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融合 “我不会失控的。”
寒冷、饥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林斯从被刺骨的寒意冻得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十分简陋的小屋子里,正有呼啸的寒风从破败的门窗里刮进来。
窗外天光昏沉, 一望无际的冰雪与枯枝充斥着整个视野。
这似乎是一个已经荒废了很久的林中小屋,而他正浑身脏污、狼狈不堪地坐在一块单薄的木板床上。
“林叔。”
“你醒了。”
林斯从还没从眼下茫然的处境里回过神来, 一道略显冷淡的男声, 突兀地响在狭窄冰冷的空间里。
林斯从被冷风吹得直打寒颤, 有些艰难地侧过脑袋,才发现房间角落的木椅上, 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 长腿交叠, 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要隐入黑暗里。
“谁?”
“谁在那里……?”
林斯从声音都在发颤, 连日的惊惧奔波,不仅让他的身体快要到达崩溃的边缘,精神更是再也受不得一点刺激。
“林叔, 你不认识我了吗?”
隐在黑暗中的那人, 似乎是被林斯从狼狈的模样逗得轻笑了一下, 像是为了满足林斯从的好奇心般,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将面容暴露在不甚明亮的灰暗天光里。
眉目深邃,瞳黑如墨, 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惊为天人。
“宋……宋晏怀!”
“咳!!”
林斯从震惊着嘶吼出声,冷风灌入咽喉, 带出了一串剧烈的咳嗽。
“咳!我就知道是有人在故弄玄虚!”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鬼!!”
他激动挣扎着想站起
来,脚刚落地,小腿处便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他惨叫一声,瞬间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林斯从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这才发现右腿上布满了凝固的鲜血,有惨白的腿骨穿透了皮肤,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过低的气温让腿部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也让林斯从失去了对伤痛的感知。
“别着急,林叔。”
“你的腿断了,动作要慢一点。”
宋晏怀语气平缓带着安抚,说出的内容却让林斯从一点也冷静不下来。
“这是哪里!”
“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个地方!”
“还装神弄鬼搞出些鬼把戏!”
林斯从面目狰狞,全然没有了平日温和谦虚、平易近人的模样。
按照他的计划,他原本应该坐上飞往国外的飞机,入住他在外购置的豪华房产,享受着财富与自由,从此逍遥自在。
而不是被莫名困在罕无人迹的深山老林,还被摔断了腿。
“林叔,别激动。”
宋晏怀起身踱至林斯从眼前,居高临下,漆黑的瞳孔微缩,像某种伺机而动、锁定猎物的野兽。
“说起来,你其实还要感谢我,”宋晏怀抬脚,轻轻地踩上了林斯从裸露在外的断骨。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恐怕,已经同宋祈,在地狱相见了呢。”
林斯从惨叫一声蜷起身体,冷汗顿时打湿了他凌乱污糟的头发。
“宋祈……”林斯从听到这个名字,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
他惨白着一张脸,竭力抬头看向宋晏怀,努力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晏怀……小晏……”
“我跟你父亲是很好的朋友,你知道的是吧……”
他揪住宋晏怀的裤脚,讨好而卑微:“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快点带我出去,好不好。”
宋晏怀不置可否地后退一步,挣开了林修从满是污渍的手。
看着裤脚上留下一道污痕,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嗤。”
他蹲下身来,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冷漠与厌恶。
“你说宋祈啊?”
“他如果知道,你才是将他推入地狱的幕后黑手。”
“你说他会不会让我放你走?”
林斯从讨好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他的视线从宋晏怀冷冽的眉眼,挪到了他身后的黑暗里。
黑暗里,似乎有黏腻的黑色线条在翻涌。
它们像有生命力般,慢慢堆积、融合、生长。
林斯从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睁睁看着那浓稠黑雾,渐渐凝实,变成了一具焦尸。
焦尸的四肢动了动,发出了"咯嘣"几声突兀的脆响。
它僵硬地朝前挪动了一步,已经被烧得炭化的五官轮廓,艰难地拉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林……”
“林、……”
它炭化的咽喉肉眼可见的震颤着,发出了几声粗粝嘶哑的声音。
“林先生……你为什么要骗我……”
“疼,烧得好疼……”
“你来陪我好不好……”
它微笑着向前又挪动了一步,动作间,有黑色的焦块窸窸窣窣地脱落,露出了里面鲜活跳动的血肉。
林斯从大脑一片空白,他有些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就这么一瞬间,那微笑着的黑色头颅,就这么突兀的贴在了他的脸前。
额贴额,眼对眼。
灼热的温度伴随着血腥焦煳的味道,一股脑的侵袭进林斯从的五感。
空洞洞的焦黑眼眶,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林斯从目眦欲裂的双眼。
它嘴角朝上弯了弯,受到挤压的脸颊又掉下来一块焦黑肉块,底下红肉翻卷,白骨森森。
“我是宋祈呀。”
“你认不出来了吗?”
它微笑着举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刻刀,轻轻地抵在了林斯从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锋利的刻刀,像手指插入豆腐一样,毫无阻碍地没入了人类的心口。
“用你的心头血,好不好。”
林斯从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眼前的景象,双眼翻白,僵直着朝后倒了下去-
宋晏怀没动,他看着那个焦黑人影站了起来,原本碳化的外貌褪去,变成了胸口插着刻刀的少年模样。
千疮百孔,血肉模糊,是自己人类身体死亡时的样貌。
一室寂静。
少年的面貌身形,在宋晏怀的注视中不断变化起来。
有在寒冷的冬夜,手指生疮也在苦练雕刻技术的模样。
有因为指法功夫没达到宋祈要求,被罚跪的模样。
有在南城福利院,被大孩子欺负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甚至有赤身裸体,被丢弃在垃圾桶,差点被老鼠咬断手指的婴孩模样。
狼狈而难看。
“这样的我,还是别被阿辞看到了吧,多难看啊。”
宋晏怀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黑雾缠绕的人影眉心。
有丝丝缕缕的黏稠黑雾,顺着指尖抽离,缓慢地融入了宋晏怀身体。
“而且你怎么能,偷偷觊觎我的阿辞呢。”
“她只能是我的。”
话音落下,指尖的黑影消散,一个小木偶“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
守在门口的宋月,在听到这声动静的同时,顿时察觉到了一股十分暴戾阴暗的情绪,笼罩了整个山林。
有飞鸟惊惧四散,鸣叫着、扑腾着翅膀,朝更远的方向飞去。
片刻后,阴暗情绪又如潮水般褪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宋月犹豫半晌,在确认屋内没了动静后,终于忍不住推开了破败的木门。
“吱呀”一声,阻挡不了风雪,形同虚设的半边破门也隐入了室内的黑暗中。
“阿月。”
一道有些喑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宋月抬头看去,只见宋晏怀静静地站在屋里,神色阴暗,眉头紧蹙,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宋晏怀指了指地面的人,“把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宋月看了看地面昏迷不醒的林斯从,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担忧地开口询问道。
“阿晏,你还好吗?”
