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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石头 你就是看错了。

    林清竹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客厅的白色地毯上, 游戏玩了好几局都是输,越玩越觉得没意思。

    不想停下,又重新开了一局, 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不被厨房的动静影响。结果还是不行, 游戏结束后索性放下手机不玩了。

    厨房有走动声, 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水开沸腾的咕噜声, 菜刀跟菜板的碰撞声,食物在油锅里翻滚的磁拉声, 很多声音接连传进她的耳朵。

    动静其实不算大, 但林清竹觉得烦, 像是有人拿着喇叭在她耳边不停地敲打, 弄得她整个人非常烦躁。但那烦躁消失得很快, 她又变得平静,是真正的平静。

    她开始竖着耳朵认真听厨房那边的动静, 甚至在闻到菜香味的时候,想起身过去看看,顺便拿筷子尝一口好不好吃。

    其实不用尝她也知道,肯定很好吃。

    梁成舟的厨艺非常好,出国前, 他们住一起的那些时日里, 她吃过很多顿他做的饭。

    曾经还幻想着吃一辈子。

    跟梁成舟在一起的那些时日里,林清竹跟时常觉得自己非常快乐,非常开心,她喜欢跟梁成舟在一起。

    被爱包围的幸福家庭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 也没体验过。

    她只知道,跟梁成舟待在一块儿时,她能感受到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那种幸福的满足感,好像他们是真的家人。

    林清竹那时太想有一个家了,她想的那个家里必须得有梁成舟,她跟梁成舟在那个家里过着一饭一茶,安稳幸福的日子,永永远远。

    那是她的心愿,以为可以实现的心愿。

    她曾鼓起所有的勇气问过生命中最重要,最想拥有的那个人,“梁成舟,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做一辈子的家人,好不好?”

    她没有家,很想很想……跟他有一个家。

    梁成舟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答应她,“好。”

    “你就这样答应我了?”

    “那要怎样答应?”

    “你不好好想想吗?”

    “想什么?”

    “梁成舟,你不能反悔。”

    “我为什么要反悔?”

    他明明都答应她了,可他们还是做不成家人。

    梁成舟错误理解了她的意思,而她被自己的自私蒙了眼。

    从小到大,林清竹的心愿很少有实现的,她越想拥有的,往往越是得不到。

    所以她想嫁给梁成舟,跟他有个家的心愿。

    也没能实现。

    “清竹。”

    声音打断了林清竹的思绪,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下意识扭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撞进梁成舟漆黑如墨的眼,两双对视的眸同时怔愣。

    隔得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对方,好像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东西,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急躁飞窜,像是要破土而出。

    梁成舟先出声,“餐盘放在哪儿?”

    “你脚边的柜子。”林清竹手指了一下方向,“倒数第二个。”

    “我刚看了,没有。”他偏了一下头,示意她过去,“你过来找一下,我这快好了。”

    林清竹起身,走过去将餐盘拿出来递给梁成舟,微微低着头,“给。”

    他接过后随手放在台面,用筷子夹了块虾肉放在林清竹嘴边,“尝尝咸淡。”

    见她迟迟没反应,他吹了吹再递回,“不烫。”

    林清竹实在张不开嘴,这个举动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眼眶泛酸。

    移开落在虾肉上的视线,眼皮垂下来,长长的睫毛敛着,遮住眼底翻滚的情绪。

    她重新在柜子里拿了个小碗,“搁在碗里吧!”

    梁成舟心里一阵钝痛,麻木地将虾肉放进她拿着的碗中,再把筷子一并给她。

    看她吃下,下意识出声问:“好吃吗?”

    林清竹背过身,嘴里含着的食物还没咽下就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嗯。”

    她说完就走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等林清竹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梁成舟已经将做好的菜端上餐桌。

    他做的简易西餐,两份龙虾意面,奶香蘑菇培根,煎牛排和玉米浓汤,还有一杯单独给她做的芒果椰乳。

    都是她爱吃的。梁成舟做饭从来不问她吃什么,都是直接做,印象里她也没有刻意跟他提过她喜欢吃的食物,但很神奇,他每次做的她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两人面对面坐下,都默契地选择没说话,沉默的吃着面前的食物。

    时隔五年,他俩再一次单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即使客厅的投影仪还开着,声音也并不小,不是安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林清竹依然能感觉到空气里有种令人窒息和压抑的气息在弥漫。

    口中的食物是好吃的,梁成舟的厨艺依旧很棒,甚至比五年前更好,她却实在没什么胃口。

    梁成舟眼睛一直盯着对面,林清竹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她面前那盘意面,跟她以前吃饭的样子截然不同,太过安静。

    视线从她脸上身上一一扫过,姑娘穿着颜色清新又干净的蓝白色条纹厚毛衣,右手拿着银白色的叉子卷着意面朝嘴里送,毛衣袖口往上卷了一圈,漏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手腕。再往上是一张一合咀嚼食物的小嘴,小巧挺翘的鼻尖,浓密的长睫敛着,右边眉毛的眉间藏着一颗褐色小痣,额尖贴着几根被水打湿的碎发,乌黑透亮的长发挽在头顶。

    头顶明亮的白织灯光没有阻隔直接打在她身上,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看着软软糯糯小小的一个人儿,让人忍不住想起身抱抱她,捏捏她的小脸,再亲亲她。

    还记得十五岁那年夏天第一次见到她,小姑娘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圆脸,睁着溜圆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他。

    梁成舟那时就在心里感叹,除了自家妹妹。他没见过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姑娘。

    “在伦敦,都是自己做饭?”梁成舟拿了一片法棍放进她餐盘里。

    林清竹没抬眼,从喉间溢出一声短短的“嗯”,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后才说:“有时也开车去中餐馆吃。”

    “味道怎么样?”梁成舟随意地问。

    林清竹答的也随意,“还行。”

    不知怎的,话匣子突然就这么打开了。

    他们之间曾经太过熟稔,就算几年没见,好像也不需要提前酝酿想一下,说什么话题合适。

    “学习压力大吗?”

    “赶due的时候大。”

    “是不是经常熬夜画图?”

    “差不多。”

    “感冒发烧多不多?”

    “不多。”

    “除了黑人酒鬼,还遇到过其他危险吗?”

    林清竹摇了下头,终于抬眼看他,并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身手还不错,自保没问题。”

    梁成舟明白她的意思。

    遇到过,但不想说。

    瞟了一眼桌上的餐盘,从林清竹进食的速度来看,她好像没胃口,或是不喜欢吃。

    梁成舟问,“没胃口?”

    “刚喝了酸奶,不饿。”

    “是不喜欢这些?”梁成舟怕她口味变了,毕竟都五年没一起吃过饭了,“想吃什么?我重新做。”

    林清竹是真的吃不下,“不用,我真不饿。”

    “真的?”

    “嗯。”

    “你现在的体重多少?”梁成舟继续问。

    林清竹很久没称过体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多重,就随便说了个数字,“一百左右。”

    “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三餐正常。”林清竹反驳,“每顿都吃。”

    梁成舟叹气:“你出国前有一百一十多斤。”

    “太胖了不好看。”

    “你一点不胖。”他补充一句:“很漂亮。”

    林清竹呆愣住,心头涌上一丝懵怔和别扭。目光闪了闪,低下头去,无意识地咀嚼嘴里的食物。

    这是梁成舟第一当着她的面,直白地夸她。

    气氛一瞬间有些微妙。

    梁成舟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他说的是实话。

    见人姑娘脸上写着些许尴尬和不自在,他假装咳嗽一声,快速换了个话题:“中途有回来过吗?”

    “嗯。”林清竹隔了几秒才点头。

    “回来多吗?”

    林清竹摇头,“这两年回国要办很多手续,太麻烦。”

    “之前回来过几次?”

    “一次。”

    “什么时候回来的?”

    “18年年末。”林清竹解释:“陈阿姨做手术。”

    梁成舟没问她回来为什么不找他,不给他打电话,而是问:“回来住在哪?”

    “陈逸家。”林清竹说话时将之前梁成舟放在她餐盘里的法棍放回他盘里,手指了指,意思是她吃不下,让他吃。

    不想在她面前失态,梁成舟勉强扯了扯嘴角,顺手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喝了口,等咽下后才说:“怎么住他家?”

    林清竹没打算隐瞒,直言:“没地儿去。”

    梁成舟心紧了一下,“除了他,谁也没联系?”

    “嗯。”

    “过完年走的?”

    “嗯。”

    “除夕那天晚上,你去过幸福苑。”梁成舟这次没用问句,用的是陈述句。

    幸福苑小区在大学城。

    林清竹指尖一僵,立马出声否认,“没有。”

    “我看见你了。”

    “你看错了。”林清竹调整好表情,轻松一笑,“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医院陪阿姨,哪都没去。”

    “我也以为我看错了。”梁成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不会承认。

    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是除夕,他在大院陪父母吃团圆饭,吃完就被问夏拉去了向家,院里一起长大的伙伴们都聚在那搓麻将,看春晚。

    零点放烟花的时候,人群中有人提起了她的名字,说怎么没看见清竹?她没回来吗?

    在他脑子里晃了一整晚的人儿,突然从别人嘴里蹦出来。那种难受像是一下就具现化了,让他的心脏瞬间疼得受不了。

    “林清竹”三个字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根刺向自己心脏的利刺。

    疼痛像是再提醒他,也像是在问他:她为什么不在?她为什么不回来?她为什么不要他了?

    她此刻吃没吃饭?看没看春晚?有没有人陪她在身边?她会不会又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伦敦街头哭?

    梁成舟原本就没玩闹的心思,随便找了借口脱离大部队,驱车去了大学城的幸福苑。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在阳台抽烟时下意识往楼下看,却意外看见他日夜思念的那个姑娘就在楼下。三楼距离地面不算太远,她站在楼下花坛左边的路灯那儿。

    姑娘仰着脸,看着的地方是他所在的位置。

    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身体,小小的人儿。

    她好像也看见了他,梁成舟不确定,因为他进屋时没开灯。但他很确定,她就在楼下。

    他喉咙里的“清竹”两字还没喊出口,那个傻姑娘就转身跑了。

    等梁成舟追下楼,林清竹已经彻底不见了。

    就好像她没来过,就好像他看错了。

    有一瞬间梁成舟以为出现了幻觉,可是意识却很清楚地知道不是。

    一定是她。

    “你就是看错了。”林清竹肯定他的话。

    “这套公寓是出国前买的?”明白她不想谈,梁成舟换了话题。

    “嗯。”

    “怎么买在这儿?”他记得这里离陈逸住的地方只隔了两条街。

    林清竹不想回答,见对面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她想了想,对他说:“随便买的。”

    梁成舟点了下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说起了他更关心的,“回来这么久了,有投简历吗?”

    “没有。”

    梁成舟在心里确定了点什么。

    林清竹在伦敦上的是世界排名top的艺术大学,又是研究生的学历,渝市任何一家广告公司都能随便进,回来两个多月却不投简历,这很不正常。

    他知道她不缺钱,但也很清楚她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大小姐。

    不投简历不工作的解释只有一个——她要走。

    “是没想好去哪家公司?还是没有中意的?”

    “都不是。”

    “要不要来桦誉?”梁成舟试探性地问,其实心里也没抱什么希望,“公司打算开年增设一个设计二部,还缺个创意总监,你很合适。”

    林清竹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提这茬儿,她怎么可能会去他的公司工作?直言拒绝道:“不了,谢谢。”

    放下手里的刀叉,拿纸巾擦嘴,“我暂时没想工作的事,等陈阿姨的事情结束后再做打算,想好好陪她最后这段时间。”

    梁成舟挑眉,“不吃了?”

    她总共也没吃几口,只象征性地咽了两口肉,难怪这么瘦。

    “给我。”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林清竹把餐盘给他,他替她吃。

    第32章 石头 她真的不想跟梁成舟做陌生人。……

    林清竹没动, 也没说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她在想,她以前会误会梁成舟也喜欢她, 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梁成舟自己也没把男女之间该有的界限跟她划分清楚。

    如果只把她当妹妹, 哪些是能做的, 哪些不能做,哪些要避讳, 又有哪些要注意的。他从来没跟她提过,也没任何要避嫌的意思。

    梁成舟明明有洁癖, 不吃任何人吃过的东西, 就连他妹妹梁问夏都不行, 却唯独不介意林清竹吃过的。

    林清竹记得梁成舟第一次吃她吃过的东西, 是她高一下学期, 四五月份,刚进入夏天。那天是周五, 天气很热,最后一节课又是体育课,全班在大太阳底下晒了整整四十分钟,都热得不行。

    放学后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去学校门口买冰棍吃,她也想吃, 就买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跟同学们道别后, 林清竹吃着冰淇淋站在学校门口等梁成舟,前一天晚上他给她打电话说周五来接她,带她去吃泰国菜,那一整天她的心情都非常好。

    才刚吃两三口冰淇淋,就有一辆黑色宝马停在林清竹面前, 梁成舟经常换车,但眼前这辆林清竹没见他开过,不确定是不是她等的人,弯下腰想透过车窗玻璃查看。

    车窗也在同一时间降下来,先映入眼帘的是梁成舟帅气的侧脸,他微微偏头朝她笑了一下,叫她上车。

    林清竹刚一坐上车,梁成舟就看着她手里的冰淇淋皱眉,“感冒才刚好,怎么吃上冰淇淋了?”

