写。像这种终点网的小说,大多都有几百万字的内容,这本书自然也不例外。而目前这作者只写完了第一部,就是阮娴所看的《芝兰盛放:夜叉族的覆灭》。
既然夜叉族在第一部的末尾就会覆灭,第二部自然不会再讲夜叉的故事,而对男女主接下来将经历的故事,作者也在第一部中埋下了伏笔。
那是和夜叉相比起来,更进阶一步的世界观,引入了新物种,鲛人。
传说鲛人浑身皆是至宝,食用鲛人肉可以延年益寿,饮鲛人血可获长生。而那只公夜叉,几乎喝干了那只鲛人全身的血。
当然,鲛人的血肉肯定没有民间传说那么玄幻。如果宿寒芝不是顾忌了阮娴,手下留情了,只是割破了夜叉的喉咙而非砍下了他的脑袋,那他就算是喝下了十只鲛人的血也无法活过来。
又如果他并非一个成年的公夜叉,只是一个人类。身体脆弱至极,早在宿寒芝的剑割破他喉咙的一瞬间就该死去了。而鲛人的血肉再厉害,也断不可能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也就是公夜叉的生存能力强悍,即使已经濒临死亡,却依然吊着一点气,这才可以凭借鲛人血改造过身体后的强大恢复能力,帮忙捡回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阮娴突然想到公夜叉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时间,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她想到当时的公夜叉举起了成年男性鲛人的尸体,对她说“鱼肉,不好吃。鱼血,好喝,不浪费”。
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不浪费”的举动,帮他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或许也是冥冥之中注定,他现在命不该绝吧。
而这个时候的阮娴还不知道,他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她会处于何种境地······
阮娴一直低头细思,因而忘记了开口。
宿寒芝看着沉默的她,伸出手摸上了她还有些红的眼角。
其实他本来愿意听阮娴的话,放过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三阶种。如果,他没有说最后那两个字的话······
宿寒芝不后悔,但他也不希望,阮娴因此而难过。或者说,因为别人而难过。
他的手指抚摸着阮娴有些发红的眼角,阮娴抬起头,发现宿寒芝无声的视线中,好像在问她,如果没有生气的话,她为什么会哭。
她的眼睫颤了颤,想到方才所见的场景,眼前好像又弥漫上看一层血色,她心里就难受至极。
一是因为那只看着凶恶,却对她
抱有善意的夜叉,她做不到平心静气地看着他的死亡。
二是······阮娴看着宿寒芝,想到了他下手时的眼神,冷漠无情,充满杀意。而且一下手便是杀手,一击毙命,让她甚至来不及阻止,眼中只留下了一道剑光的残影。而饶是矫健如夜叉,在他的剑下,也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这只公夜叉和别的低级种不同,他更有人性,更能让阮娴共情。所以在看见他的结局时,她的心里不免就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想到书中所写,以及书中夜叉族最后的结局,问他:“你是不是一定会杀死所有夜叉。”
“是。”
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宿寒芝的声音响起。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阮娴的心里还是紧了紧。
“他们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阮娴呆呆地看着他,一瞬间,她想到书中描写的画面。
“为什么?”