宋晏怀没有回答,只闭眼皱眉,宋月能清晰地看见宋晏怀脖颈间爆凸的血管,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宋月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终于,宋晏怀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底有宋月不曾见过的残暴一闪而过,片刻就消失不见。
“阿月,我不会失控的。”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我想陪伴守护的人。”-
温辞同赵芝芝泡完雪景温泉、接着又去体验了精油按摩,两人躺在床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享受着技师高超的按摩手法。
027在温辞脑海中时不时播报着宋晏怀的动向,在了解到宋晏怀终于没再移动后,帮不上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温辞,好歹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宋晏怀可能只是出去欣赏雪景去了,毕竟崩坏值也没动静,情绪感知也没问题。
温辞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她正被舒缓的音乐催眠得昏昏欲睡,突然,脑海里的027突兀地尖叫出声,吓得温辞整个人一抖,正给温辞按摩的女技师,都被连带着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赵芝芝侧过脑袋,诧异地询问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温辞。
“啊对不起,”温辞收敛起有些震惊的神情,朝身后被吓到的女技师和赵芝芝解释,“碰的地方有些痒,不好意思,我反应大了点。”
女技师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服务着眼前的少女。
待室内恢复了原本的惬意安静,温辞重新闭上眼睛,才在悠悠流淌着的泉水叮咚声中,惊诧地朝027发出了疑问。
[027!你刚才在说什么!?]
第22章 捕获 “是侵占,更是摧毁。”
[检测到林斯从踪迹。]
[检测到宋晏怀恶念载体踪迹。]
[检测到宋晏怀恶念载体踪迹消失。]
027在脑海中实时播报。
[检测到宋晏怀崩坏值增长!]
[宋晏怀崩坏值已达
百分百!]
[咦?]
027像是疑惑了一下, 继续道:[检测到宋晏怀崩坏值下降,目前崩坏值,百分之八十五!]
一连串的提示声接连响起, 温辞闭着眼睛好似舒服得睡着了,心中却早已被027接连不断的话语, 震惊得掀起了惊涛骇浪。
先不说林斯从怎么会和宋晏怀一同, 出现在这片深山。
也不提那承载宋晏怀恶念的木偶人怎么突然出现又消失。
只最后这条宋晏怀崩坏值达到百分百, 又瞬间下降至百分之八十五,就足够让温辞心惊胆战, 彻夜难眠了。
[027, 宋晏怀现在什么情况?]
温辞强压下内心的不安, 率先问出了关系到这个世界安危的问题。
[宋晏怀在回温泉山庄的路上,目前崩坏值稳定在了百分八十五。]027回答。
[怎么会这样?]温辞语气罕见地透露出了些迷茫来, [他们做了什么?]
[小辞,宋晏怀进入深山后,我顺便感知了一下深山周围的环境, 这才发现了林斯从与承载宋晏怀恶念木偶人的踪迹。]
[结合之前, 宋晏怀并不知道恶念木偶人曾偷偷来到你的房间, 我猜测, 应该是恶念木偶人承载的恶意达到了一定的临界点,才激发了它自由行动的意识。]
[恶念木偶人同宋晏怀一样,对你抱有好感, 所以没有伤害你。]
[但林斯从不一样……]
[林斯从是直接导致宋晏怀被杀害的真正幕后元凶。]
[林斯从的突然失踪,极有可能是恶念木偶人做的。]
[至于宋晏怀为什么崩坏值暴涨, 并且同时恶念木偶人瞬间消失,]027顿了顿,[小辞, 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温辞也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感觉到自己心跳有些加速。
[宋晏怀察觉到了恶念木偶人的不受控制,于是将这些年转移过去的恶念,悉数转移回了自身。]
[恶念木偶人没了恶念,无法再被你感知到。]
[宋晏怀接收了恶念,崩坏值暴涨至百分百。]
[又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将百分百的恶意压制住,稳定在了百分之八十五。]
[你是这样猜测的吗,027。]
027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小辞,宋晏怀很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毕竟在我的工作手册里,从来没有崩坏值达到百分百,还能压制住本能的恶意,强行维持住人类心智的先例。]
[小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如有异常,我会直接带你脱离世界。]
[你明白了吗?]
027的语气有些沉重,压得温辞有些喘不上气。
[那林斯从呢?你还能感知到他的踪迹吗?]
027很快给出了回答:[能,而且按他此时前进的方向,似乎是在回南城的路上。]
温辞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两人离开温泉疗养区,回到主厅时,天色已经渐渐黑沉了下来。
此时正是用晚餐的时间,许贺别出心裁地安排了篝火+烧烤+自助的用餐模式,同学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簇簇燃烧的篝火,烧烤架上青烟袅袅,烤肉和香料混合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空间,赵芝芝深深吸了一口气,肚子不争气的咕噜起来。
“好香啊!”赵芝芝立马冲进烧烤堆,加入了烧烤制作大队。
温辞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宋晏怀的身影。
[他还没到。]027提醒着。
温辞轻轻嗯了一声,在自助餐区随意拿了些食物,坐在篝火旁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枯枝覆雪,火光摇曳,身旁一片欢声笑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吧。”
立马有同学附和起来,不一会儿便有工作人员拿来了游戏卡牌。
众人围坐一圈,卡牌传递过来,温辞随手抽了一张。
许贺作为今天的东道主,自然是由他打头阵,开始了第一轮的游戏。
只见他满是笑意地站了起来:“既然是真心话大冒险,那首先一条,被抽到的人必须完成对应的任务,不能耍赖啊!”