    “热。”林清竹手指指外面,跟他解释,“今天太阳好大。”

    “给我。”梁成舟看她已经吃了大半,不让她再吃。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心摊开晃了晃,意思是快给他。

    林清竹以为他要拿去丢了,有些舍不得,也不大乐意。快速低头啃了一大口冰淇淋含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我还没吃几口,不能浪费。农民伯伯说了,粒粒皆辛苦。”

    “医生叔叔也说了,小孩儿切勿贪凉。”梁成舟被她的举动逗笑,身体越过中控台,伸手抢走她手里的冰淇淋,放进了自己嘴里,“不浪费,我吃。”

    他吃着冰淇淋的同时还不忘叫她系上安全带,又顺便在纸巾盒里抽了两张塞进她手心,让她擦手用。

    林清竹眼睁睁看着被抢走的冰淇淋到了他嘴里,震惊极了,眼睛瞪得老大。她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快很快。

    “砰砰”,“砰砰”,一直跳一直跳。

    猛地偏过脸不敢再看,喉咙滚动咽了下口水,手里的纸巾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又被她摊开碾平,捏皱又摊平,循环往复。

    林清竹本想借此来分散注意力,却没起到一点作用。

    梁成舟吃得快,没两口就吃完了,吃完还问她,“这什么味道的?还挺好吃。”

    “香、香草。”林清竹下意识捏紧手心,磕磕绊绊地回答,“香草味。”

    梁成舟点了下头,拿纸巾擦手,然后将敞篷打开,启动车子的时候说了句:“下次买冰淇淋记得给我也买一个,就要这个味道。”

    林清竹一直记得那天。

    温温热热的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却吹不淡她面颊的红晕。车子的引擎声和肆意的风声掩盖了她的心跳,却盖不住少女喷薄而出的心动。

    后来,她和梁成舟不仅分享过一根雪糕,还喝过一瓶水,一瓶酒,一杯奶茶。同吃过一根糖葫芦,一桶泡面,一碗馄炖。

    还有很多很多……

    梁成舟给了她错觉,也是她自己没分清,以为那些话,那些承若,那些关心和照顾,都是以恋人的方式。

    其实不是,是哥哥。

    他们关系亲密的那些年里,期间哪怕梁成舟只说一句,提醒一句,让她早些知道他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她都不会陷得那么深。

    如果他没有答应她,要跟她当一辈子的家人,就算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陷进去了,她也会选择默默地喜欢,将喜欢的心思藏起来。

    绝对不会跟他开口,绝对不让他看出一点。

    她真的不想跟梁成舟做陌生人。

    “不合适。”林清竹“噌”地一下站起身,端着餐盘往厨房走,将吃剩的意面全部倒进垃圾桶。

    梁成舟亲眼看见林清竹起身时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情绪变化这么大,是因为他说把吃剩的意面给他就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屋里的灯突然一下全灭了,四周陷入黑暗和寂静,只剩下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亮。

    黑暗中不能准确辨别林清竹的方向,只知道她大概在厨房的位置,梁成舟朝那边喊了一声:“清竹?”

    “嗯。”林清竹应了一声。

    大概知道她在哪个位置,梁成舟摸到桌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站起身朝她的方向走,边走边问:“停电了?”

    “不是,跳闸。”林清竹本能朝有光亮的地方看,想起手机吃饭前被她丢在沙发上,她让梁成舟照一下沙发的位置,“你举高一点,我去拿手机。”

    梁成舟已经走到她身边,把手机塞进她手里让她拿着,“在哪?我去拿。”

    “沙发。”林清竹叫住他,又将他的手机还给他,“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好。”梁成舟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牵住林清竹的右手,再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牵着她往前走。

    林清竹脚步顿住,她不喜欢梁成舟总这样,没有缘故地牵手,没有理由地亲近,他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用力抽出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再快步走到他前面。她已经不想管能不能看清路,会不会被桌椅绊倒,她只想快点拿到自己的手机。

    梁成舟手指聚拢握紧,手心还留有林清竹小手残留的一点儿余温。

    快速收起心里那点失落和不舒服,紧跟在她身后,举高手机照亮前面的路,怕她走太快会摔倒,无奈出声提醒:“走慢些,看着路。”

    找到手机后,林清竹摸黑搬了把椅子到门口电源箱的位置,一只脚刚踩上去就被梁成舟拦住,“你下来,我来。”

    “又不高。”她摇了下头,两只脚直接踩在椅子上,举着手机打开电源箱,看究竟是哪里跳闸了。

    见她如此轻车熟路,梁成舟双手扶着椅子两端,仰头问正专心检查电路的姑娘:“经常跳闸?”

    林清竹“嗯”了一声。

    “电路问题?”

    林清竹又“嗯”了一声,左边的电源箱她看了没问题,又打开右边那个,“这套公寓当初找的装修公司来弄,装完后又空了几年,不只是电路,很多地方都有问题。”

    梁成舟皱眉,“怎么不找人来修?”

    “没必要,我又……”林清竹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将后面的“不打算长住”几个字咽回喉咙里。

    将最前面跳闸的三个按钮推上去,先是“滴”一声,接着又“滴”了好几声,屋内瞬间变得明亮,停掉的电器也开始运转起来。

    林清竹将电源箱关好,准备从椅子上下去,低头的瞬间撞进梁成舟漆黑深邃的眼眸,他仰头看着她,神色明明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却觉察出他此刻生气了。

    突然有双手抱住了她的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人已经抱着他脖子挂在了他身上。

    梁成舟将林清竹从椅子上抱下来放在地上,手臂却没松开,紧紧地锢着她纤薄的腰肢,眼神攫住她,“明天我找人来把屋子有问题的地方弄好?”

    “不用。”林清竹摇头。

    梁成舟追问:“为什么不用?”

    林清竹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直言道:“没必要。”

    梁成舟极力压制着胸口的愤怒,“你告诉我?什么叫没必要?”

    林清竹抿着唇不说话。

    “说话。”

    “没必要就是没必要。”

    “没必要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解释清楚。”

    “我为什么要解释?”

    梁成舟快气死了,语气凶狠,说出的话带着利刺,“你不投简历是不打算留在渝市?”

    “又想走去哪儿?”

    “去我找不到地方?”

    “一辈子不再见我?”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你凶什么?”林清竹也有些生气。

    梁成舟越说越大声,她为什么要承受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她不也是永远没脾气。

    梁成舟刚确实恼了,他生气她总是想着离开。

    语气软下来,“我不是凶你。”

    “清竹,告诉我。”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深吸一口气后,问:“你是不是还要走?”

    林清竹没被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吓到,她想点头说“是”。既然他全都猜出来了,那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承认就是。

    还没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见是陈逸,她推了推梁成舟肩膀,示意他放开,她要接电话。

    梁成舟不但没放开,反而紧了紧圈着细腰她的手臂。当他看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时,眉间在瞬间紧皱,嗓音冷冽,“挂了。”

    林清竹觉得他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要挂陈逸电话?又推了推抱着她不放的男人,没好气道:“你放开。”

    他以前不是很有绅士风度吗?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不放。”

    “我要接电话。”

    “你俩每天都见,有什么话还非得打电话说?”

    “陈逸找我肯定是有事?”

    “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林清竹吼他,“你放开我。”

    “那你先答应我,不要走。”梁成舟怎么可能放开她,“不要离开渝市。”

    “我不答应。”林清竹当然不会答应,“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那你为什么要走?”梁成舟又问又答,“为了躲我。”

    “你想多了,我想去哪去哪,跟你没关系?”

    “别说跟我没关系。”

    “就是跟你没关系。”

    “非得气我?”

    “你放不放开?”

    “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

    梁成舟耍无赖道:“不答应咱俩就这样耗着。”

    “你有病吧!”林清竹脱口而出骂了他一句。

    这算是她第一次骂他,骂完感觉心里怪怪的。

    梁成舟没觉得被骂了,但看怀里的姑娘小脸都气红了,还是选择退让一步,“要么挂了,要么就这样接。”

    说完又凑近脸对她笑了一下,“你俩能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林清竹确定了,梁成舟是真的哪里出问题了,这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就不正常,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她着急接电话,急声道:“陈逸找我可能是陈阿姨的事,你快点放开。”

    事关陈祥兰,梁成舟不能不顾忌。

    “行,你先接,等你完事咱俩再聊。”他说完才慢慢松开她。

    林清竹立马后退一步,跑了。

    心说:我才不跟你聊,有什么好聊的?

    第33章 石头 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林清竹跑到露台外面将玻璃门关上, 跟梁成舟拉扯的时间太久,陈逸的电话已经断了。

    她把灯全部打开,走到院子中央的秋千架坐下, 给他回过去。

    一接通她就急忙询问:“陈逸, 怎么了?”

    “没事。”陈逸嗓音清润温和, “问你到家没?”

    “我都从你家走多久了?”林清竹感觉陈逸今天有些奇怪, 以往他可不会问这些。

    晃了晃腾空的小腿,她笑着说:“早到了。”

    陈逸此刻站在他家书房的书架前, 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画纸,是他高三集训时的一张速写。

    那是临近联考的一天晚上, 速写老师突然把所有同学都带出画室, 让他们去附近的地方自由写生。还告诉同学们速写跟素描和色彩不一样, 不需要一板一眼, 也不是只讲究画工好。

    在联考中, 速写一般都是给文字提示,需要考生默写人物和场景。大部分都是双人场景, 一站一蹲,一站一坐,或者是三人组合,站坐蹲。

    想得高分试卷,不仅要多画多练, 还得多看多想, 把生活里看到的运用到自己的画里。如果一幅画里不仅把人物画好,场景刻画出来,还加上了生活的气息,会让整幅画更有趣味性,也更生动。

    那天晚上陈逸画的最后一张速写,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抱着画板站在超市的购物架前,低头画画的侧影。

    而画中的那个姑娘,正是此刻跟他通话的这个。

    陈逸听见了她的笑声,也不自觉勾起嘴角,“清竹,舅妈性子直,她喜欢你才会说那些话,你……”

    林清竹“嘿”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为了这儿事啊?放心,我一点没放在心上。”

    她开玩笑道:“像我这么漂亮可爱的,哪个长辈不喜欢?舅妈肯定是因为她儿子太小了才想撮合咱俩,她要是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儿子,指定得让我给她当儿媳妇,哪里轮得上你。”

    陈逸听闻哭笑不得,点头说是。将手里的画又夹回书里放好,问她:“你明天几点……”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对方在跟林清竹说话。

    梁成舟不知何时走到了林清竹身后,手里拿着她脱在沙发上的白色大衣,从后面将衣服披在她肩膀上,又绕道前面,垂眸看着她。

    嗓音清透低沉,“把外套穿上,别冻感冒。”

    林清竹意外地看着他,扯着外套衣袖防止滑落,腿一蹬从秋千架上下来,站定后朝梁成舟摆摆手,示意他先进去。

    “这里风大,别说太久。”梁成舟说完看她一眼,拉上玻璃门走了。

    梁成舟走后,她重新将外套穿好,夹着手机问陈逸,“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问你明天几点过来?”陈逸语气随意,贴着书架边框的五根手指却不自觉抓紧,“你跟梁总在一块儿?他在你家?”

    梁成舟的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林清竹“嗯”了一声,她不想谈论梁成舟,所以只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明天圣诞,我跟朋友约了晚上出去玩,去你那蹭早午饭行吗?”

    陈逸轻笑一声,“行。”

    “对了。”林清竹怕去太早会打扰他睡觉,“你一般几点起床?”

    陈逸知道她的意思,没给准确答案,只说:“你醒了就过来。”

    林清竹刚挂了陈逸的电话,又收到蓝禾的视频邀请,接通就是她漂亮的小脸怼在屏幕中央,很兴奋的样子,“清竹,平安果我收到啦!好漂亮,我好喜欢,都舍不得吃。”

    “你吃没?我给你挑的青苹果,是不是很酸?”

    “还没有。”林清竹又坐回秋千架上,一只手扶着绳子,蹬腿晃动起来,“待会儿就吃。”

    看她背景是在办公室,问:“你在公司加班?”

    蓝禾立马哭丧着脸,“对啊!忙了一天。老大家里有事请假了,他不在,一组组长给我们实习生派了好多活,又是开会又是改设计图。”

    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笑眯眯的,“这会儿才吃上晚饭,就这还没完,我待会儿还得继续。明天周五了,为了有个愉快的周末,我得通宵干完。”

    “真可怜。”林清竹心疼她熬夜加班,“你别真弄一晚上,找时间休息下。”

    “我知道。”蓝禾问:“你干嘛呢?吃饭了吗?”

    “吃了。”林清竹想了想,说:“准备睡了。”

    她这前一秒刚说完,下一秒梁成舟就拉开了玻璃门,他人站在玻璃门后面,隔着大半个院子的距离,扯着嗓子问她:“清竹,我用一下卫生间?”

    他把碗洗了,桌子擦了,连地都拖了,她还在打电话,跟陈逸有那么多话说?

    林清竹被他吓一跳,“噌”地一下站起身。而后又看了眼手机,嘱咐蓝禾道:“禾禾,你等一下。”

    然后快步朝梁成舟走去,站在玻璃门前面,小声对他说:“一楼的用不了,你去二楼,上去右手第二间就是卧室,卫生间在床的左边。”

    看她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梁成舟没动,假意询问:“我进你卧室,你不介意?”

    “没事,你去吧!”林清竹大方表示她不介意。

    心说,那能怎么办?总不好让你憋着尿走吧?

    梁成舟手指了指她的手机,问:“你还要多久?”

    “怎么了?”林清竹疑惑地看着他。

    见他一直盯着她手机看,以为他上完厕所就要走了,想来跟她打声招呼。

    既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笑着跟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你是要走了吗?那我不送你了。”

    梁成舟闭了闭眼,默默在心里叹口气。没说话,无奈地关上玻璃门走了,去二楼找卫生间。

    这边,等梁成舟一走,林清竹的手机立马发出蓝禾的尖叫声:“啊……”

    “梁成舟怎么在你家?”

    “这个点,他在你家干什么了?”

    “他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你刚说准备睡了?在哪睡?跟他一起睡?”

    “不行,我不允许。”

    “没有,怎么会?”林清竹很是无奈,“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只是一起吃了顿饭。”

    “在你家吃的。”

    “嗯。”

    蓝禾撅着嘴“哼”了一声,恶狠狠道:“那个混蛋跑去你家找你了?”

    “他怎么能去你家?”

    “他怎么能在你家吃饭?”

    “他怎么能进你家的门?”

    “他怎么配进你家的门?”

    “快,把他给我赶出去。”

    林清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问:“你怎么对他敌意这么大?”