宿寒芝的人设,注定他不是一个有苍生大义的人。他对夜叉的仇恨,自然也不是为了受到夜叉伤害的人类。
他之所以如此仇恨夜叉,是因为幼时的经历,还因为······
“因为一个人。”宿寒芝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看着阮娴。就好像他的视线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然而,此时心里有些慌乱的阮娴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想到了书中所写,身为女主的盛萱兰身负一丝凤凰血脉,对夜叉一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此常常陷入夜叉袭击的困境中。
一次,盛萱兰在夜叉的袭击下受了重伤。抱住她的宿寒芝双目赤红,眼中充满了恨意,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发誓,“终有一天,我会让夜叉一族彻底覆灭。”
阮娴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眶又有些发红,这次却干涩至极。可能是因为早就已经对他的答案做好了准备,所以她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的难以接受。
只是心里的感受也实在说不上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那种心里酸酸涨涨还有些发闷的感觉,是因为害怕有一天身份暴露,自己会死在宿寒芝的剑下,还是因为他的回答,因为他说的那一个人。
“就不能有特例吗?”阮娴道。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可没有想到的是,宿寒芝犹豫了一瞬后,竟然点了点头。
阮娴的眼睛微微睁大:“可你不是说······”
“已经有过特例了。”宿寒芝道。
阮娴愣了一会儿神,才回想起来,原来宿寒芝说的是,方才死在他剑下的公夜叉。
虽然那只三阶种夜叉最终还是在宿寒芝手下丧了命,可事实是,宿寒芝确实放过了他一次。
如果他没有再次袭击的话,宿寒芝就会真的放过他。
而那时因为,阮娴让他,不要杀他。
这就是特例。
“可是,你还是杀了他。”
虽然可能也没“死”,阮娴想了想后决定,还是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
她说完这句话后,宿寒芝却微微垂下了眼睛。
他的声音有些低:“所以,我当时不应该杀他。”
“我就应该站在那里,任由他先杀死我,或许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
阮娴看着他低垂着眼的模样,还有些低的声音,听着他语气中的感伤,微微睁大了眼,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宿寒芝闻言抬眼看向她,也不说话,阮娴接触到他的眼睛,竟然莫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她垂下头,想了想后,才有些示弱地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宿寒芝却道:“阿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庇护那只夜叉。”
“或许他因为一些原因,暂时没有伤害你,所以你也不想伤害他,是吗?”
阮娴看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宿寒芝却牵起了她的手,道:“阿阮,三阶种的夜叉拥有一定的智慧,他们会说部分人的语言,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一些人的劣根性。”
劣根性?阮娴看着宿寒芝,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有点想止住宿寒芝,让他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然而她没有那样做,然后她就看见宿寒芝漂亮的嘴巴张开,说出了一串不那么美丽的话。
“比如欺骗和谎言。”宿寒芝道,“或许你不相信,但三阶种的夜叉很多时候和人类有相似之处。他们具有的智慧,让他们更擅长用谎言和欺骗来捕捉猎物。”
“也许你觉得他对你没有恶意,觉得他没有伤害你,但这都可能是用来欺骗你的手段。”
“越是接近人类的三阶种,越会欺骗。当你以为他对你很好,和人类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不会伤害你的时候,才真正走进了他们的陷阱里。”
“终有一天,他们会露出真面目。而当他们朝你张开獠牙时,你就无法离开了。”
说完这些话后,宿寒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好像怕她下一刻就会不见,又好像是珍惜这一次的失而复得。
说完之后,他最后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阮娴看着宿寒芝的眼睛,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想来肯定是难看无比。她嘴角带着僵硬的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是啊。”阮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说的对。”
三阶种的夜叉,最会骗人了。
第40章 沧溟珠 宿寒芝的每一句话,都在扎阮娴……
宿寒芝的每一句话, 都在扎阮娴的心。
虽然她知道宿寒芝的话指的不是她,但是身为一个正在“骗人”的夜叉,她心虚。
“我就那么好骗吗?”阮娴看着宿寒芝, 然后又小声地接了句, “谁更好骗还不一定呢。”
“什么?”她后面那半句话太轻,让宿寒芝有些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不会被骗的。”阮娴重复了一句。
宿寒芝看起来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她的样子,但好歹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虽然几经波折,但现在好歹也算是一个不坏的局面了。
“我们走吧。”
他们在这里也停留了一段时间了, 也该出发了。
“去哪儿?”宿寒芝问道。
“你来参加狩猎大会肯定有你的目的,我就跟着你呗。”阮娴理所当然道, “所以当然要由你来带路。”
目的?宿寒芝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阮娴和他并肩走在路上:“因为在我看来, 你不是一个会对这种狩猎大赛有兴趣的人。所以你会来参加, 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阮娴说话间回头看向他,却见宿寒芝也同时看向了她。他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二人就这样并肩走在路上,宿寒芝的右手和她的左手绑在一起, 宽大的衣袖垂了下来,将其遮住了。
“你是不是应该把这个解开了?”阮娴边走边举起手, 看着那根将两人手腕绑在一起的布条。
“不行。”
“可是这样很不方便。”
宿寒芝闻言,侧眼看了她一眼:“那就,等到不方便的时候再说。”
“······”
阮娴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干脆也不提这件事了,任由两人的手被绑在一起。
他们走在路上,阮娴的心情也逐渐趋向平静。但是她心里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始终像是一个结一样杵在那里,很膈应。
想了想后, 她还是决定不要太别扭,所以就直问道:“你方才说的人,是盛萱兰吗?”