底下顿时一片嘻嘻哈哈的起哄声。
许贺清了清嗓子,在任务卡牌中抽出一张,大声念道:“请给你右手边的人,一个甜蜜的吻。”
“哇哦!”底下响起了一片惊呼声,“许贺,怎么第一个就这么刺激哈哈哈。”
许贺神秘兮兮地环视了一圈众人:“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代号为‘红桃A’的同学啦。”
红桃A很快就举起了手,是班里一个很开朗大方的女孩,她右手边也是一个女孩。
女孩间的亲密毫无压力,她“吧唧”一下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在围观中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大家都是十七八岁青春正盛的年纪,第一个任务就将现场气氛推上了高潮。
接下去几轮也是十分紧张,温辞拿着一杯精致的甜点,神游天外。身边坐着一边尖叫,一边撸串的赵芝芝。
“请抽到皇后Queen的同学,对在场的一位异性,说出‘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这句话。”
“哈哈哈哈,可以借机表白哈哈。”
“哎,我怎么没抽到这个。”
“皇后Queen,谁是皇后Queen?”
叽叽喳喳一阵交头接耳,‘皇后Queen’始终没有人出来认领。
见温辞一直在吃那杯甜腻腻的巧克力慕斯,赵芝芝有些不妙地看了看被温辞压在杯子下的卡片。
她抵了抵温辞的胳膊:“你是卡片上什么?”
温辞被赵芝芝的动作拉回思绪,她一直在思考宋晏怀的事情,吃甜品只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见温辞表情有些不在状态,且现场还没有人认领‘皇后Queen’,急性子的赵芝芝实在忍不住了,她握住温辞的手,将被温辞当作杯垫的卡片一把抽了下来。
“啊!温辞!”赵芝芝吸了一口冷气,“是你!”
同学听到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温辞,不准耍赖!现场快挑一个!”
“哈哈哈,温辞,有没有喜欢的人,趁机告白啊。”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起哄起来。
温辞在赵芝芝的解释中,这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她在众人的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宋晏怀呢!”赵芝芝急得四处张望,关键时刻,这个家伙居然不在,等会有他后悔的。
赵芝芝正在心中默默吐槽,余光突然瞥见门口似乎有个高挑身影,正在往这边靠近。
她定睛一看,是宋晏怀!
“宋晏怀,宋晏怀!”她兴奋得立马站了起来,将温辞的身子扭向了门口的方向。
“来了来了,他来得还算及时!”
温辞在赵芝芝喊出宋晏怀名字的前一秒,也听到了来自027的提醒。
[小辞,他来了。]
温辞顺着门边的方向看过去,果真看到了宋晏怀单薄修长,越走越近的身影。
夜晚的温泉山庄并不黑暗,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其中,温辞很轻易地就看清了宋晏怀出现后的每一个动作表情。
在明暗跳动的篝火光影间,宋晏怀步履平缓,神色冷淡矜贵,如以往每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姿态一样,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只是今天,温辞在遥遥对上那一双漆黑瞳孔时,一瞬间,仿佛被吸进了疯狂翻涌着的暗流漩涡,难以挣脱,也不容挣脱。
宋晏怀眸色深沉,优雅地踱至温辞眼前,在周围一片尖叫起哄声中,紧紧攫住了温辞的视线。
赵芝芝与其他同学一样,对宋晏怀也不了解,并没有发
现宋同学眼底涌动的暗色,只当宋同学已经听到了他们真心话大冒险的对话。
“温辞,快点表白~”
“没人选的话,选我也行!!”
赵芝芝与其他同学们都嬉闹着催促起来。
随着宋晏怀的接近,温辞脑中警铃爆响,027正在疯狂地播报着宋晏怀忽上忽下的崩坏值。
[小辞,他在看见你的一瞬间,情绪变得十分不稳定,]
027语速飞快,[崩坏值一直跳个不停!]
[027,安静。]
听到温辞的回答,027一下闭上了嘴。它选择了相信温辞。
温辞当然察觉到了宋晏怀的不对劲,他的眼神里,有温辞不曾见过的,极其强烈的侵占欲,或者说,摧毁欲。
它们像看不见的丝线,一点一点缠绕住温辞,像落入蛛网的飞蛾,再也逃不出被捕获的命运。
温辞听到了宋晏怀低缓悦耳的声音。
他说,
“温辞,你要对谁表白?”
现场突然变得一片安静,只有篝火中时不时炸出的噼啪声,提醒着温辞时间的流逝。
温辞眨了眨被篝火熏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开口。
“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第23章 窒息 “落入深海。”
话音落下的瞬间, 温辞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愈发幽暗深沉。
温辞像是陷入了深海,无形的压力让她头晕目眩, 无法呼吸。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投怀送抱般, 在大庭广众面前, 直直扑进了宋晏怀冰冷的怀中。
混合着冰雪气息的木质冷香, 无孔不入地涌入了她的口鼻,她像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 狠狠地呼吸了几口。
“呵。”
稍微清醒一点的温辞, 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你们!”
“你们这是早就在一起了吧!”
“我就知道你们俩不对劲!”
“啊啊啊啊, 学神名草有主了!”
有七嘴八舌的惊叫声从身后传来,温辞感觉赵芝芝似乎是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咳咳!这都看着呢, ”赵芝芝压着嗓子,“别抱在一起了,快松开……”
温辞也突然察觉到了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 连忙松开了落在宋晏怀前襟的手, 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当众表白……投怀送抱……
她抬头看了眼随着自己后退的动作, 神色又变得晦暗不明的宋晏怀, 感觉自己莫名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身后围观的同学们,还在热情十足地给他俩喝彩。
温辞思考了一瞬,一不做二不休, 飞快地朝同学们说了声“失陪了”,接着便伸手拉住了宋晏怀的手腕, 朝出口小径处冲去。
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同学。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尽头,身后人群中传来了几声极其响亮的喝彩声。
“温辞,好样的!”
“温辞, 我要向你学习!”
“勇敢出击,哈哈哈哈!”
等身后彻底听不见那边热闹的动静,温辞才停了下来,冰冷的夜风灌入喉间,她轻轻喘了两口气,感觉嗓子有些疼。
见温辞还紧握着某人的手没放开,027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辞,宋晏怀崩坏值稳定了,目前百分之八十。]
[还有爱意值……]
[在你表白后,爱意值上涨到了百分之五十……]
说完就没再开口。
温辞也没心情纠正027对于“表白”一词的用法,不管那是不是游戏,在宋晏怀看来,自己确确实实说出了那样的话。
温辞松开握着宋晏怀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四下无人,偏僻黑暗,只剩枝头积雪时不时窣窣掉落的声音。
“对不起。”
纠结半晌,温辞终于开了口。
她抬起眼眸,发现宋晏怀一直在看着自己,眸色深沉,似乎比远山尽头的夜色还要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宋晏怀姿态慵懒地往前一步,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抬起刚才被温辞放开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温辞的脸上,像是抚摸着最为珍贵易碎的宝石。
一寸寸地,从眉头描摹到鼻尖,从鼻尖到嘴角,最后停在了温辞红润饱满的唇珠上。
“是因为阿辞,在骗我吗?”