    “他老惹你哭。”蓝禾用很嫌弃的语气说:“我不喜欢他。”

    “禾禾,不怪他。”林清竹收起脸上的笑,回身看着身后的玻璃门,认真说道:“他其实对我很好,在我无助难过的时候,都是他陪着我,帮我解决。”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不喜欢我。”

    “不喜欢我,不是他的错。”

    “既然不喜欢你,还去招惹你干什么?”蓝禾听出她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一下更生气了,下意识反驳道:“就是他的错,他就是有错。”

    林清竹不想再过多谈论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事,“对了,销售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我定的车到了,明天我提完车去你公司接你下班?咱俩吃火锅去?吃完再看个电影?”

    “行。”蓝禾提议:“化妆,咱俩明天都画全妆,争当街上最靓的仔。”

    “不化妆你也是美女。”林清竹瞬间被她逗笑,夸她,“超级大美女。”

    蓝禾不吝赞美,“你也是。”

    俩姑娘东拉西扯地又说了半个多小时才挂,林清竹关上露台的灯和玻璃门进屋,客厅很安静,餐桌和厨房都打扫过,地面也很干净。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梁成舟的身影。

    是走了吗?

    林清竹又去门口看了眼,梁成舟的鞋还整齐地摆放在鞋架上,回到客厅发现他的手机也在茶几上放着,人应该还没走。

    厕所还没上完?

    仰头往二楼卧室的方向看,林清竹看见不仅卧室的灯亮着,卧室旁边那间屋子的门半敞着,那是她的画室,而此时画室的灯也亮着。

    “轰”地一声,霎那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炸得稀碎。

    林清竹立马往楼上跑,当她脸色煞白地推开画室的门,看见梁成舟手里拿着的那一叠画纸时,身体里的所有气血都开始往一个地方涌,她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别看。”林清竹喊了一声。

    她冲过去,将梁成舟手里的画纸全都抢过来,她想找地方藏起来,或是直接烧掉。低头的瞬间发现不只是他手里的这些,她放在桌上的画本,画册,好几本都已经被翻过了。

    她绝望地想:还藏什么?能藏得住什么?

    墙上挂着的水粉,画架上摆着还没干透的油画,桌上摆着的画本和画册,地面的角落立着很多用精美画框装订过的画框。

    这间画室里,大的小的,彩色的黑白的,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画。

    而这些画里,有很多都是梁成舟的画像。

    他只要一进门,就全看见了。

    林清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了衣服,连底裤都扒|光了,丢在人多的大街上,任人观赏,任人羞辱。而她被捆着手捆着脚,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难堪到极致。

    看向梁成舟时眼睛已经蓄满泪光,她拼命隐忍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你进来干什么?”

    说完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一颗颗用力地砸在地板上,紧绷的弦早已断裂,对着他大声怒吼道:“出去。”

    林清竹想求求他,快走。

    “清竹。”梁成舟眼里也含着泪,上前一步想安抚她的情绪,手还没碰到她,她就极速后退躲开他,像是很害怕他。

    林清竹后腰撞到了桌沿,还没站稳手就指着门外,崩溃大吼,“我让你走,你走,走啊!”

    她的心里很乱,抓着桌沿的那只手一直在抖,眼泪也止不住地掉,肆意汹涌,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理智全无,第一次对梁成舟说了重话,“滚。”

    “不要哭。”梁成舟看着她。

    他还是大步朝她走了过去,看着她哭得泪流满面,哭红了的双眼,心里疼着跟什么似的,可是这疼痛,比不上心头的潮涌。

    这个傻姑娘,为什么这么傻?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他抬手圈住林清竹的肩膀,不管不顾地用力将她摁进怀里,右边眼角有泪珠滑落。

    “清竹,你心里一直都有我。”

    “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梁成舟不明白,也想不明白。

    林清竹的心里从来没放下过他,一直都是喜欢他的,却宁愿自己难受,也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第34章 石头 请你离开我家。

    林清拼命挣扎, 发狠捶梁成舟的肩膀,用力踢他的腿,是真的拳打脚踢, 一下又一下, 在他身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声响。

    他的话她听见了, 但她不会承认。

    她当然不会承认, 也没勇气承认,更没必要承认。

    情绪太激动, 声音也越发大,“你想多了, 我心里没有你。”

    “你有。”

    “没有, 从来都没有。”林清竹没再挣扎, 也没再打他, 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已经放下了。”

    “你撒谎。”梁成舟不可能相信她说的, 这姑娘在他面前一直都口是心非,“如果你真的放下了,这些画就不会存在。”

    “那都是以前画的。”

    “我看了日期,最近一张是前天。”

    “一张画能说明什么?”林清竹紧咬着下唇,抵死不认, “我不是只画你一个人, 我还画了别人,很多人。”

    梁成舟放开她,拉着她的手腕,将桌上的其中一本画本打开,当着她的面, 一页一页很快速地翻着,翻完一本又翻下一本,翻完了画本又开始翻一叠又一叠零散的画纸。

    最后指着墙上的一副油画,对她说:“这里的每一张画,画上的每一笔,每一个日期。”

    “你的手机密码,你出国前每年送我的红包,你藏在最后一个红包里的戒指,被你丢掉的打算送我的毕业礼物,还有楼下门口摆在鞋柜上的那张我们俩在海边的照片。躲我,不见我,不跟我联系。”

    “这些都能证明。”他捧起林清竹的脸,逼着她看,逼着她正视,逼着她面对,“你心里有我。”

    他很肯定地说:“林清竹,你喜欢我。”

    林清竹画了成千上百张他的画像。

    用的密码是他们两个出生日期的结合,送他的每一个红包都是在跟他说我喜欢你,送他的戒指是想满法定婚龄就跟他结婚,送他大学毕业的礼物是她亲手做的木头房子。

    还有她摆在家门口的那个相框,里面的照片是他们在海边玩游戏,他背着她跑时的一张抓拍。

    这些只是他知道的。

    肯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

    不知道林清竹究竟对他花过多少心思,隐晦地跟他表达过多少次爱意,又对他抱有过多大的期待。

    林清竹听不得“喜欢”这两个字,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面前的人推开。

    她的眼泪止不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抖,却依然要大声反驳梁成舟的话。

    她很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你。”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不可能喜欢你。”

    “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林清竹说完抬手胡乱地抹了几下脸上的泪痕,转身将桌上的画本一本一本全都往地上砸,地上摔。

    一本又一本,一张又一张的画本和画纸被她仍掉,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

    她觉得还不够,又蹲下身拿起那些画纸,“呲拉”一声,“呲拉”又一声,一张张画纸被她撕碎。没有一点儿犹豫,跟泄愤似的,毫无章法,一张又一张,一声又一声,每一张都撕得稀碎。

    不知道她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梁成舟说:“几张画而已,能证明什么?”

    “清竹,你冷静点。”梁成舟不让她撕,攥住她的手,抢走她手里的画,“不要撕。”

    他能感知到她的痛苦,也知道她已经崩溃。

    林清竹没法冷静,她冷静不下来,难受和痛苦席卷了她,她只能通过撕这些画来让自己好受些。

    梁成舟重复:“别撕了。”

    眼前的这个姑娘,总是让他觉得无力,那种无力能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她一张又一张地撕,每一张都撕得很干脆。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掉,每一颗都像掉在他心间上。

    让他的一颗心在痛苦和愧疚里煎熬着。

    “你别撕了。”梁成舟后悔了,他不该逼她的,眼眶比林清竹的哭红的眼睛还红,妥协道:“我走。”

    “戒指还我。”林清竹停下撕画的动作,去抢梁成舟手上的戒指,整个人跟只发怒的老虎似的,又凶又狠,逮到他的手就要硬抢。

    梁成舟当然不肯还给她,林清竹扑过来时他没反应过来,还伸手扶了下她的肩膀,见她是来抢戒指的,就快速把手背在身后。

    林清竹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梁成舟的肩膀,一只手伸到他身后想去扯他的手,奈何手臂的长度不够,就弯下腰从他腰侧扯,怎么都扯不动。

    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含着泪水瞪着他,“还给我。”

    她又去抓他的手,两人扭打在一起,双双跌到在地上。

    梁成舟怕伤到她,躲避的同时还得腾出一只手护着她,“你已经送给我了。”

    “我没送给你。”

    “它在你送我的生日红包里。”

    “我放错了。”

    “那红包怎么解释?”

    “红包不是给你的。”

    “红包里有写着我名字,祝我生日快乐的字条。”

    林清竹不想也没精力再继续跟他扯,她只想要回戒指,然后立马拿去丢掉,“那又怎么样?”

    “戒指是我花钱买的,我有权要回来。”

    “请你立马摘下来。”姑娘直喘粗气,一字一句:“还给我。”

    “不可能。”梁成舟语气坚定,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摘下这枚戒指。

    “混蛋,谁让你戴的?戴着干什么?”林清竹彻底急眼了,又去扯他的手,“羞辱我吗?觉得我特别傻,特别蠢是吗?还是你同情心泛滥又想可怜我?”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活的好好的,一点都不可怜。只要我愿意,会有很多人爱我。”

    “我不是小时候那个没人要的小孩,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跟在你身后,祈求你不要丢下我,害怕你不要我的林清竹。我现在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你。”

    梁成舟伸手抱住面前情绪失控的姑娘,吧意四把一六9留三“清竹,你冷静点儿,听我说好不好?”

    “我那时不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亲人,当哥哥。那几年我们大多时候都生活在一起,我习惯了你在身边,忽略了很多很多。”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当年是我混蛋,我不该在我们发生关系后的第二天就一句话不说,一个人跑去京市。我很后悔,非常后悔,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才会说那些话,做那些举动。”

    “第二天我一直在等你醒,跟你道歉认错,但你一直没醒,我越等越烦燥,也怕你醒了会生气。去京市是有别的事,不是要丢下你。”

    “没接你电话,没回你消息,没赶回来见你,全都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

    林清竹根本不想听梁成舟说话,一个字都不想听,使出浑身力气对他又踢又打了好半天,才趁他失神时挣脱开他的束缚。

    “噌”地一下站起身。

    她把地上没撕完的画全都扔进垃圾桶,垃圾桶装不下她就往楼下客厅扔,扔完又将墙上挂着属于梁成舟的画像全都取下来,她能抱得动几副就抱几副,抱着画像往楼下走。

    梁成舟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跟你没关系。”林清竹躲开他的手,“让开。”

    “你要拿去丢掉?”

    “对。”

    “不行。”

    “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说不行?”

    “能不能不丢?”

    “我想丢就丢,你管不着。”

    “你画的是我。”

    “所以才要丢掉。”

    “清竹。”

    “别跟我说话,真的,很烦。”林清竹声音已经嘶哑,最后两个字吐字很重。

    她在刻意强调他“很烦”,烦透了。

    很烦?

    梁成舟瞧见她脸上出现了明显厌恶的神色。

    心脏猛地一缩,他已经……让她这么厌烦了吗?

    他看着比林清竹人还高的画框皱眉,知道她心意已决,改变不了。

    深感无力,只有妥协,“给我,我拿去丢。”

    林清竹当没听见他的话,弯身避开挡在面前的男人,径直抱着画框下楼,因为步伐太快,抱着的画又档着她的视线,画框大部分都是玻璃材质,重量都不轻,严重影响她走路。

    下楼梯时最后两步没踩稳,身体一歪一晃,整个人直直地朝地面摔下去。

    “咚”地一声,身体跟地面碰撞的冲击力过大,砸出的声响也大得吓人。

    梁成舟一直跟在林清竹身后,见她即将摔倒,本想伸手想拉住她,可惜距离不够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趴在地上。

    庆幸的是,没有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得亏了画框玻璃的质量好,这么高的地方砸下去都没被摔碎,要是碎了,那姑娘今晚铁定得进医院。

    但他能感觉到,她肯定摔疼了。

    “清竹。”急忙跑下去想扶她起来,冬天的衣服穿得厚,他看不出她摔到哪里了,着急地问:“摔哪了?哪里疼?”

    林清竹全身都疼,疼得发麻,小脸皱在一起直吸气,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碰我。”她不让梁成舟碰她,躲开他想要查看伤势的手,在地上趴了那么一两秒后,用手撑着身体下压着的画框爬起来。

    梁成舟被她那声“别碰我”吼得愣在原地,默默放下手,不敢再碰她。

    林清竹重新抱起地上的画框,身体歪歪斜斜地连路都走不稳,却依然神情坚定地大步往门口走。

    打开门,将画全都扔进楼道中间的大型垃圾桶,那里的垃圾每天早晨保洁阿姨都会来收走。

    她来来回回走了很多躺,把家里有关于梁成舟的东西全都扔进垃圾桶。包括那个相框,她摆在家门口,每天进门出门都要看一眼的照片。

    那是她和梁成舟唯一的一张合照,其实都算不上合照。那只是一张被人抓拍的照片,抓拍的人其实并不是想拍他们,只是他们恰好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出现在了镜头里,是意外拍到的,又很不巧地被她在朋友圈看见。

    她当初就不该保存,也不该洗出来。

    这些她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

    梁成舟一直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她,看着她一趟趟出去,又一趟趟进来,一趟趟扔掉他说能证明她喜欢他的所有东西。

    他没有阻止林清竹,也阻止不了林清竹。

    她说的没错,那是她的东西,她有扔的权利。

    他只能站在哪儿看着她,后悔,无力,心痛。

    不知道,没办法,也不敢。

    林清竹扔完最后一趟,回到客厅时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还红着。

    跟梁成舟隔着一段距离,神情语气均冷漠地对他说:“请你离开我家。”

    第35章 石头 你就当我没良心。

    梁成舟能看出她现在的情绪也没缓和, 只是在强忍着。只要他不走,她就不可能彻底放松。

    抬步往门外走,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想说句话, 可又怕说错话。

    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不说, 但又担心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有没有伤到哪里, 需不需要去医院。

    “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林清竹没看他,也没说话, 只轻微摇了下头。

    梁成舟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再将换下来的拖鞋放进柜子里, 他落在门把手上的手怎么都摁不下去, 转身看着客厅的连背影都写着倔强的姑娘。

    嗓音落寞却又带着一丝期盼:“清竹, 今晚我们的情绪都不好。等你明天睡醒了, 我来找你, 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林清竹背对着他,没转身, 也没回应他。

    很久都没听见她的回答,梁成舟又问了一遍,“清竹,明天跟我谈谈好不好?”