宿寒芝闻言,却好似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
听了这句话后的阮娴,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开心。就好像那个一
直磨着她心的死结,一下就被解开了。
对啊,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了很多,虽然宿寒芝和盛萱兰是书中的男女主,但实际上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太多交集了。
如果真按书中剧情所写的话,宿寒芝现在应该是和盛萱兰一起参加狩猎大赛,然后去取那样东西,而不是跟着她阮娴。
既然宿寒芝和盛萱兰如今没有那种深刻的感情,自然谈不上因为她一个人,而发誓要灭了一个种族。
阮娴自己都没有发现,想通了这一点后,她原本有些复杂的心瞬间就轻松了许多。
而宿寒芝的关注一直就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他敏感地感受到了阮娴的情绪变化,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只要她高兴便可。
得知宿寒芝说的人和女主无关后,阮娴就不想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了。因为按照宿寒芝的人际关系,她猜想他说的人可能和他的家人有关,或许是他因夜叉而死去的母亲。
她怕再问下去会勾起他的伤心事,所以干脆就不再追问下去。
不过走了这么久,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盛萱兰呢?她去哪儿了?”
在她被夜叉抓走之前,宿寒芝分明是去救盛萱兰了。按理来说,盛萱兰应该和他在一起才对,可现在却没有盛萱兰的身影。
“来了一群潮音阁的弟子。”宿寒芝说完之后看了阮娴一眼,“然后我发现你不见,就来找你了。”
“哦。”阮娴了解地点了点头。
宿寒芝见她突然问起盛萱兰的事,便问道:“怎么了?”
阮娴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而已。毕竟她那么地吸引夜叉,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她会吸引夜叉?”
“······当时她一出现,我们身边就出现了那么多夜叉,我猜的。”
宿寒芝闻言点了点头,阮娴则敲敲地松了口气。
她说完后就摇了摇手,带动着宿寒芝和她相连的那只手臂也摇了摇,说:“我们快走吧”
“早点做完你想做的事,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去。”
这荒郊野岭的,她不想再呆下去了。
宿寒芝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再次出发。
而走在路上的阮娴,想到了她在山洞中的经历,在宿寒芝未曾注意的地方,轻轻地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那颗珠子静静地呆在她的身体里,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这是原本应该属于女主的宝物,被她用来拯救苍生的宝物,她一定要想办法取出来,然后归还到女主的手上。
那颗神秘的蓝色珠子叫沧溟珠,传说是鲛人族的圣物。而鲛人族和这颗沧溟珠,都是在剧情的后半段出现的。
而且剧情的后半段中,沧溟珠的第一次出现,是在夜叉皇手中。
那个时候女主急需要沧溟珠,为了获取这个宝物,她不惜亲自涉险前往夜叉皇的领地,和夜叉皇一番交缠纠葛后,才终于得到了这颗珠子。
阮娴之所以在洞穴中会问公夜叉的名字,就是因为她记得书中所写,夜叉皇手中的沧溟珠,是一个名叫仇年的三阶种夜叉进奉给他的,
阮娴怀疑,那个将沧溟珠进贡给夜叉皇,名叫仇年的三阶种,就是山洞里的公夜叉。
公夜叉从鲛人身上得到了沧溟珠,而后离开了这个地方,遇到了夜叉皇。他将沧溟珠交予夜叉皇,自己则成了夜叉皇手中的第一大将。
而那个名叫仇年的三阶种,也是书中的反派之一。作为反派,他倒是不喜欢女主了,但却无时无刻不想杀死女主。
只因为在他看来,女主的存在已经迷惑了夜叉皇,会深深阻碍夜叉大举杀戮人类的大业,所以他多次私下暗杀盛萱兰。
当然,他的计划从未实现过,反而给了男一男二男三英雄救美的机会,也加深了夜叉皇和女主之间的误会。
如果那只公夜叉真的就是那只名叫仇年,兢兢业业搞着夜叉反派的事业,以攻打人类为己任,致力于暗杀迷惑夜叉皇的女主的三阶种夜叉······阮娴想着公夜叉有些呆呆的模样,实在是无法将他同那只叫仇年的夜叉联系在一起。
说不定,那颗沧溟珠就是意外流落到仇年手中,而仇年,不一定就是那只公夜叉。
总之,不管公夜叉的身份如何,现在的情况时,阮娴却无意中被那只宫夜叉带进了山洞,先一步从鲛人手中拿到了沧溟珠,就相当于从源头拦截了这个宝贝。
这之后自然也就不会有三阶种将沧溟珠进贡给夜叉皇,女主则为求宝物而深入险地,与夜叉皇一番爱恨纠葛的情节了。
书中根本没有详细写叫仇年的三阶种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得到那颗沧溟珠的,只是一句话带过。阮娴没有想到,她竟然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得到了这颗珠子。