漫不经心的语气,好似毫不在意。手指却狠狠地捻过那颗唇珠,像是要将它揉弄得更加鲜红。
“嘶……”
温辞被宋晏怀的力道弄得有些疼,她忍不住想退后一步,后背却覆上了另外一只手。
不容抗拒地将她试图后退的身体往前带了带。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线,温辞被托着下颌,微抬着头,一片昏暗中,只听到眼前人低缓清冷的声线。
“别动,阿辞。”
“先回答我。”
“你在骗我吗?”
有盘旋而下的雪花轻轻地落在了温辞的睫毛,温辞眨了眨眼睛,雪花融化,变成一粒水珠,要落不落地坠在温辞微红的眼尾。
温辞听到了自己在宋晏怀拇指捻压下,发出的微弱声音。
“没有。”
眼前的人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挪开了揉弄温辞唇珠的拇指,转而抚上了眼尾那颗晶莹的水珠。
眼尾被触碰的瞬间,温辞本能反应地闭上了眼睛。
“阿辞,”身前的人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你这样很像,在求吻。”
话音落下,宋晏怀的五指穿过了温辞的黑发,以一个无法抗拒的姿态,狠狠地吻了下来。
冰冷而浓烈的乌木气息,瞬间侵占了温辞的口鼻。
温辞惊诧地睁大了双眼,直直对上了近在咫尺,乌黑深沉的双眼。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有银色的暗流疯狂翻涌,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拉扯裹挟着,拖拽入无限黑暗的深渊。
“宋……唔!”
温辞开口想挣扎拒绝,才艰难地喊出一个字,便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自己微张的唇齿,滑入了自己温热的口腔。
“!”
温辞浑身一僵。
那微凉的舌尖,一寸一寸探索描摹着温辞柔软的唇舌,像是在品尝着某种格外鲜美的食物。
宋晏怀眼底急速翻涌的暗色忽地变得平缓。
他微微眯起了狭长的双眼,肆无忌惮地侵袭着眼前无法反抗的人类,他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者,一眨不眨地观察记录着眼前人生动鲜活的情态。
温辞的表情,像是让他得到了某种令人满意的实验结果,宋晏怀不再观察,他闭上双眼,任由自己陷入眼前人甜美的气息中。
温辞感觉自己真正落入了深海,名叫宋晏怀的深海,无法挣脱,不得挣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濒临窒息的人类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崩坏源的侵袭。
她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地倒在了宋晏怀温热的怀中。
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听到了宋晏怀略带嘶哑的轻笑声。
“阿辞,这样不行。”
“你得开始锻炼身体了。”-
窒息,拉扯,缠绕。
温辞从睡梦中醒来时,感觉全身都有些酸软,像是在梦中挣扎着溺了无数遍的水。
她正躺在一间布置得温馨舒适的房间,看样子是温泉山庄里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窗外天色一片黑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微弱的光线,稍微驱散了些许未知的迷茫。
温辞看了眼床头的时钟,此时刚刚过了凌晨十二点。
自己的记忆,似乎断在了……
温辞莫名感觉自己有些脸热,自己的记忆,断在了宋晏怀不断加深的深吻里……
[027,你在吗?]
温辞在脑海里一边呼唤,一边软绵绵地从床上撑坐起来。
她感觉有点渴,唇舌间似乎还带着一点不适的异物感。
“阿辞,你是要喝水吗?”
一声慵懒的男声,突兀地响在寂静的房间。
温辞被吓了一跳,但立马听出了这
是宋晏怀的声音。
她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宋晏怀就坐在房间靠窗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正靠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我在,小辞,你睡了四个多小时,宋晏怀也看了你四个多小时。]
027的语气十分不满,但又透露着无可奈何。
“阿辞?”
见温辞没有回答,宋晏怀离开沙发,直接端来了一杯温水,递到了温辞的眼前。
“阿辞,你生气了吗?”
柔软的床铺下陷,是宋晏怀在温辞床边坐了下来。
很是熟悉的开场白,上次宋晏怀擅自将手指探入自己的口腔后,也是这么一副看似委屈讨好,实则本性不改的腹黑模样。
温辞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水杯,忍着唇齿间的不适感,喝了几口。
眼看宋晏怀的视线,又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的嘴唇上,温辞连忙放下水杯,有些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宋晏怀有些疑惑地将视线往上挪了挪,对上了温辞圆润的双眼。
“看看也不行吗?”
语气天真,无害,不解。
温辞舌尖都还泛着疼,她当然不会被宋晏怀的现在乖顺的表象迷惑,只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说你喜欢我,”宋晏怀伸手,拉下了温辞捂着嘴的手,冰凉的指尖摩挲着温辞温热的手背,
“你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拒绝我?”
[又来了,这家伙,怎么了会生在崩坏世界,我觉得他更适合去恋爱世界,当一个只谈恋爱的恋爱脑。]
[还是那种黑莲花恋爱脑,不爱我就嘎嘎杀了你那种。]
027在温辞脑海中一顿吐槽。
温辞被027的吐槽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没阻止宋晏怀摩挲自己手背的动作,只低着头,没再看宋晏怀。
半晌后,才在宋晏怀的注视中,轻轻回了一句。
“有点疼。”
“你弄伤我了。”
温辞说完这句,感觉也有些不自在,但一般来说,只要示弱得当,宋晏怀似乎很吃这一套。
果然,宋晏怀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松开了温辞的手。
“那我下次注意点。”
温辞脸有些发烫,她没敢看说出这句话时宋晏怀的眼神,只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我想去洗澡。”
“你能回自己房间去吗?”
许贺在温泉山庄包了场,所有空置的房间都是可以使用的。
宋晏怀似乎思考了一下留在这里等温辞洗完澡,再看着温辞入睡的可能性,感觉身为人类的温辞,很有可能会拒绝。
于是他像是一个真正的绅士,离开房间前,在温辞手背落下了一个礼貌的吻。
“那明天见,阿辞。”
第24章 压制 “我去看看他。”
门被轻轻地合上, 宋晏怀离开了。
温辞手脚发软地从床上下来,开灯,拉上了还敞开着的窗户窗帘, 将黑暗隔绝在外后,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宋晏怀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 不远, 但确实是离开了。]
027察觉到温辞有些疲倦焦虑的情绪, 出声安抚起来。
[嗯。]
温辞有些精神不济地嗯了一句,停在了洗漱间的镜子前。
[027, ]
温辞看着镜子里明显嘴唇发红的自己, 问027,
[宋晏怀是这个世界的崩坏之源,你想要获取信息, 是依靠它身上的能量,对吗?]