    “我们把事情说开,告诉你的心结到底在哪?”

    “清竹。”梁成舟又叫了一声林清竹的名字。

    “我知道我混蛋, 我让你伤心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从她去伦敦后, 他做什么都没有用。

    做什么都被她拒绝,她一直都在很明确地跟他表示——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也不打算再跟你有什么。

    林清竹的计划里,没有梁成舟了。

    “原谅我,就这一次。”梁成舟喉咙发紧, 重重的无力感压得险些他喘不过气,“原谅我好不好?”

    梁成舟没求过人。

    此刻却是真的想求得林清竹的原谅。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姑娘,因为从小的遭遇,她非常没有安全感,造成了极其拧巴的性子。

    很多事情他都能理解林清竹为什么那么做,比如她瞒着他出国,比如她出国后不肯跟他联系,比如她回国后躲着她。

    这些都是因为,在她看来,他丢下她,不理她,抛弃她,不要她。

    但在他明确表达过他喜欢她,想跟她结婚。她也还喜欢他没放下他,却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这件事情上,梁成舟不知道,也理不清,更想不明白。

    林清竹为什么不愿意?不愿意的点又是什么?

    除了五年前为什么没接她电话,没赶回去见她的原因,他始终没敢解释。

    其余该解释的,他很早就解释过了。林清竹去伦敦的这五年多里,电话、短信、邮件,能让她收到他消息的所有途径,他都有解释过。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他?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所有想不明白的问题里,最让梁成舟苦恼困惑的是:林清竹明明那么喜欢他,却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连让她承认喜欢他这件事,都让她那么难受。

    是承认难受?还是喜欢他,让她难受?

    林清竹依旧没有转身,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后,对着空气轻声说道:“我没有心结,也没有怪过你,不存在原谅这回事。”

    “我不会跟你谈,我们没有谈的必要。”

    “之前的总总,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

    “我不喜欢你,心里也没有你。”

    她说的不是“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不喜欢你”。她从来没有直白地对梁成舟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所以她当然可以不承认。

    只要不承认,她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要明确让他知道——林清竹不喜欢梁成舟。

    在伦敦的这几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场面已经弄成了这样,话也说到这儿了,林清竹索性直接把所有心里话全撂出来。

    她一字一句,声线冷冽:“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就当彼此不认识,是陌生人。”

    “我只有这些要求,请你答应。”

    林清竹没想走到这一步的,也没想跟梁成舟撕破脸到这种程度。

    刚才在露台,跟蓝禾在电话里谈论梁成舟时,她还在想:陈阿姨的时间不多了,她就快要离开渝市,去别的城市工作生活。

    这个夜晚很美好,跟梁成舟吃的这顿饭,除了最后的一点小插曲,全程都还算愉快。他们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气氛跟从前一样好,她心里其实很开心,还隐隐产生了一点妄念。

    她想至少她还在渝市的这段时间,她没想刻意去跟梁成舟见面,但如果有缘分碰上,她还是应该珍惜些,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多看他几眼。

    毕竟,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就连这样小的一个心愿,老天都不愿应她。

    “我不答应。”梁成舟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满腔苦涩却不能言,向来矜贵自持的男人此刻双目猩红,“清竹,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对我这样残忍。

    林清竹很累,不想再跟他来拉扯来拉扯去,也无所谓他答不答应,以后她躲着他走,有他在的地方她不去就好了,而且她就快离开渝市了。

    她昂着头,努力地咽下所有的情绪,“你就当我没良心。”

    林清竹话说完就起身去了楼上卧室。

    回卧室后情绪回涌,她怕楼下的梁成舟还没走,又躲进浴室稀里哗啦地哭了一通。

    上楼前她明明都已经冷静下来了,可不知怎的,刚关上卧室的门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就是很难受,就是忍不住想哭。

    有很多情绪,伤心,难受,窝囊……

    最多的当然是——难堪。

    林清竹丢掉的那些画,是她从十五岁就开始偷偷画的,没有上万张,也有几千张。

    独自一人在伦敦生活的五年多时间里,每每深夜,她思念难捱时,只有通过那一笔一笔,一张一张的画来缓解。

    见不到梁成舟。

    不能见梁成舟。

    不敢见梁成舟。

    那她就用画笔把梁成舟画出来。

    不管林清竹多长时间没看见过梁成舟,不知道他有什么变化。可他的样子在她心里却一点都不模糊,甚至很清楚,在她的画上更清楚。

    她从开始学画画就喜欢画梁成舟,画各种各样的梁成舟,站着的,坐着的,跑着的,走着的,冷酷的,笑着的,面无表情的,假装生气的,皱眉的,跟人说话的,正脸,侧脸,背影,很多很多。

    但她都是偷偷地画。

    画完会藏起来的画。

    因为那是她的秘密,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

    也是最怕他本人知道的秘密。

    林清竹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不怕的,还隐隐期待过有一天被他看见,被他发现,或是直接告诉他。

    那段时间的她,不仅极其自私,还非常蠢。

    可现在,她都不期待,不奢望了。

    又偏偏被梁成舟看见了。

    既然梁成舟已经看见了,知道了。

    那她就必须拿去丢掉,她不能留下来,也留不下来,更不会再画了。

    那些画,是她最珍贵,是她最想留在身边一辈子,是她最舍不得丢掉的东西。

    她就快要离开渝市了,却连这唯一的一点念想都留不下来,更带不走。

    只能被她亲手拿去丢掉。

    林清竹不能不丢。

    因为她必须要告诉梁成舟:我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梁成舟。

    不是想自欺欺人,也不是想把折了的骄傲扶起来,是想捡起仅剩的那点自尊。

    也是想让梁成舟能放下过往,面对她时能轻松些,她不想让他对她只有愧疚和自责,愧疚到要说假话骗她他“喜欢”她,自责到要牺牲自己来“娶”她。

    林清竹不要梁成舟这样。

    她哭了很久,哭累了,脱掉衣服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吹干头发就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

    ……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一点多。

    醒来的第一感受就是难受,她身上哪哪都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很疼,眼睛泛酸,嘴里又干又苦。

    挣扎着翻身往床边挪动,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先看一眼时间,发现屏幕上很多个未接电话的显示,点开大部分都是一个小时前梁成舟打过来的,陈逸在早上八点多也打过两个。

    给陈逸回拨过去,刚接通就立马解释:“陈逸,抱歉,我早上睡着了,没听见你电话。”

    “你不舒服?”陈逸听她说话嗓音又沙又哑,眉心不自觉皱起,“感冒了?”

    林清竹不想他担心,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没有,可能是没睡好。”

    陈逸想到她昨晚是跟梁成舟在一块儿,心里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再继续追问,把打算去看看她给她送点感冒药的心思收了回去。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今天还过来吗?”

    “不了。”林清竹想了想,过去一趟还要回来化妆,再加上去4S店提车时间会来不及,“我明天再过去,阿姨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陈逸回答,又轻声说道:“你跟朋友好好玩,不用担心,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林清竹感觉实在太困,打开手机设置好闹铃,然后卷着被子又睡了两个小时才起床洗漱,化妆打扮。

    下楼发现吧台上放着已经冷却很久的早餐,豆浆油条,茶叶蛋油茶,看包装是她出国前常吃的那家,还有一盒没开封的云南白药。

    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清竹,我临时有工作去乌山几天。

    身上疼记得喷药,最近不要去医院,不安全。

    林清竹看完就将字条和云南白药都塞进了抽屉里,昨晚摔的那一跤没什么事,当时摔倒的一瞬间确实很疼,但过会儿就没什么感觉了。

    梁成舟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她在伦敦有过两次经历,上一次是两个月前,身体短时间内还有抗体在,不会轻易被传染。

    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优良习惯,林清竹把冷掉的豆浆倒进锅里煮沸,再把软塌塌的油条丢进去泡着吃,坐在吧台吃了早餐才出门。

    先去4S店提了车,又去商场买礼物,圣诞节往往都很热闹,加之今年又遇上了周五,街上人非常多,全是出门过节的。

    买完礼物出来已经是下班晚高峰,林清竹很不巧地被堵在了高架桥上。

    给蓝禾打电话,“禾禾,先别下楼,我堵路上了,还不知道多久能下去。”

    蓝禾那边也是刚下班,她收拾完东西拿着包去了卫生间,“不急,正好我补个妆。”

    “行。”林清竹笑了笑,“我到你公司楼下给你打电话。”

    蓝禾补完妆又回办公室坐了会儿,林清竹还是没到。因为过节,下班时间一到,人全走光了,没人愿意加班,都高高兴兴地过节去了,她觉得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区太冷清,决定去楼下等。

    进电梯时碰到了要去地下停车场的梁成舟和他秘书,蓝禾看着梁成舟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按电梯时背过身很嫌弃地撇了撇嘴,并默默在心里骂了他了几句。

    按完电梯后又不得不转身扯着嘴角笑,跟他们打招呼问好:“梁总,王秘书。”

    梁成舟还跟以前一样,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非常冷漠地跟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旁边的王深倒是挺热情的,笑着问她:“今天好漂亮,是要去约会吗?”

    “不是,今天圣诞,跟朋友约了出去玩。”蓝禾也对他笑了笑,故意问道:“你们也去过节吗?”

    “不是。”王秘看一眼旁边的老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表情不自然地说:“约了客户。”

    蓝禾假装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跟王深表示理解。眼神扫向站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冰山,很想刺他一句:梁总真是工作狂。

    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闭嘴。

    人都不认识她,没必要跟他较劲。

    电梯即将到达一楼,林清竹的电话正好打进来,蓝禾接通后没有刻意放低声音,用正常的声量问:“清竹,你到了?”

    梁成舟双手插兜低着头在想事情,突然听见“清竹”两个字,猛地一下抬头,看着快要走远的蓝禾,没有犹豫地跟在她身后出了电梯。

    这世上,能有几个叫“清竹”的姑娘。

    反正他就只认识那一个。

    梁成舟倒是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之前觉得刚才在电梯里的姑娘有些眼熟,她面试的时候梁成舟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的确见过,在英国。

    她是林清竹在国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同班同学,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两人关系应该很好,好几次他去伦敦看林清竹时,都有看见两个姑娘在一块说笑玩闹。

    而梁成舟身后的王深此时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老板的背影,又看看电梯里还亮着负二层的红色按键。

    在电梯门关上前,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出来。

    梁总要去哪?不是说去停车场吗?刚不是还说赶时间吗?

    第36章 乌山 见她的理由突然就有了。

    蓝禾刚出公司大门就看见路边停了辆大红色法拉利, 张扬明媚的颜色,她不用猜都知道是林清竹的,眉梢一挑, 快走两步过去。

    林清竹从右视镜看见她过来了就提前将右侧车门打开, 蓝禾人还没完全坐进去就大声地感叹道:“哇塞, 这车也太酷了吧!”

    快速打量了一圈奢华的内饰, 扬起精致的眉梢问:“刚提的?”

    林清竹得意“啊”了一声,朝蓝禾挑眉道:“我提完车立马就来接你了, 够面儿吧?”

    “够!”蓝禾猛点头:“简直不要太够。”

    林清竹嘿嘿笑,翻出准备好的礼物盒递给蓝禾, “圣诞礼物, 看看喜欢吗?”

    蓝禾惊喜地接过盒子, 边低头拆包装边说:“当然喜欢了, 你送的我都喜欢。”

    打开里面是一条精美的钻石手链, 款式新颖独特,不像是在奢侈品店买的。

    “啊……”蓝禾忍不住尖叫一声, 偏头看向林清竹,笑弯了眉眼,“好漂亮,你自己设计的?”

    “手链是去年设计的,当时忘了给你。”林清竹点了点头, 又拿出在商场买的另一个礼物盒递给她, “这个是刚在商场买的,你喜欢的那条项链。”

    “呜呜呜……”蓝禾快感动死了,扑过去双手抱住林清竹的脖子想亲她一口,“清竹,我要爱死你了。”

    林清竹挡住她不让亲, 眼神嫌弃道:“别破坏我的妆,化了一个多小时呢!”

    随即咯咯笑出声来,“留着回家亲你哥去。”

    蓝禾撇撇嘴退回副驾驶坐好,“哼”了一声:“我才不亲那个胆小鬼,硬是死憋着不肯说,也不怕憋出毛病。”

    “你既然都知道他喜欢你,那就别绕圈子了,直接点。”林清竹笑着劝说:“再说了,你天天想着法儿地撩人家,又不给解决,别真把人那方面给憋出病来。”

    “不能吧?”

    “谁知道呢?”林清竹逗她,“网上不是说了吗?总憋着不好,会坏的。”

    蓝禾眼睛一亮,兴奋道:“那我偏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说完又立马神秘兮兮地跟林清竹眨眼,“你的礼物不方便带来公司,给你寄家里了,记得去取哦!”

    “是什么?”

    “惊喜,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林清竹无声地笑笑,让蓝禾把安全带系上,“走吧!吃饭去。”

    “等一下。”

    “嗯?”

    蓝禾隔着车窗玻璃手指了指外面,示意林清竹快看,“梁成舟。”

    林清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见梁成舟站在不远处的石梯上,而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的方向是她现在的位置,就好像他知道车里坐着的人是她。

    可车窗贴有防窥膜,梁成舟是看不见她的。

    视线定格,她问蓝禾:“他在那儿干什么?”

    蓝禾跟她解释:“我刚跟他和他秘书一部电梯下来,出电梯时你电话不是进来了吗?他一听见你名字就跟了出来,在那里站好一阵儿了。”

    说完语气淡淡,调侃似的来了句:“他这次倒是没闯红灯来追你?”

    林清竹疑惑:“什么闯红灯?”