想到书中那颗女主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沧溟珠,现在正在自己的肚子里,阮娴就心情复杂。
但······她想到那颗珠子的作用,顿时就不觉得拥有这个东西是好事······
书中女主之所以要取得沧溟珠,就是为了拯救世人。彼时夜叉皇彻底于深渊苏醒,为祸人间,夜叉四处祸乱、尸横遍野,就连无恨山也陷入了一片动荡之中,而宿寒芝则为了保护她而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女主看着世人惨死在夜叉手中的模样,想到当初是自己让夜叉皇蛰伏在了无恨山,后来又是自己无意间将困在铃铛中的夜叉皇的意识解救了出来,就将人间遭遇的动荡都归罪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忍心看着世人惨死,不想看着师门覆灭,更不希望师兄宿寒芝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因此,她通过沧溟珠的力量扭转了时间,将这一场由夜叉皇领导的对人族的血腥屠戮扭转回了还未开始的那一刻。
时间逆转,死去的人一一复活,一切都回到了还未发生之时,而身受重伤的宿寒芝也彻底好转。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女主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当宿寒芝悲怆地抱着她的尸体时,就是书中虐恋情深的高潮点。
当然,虽然剧情颇为波折,但最后还是一个好结局。
女主为了拯救世人死了一次,却意外激发了她身上的凤凰血脉,涅槃重生,重新活了过来。
而经此一遭,她的身体也彻底和沧溟珠融为一体,成为了沧溟珠的主人,由此留下了第二部故事的引子。
故事的结局就是宿寒芝抱着失而复得的盛萱兰,两人紧紧相拥。
而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水面上波光涌动,水面下则存在另一个世界。这里有巨大的鲸鱼,还有许多在海里遨游的鲛人。
书中对沧溟珠的提及并不多,毕竟沧溟珠的设定甚至能逆转时间,已经过于玄幻。沧溟珠在书中出现的唯一功能,它存在的高光点,就是女主通过其逆转时间,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拯救了在夜叉的入侵下几乎要灭族的人类。
这也就是为什么,阮娴并不想要这个东西了!
她才不要当救世主!
更不可想牺牲自己的性命,她没有盛萱兰的凤凰血脉复活甲,她只有一条命。
所以阮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想想办法,要将沧溟珠取出来,不能让它一直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的宝物,这般轻易地就让她得到,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心,总觉得会不会有一天,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阮娴的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她心里有些虚,毕竟书中所写,沧溟珠在女主手中的时候,她也只是带在身上,而没有吃掉啊!
谁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宿寒芝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道:“我们到了。”
阮娴闻言抬头看了过去。
她一路上跟着他穿过深山
,走在陡峭的山路上,许久之后,终于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阮娴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后,眼睛微微睁大。她看着远方的皑皑白云,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云海之上。
眼前是一个小院,屋子是用古朴的木墙做的,看着已经有些破旧。院子凌乱,杂草丛生,想来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而这个院子,处在高处的山腰间,院子的栅栏边缘,就是一处高耸的悬崖。
站在栅栏边向外往,就会看见深不可见的崖底,以及陡峭的山壁。而远处视野开阔,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不远处有一座在云雾缭绕之间若隐若现的山峰。遥望远方还有高山层层叠叠,让人如同置身在仙境。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高人隐居之地,又像道士修仙之所。
阮娴跟着宿寒芝走在石板路上,看着他推开了木制栅栏的门。那门已经许久不曾被人打开了,在宿寒芝的手下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吱呀响声。
院子中的布置十分简单,一个石制的圆桌,几个石凳,还有一个躺椅。最有特色的是院子中有一颗大槐树,院中一切都萧瑟寥落,唯有这棵槐树茂密葱绿,而它粗壮的枝干下,竟然还悬浮着一个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