[是的小辞。]
027有些不解,这些很早以前就同温辞解释过的。
崩坏世界已经偏离了主系统的管控, 系统的能力在这里会受到压制, 想要获得能量搜寻情报, 只有多接触崩坏源。
因为崩坏源的周围, 有人类捕捉不到的能量,这种能量能让系统短暂突破压制,从而搜寻情报。
[那宋晏怀作为这个世界的崩坏源, 能量的中心,他还会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吗?]
温辞看着镜子里的少女, 想起了温如时藏在相框后背的合照。
年轻的宋祈,有着一副格外优越的皮囊。
而自己,有着同宋祈长得七八分相似的脸。
[027, 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镜子里少女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直接淋在了本就苍白的脸颊上。
[知道什么……?]
027有些疑惑,它觉得宿主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好。
而且这大冷天的,就算是在室内,直接洗冷水脸,是不是有些伤身体了。
温辞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她扯下一条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在脑海中回复027。
[知道我这副身体的身份,是宋祈的女儿。]-
温辞是被赵芝芝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弄醒的,温辞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
门口的赵芝芝见到门终于开了,她很是好奇地往温辞房间瞄了一眼,接着又上下扫了扫温辞。
没看出什么异样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温辞。
“昨晚干嘛啦,睡这么沉?”
温辞没能成功理解赵芝芝表情里的深意,只随口解释道:“凌晨四点多才睡的,太累了。”
赵芝芝很是夸张地“哇哦”了一声。
“那宋学神还挺厉害的。”
“嗯?”
温辞有些疑惑,听赵芝芝提到了宋晏怀,也接了一句。
“你看到宋晏怀了吗?”
“他呀,七点多就走了,”赵芝芝打了个哈欠。
“我早上还准备来喊你一起去吃早餐来着,结果走到你房门口碰到了宋晏怀,他说你还在睡觉,让我晚一点再来叫你。”
“接着他就说他有事要先离开,让我等你醒了跟你说一声。”
“就走了。”
温辞有些诧异,宋晏怀怎么自己就离开了。
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你也快收拾收拾,餐厅那边中饭已经开始了,许贺说中饭吃完,大家就差不多可以回程了。”
“毕竟这路途还有点远。”
温辞被赵芝芝催促着收拾洗漱完,去餐厅吃了顿饭,最后结束行程离开时,许贺还贴心地给每一位到来的同学,送上了一份温泉山庄的纪念礼物。
而温辞获得了两份,许贺的原话是,“宋晏怀走的时候我没看到,既然你俩都公开了,那这份拜托你帮忙转交一下吧,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温辞一脸茫然地接下了两份回礼,直到王叔开出了好远,才渐渐回过神来。
在同学们的眼中,自己和宋晏怀昨晚的行为,已经是相当于公开官宣了。
温辞有些看了眼手中的礼盒。
这下真没办法拒绝了。
等一路疾驰回到南城时,温如时那边也传来了最新进展。
在几天日夜不休的账务核对中,审查人员发现了好几笔异常的大额交易,层层抽丝剥茧,发现流水背后的受益人,纷纷指向了温如时的现任丈夫,林斯从。
而在温如时想联系林斯从询问时,才发现怎么也联系不上人。
在报警后才得知,林斯从早在一个月前就订好了飞往国外的机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终没有出现,错过了这趟飞机。
现在是警方也在寻找着林斯从的踪迹,但还没有结果。
并且,如今虽然大部分线索都指向了林斯从转移资产,妄图逃往国外。
但温如时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一直坚持要先找到林斯从,再行定夺。
温辞听完027收集到的消息,问道:[那林斯从呢?]
[昨天不是说,感知到林斯从在回南城的途中吗?]
[是的,林斯从确实回到了南城,但具体的位置我没办法定位到……]
027解释着。
温辞沉默了半晌,朝刚刚拐进别墅大门的王叔开口。
“王叔,先别进去,送我去明月小区。”
[明月小区?]
027跟着重复了一遍,惊诧道:[那
不是宋晏怀住的小区吗?]
[对,]温辞看了眼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他肯定知道他在哪。]-
依旧是老旧昏暗的楼道和闪个不停的感应灯。
温辞凭借着记忆里的画面,很快就找到了宋晏怀所在的楼层和门牌号。
她站在贴满小广告的防盗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沉闷的叩击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道,十几秒过去,屋内没有任何反应。
温辞再次抬起手,敲击刚要落下,防盗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门缝里露了出来,被伤疤覆盖的眼皮下,一只琥珀色的瞳孔正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温辞。
“你找谁。”
对方声线冷硬,但还是听得出是一个女孩。
“你是……阿月吗?”
温辞尽量露出一个和缓的笑容,她还记得宋晏怀说过,阿月同阿照一样,都是他制作的木偶,但承载着属于人类的灵魂。
“我想找宋晏怀……”
话音落下,温辞感觉狭窄的门缝被挤得开了些,有什么东西揪住了自己的裤脚。
“是阿辞姐姐,”欢快的童音从腿边传来,温辞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脑袋,正兴奋地朝门里的阿月介绍起来。
“月姐姐,她就是晏哥哥上次带回家的阿辞姐姐!”
说完,阿照两手举得高高的,十分开心地朝温辞开口:“抱抱!我要抱抱!”
温辞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脸色缓和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的阿月,“阿月,我可以抱他吗?”
宋月将门拉得更开了一点,好奇地看了看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的温辞,点了点头,“先进来。”
温辞弯下腰,将地面蹦跶不停的阿照抱了起来,第二次踏进了属于宋晏怀的领地。
屋内原本没有开灯,怕温辞看不见,宋月打开了一盏台灯,并将光线调到了最暗。
温辞环视一圈,并没有看到宋晏怀的身影,只看到宋晏怀房门紧闭,也不知道在不在。
看到温辞的视线落在的宋晏怀的房门上,怀里的阿照很是善解人意地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阿辞姐姐,你来找晏哥哥吗?可是晏哥哥还在睡觉呢,他都睡了一天啦。”
听完阿照的话,温辞瞬时联想到了清晨先行离开的宋晏怀,她有些不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宋月一直打量着抱着阿照的温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被阿照提起了无数次的阿辞姐姐。
眼前的女孩身上,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天然纯粹、温和坚定的吸引力,让自己也忍不住想靠近。
这就是阿晏选择的“人类”吗?