    蓝禾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翻找公司群里同事发的梁成舟闯红灯的那个视频,一边找一边说:“你回国隔离完那天我们不是去你家喝酒吗?第二天我走的时候把车钥匙给忘了,隔天中午你来公司给我送车钥匙还记得吗?我们在咖啡店分开后,梁成舟看见你在马路对面打车,闯红灯要去追你,结果差点儿被车撞了。”

    “这事在公司群里传疯了,都说梁成舟那般冷静理智的人那天却那般不冷静不理智,不是追他的真爱,就是追对他谋财害命的仇人。”蓝禾也不是想帮梁成舟说话,但他那天的行为确实跟他平时高傲冷漠的作风太不一样了,冲动得像是被鬼附身了。

    原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林清竹,她那么想放下过去走出来。但昨晚在电话里,听她说了那么多维护梁成舟的话,显然是放不下的。

    蓝禾纠结了一晚上,今早起床后又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让林清竹知道这件事。

    她话说着说着开起了玩笑,偏了下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清竹,“你对梁成舟谋过财?害过命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追我?”林清竹无心回答她的问题,抽空了记忆对蓝禾口中说的事情也完全没印象,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那天她只在地下停车场看见过梁成舟,他当时并没看见她。那他是什么时候,又在哪儿看见她的?

    “那时正值饭点,公司好多同事都看见了,还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发群里,虽然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但你长什么样我能认不出来?而且梁成舟还叫了你名字。”群里消息实在太多了,蓝禾翻了好一阵儿才找到那个视频。

    点开幸好没过期,她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再把手机塞进林清竹手心让她自己看,“马路对面那个穿白色毛衣的女生是不是你?”

    一个十三秒的视频,拍摄的人在梁成舟斜后方不远的位置,视频里只有他的侧脸和背影,但路上的行人和马路上的车辆都非常多,背景音也非常嘈杂。这个视频不是原视频,应该被转发过很多次,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了。

    林清竹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一遍,结束后立马点了重播,重新看二遍,第二遍看完后又拉回去看了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

    她也不知道她想确定什么,但大脑传达的信息告诉她:再看一遍。

    梁成舟确实看见她并叫了她的名字,而她当时站在他斜对面的位置打车,马路宽大,他们的距离是有些远的。他冲向马路的时候看口型的确是想叫住她,但被迎面疾驰的车流拦住了,也被车辆的喇叭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难怪那天她没有看见他,也没听见他在叫她。

    林清竹突然想起来,梁问夏之前给她发过一个视频,但她当时在医院病房,怕吵到陈祥兰睡觉就没点开看,想着回家去看,当天回家后没想起来,再后来她就彻底给忘了。

    把蓝禾的手机还给她,再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梁问夏的对话框。

    视频没过期,跟蓝禾手机里的是同一个。

    她抬起头,隔着挡风玻璃看向梁成舟,眼神没了焦距只剩茫然。

    她嘴唇动了动,是在问蓝禾:“禾禾,你说,他会不会……”

    会不会,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还是她又想错了,又自作多情了?

    蓝禾不知道她为什么话只说一半就不说了,但她知道清竹想问的一定跟梁成舟有关,“清竹,你问谁都不如去问他本人,我的答案不客观,只有梁成舟能给你正确答案。”

    “他就在那儿。”她手指了指,“你下车去问问他,把你想问的都问出来。”

    被人鼓励是会瞬间生出无限勇气,林清竹开始犹豫,开始挣扎,很像五年前的不甘心,不死心。

    但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不会下车,不会去跟梁成舟求证“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这个问题。

    如果她去问,就表明了她在期待。

    她能猜到梁成舟的答案,他大概率会跟她说喜欢。他因为愧疚和责任都愿意跟她结婚,只是骗她几个字而已,他会满足她的期待。

    他口中的“喜欢”两个字,跟她问的“喜欢”不一样,差太多了。

    林清竹还在走神儿,蓝禾突然推了她手臂一下,下巴抬了抬,意思是快看,“梁成舟过来了。”

    梁成舟站在公司门口看着不远处的红色法拉利快十五分钟了,王深催了他两次,合作方那边已经先行出发去乌山,他必须得走了。

    他原本没想过去打招呼的,那姑娘昨晚哭得那么伤心,决绝地跟他说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他,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他也怕她难过,再引起她的逆反情绪,她会更不待见他,所以想着等从乌山回来后再去找她。

    但她的车停在路边一直没开走,应该是看见他了。

    见她的理由突然就有了。

    能看看她,总是开心的。

    梁成舟大步走到驾驶位的车门旁边,轻轻敲了两下车窗玻璃,耐心十足地等着林清竹降下车窗。

    没办法,人都到跟前了,林清竹不得不将车窗降下来,装模作样地仰起笑脸,跟车外的男人打招呼:“成舟哥。”

    跟他目光对上时,眼睛不自觉闪了闪,她当然没忘记昨晚才跟他放狠话,说再也不要见面的事。

    梁成舟一眼就发现林清竹今天化妆了,是跟她平时娇俏可爱不一样的漂亮,更明媚更娇美。

    他弯下腰,配合她的高度,“跟朋友去过节?”

    林清竹点点头:“嗯。”

    “问夏给的。”梁成舟把手里拿着的的精致小盒子递给她,他刚让王深去楼上办公室取的,“她去沪市出差了,叫我一定要记得给你。”

    梁问夏送的礼物她没理由不接,笑着接过来,跟他道谢,“帮我谢谢问夏姐。”

    “嗯。”梁成舟嘴角微微勾起,漆黑目光看着她熠亮灵动的水眸,忍不住问一句,“身上疼不疼?”

    林清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摇了下头,“我没事,没有摔伤。”

    梁成舟放下心来,看着她的眼神分外温柔,“我两三天后就回来。“

    林清竹没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梁成舟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她回应什么都显得很奇怪。

    看她没话跟自己说,梁成舟也不勉强,直起身垂眸看着她,眼底的笑意不减,“我走了。”

    “再见。”林清竹小弧度地挥了下手。

    原本安静没说话的蓝禾突然从副驾驶探头到驾驶座,下巴抵在林清竹的肩膀上,大声朝正准备走的梁成舟喊道:“梁总,清竹有话要问你。”

    梁成舟听闻又立马弯下腰,柔声道:“要问我什么?”

    林清竹扭头很无奈地“瞪”了一眼身后的人,把蓝禾推回副驾驶,眼神警告她别说话,别捣乱。

    回身对上梁成舟探究的眼神,两人距离太近,她没办法回避他的视线,脸暗暗热了起来。

    她摇头,定定地望着他,“没有。”

    梁成舟对她一向很有耐心,“说吧!”

    “注意安全。”林清竹此刻的脑子不太够用,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么一句话。

    “好。”梁成舟没忍住,右手伸进车里揉了揉林清竹的头顶,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从她出国后,就再没对他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要不是怕她生气,他真想亲亲她。

    梁成舟嗓音放得很轻,想鼓励她说出来,但他时间来不及了,“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再想想,等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知道她没问出来,但不清楚她想问什么这么难开口。这傻姑娘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想要但不确定的事,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肯说出来。

    怪他,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还总让她失望。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勇敢又直白的姑娘,但任凭她有再多的勇气,也经不起对他一次次的期待落空,她的勇气被消磨掉了。

    “走了。”梁成舟再不舍的也必须得走了,放在林清竹头上的手又克制地摸了几下,这才起身离开。

    梁成舟走之前还礼貌地跟蓝禾点了下头,蓝禾看着他嘴角上扬的笑容觉得比看见了鬼还要恐怖。

    心说:您对我别笑,我滲得慌。

    第37章 乌山 你不是说梁成舟不喜欢你吗?……

    蓝禾偏头将头发拨到一边肩膀, 再把项链从盒子里取出来往脖子上戴,边戴边说:“你不是说梁成舟不喜欢你吗?”

    林清竹将车窗关上,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可我怎么看, 他都很喜欢你。”

    “怎么看出来的?”

    “梁成舟看你的眼神, 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跟他平时太不一样了。”蓝禾一时想不到准确的形容词, 隔了几秒后才说:“有种宠溺又很无奈的感觉。”

    “而且我刚刚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会笑, 他在公司可是从来不笑的,公司的人暗地里都叫他冰雕。”

    林清竹成功被冰雕两个字逗笑了, “他只是看着冷淡不好接触,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难怪你说他温柔, 在你面前确实挺温柔的, 他刚开口时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他不是只对我这样, 对他妈妈和妹妹也是。”

    “这样看, 你在他那也算例外。”

    “他是人好, 从我们认识起就一直很照顾我,最开始是因为问夏姐。后来……他看我可怜, 我又总黏着他,他就把我当妹妹看待。”林清竹眨了下眼睛,缓解眼眶的酸涩,“梁成舟对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你亲自问过他?”

    “亲耳听他说过。”

    “有没有可能是误会?”

    “不是, 他说过两次。”总不能两次都是误会。

    “你都没问过他本人。”

    “没必要。”

    “为什么?”

    “你之前不也不敢问你哥?”

    “不一样, 你相信我,梁成舟喜欢你。”项链戴好后,蓝禾翻出包里的镜子看了看,非常满意。

    心情愉悦时说话声也会变大,她突然就有些激动, “清竹,我不会看错的,他爱你爱得要死。”

    林清竹听闻愣了几秒,随即苦笑一声,唇角翘起讽刺的弧度,“是吗?”

    她的嗓音很轻,轻得像是不想让人听见她的声音,“我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永远都忘不了五年前,他们酒后发生关系的第二天清晨。

    阳光刺眼,她穿着梁成舟的T恤从的床上醒来,刚想叫他名字,却听见……

    梁成舟当时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跟人打电话,右手举着手机,嗓音异常烦躁:“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

    “我又不喜欢她。”

    “很烦。”

    林清竹直到那一刻才相信,原来梁成舟是真的不喜欢她,她还让他很烦。

    在那之前,林清竹一直都不肯相信梁成舟不喜欢她。她那时看到的,是梁成舟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一个人,他从来没对其他女孩子像对她那样好过,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所以,那时的林清竹找不到一条理由让她相信——梁成舟不喜欢林清竹。

    直到把所有的后路都断了之后,才终于肯相信——梁成舟不喜欢林清竹。

    想到这儿,林清竹突地自嘲一笑,收起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启动车子,油门一踩,“轰”地一声,跑车一下窜出去好远。

    俩姑娘去了北区新开的一家黔市烙锅店,烙锅是黔市的特色美食之一,将荤素各种食材置于铁锅上烙烤,有点像烤肉,但又跟烤肉不一样,烤肉是直接烤熟就行,烙锅需要先将菜品炒熟后放进铁锅里再烤,配上黔市特色烧烤辣椒面,嘎嘎香。

    吃烙锅有一道必点的配菜,黔市小豆腐,爆浆的和不爆浆的都很好吃,是用酸汤发酵的,吃起来会有一点点臭。属于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一口都不能接受。

    反正林清竹和蓝禾都很喜欢吃,她俩吃完打算去了附近的商圈逛逛,看场电影再回家。

    结完账出来,蓝禾下巴扬了扬,看着烙锅旁边那家酒吧亮着的黑色招牌,赞同地竖起了大拇指:“这家老板不错,员工的情绪应该很稳定。”

    林清竹寻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黑色招牌下还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灰色小板,上面写着:

    营业时间 睡醒

    关门时间 酒醒

    她笑着点点头,认同道:“确实。”

    商场人非常多,俩姑娘买杯奶茶等了快半个小时才叫到号,取完去楼上影厅时间倒是刚刚好,坐下几分钟电影就开场了。

    她俩挑的是部轻喜剧,剧情一开始就非常无厘头非常搞笑,偌大的影厅里,忽明忽暗的光影晃动着,时不时响起一阵男女小孩的爆笑声。

    很不巧,电影刚看到一半,马上就是整部影片最精彩的高|潮环节。林清竹的手机在包里震了好几下,拿出来一看,是许知意的来电。

    林清竹思考几秒后按了挂断键,将手机揣回兜里,打算等电影看完后再给她回过去。

    可对方又打了第二个,像是有急事找她。没办法,林清竹只能弯着腰走去外面接电话。

    电话接通,许知意开口就是一副求人办事的语气,“清竹,救命。”

    林清竹听闻眉梢一挑,嘴角扬起了很大的弧度,憋着笑对她说:“叫姐。”

    许知意一点不扭捏,张口就来,“姐,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快来救救我。”

    林清竹听着那个“姐”字别提心里多美了,许知意没事不会喊她姐,只在有事求人时才会喊两句。

    后背放松依靠墙壁,懒懒问她:“怎么个事?”

    “我来山里泡温泉,正准备回去结果车坏了,我明天一早有期末考,今晚必须得赶回学校,如果缺考,事儿可就大了。”许知意快速跟她把事情解释了一遍,“位置我发你微信了,你来接我一趟呗!”

    “行。”林清竹站直往影厅里走,“姐来救你。”

    刚准备挂电话,脑子里突然窜过点什么,打趣道:“怎么不给你的亦枫哥打电话?多好的机会?”

    许知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狗东西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接我电话。”

    林清竹笑了声,挂断电话后弯腰走到座位上,捂着嘴小声跟蓝禾解释:“禾禾,我有事得先走。”

    “要我陪你吗?”蓝禾看她有些着急,拿上包准备跟她一块儿走。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去山里接个人。”林清竹按住她,“片子挺不错的,你看完再走,回家注意安全,我走了。”

    地下停车场,林清竹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里许知意发来的地址皱眉,她怎么也在乌山?

    默默叹了口气,打开导航,启动车子。

    乌山那么大,不一定会遇见。

    ……

    半小时后。

    一辆大红色法拉利停在乌山最大的温泉酒店门口,林清竹推开车门下车,大步朝酒店方向走去。

    进入大堂,眼神快速搜寻许知意的身影,发现她在沙发那,定睛一看,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带眼镜的女生,看样子是她同学。

    许知意从林清竹下车就看见她了,看见她是从法拉利上下来的,下意识瞪大了双眼,立马用胳膊肘子撞了撞身边的女同学,食指点在玻璃上,指着外面那道高挑靓丽的身影,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就是我姐,是不是很漂亮?”

    女同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了一怔,屋外的女生非常漂亮,身段婀娜,气质绝佳,还很高,目测起码得有170,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

    一个劲地点头,感叹道:“你姐顶着这么甜的脸,身材却这么好,还开这么酷的车,好飒。”

    说着又扭头看向许知意,疑惑地发问:“她真的是你姐吗?看着好小。”

    “就大一岁。”

    许知意眉梢染上惊喜,大步跑过去,激动地抱住人,“清竹,你来啦!”