宋月心中有欣喜,也有担忧。
她放下了刚开门时本能呈现出来的攻击性,有些为难地低声开口。
“他似乎状态不太对,早上回来后只叮嘱了一句,让我们别靠近,就陷入了沉睡。”
一直没出声的027开口道:[小辞,我感觉到一股很狂躁的能量,就在宋晏怀的房间。他似乎在强压着什么。]
[我猜测……有可能是那被收回的恶念,昨天只被暂时压制了,而现在,在反扑。]
027的语气有些低沉,
[如果恶念能被一直压制住,估计宋晏怀当初也不会想到把它分离出来了。]
[只是谁能想到,连恶念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都能产生自我意识。]
027顿了顿。
[宋晏怀其实也可以选择继续分离下去。只是那恶念,估计也会越发不受控制吧。]
[毕竟它还偷偷跑到你房间搂着你睡……还将宋晏怀送你的小木偶,丢到了垃圾桶。]
温辞听着027的絮絮叨叨沉默了半晌,在阿月的注视中,将阿照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阿辞姐姐,你要走了吗?”
阿照扯了扯温辞的衣袖,有些委屈,“不再待一会吗,晏哥哥说不定很快就醒了……”
温辞摸了摸阿照圆滚滚的木头脑袋,轻声安抚:“不,我没有要走。只是你晏哥哥现在应该有点不舒服,我进去看看他。”
“很快就出来,好不好?”
第25章 自投罗网 “我差点儿,拆了你。”……
“可是晏哥哥说了, 不让我们打扰他,”阿照眨了眨眼睛,“而且晏哥哥早上回来时, 看起来凶凶的,阿辞姐姐, 你不害怕吗?”
温辞朝阿照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不害怕, 他不会伤害我的。”
宋月原本还想劝说阻拦, 但下一秒,她便感知到了宋晏怀房间里愈发紊乱的气息。
宋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眼前脆弱的人类少女。
“那你, 小心点。”-
宋晏怀房间里也没有开灯, 温辞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 看到床上依稀躺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门外阿照和阿月害怕和担忧的目光。
温辞能感觉到, 阿照和阿月,对这样不稳定状态下的宋晏怀,有着来自本能的恐惧。
他们只能担忧, 却不敢靠近。
温辞稳了稳心神, 慢慢靠近床边。
宋晏怀和衣躺在床上, 五指交叠放在前胸, 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宋晏怀。”
温辞轻轻呼唤了一声,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月光如水, 缱绻流淌在宋晏怀高挺深邃的眉眼间,像是冰冷的雕像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辉,
让人不忍触及。
[小辞,他的皮肤……在褪变……]
027视力不受光线影响,它看见了温辞没看清的细节。
温辞有些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她凑得更近了些。
视线里,宋晏怀属于人类的伪装渐渐褪去,露出了掩盖在皮囊底下,真正的本源。
阴沉木。
灰色的乌木在月色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流转着的银色光芒。
暗芒顺着乌木上密集繁复的纹路,一点点汇集,又缓缓地隐没。
宋晏怀一动不动,没有了起伏的呼吸,没有了微颤的眼皮,他全身冰冷而僵硬,像是变成了真正的雕像。
“宋……晏怀?”
温辞伸出了有些发颤的手,轻轻覆在了宋晏怀侧颈。
没有了象征着生命力跳动的脉搏,尽管他本来就不应该有。
[他怎么了……?]
温辞听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感知到他紊乱的状态,像是突然平复下来了。]
[那他这样……]
[小辞!]
027的惊呼声,伴随着温辞还没说完的话,一个天旋地转,狠狠地砸在了不算柔软的床铺里。
有冰凉粗糙的五指狠狠地钳制住了温辞脆弱的咽喉,温辞在下意识地伸手反抗中,五指被轻易扣住,不容抗拒地压制在了床头。
宋晏怀双眼微阖,神色冰冷,像是并没有恢复人类的感知,裸露在外的肢体,依旧是深沉的乌木色泽。
“宋……”
温辞艰难地从喉间发出一丝声响,她看着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压制在自己身上的人,头脑一阵阵发晕。
“晏……”
钳制住温辞咽喉的五指,冰冷,粗糙,坚硬,毫无松动的痕迹。
[小辞!小辞!]
027急得团团转,宿主要是被崩坏源掐死了,不仅这个世界算是彻底失败,宿主的灵魂也会无法回去主系统空间,只能永远沦陷在这里!
眼看宋晏怀还没有苏醒的迹象,027已经做好了立马带着温辞脱离这个世界的准备。
[小辞,我现在带你脱离,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
温辞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被钳制在头顶与宋晏怀交握的五指间,传来了独属于宋晏怀冰凉的体温。
温辞颤抖着,紧紧回握住了。
“怀……”
温辞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有温热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浸湿了一小块枕巾。
不知是被温辞紧紧回握住的手掌烫到了,还是那滴潮湿的眼泪,落进了木头人的心里。
温辞感觉钳制在脖颈上的手松了松,浓烈的乌木沉香,随着冰冷的空气,齐齐涌入
了自己的肺腑。
温辞狠狠地咳嗽起来,带得床板发出了一阵震颤。
门那边似乎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有微弱的光线顺着门缝延伸,阿月和阿辞的脑袋同时探了进来。
她俩被房间的动静弄得很是担忧,权衡之下,对温辞的担忧还是战胜了对宋晏怀崩坏状态的恐惧。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宋月有些呆滞,阿照歪着脑袋呢喃了一句。
“他们是在生宝宝吗?”
宋月看到宋晏怀侧目望过来的眼神,再看了眼只是被控制住,但明显没有危险的温辞,一把捂住了阿照的嘴,再“啪”的一声,将门带上了。
房间重归黑暗,只剩下了温辞渐渐缓和的咳嗽声。
“阿辞,”
宋晏怀的手指还落在温辞的脖颈,粗糙的木质纹路,一下一下摩挲着温辞柔软温热的皮肤,他像是有些惊喜,又有些后怕。
“你怎么来了,”
“我差点儿,拆了你。”
温辞终于平复下来,她透过朦胧的月色,看到宋晏怀的皮肤,一点点恢复成人类的模样,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只是这样被压制住的姿势实在有些奇怪,温辞侧过头,动了动还被钳制住的手腕,示意宋晏怀松开。
宋晏怀没动,视线落在温辞因侧头而露出的一截玉颈,此时上面正明晃晃地残留着几枚泛红的指印。
[崩坏值百分之六十。]
[爱意值百分之六十。]
[小辞,他崩坏值下降了,爱意值上涨了……]
在027说话的同时,宋晏怀俯下身,轻柔地吻在了温辞的脖颈。
微凉的触感,一触即离。
温辞还没反应过来,喉间的疼痛感便消失不见,接着身上一轻,是宋晏怀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侧身躺了下来,将温辞搂在了怀中。
有温和的音色在耳边响起,
“阿辞,你来找我,是因为担心我,对吗?”