    哼哼唧唧地跟她撒娇,“还是你对我好,真仗义。”

    “滚蛋。”林清竹无情地推开她。

    她压根儿没心情听许知意撒娇,烦恼着待会儿该怎么回去,她的车就两个座位,许知意没跟她说还有个女同学。

    “你好无情哦!”许知意撇了撇嘴,拉着她同学跟林清竹介绍:“我同学,一个寝室的。”

    林清竹笑着跟她点头,“你好。”

    “姐姐好。”女同学眼睛亮亮的,一直盯着林清竹看。被她的样貌和身材惊艳到,因为近距离看更美,忍不住夸赞一句:“姐姐,你真美。”

    “你也很漂亮。”林清竹看着她笑了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叫姐姐,叫我清竹就好。”

    许知意发现林清竹今天居然化妆了,顿时好奇得不行,双手圈住她的细腰,垫起脚尖凑近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老实交代,你今天跟谁一起过节?化这么好看的妆?”

    林清竹好笑道:“蓝禾,跟你说过的。”

    许知意“哼”一声,嘟了嘟嘴:“你俩出去玩居然不叫我,我生气了。”

    她去伦敦找清竹玩时见过蓝禾一次,知道她是清竹的好朋友兼大学同学。

    “就不叫你。”林清竹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怎么不说你还有同学在,我的车就两个座位,我们现在有三个人,你就说怎么办吧?”

    “完了。”许知意放开她,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她忘了跟清竹说她是跟同学一块儿来的,也没想到清竹会开跑车来接她,“现在怎么办?”

    “你同学明天也要考试?”林清竹问她。

    许知意一下就蔫了,沮丧地点头:“嗯。”

    “你俩走吧!”林清竹把车钥匙给她,“我开间房在这儿住一晚,泡泡温泉,明天再回去。”

    “对哦!”许知意一听立马精神了,勾住林清竹的脖子,非常快速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清竹,你真是个大聪明。”

    “脏死了你。”林清竹面带嫌弃地推开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却笑得合不拢嘴。

    许知意食指套着车钥匙转了两圈,兴奋地挽着女同学的手往外边儿走,“走,咱俩开超跑回学校,把油门轰到最大。”

    林清竹跟在她们身后捂着嘴笑,走到车前盖将前备箱打开,拿出下午在商场给许知意买的礼物,因为她同学也在,就将原本买给自己的耳环也一并拿了出来,分别递给她们,“圣诞快乐!”

    许知意欣然接受,趁其不备又香了口林清竹的脸颊。

    女同学不好意思收,连连摆手拒绝,袋子上的logo一看就不便宜,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收人这么贵重的礼物。

    许知意帮她接了过来,快速放进她的包里,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收下,“我姐学艺术的,品味超级好,她送人的礼物绝不会普通,你一定喜欢。”

    林清竹失笑,睨她一眼,没说话。

    许知意上车系好安全带后,看着车外的林清竹摆摆手,催促道:“你快进去吧!外面好冷,别冻感冒了,本来身体就不好。”

    “对了,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你在山上多玩两天,看看雪,泡泡温泉,等我考完了来接你。”

    “不用。”林清竹也跟她摆手道别,“我明早自己坐班车回去。”

    “行吧!”许知意朝她眨眼,“那你祝我考试顺利。”

    “又不是高考。”林清竹无语,心说幼稚死了,但见她一副不说就不肯走的表情,无奈道:“祝许知意考试顺利,绝不挂科,可以了吗?”

    “非常可以。”许知意踩一脚油门走了。

    送走她们后,林清竹去大堂前台开房间,却被前台的工作人员告知酒店的房间已经全订满了,没有空余房间。

    林清竹彻底傻了,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一件空房都没有吗?什么房型都可以。”

    “抱歉,女士。”女服务员态度非常好,“今天是圣诞节,我们酒店有客人在开主题派对,房间很早就被预订满了,确实没有空房,您可以查一下附近的酒店还有没有,如果距离太远,我们可以派车送您过去。”

    “请问一下,明早下山的班车是几点?”林清竹又问,她预感附近酒店也没空房了。

    “八点。”女服务员说:“一天有两趟,早上八点,晚上九点。”

    “好的,谢谢。”

    “不用谢,您太客气了。”

    “我可以坐一下吗?”林清竹手指了指大厅中央的沙发。

    女服务员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当然可以。”

    乌山是渝市区级下的一个5A级旅游景区,山上一共只有两家五星级酒店,除了这家温泉酒店,另一家在山头的东侧,距离这里五六公里。

    林清竹在手机上查了,毫无意外,那家酒店也没空房了。

    林清竹长叹了一口气,背靠在沙发背椅看着落地窗外发呆,她在思考找谁来她接她回市里?还是在这儿硬坐一晚?

    现在才晚上十点多,等到明早七点还有将近八九个小时,屁股得坐废了。

    怎么办?

    第38章 乌山 不重要,我是这个意思。

    林清竹在认真思考今晚该怎么办的时候, 她不知道,王深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石柱那看她。

    王深刚才送客户下楼时意外瞧见林清竹在前台开房,因为之前在陈总妈妈的病房见过她一次, 加之上次就觉得眼熟, 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送完客户回来发现她在沙发那坐着, 奇怪她为什么坐在那儿不上楼, 询问了前台的工作人员才得知她没有订到房间。

    本应不关他的事,但王深想到她在陈总妈妈的病房出现那次, 看起来跟陈总的关系不浅,有可能是陈总的女朋友。他又想到梁总对陈总妈妈挺照顾的, 应该会帮一下陈总女朋友。

    但他也知道梁总不喜欢多管闲事, 考虑很久, 最后还是决定给梁成舟打个电话, 他想着人小姑娘一个人坐那真挺可怜的。

    再说了, 这事儿对梁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做为梁总的秘书,王深其实有权直接把房间安排给那姑娘住, 但他怕人姑娘不相信他。让梁总先点头,自己再给陈总打个电话,这事就好办多了。

    电话一接通,王深直明来意,“梁总, 客户没入住的那间房能不能让出来给陈总的女朋友住一晚?她没订到房间。”

    梁成舟没多想, “嗯”了一声。

    “哪个陈总?”他突然觉得不对,今晚一起吃饭的合作方里没有姓陈的,而公司里姓陈的总监只有一个。

    王深回答,“设计部的陈总监。”

    梁成舟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他有女朋友?”

    “我不确定是不是, 但看着有点像。”

    “你在哪儿见过他女朋友?”

    “陈总妈妈的病房。”王深老实回答。

    “她不是陈逸女朋友。”梁成舟立马从沙发起身往门外走,连手边的外套都忘了穿。

    在陈祥兰的病房见过,那一定是林清竹。

    她不是跟她朋友一起过节?怎么会在乌山?

    梁成舟边走边问:“你现在哪儿?”

    “酒店大堂。”

    “她在你身边?”

    “没有,我想等您同意了再告诉她。”

    “那她有没有看见你?”

    “没有,我在她身后。”

    “她跟朋友一起的?”

    “不是,她一个人。”

    “在什么位置?”

    “大堂沙发。”

    “她在哪儿多久了?”

    “快半小时了。”

    “她现在干什么?”

    “打电话。”

    “我马上下来。”梁成舟进电梯前吩咐他,“你把人看好,千万别让她走了。”

    “好的。”王深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

    梁总认识这姑娘?

    王深突然自发地“啊”了一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在陈总妈妈的病房看见这姑娘时觉得很眼熟。

    他很久之前看见过她的照片,在梁总公办室的办公桌第二层抽屉,里面有一张驾校学员证,上面帖着的照片就是这姑娘,一张很小的蓝底证件照。

    因为梁总很宝贝那张学员证,经常在工作间隙拿出来看,所以他远距离地看过几次那张学员证。

    王深第一次看清学员证上的照片,是有次梁总临时要去外地出差,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现有份文件落在公司,时间来不及,只能他赶回去拿。

    那份文件就在放学员证的那个抽屉里,他没时间细看,只大致扫了眼,知道是个很漂亮很有记忆点的姑娘。

    他那时猜测:姑娘应该是梁总的初恋,但已经分手了,或是去世了,所以梁总一直念念不忘。

    看着林清竹的背影,王深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梁总在公司楼下追的姑娘是她,梁总抱回公司的姑娘是她,梁总去医院看望陈总妈妈是因为她,梁总在医院对面的天桥下等的人是她,梁总经常去伦敦看的姑娘也是她。

    她就是梁总喜欢的姑娘。

    林清竹纠结了许久,觉得在这儿干坐一晚上也太痛苦了,决定向小叔林宴求救。

    她也学许知意那招,一接通就吊着嗓子跟林宴撒娇:“小叔叔,救命。”

    “林清竹。”林宴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他这大侄女轻易不会向他撒娇,除非有事求他,“好好说话,有事说事。”

    林清竹笑了笑,用正常的语气说:“小叔,你在渝市吗?”

    “没,在京市出差。”林宴问她:“怎么了?”

    “我现在乌山,酒店没房间了。”林清竹说着话,不经意瞧见外面突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飘下,“你找个人来接我一趟呗!”

    听见大侄女在乌山,林宴下意识皱眉,不确定地问:“你去乌山干什么?”

    林清竹解释:“知意的车坏了,我来接她,但她有同学在,我的车位子不够,原本想着在这儿住一晚,结果赶上圣诞节两家酒店都没房间了。”

    “你在哪家酒店?”

    “柏湾温泉。”

    林宴听见酒店名字,心都快被提起来了,说话声带着不确定的试探,“一个人?”

    林清竹“嗯”一声,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呢?”

    林宴彻底松了口气,他大哥一家此刻也在乌山的柏湾酒店,只要大侄女没碰上她爸一家人就行。

    “冻没冻着?在室内还是室外?”

    “酒店大堂,暖和着呢!”

    “我马上找人去接你。”

    “谢谢小叔。”

    “就在那等着,别乱跑。”林宴会说完就挂了电话。

    梁成舟到了酒店大堂没看见林清竹,心头划过一瞬心慌,往门口的位置走,看见王深站在旋转玻璃门的里侧,快走过去,“她人呢?”

    “下雪了。”王深手指了指门外面,“那姑娘在外面看雪。”

    梁成舟闻言立马朝屋外看去,林清竹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酒店外面的屋檐下,双手插在衣兜里,仰着脑袋在看天空中轻舞飞扬的雪花。

    “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他问王深。

    “嗯。”王深点头,将看见的全部都告诉他:“我送客户下楼,那姑娘在前台开房被告知没房间了,回来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那发呆,她五分钟前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去外面看雪了。”

    “你上去休息。”梁成舟眼睛紧盯着屋外,吩咐王深:“我待会儿发你一份清单,你让王思明早回市里买了送到我房间。”

    “好的,梁总。”王深话音刚落,就见梁成舟朝酒店外走,他站在原地看了几秒后,随即很有眼力见地转身按电梯回楼上房间睡觉。

    梁成舟出了旋转大门,脚步轻缓地走到林清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停下,见她穿着长到膝盖的黑灰色大衣,长卷发披散着,比下午在公司门口见到她时多戴了一顶黑色的毛呢贝雷帽。

    即使穿着厚厚的毛呢外套,也能从她的背影和纤细笔直的小腿瞧出她身形纤瘦单薄。

    她静静地站在屋檐下,背影写满孤寂。

    好像这世界,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印象里,林清竹一直都这样,身上总是带着忧伤,即使是笑着的,也能从她的笑容里看见被她隐藏起来的那股忧伤。

    那股忧伤不是淡淡的,很浓烈。但同时伴随存在着的,是她身上又有很矛盾的活力,非常旺盛。

    梁成舟之前猜测,林清竹活得不快乐,但她在努力让自己快乐起来。

    后来发现不是,她身体里的快乐大过忧伤,她一直在快乐地生活,但总有让她伤心的事情发生。

    原本,他想带给她快乐。

    结果,他也让她伤心了。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给她打了通电话。

    想她接他电话这事,他一直挺执着的。

    没有意外,林清竹没接,她听见手机响从衣兜里拿出来看了一眼,看见是他,又揣回了兜里。

    “清竹。”梁成舟不自觉叫出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林清竹身体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不再仰望天空,头垂下来看着地面。

    真不巧,乌山就两家酒店,梁成舟也在这家。

    之前在他公司门口撞见,现在又在这儿又碰见。

    怎么绕来绕进都能遇上?就躲不掉吗?

    “清竹。”梁成舟往前走几步,朝她的背影又喊了一声,他希望她能回头看看他。

    林清竹脑袋动了动,侧身回头看向理她不远处的男人,对他笑了笑,“成舟哥。”

    梁成舟上前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她脸上,柔声问出心里的疑惑:“不是跟朋友过节?怎么在这儿?”

    “知意的车坏了,我来接她。”林清竹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酒气,明显是喝了酒。

    抬眼见他身着单薄,眼底发红,脸色苍白夹着倦色,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她人呢?”梁成舟问。

    林清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远处,眼神没了焦距。

    轻声说道:“走了。”

    “你怎么没走?”

    “人多,我的车坐不下。”

    “今天圣诞,房间不好订。”

    “确实没房了。”

    “那你今晚准备怎么办?”

    “小叔找了人来接。”

    “你知道我在乌山,就没想过给我打个电话?”梁成舟语气平平淡淡,心里却堵了一口闷气撒不出来。

    林清竹阖了阖眼皮,僵硬地回答:“你在工作,不好麻烦你。”

    “麻烦?”梁成舟苦笑一声,滚了滚喉结,“你在我这儿,永远算不上麻烦。”

    “谢谢,是我不想麻烦你。”林清竹心口发紧,道完谢后就赶他走,“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梁成舟比平时更受不了她的冷漠,掰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猩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就这么讨厌我?跟我站一块都觉得难受?”

    “我没讨厌你。”林清竹勉强扯起一个笑脸,“成舟哥,我……”

    梁成舟再没了之前的冷静克制,气恼地捏着她肩膀把她抵在身后的墙柱上,他像是生气了,表情和眼神都很凶,“能不能别叫我哥?谁想当你哥?我有妹妹,不缺你这个妹妹。”

    林清竹愣了几秒,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眸中水光流转,她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爽快答应他,“你说得对,这称呼的确不合适,不只你听着烦,我喊得也很累。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见面不必打招呼。”

    确实,她不是他妹妹,他不认,她也不想当。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梁成舟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清竹红唇微扬,“不重要,我是这个意思。”

    梁成舟又气又无力,心脏疼得难受,第一次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跟人说话:“清竹,我求你了,别这样跟我说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不管不顾地将林清竹扯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今天关心我,叫我注意安全,我好开心。”

    林清竹几乎是懵的,她整个人处在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抱着她的人让她觉得很安心。

    周着弥漫着的浓烈的酒气,还有梁成舟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薄荷香气,让她竖起的刺收了回去,也让她突生出一阵强烈的冲动。

    她想回抱梁成舟,抱抱拥抱着她的这个人。

    他喝酒了,大概率还喝醉了。

    此刻她做什么,都有了借口。

    梁成舟的嘴唇贴上她问热的耳廓,小声问她:“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林清竹缓慢地抬起手,迟疑小心地将手臂慢慢环在他劲瘦的腰上。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什么都行,我想听你跟我说话。”

    “你喝酒了?”

    “嗯。”

    “喝得多吗?”

    “很多。”

    “是不是难受?”

    林清竹突然这么温柔地关心他,让梁让成舟很受用,但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很快又反应过来她前一句问他是不是喝酒了。

    原来是怀疑他喝醉了。

    他在饭局上确实喝了不少,但不至于醉。

    刚巧还没想好怎么把她骗上楼,于是将计就计道:“头疼。”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困。”

    “那你快回房间睡觉。”林清竹确定他是真的喝醉了,用手轻拍他的背,“记得叫前台送一碗醒酒汤,你喝了再睡。”

    梁成舟舍不得,还想再抱抱她。

    脸埋进她颈窝,很久没说话。

    天空中下着大雪,冷风习习地吹,梁成舟的呼吸很热,有节奏地打在林清竹的锁骨上,贴着她颈侧的脸颊在微微发烫。

    弄的她也觉得热,周着的空气好像都变热了。

    梁成舟长时间不说话,林清竹很怕他就这样睡着了,伸手推了推他肩膀,问:“你助理呢?”

    “不知道。”

    “你房间在哪儿?”

    “顶层。”

    “房间号还记得吗?”

    “嗯。”

    “你自己上去行吗?”

    “看不清路。”

    “我送你上去?”

    “好。”

    林清竹等了一阵儿,见抱着她的人还是不打算放开她,在他怀里挣了挣,“你别睡着了。”

    梁成舟这才终于有了反应,直起身慢慢放开她,微眯着眼,看她的眼神比之前迷离,像是酒劲上头醉得不轻。

    他牵起林清竹的手,转身往酒店里走。

    一路坐电梯上楼,林清竹打算把梁成舟送到房间门口就走,却没想到他直接打开房门将她拉了进去,力气大得吓人。

    门“咚”地一声被关上。

    “唔……”林清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整个人就被梁成舟捏着肩膀摁在了门板上,熟悉的男性气味朝她压下来,吻也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带着浓浓的酒气。

    第39章 乌山 我快疼死了。

    “唔……”林清竹挣扎着拼命推他, 想说的话被急切的吻堵进喉咙里,“梁……”

    时近深夜,万籁俱寂, 房间没开灯, 四周黑漆漆的, 只有窗外依稀可见的微弱光线透进来。

    黑暗中暧昧横生……

    梁成舟不顾林清竹的挣扎, 捏着她的两只手腕分别按在肩膀两侧,膝盖低着她乱动的大腿, 专心吻她。

    撬不开她的牙齿,就在柔软的唇瓣辗转流连, 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吮吻, 又重重地含吮碾压。

    他刚在电梯里就想好了, 反正已经装醉了, 索性装到底。

    他没对她犯过浑, 就借醉酒浑一次。

    林清竹手脚被梁成舟控制住,全身都使不上力, 没办法,只能张嘴咬他,他却趁机溜进去,手掌拖着她的后颈,缠住她的唇舌纠缠。

    她尝到了他口腔里红酒的醇香酸涩, 带着浅淡的葡萄香气。

    混蛋。

    她刚不忍心, 怕咬疼他,他却越来越过分。

    林清竹又气又急又烦,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心一横,逮着梁成舟的舌尖乱咬一通,一口又一口, 时重时轻的力道。

    有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咬死他,一了百了。

    “嘶……”梁成舟疼得直吸气。

    属狗的?咬这么狠。

    梁成舟的舌头又麻又痛,他猜想他要再浑下去,可能真会被林清竹咬掉舌头。

    被迫退出来,却还是不愿放开,唇贴着唇,喘着粗气控诉她:“我快疼死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清竹满脸绯红,心跳如鼓,气喘得比他还厉害。

    右手挣脱开他的钳制,伸手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面前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太高了,挡住了大半光亮,她迷茫的眼神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跟他对视。

    迫切地需要知道答案,“我是谁?”

    梁成舟心底一痛,这傻姑娘是真的傻。

    居然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她觉得他醉得认不清她。

    可除了她,他谁也不要。

    “清竹。”梁成舟嗓音哑得像沙砾,捧着她的脸颊,把话衔进唇间,“我好想你。”

    她离开的五年多,他每天都好想她,没有一天不想。

    林清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骤然放大,背脊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她想说句话,他却不给她机会说。

    梁成舟在用行动告诉她:我真的,很想你。

    这个吻不同于刚才,不再急躁,也不再有阻力,梁成舟摩挲花瓣似的轻缓厮磨林清竹的下唇,再游离至上唇轻吮,舌尖轻轻撬开她紧闭的牙齿,很顺利游曳进她的唇腔,深触她的柔软和香甜。

    手摸到她的双手,将她的掌心摊开,修长的手指填满她的指缝,扣紧后不轻不重地握了两下,转而把她的手臂抬起按在墙上,方便他动作。

    林清竹长睫眨动,缓慢地阖上眼皮,在不断勾缠唇间本能回应他,彻底忘记了抵抗。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

    也是现在这样的夜晚,不同的是,现在是寒冷的冬季,而那时是炎热的夏天。

    那天晚上,林清竹精心打扮,又是弄头发又是化妆,穿着从未尝试过性感衣裙,为了好看还蹬了双高跟鞋。

    将自己收拾的自己都觉得美得不行后,她打电话叫梁成舟回家。借口庆祝他即将大学毕业,她买了很多酒回去,誓要将人灌醉,任她宰割。

    他们在客厅的沙发聊天喝酒,梁成舟对她没防备,被她劝了不少酒。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却只喝了几小口。

    喝到尾声,她见梁成舟眼神开始迷离,立马开始憋了一晚上的计划。

    她假装醉酒要去卫生间吐,起身时故意没站稳倒在梁成舟身上。他扶她起来,她就顺势横坐在他大腿上,用手臂圈住他脖子,凑近他想要亲他,被他快速躲开。

    她鼓起勇气亲第二次,梁成舟又偏头躲开,第三次还是躲。他也不说话,只皱着眉头不明意味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很深很暗,像是很不高兴她莫名其妙的行为。

    林清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莽劲,气恼地拽住梁成舟的T恤领口要他低头,他不肯,她就莽撞又生涩地撞上去,牙齿磕到了他唇角。

    他要推开她,她又着急又慌乱,不知该如何继续,就按照之前想象过的来。

    先轻咬他的下唇,再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一下,学着电视里看过的,蹭他滚烫的唇瓣,来回磨碾,不得章法地乱吻一通。

    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咬着贴着他的唇,磕磕绊绊地喊他的名字,“梁成舟。”

    怕被他彻底推开,她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搂着他脖子,直到感觉他有一丝妥协,才腾出一只手拉后背的拉链。

    梁成舟紧皱着眉头要给她把衣服穿上,她趁其不备,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咬住他的唇瓣,示弱地跟他撒娇,娇滴滴地喊他,“梁成舟。”

    她彻底豁出去了,顾不上羞耻和形象,就想着怎么样都要拿下他。

    梁成舟的表情比之前还让人读不懂,但一直很坚持,拉她的胳膊,扯她的手,“喝多了就去睡觉,不要胡闹。”

    林清竹很不喜欢他说她胡闹,她明明没有胡闹,她胡闹什么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任性和大胆,拉着他的手放在如棉花般柔软的地带,湿热的舌尖轻舔他的喉结,“你不喜欢吗?”

    挨得太紧,他俩身上都出汗了。梁成舟额头的汗珠滴落在她手臂上,神情难|耐地捏着她手腕,还是想要推开她,“清竹,我……”

    林清竹不想听他说废话,她只想他亲亲她,抱抱她,她很需要他的回应,“梁成舟,你抱抱我。”

    “亲我一下好不好?你从来都没有亲过我。”

    “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

    梁成舟嘴唇无声动了动,他也没说出为什么不行的所以然来。

    “不行就是不行。”

    “怎么样才行?”

    “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没闹。”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又亲了下,小声说着:“你不是说过,我想干什么都可以吗?满足我好不好?”

    林清竹说完又贴上去吻他,这次他虽没避开,却也没作出任何要回应她的举动。任她怎么样,梁成舟都无动于衷。

    她急得快哭了,“梁成舟,就一次,好不好?”

    林清竹真的等了很久,等到眼角不自觉流出泪水,等到她都准备放弃了,梁成舟才开始回应她。

    他的吻不似她那样急躁,双手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呼吸扫在她脸颊,一点一点循序渐进,从碾到吮再舔,从上唇到下唇再到唇珠,勾着她的舌尖进入他唇腔,紧密纠|缠,再推回到她的,来回扫|荡。

    林清竹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气息越来越急,黏乎的吞|咽声放大在耳边时,及时摸了一片薄薄的小方块塞进他手心,圈着他脖子怯怯地看他。

    梁成舟看着手心的东西一下就怒了,伸手重重地打了一下她屁股,眼神恶狠狠地凶她:“林清竹,你今晚吃豹子胆了是吧?敢情还是有备而来?”

    林清竹羞愤难当,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哼哼唧唧地小声喊:“疼。”

    “疼死你算了。”

    “你好凶。”

    “下去。”

    “不下。”

    梁成舟哑着嗓子吼她:“林清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想跟你做。”

    “胡闹。”

    “你明明有感觉的。”

    “闭嘴。”

    那一刻,林清竹是真觉得有些委屈,梁成舟太凶了,一连串的对话他都在很凶地吼她。

    他着她的眼神很凶很陌生,像是非常失望,也像是在极力忍耐,忍着不对她发火。

    他猩红的眼睛甚至让她怀疑,他想打她一顿。

    梁成舟生气了,对她很失望。

    这个认知让林清竹心底漏掉一拍,身体的燥热极速涌退,周身的血液开始发凉。

    “对不起。”从他身上下来,她捡起地上掉落的衣服。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边穿衣服边哽咽着跟他道歉,“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不要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梁成舟眉间皱得紧紧的,语气很不好地问她,“哭什么?”

    林清竹没说话,太难堪了,她一秒钟都呆不下去,快速穿好衣服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梁成舟追过来拉住她,“去哪?”

    林清竹羞愧不已,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只想快点离开。

    “说话。”

    梁成舟又吼她,“我让你说话。”

    “对不起。”林清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对不起什么?”

    “……”

    “哑巴了?”

    “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生气?”

    “我胡闹。”

    “清竹,这种事情,是我在占你便宜,你是女孩子,吃亏懂吗?”

    “我没觉得。”

    “但我不能这么做。”

    林清竹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喜欢她,所以不愿意跟她做,“我知道错了,真的对不起。”

    “傻不傻?”梁成舟叹气,用温热的指腹给她擦眼泪,“别哭了。”

    他的温柔又让她迷失沦陷。

    林清竹突然很害怕,她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梁成舟,无语伦次地跟他道歉:“梁成舟,你别凶我。”

    “对不起。”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气。”

    “不要不理我。”

    “不要把我赶出去。”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你别不要我。”

    她哭得泪流满面,嗓音颤抖,“我害怕。”

    是真的真的……很害怕。

    谁都可以不要林清竹,只有梁成舟不行。

    “梁成舟。”林清竹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带着恐惧和忐忑问他,“你也不要我吗?”

    她追问:“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梁成舟没有回她的话她的问题,只情绪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后,猛地将她扯进怀里紧紧地拥抱她。

    随后低头吻她脸上的泪水,怜惜地吻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嘴唇。

    很温柔地叫她别哭了。

    后来情到深处,还拉着她的手让她帮他戴。

    林清竹后来猜测,应该是她哭了,哭得太伤心了,梁成舟才心软的。

    也暗暗怪过他,他不该心软的,不管她哭得再伤心,他都不该心软。

    跟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体验感当然是非常美妙的,身体会不断有电流穿过。

    梁成舟问她:“可以吗?”

    “嗯。”她点头。

    林清竹没法儿具体形容那种感觉,她只知道她很喜欢,喜欢那种不可言说的奇妙感,喜欢跟他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喜欢叫他名字:“梁成舟。”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那晚的梁成舟很温柔,也很凶很霸道。

    这事他俩都没有经验,生瓜蛋子两个,亲一下碰一下都带着小心,不敢放开了来。可又带着急切和渴望,摸索了半天又研究了半天,才终于……

    一开始他看她疼还会温柔地抚摸她的背脊,轻吻她的眼角安抚她,“不哭。”

    一点一点吻掉她的泪水,“乖,你乖,不哭啊!”

    后来等过了那阵儿不适应梁成舟就开始霸道起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的温柔彻底消失了。

    他很喜欢接吻,林清竹好几次都觉得,他要再晚一秒停下来,她就憋死了。全世界最好笑的死法,接吻的时候不会换气,硬生生将自己憋死的。

    她还困惑:大家都是人,也都是第一次,他为什么就这么会?