温辞不自在地动了动,对方说话带起的气流,让她感觉耳朵有点痒。
“你这是怎么了?”
温辞开口,声音有些闷。
毕竟她刚才差点真的被拆了。
“阿辞,别怕,只是有一点小状况,”
宋晏怀将温辞搂得更紧了些,自顾自地开口。
“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他现在很稳定,小辞,他压制住了恶念。]
027忍不住给宋晏怀鼓掌,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能抵抗本能的崩坏源。
宋晏怀似乎是调节了体温,温辞感觉到后背贴着宋晏怀身体的地方,一片温热,像是要将她融化。
“嗯,”温辞轻轻哼了一声。
“那你知道宋祈,是我的父亲,对吧。”
温辞在黑暗中,听到了自己的带着陈述意味的疑问。
身后的宋晏怀没立刻回答,这样的姿势温辞也没办法看到宋晏怀的脸。
一片沉默中,宋晏怀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阿辞,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糊涂一点不好吗?”
宋晏怀的手指轻柔地攀上温辞的侧脸。
修长的指尖滑过温辞的眼角眉梢,在黑暗中勾勒着温辞的轮廓,最后停在了温辞脆弱的喉间。
“阿辞,”
“其实我并不介意,你这副与他有些相似的皮囊。”
“毕竟,你的灵魂似乎更有趣。”
顿了顿,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当然,如果阿辞自己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将阿辞做成木偶。”
“换个皮囊也不是不可以。”
[小辞,他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他话里有话。]
027在脑海中自动播放了一串瘆人的背景音效,
[他不会哪天真的突发奇想,将你拆了做木偶吧……]
温辞没理027,她伸手握住了一直摩挲着自己脖颈的手指,将他扯到一边。
“林斯从呢,他在哪。”
宋晏怀似乎有些不满温辞的举动,但也没有继续纠缠上来。
他松开温辞,下床,开灯,暖黄的光线一下让温辞有些不适应,她拉过一旁的枕巾,捂住了眼睛。
宋晏怀又轻轻笑了一声。
“阿辞,你这样在我床上不起来,是还想留在这里吗?”
温辞“唰”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睫下还残留着一丝湿润,像是被狠狠地欺负过。
宋晏怀打开房门,阿月与阿照立马好奇地将视线探了进来。
宋晏怀气息平缓,而温辞衣裳有些凌乱地坐在床上,似乎还哭过了。
阿月有些同情地捂住了阿照的眼睛。
“小孩子别看。”
“阿辞,走吧,”
“我带你去见,林斯从。”-
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了温辞每天上学都要路过的一片建筑工地。
正是已经拆得七七八八的南城木偶剧院。
“阿辞,你还记得你被拉入的那个幻境吗?”
宋晏怀踏上一层台阶,漆黑的废弃建筑里,似乎有回声荡漾开来。
温辞只盯着脚下被手机照亮的一小片区域,不敢去看被拆了护栏的楼梯边缘。
“记得。”
“只有被牵挂着的活人,才会被死人的执念,拉入幻境。”
宋晏怀声线低沉,像是在念一首悼念词。
“不管是怨恨的,还是遗憾的。”
“你看,他就在幻境中。”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温辞顺着宋晏怀侧目的方向看过去。
昏暗的夜色中,似乎有一个蜷缩着的人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
他闭着眼睛,表情狰狞,像是在做一个,让人格外恐惧的梦。
第26章 抱歉 “我弄坏了你的告白信。”……
是林斯从。
宋晏怀像是很满意眼前的场景, 他驻足欣赏了好一会儿后,才隔空轻轻点了点林斯从的眉心。
林斯从狰狞地表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有些呆滞地坐在地上,一时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
“林叔。”
宋晏怀出声, 打破了这片冗长的安静。
林斯从好似被吓了一跳, 他摸索着转过身, 朝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了不远处的两人。
才短短几日光景, 原本温文儒雅, 意气风发的林斯从, 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双目无神、狼狈不堪。
他在见到宋晏怀的那一刻, 像见到鬼似的往后挪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了墙壁,退无可退, 才哑着嗓子嘶吼出声。
“你不是死了吗?”
“你这个死人!我刚刚看到你死了哈哈哈!”
林斯从眼眶发红, “你被宋祈杀了……”
“你被宋祈杀了……”
“那个蠢货居然真的动手了……”
“你们都死了!都死了!”
林斯从语无伦次, 声音哽咽。
“他亲手杀了他的养子……他这么残忍无情……!”
“她到底爱他什么?”
“她到底爱他什么!!”
温辞看着眼前人癫狂的模样, 冷声开口。
“教唆宋祈杀人,给宋祈布局,牵连无辜之人。”
“如今更是在公司账目上做手脚, 卷款潜逃,妄图毁了温氏。”
“这样的你, 就该被爱吗?”
林斯从猩红的目光落到了宋晏怀身后的温辞身上,听到温辞的指责,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挣扎着想站起来。
然而受伤后没有得到救治的断腿,只能让他继续狼狈地匍匐在地。
“你懂什么!”林斯从嘶吼出声。
“你母亲心中有人,却还与我结婚,拿我当幌子!当傻子!”
他在黑暗的掩护下咆哮着,发泄着这么多年的怨恨。
“她无视我的真心!甚至一得知宋祈的下落,就立马迁来南城定居!”
“小辞,你说,她不爱我,她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
“婚姻不应该是忠诚而神圣的吗!”
“什么时候连婚姻,也能变成用来赌气做戏的玩笑……?”
“我恨她!”
林斯从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恨她,是她让我变得
这样不堪,是她让我曾经的快乐成为一个笑话……”
“我恨她……”
有呜咽声传来,又消散在夜风里。
“所托非人,可以离婚。”
温辞没再看同印象中格格不入的、呜咽着的林斯从。
“你这样处心积虑,害人害己,你有没有想过林赐。”
“他的父亲,不仅教唆杀人,还经济犯罪。”
“你是想让他顶着这两样头衔,在家里在学校,再也抬不起头来吗?”