    更可气的是,人还会在她大喘气的时候嘲笑她,“好笨。”

    笑完又压过来亲她,他们一直都在接吻,停不下来。

    从沙发到他卧室的大床,再到浴室,可算是结束了。她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沾床就睡着了。

    林清竹那天晚上不知道,也没细想过,梁成舟后来为什么又愿意的。她只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她很开心,非常非常,超级超级开心。

    那种开心,只有梁成舟能带给她。

    后来出国,午夜梦回睡不着时,她仔细回想才明白,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蠢了。

    她那时的认知里,只要梁成舟肯跟她做,就是喜欢她。

    他喜欢她,哪怕一点点,她就能很开心。

    第40章 乌山 我舌头也破了。

    从回忆拉回现实……

    林清竹感觉自己全身都飘忽忽的, 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也感觉到梁成舟身体发出了急切的需求,他在扯她腰间的衣服, 手已经伸进去了。

    身体能接受他的触碰, 也喜欢那种感觉, 是毫无排斥的接受和喜欢。

    喜欢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味, 喜欢全身被他包围的感觉,喜欢他急促难耐的呼吸。

    身体向大脑传达的信息是——她想要更多……

    梁成舟在自己再不停下, 就要扒光林清竹衣服前停住这个吻,他深知不能再吻下去, 她还没原谅他, 不会愿意的。

    他是利用醉酒骗她, 才让她暂时卸下了对他的防备。如果今晚被他哄骗着跟他做了, 她明早就会玩消失, 一直消失,躲他比之前还狠。

    这傻姑娘的性格他可太了解了。

    别人对越喜欢的, 越在意的,会越想要靠近。

    而林清竹,她只要感受到她想要的东西有一点点的可能不会属于她,那她就不要了,再喜欢都不要。更不谈他这种“抛弃她”, “不要她”, 她早就不要了的。

    所以梁成舟不敢,是真的不敢。

    感受到林清竹的身体发软站不住,梁成舟帮她把内|衣扣好,手从她衣服里撤了出来,用胳膊圈住她的腰托住她, 防止她往下滑。

    嘴唇慢慢挪到她唇角,再一点一点滑至脸颊,温热的舌尖扫在滚烫的耳廓,最后抿着她粉嫩饱满的耳垂。

    林清竹身上哪儿都长得好,廋也不是干廋,该有的地方都有,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又香又软,亲她哪里他都很喜欢,就比如此刻吮着的耳朵,但就是耳垂上挂着的银色大耳圈非常碍事,他是真想给她取下来扔远些。

    明明呼吸急促,梁成舟却怕惊扰林清竹,拼命压制着,只敢在她耳边轻轻地喃呢:“跟我结婚?”

    林清竹的呼吸比他还急,大脑意识并不清醒,却本能知道摇头拒绝。

    脑子混混沌沌的,喉咙也像被人捏住了气管,无论怎么吸取氧气总有口气喘不上来。

    一分钟后,理智回归,最先出现的情绪是——懊恼。

    而后是——后悔。

    非常懊恼,非常后悔。

    她在心里问自己:你在干什么?疯了吗?

    林清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围巾外套就要走。

    梁成舟当然不会让她走。

    一只手用力按住门,一只手扯住她手腕,说话时气都没喘匀,“去哪?”

    “接我的人应该快到了,我得走了。”林清竹低着头不肯看他,指甲发狠地扣着手心,推不开他又很着急,“你让开。”

    “不要走。”梁成舟揽着她的腰将她禁锢住。

    “放开我。”

    “我不可能让你走。”

    “放开。”

    “清竹,不要再逃避我了。”梁成舟肯定地说:“你并不抗拒我的靠近。”

    刚才的吻,她有回应他。

    林清竹根本不听他说话,只一个劲地推他,气恼地捶打他的胸膛和肩膀。

    此刻她才意识到,梁成舟根本没醉。

    是她忘了,他说过他小学毕业就开始偷喝梁叔私藏的年份老酒,酒量好得吓人,轻易不会醉。

    梁成舟看她情绪激动,怕她又像昨晚那样,只能先安抚。

    腾出一只手掏出兜里的手机,点开林宴的聊天框拿给她看,“林宴发给我的消息,他不知道我在乌山。”

    “你小叔找的人是我,不会再有人来接你。”

    林清竹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彻底傻了,梁成舟没有撒谎,确实是她小叔跟他发的消息,让他来乌山接她一趟。

    她想不通小叔为什么这么做?

    林宴半小时前给梁成舟发的消息:

    [去趟乌山,把我大侄女接回市里。]

    [动作快点,她现在大雪地里冻着。]

    “能不走了吗?”梁成舟低头问怀里的人。

    林清竹还是挣扎着要走,她压根儿没考虑过他的话。

    怎么可能不走?必须走,立马走,她就不可能跟他待在一块儿。

    “我找别人来接。”她话没说完就要摸手机打电话。

    梁成舟眉毛一拧,抢走她的手机,“找谁?”

    “还给我。”

    “你想给谁打电话?”

    “不要你管。”

    “你说,你打算找谁来?”

    “陈逸。”林清竹脱口而出说了此刻最有可能会来接她的人,“他肯定愿意来接我。”

    说话的同时她踮着脚伸手去抢手机,“你把手机还给我。”

    她不提陈逸还好,梁成舟从她嘴里听见陈逸的名字就觉得受不了,怒火升腾直往脑门儿冲。

    原来陈逸在她心里已经是无助时可以求助的人了,原来她和陈逸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原来他还比不过陈逸。

    “想都别想。”梁成舟边说边转身,把林清竹的手机用力扔进客厅的沙发,也可以说是砸。

    他太生气了,已经管不了她愿不愿意。给陈逸打电话?想都别想。

    梁成舟回身将林清竹打横抱起来,大步朝房间里走,脸色冷得吓人,“今晚你哪儿都去不了。”

    “放开我,你别太过分。”林清竹眼睛都气红了,因为不停地挣扎,小腿在空中乱晃,拳头一拳拳用力打在梁成舟肩膀。

    气急了大声吼他:“梁成舟,你混蛋。”

    梁成舟不管不顾,当没听见她的话。把人抱进浴室放在地上,耐着性子对她说:“去洗澡。”

    “不早了,洗完早点睡,明天我送你回市里。”

    “不要再想着找人来接你。”

    “我不放你走,你就走不了。”

    “今晚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别跟我犟,也别逼我把你捆起来。”

    “滚开。”林清竹发了疯似的对他又推又打,连踢带踹,重重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走?”

    “如果你气不过,想打架想发泄想骂人,我可以陪你打一架,或是任你打任你骂,绝不还手。”梁成舟不管她的动作,她的力气打在他身上根本就感觉不到疼,反倒有些担心她手打疼了,“但你得答应,打完就乖乖地洗澡睡觉。”

    林清竹气得理智全无,喘着粗气对他拳打脚踢,胸脯剧烈起伏,眼泪无声掉落,“你混蛋。”

    “你到底想干什么?”

    “凭什么抢我手机?”

    “凭什么不让我走?”

    “把手机还给我。”

    “你根本没醉,你骗我。”

    “王八蛋,让我走。”

    “我不想看见你。”

    “你总出现干什么?”

    “我讨厌你。”

    “不要讨厌我。”梁成舟心脏疼得厉害,也慌得厉害,强硬地掰她的肩膀将她摁进自己怀里。

    他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不高兴。可总惹她哭,让她伤心的人,却是他自己。

    “我讨厌你。”林清竹哭着重复。

    梁成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不讨厌他。

    轻抚她的背脊,嗓音温柔得不像话,“不哭了好不好?”

    他知道,林清竹不是讨厌他,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因为还喜欢他,但不想承认,却被他发现了,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

    两人推推搡搡地拉扯着,林清竹情急之下,一口咬上了梁成舟脖侧的软肉,她没办法排解那种又烦又乱的无名情绪,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咬他。

    她恨不得咬死他。

    直到嘴里出现难闻的血腥味,林清竹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崩溃来的比想象得快。

    再也控制不住鼻尖的酸楚和心底的难过。

    林清竹浑身都在抖,放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问:“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不让我走?”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为什么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要做那些让人误会的事?”

    “为什么……”

    脖子的疼比不上心底的疼,梁成舟的心在抽着疼,疼得厉害。

    手掌轻轻地拍打哭到崩溃姑娘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地安抚她,“不哭,不要哭。”

    抚摸她披散在后背的长卷发,从后脑勺到发尾,“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总让你哭。”

    在她哭声越来越来弱,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清竹,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他此生最后悔,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就是五年前丢下她。

    让她觉得——梁成舟也不要林清竹了。

    ……

    林清竹洗完澡趿着拖鞋从浴室出来,光着两条腿觉得非常不自在,她没有换洗的衣物,梁成舟给她找了件他的衬衫当睡衣穿。

    衬衫再大,也只能遮住屁股下面一点的位置,动作大一点都有可能会走光。

    她一直的习惯都是洗完澡必须从里到外换上干净的衣物,她刚习惯性把脏的内|衣裤给洗了,所以此刻衬衫里面空着什么都没穿。

    也有想过穿酒店的浴袍,但一想到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就怎么都接受不了。

    可穿着梁成舟的衬衫,跟他待在一间屋里,还真空在他面前晃,也太尴尬。太暧昧,太不合适,太不可以了。

    所以,林清竹出去后对梁成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找条裤子。”

    梁成舟带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邮件,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听见声音下意识偏头看过去,一眼瞧见林清竹那双白皙笔直的长腿。

    不自觉滚了滚喉结,匆匆扫两眼后立马移开视线,撩起眼皮看她的脸,“你说什么?”

    林清竹别扭小声地重复:“给我找条裤子。”

    “没有。”梁成舟摇头,“我来工作,只带了几条西裤,你穿不了。”

    他们一起住过几年,他自然知道林清竹洗完澡不穿脏衣服的习惯,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他给她找条裤子,她肯定是把脏的内衣裤洗了,里面没穿。

    “西裤也可以。”林清竹觉得有裤子穿就行。

    体内燥意升腾,梁成舟指节低着鼻尖假意咳嗽一声,意味不明道:“会不舒服。”

    她里面光着,那里的皮肤娇嫩,怎么禁受得住男士西裤的摩擦。

    林清竹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小脸涨得通红,有一瞬间她是真想冲到梁成舟面前,把他身上的睡衣扒下来自己穿,或是拿去烧了剪了扔了。

    凭什么他自己穿着干净舒适的男士睡衣,而她连件换洗衣物都没有。他非把她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助理和司机都睡了,我不能酒驾,真不是不送你回市里。”梁成舟边说边起身走到她面前,瞧见她把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都扣上,将胸前的位置遮得严严实实,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你要不介意,我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你穿,这件能舒服点儿。”

    “不要。”林清竹忿忿,眼神嫌弃,手比划着做了个拒绝的动作。

    而后手一摊,“你把车借我,我自己开回去。”

    “不安全,我不放心。”梁成舟眉眼带笑,很轻地打了一下她摊着的手心。

    看着她,他就觉得开心。

    林清竹站在他面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长发湿哒哒地披在肩后,粉白粉白的小脸儿倒是挺可爱的,因为刚在浴室哭得太厉害,这会眼睛和鼻头都还红红的,像是被人欺负过。

    过分宽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更是显得身体格外纤细瘦小,她还时不时吸一下鼻子,神情带着些许幽怨,整个人瞧着有那么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梁成舟发现,林清竹穿白色是真的好看。

    再配上她那张娇俏灵动的脸,很轻易就能把人心底深处的邪念勾出来。

    他不能想,一想身体里的火就会烧得更旺,也不敢低头,她不只光着两条腿,衣服里面也光着。

    把她留下来,是给自己找罪受。

    可要放她走,他又不乐意。

    “有什么不安全的?”林清竹撇了撇嘴,执意要走,“我又不是无证驾驶。”

    “这事你不用想,我不会答应。”

    林清竹在心里骂他:梁成舟,你大爷的。

    “偷着骂我呢?”梁成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傻子一个。

    傻得挺可爱。

    “不可以?”林清竹惊了下,心想梁成舟是会读心术吗?斜他一眼,“就骂你。”

    梁成舟也不生气,还问她:“骂的什么?骂出来我听听。”

    “骗子,混蛋,王八蛋,臭流氓,死无赖。”

    “骂舒服了?”

    “没有。”

    “那再接着骂。”

    “你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你不要脸,不是人。”

    “没词了?”

    “……”

    “有这么生气吗?”

    林清竹翻白眼,用鼻腔“哼”了一声。

    “非常生气?”

    “对。”

    “怎么才能让我们清竹高兴点?”梁成舟笑得不行,抓着林清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的位置,“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放开了打,我绝不还手。””打死你也出不了这口气。”林清竹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

    “那怎么办?”

    “让我走。”

    “你要把我揍趴在地上起不来,我就让你走。”

    “你……”她就是再练二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阴险狡诈的王八蛋。

    “别生气了,我让你再咬一口。”梁成舟拨了下衣服领口,把脖子上她咬的牙印掀给她看,“你刚咬的左边,现在咬右边,咬对称些,我好上药。”

    林清竹看着他左侧脖子那个狰狞的,新鲜的,有小半圈还破了皮滲着血的牙印,彻底哑火了。

    她刚咬那么狠,挺过分的。

    梁成舟就知道她不会,故意问她:“咬吗?”

    林清竹不说话。

    梁成舟跟受虐狂似的,追着人问:“咬不咬?”

    “我又不是狗,没这癖好。”林清竹眼睛立起来,想做出很凶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凶。

    “你比狗厉害。”

    “什么意思?”

    “我舌头也破了。”

    “活该。”林清竹心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梁成舟眉梢一挑,“嗯”了声,笑了,笑得非常得意,“能换你一个吻,值了。”

    “你闭嘴。”林清竹脸色瞬间爆红,音量不自觉大了些,“不许说话。”

    他怎么这么烦。

    “好了,不逗你了。”梁成舟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伸手摸了摸她后背湿答答的头发,柔声道:“先忍一晚上,明早睡醒后会有人送干净的衣服来。”

    说着从行李箱里拿出吹风机递给她,“去把头发吹干。”

    林清竹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拿着吹风机走了,走之前还小声地嘀咕一句:“烦死了。”

    她那句“烦死了”,让梁成舟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以前那个林清竹。

    那个不高兴会瞪他,跟他发小脾气,开心了又会跟他撒娇,跟他玩闹的林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