温辞目光落在一旁,仿佛融入夜色中的宋晏怀身上。
“还有被莫名卷进来的,最无辜的人。”
“林斯从,你真的不会愧疚吗。”
林斯从抬头,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宋晏怀。
三年前少年清隽瘦弱的身影,同眼前高挑修长的身形重合,脑海中同时又浮现出了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少年心口被刺穿,早已在火海中被烧成了焦炭。
他突然又哽咽着大笑起来,
“我在做梦,死人怎么还会出现!”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还在做梦……”
“小赐还在等我,小赐小赐……”
他癫狂着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最后将自己蜷成一团,躲在角落不动了。
一阵夜风吹来,将宋晏怀单薄的外衣吹得扬起了一片衣角。
温辞忍不住上前两步,拉住了宋晏怀的手腕。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宋晏怀周身冷冽的气息,在温辞拉住手腕后,明显缓和了不少。
他侧头看向温辞:“你不担心我对他滥用私刑吗?”
温辞摇了摇头,“你要是真想做什么,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好冷,我想回去了。”
宋晏怀轻轻笑了笑,他抬起指尖,一缕红色的丝线析出,缓缓地没入了林斯从的眉心。
“清理一下他的记忆,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吧。”
林斯从顺利陷入了昏迷。
宋晏怀看着那缕红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手,在温辞诧异的目光中,轻轻点在了温辞的眉心。
一缕微凉的气息侵入温辞的脑海,像是水滴汇入河流,没掀起一点水花。
温辞眨了眨眼睛,“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在确认我的猜想,”宋晏怀反握住温辞的手,摩挲起她柔软的指腹来。
“我从来没有对你提起过,林斯从布局、教唆宋祈杀人这件事。”
“阿辞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温辞心口重重一跳,对上了宋晏怀投过来的,略带审视的目光。
[糟了,小辞,我就感觉他在房间那会儿,也是话中有话。]
[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这个世界的崩坏源是不是太逆天了,怎么这么强!]
“我……”
温辞一时卡壳,看着那双只盛满了自己的漆黑双眸,温辞说不出任何欺骗的话语。
“罢了……”
宋晏怀同温辞五指交握,声线慵懒。
“阿辞有秘密,那等阿辞愿意讲,再告诉我,好不好?”-
一夜无梦。温辞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清晨温辞抵达教室时,发现宋晏怀还没有来。
他的书桌上堆了不少精致的包装盒,温辞走近一看,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粉色的信件。
看起来像是告白信。
自从乔俏退学后,女生们也结束了被威胁着不准接近宋晏怀的日子。宋晏怀恢复了每天收情书收到手软的状态。
其他班级的,甚至其他年级的女孩子,都会趁宋晏怀不在的时候偷偷来递礼物。
有时候宋晏怀的桌子放不下了,还会占据温辞大半边的位置。
温辞一边感叹宋晏怀的超高人气,一边整理自己被连带着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在一片粉色的信封底下,温辞发现了一个与粉色格格不入的黑色信封。
上面用红色的笔迹写着‘温辞’两个字。
反面封口处,还烫了个红色的吻痕。
“给我的?”
温辞有些诧异地发出了疑问声,吸引了前排正叽叽喳喳讨论着这堆夸张礼物的女孩们。
“温辞,你收到情书了吗!?”
有几个女孩很是好奇的看了过来,她们觉得最近的温辞变得开朗又大方,在昨天的生日宴上,更是大胆示爱,还成功拿下了高冷学神,让她们这一众女孩钦佩不已。
温辞看着信封上的名字,皱了皱眉头。
黑底加红字,让人在视觉感官上,确实有些不适。
“应该是给我的,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温辞回应道。
“哈哈哈,让宋学神也有点压力哈哈,谁让他天天收那么多告白信~”
“温辞你俩快点官宣,好断了那些低年级学妹的心思!”
女孩们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好不热闹。
[这里面是信件吗?]
温辞在心中问027。
[是的小辞,只有一张纸。]
027感知后回答。
温辞在座位坐下,拆开了信封,红色的吻痕被拆成两半,里面躺着一张洁白的纸。
黑色的字迹映入眼帘,十分工整。
温辞毫无防备地看了几行,倏地脸色一变,一把将纸反扣在了桌上。
[小辞!这都是些什么淫言艳语!]
[我的眼睛脏了!啊啊啊啊!]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啊啊!]
027借着温辞的视角看完了那封信,在温辞脑海里咆哮起来!
温辞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是原主记忆中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
她正低头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份垃圾,忽然面前就落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
温辞下意识地将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却没来得及。
宋晏怀压住了反扣在桌面的纸张边缘,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为什么要躲?”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帮衬着开口:“温辞也收到告白信了!”
“宋同学你要有点危机感啦!”
“哦?”
宋晏怀捻了捻指尖,有纸张的摩擦声窣窣响起。
“告白信?”
“阿辞看完了吗?”
温辞想将那张恶心的纸抽回来,使了使劲,没抽动。
“给我……松手……”
温辞有些难堪。
宋晏怀观察了一会儿温辞的表情,指尖稳稳地压着桌面的纸张,没有松手的迹象。
“我也想看,阿辞能给我吗?”
温辞捏着纸的手指都有些泛白了,她摇了摇头,“不能,不能给你。”
这样恶心的鬼东西,她怎么能给宋晏怀看?
宋晏怀被温辞拒绝了,似乎有些难过,他轻轻地“哦”了一声,语气委屈。
“那我自己拿。”
话音落下,温辞指尖一空,密密麻麻写满黑色字迹的白纸,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宋晏怀的手中。
他站直身体,拉开与温辞的距离。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些文字上面,那双漆黑的瞳孔,随着文字一行行下移,终于落在了纸张的结尾。
宋晏怀眼底有温辞看不懂的情绪。
短暂的沉默后,他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把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
顷刻间,有细碎的粉末从他修长的指尖溢出。
宋晏怀很是歉意地对温辞开了口,
“抱歉,阿辞,我弄坏了你的告白信。”
第27章 监控 “有备而来。”
“……”
温辞感觉自己已经尴尬得快要无地自容了。
这哪是什么告白信, 这就是一封腌臜阴暗,还冠上了温辞名字的变态凰文。
这木头人是看不出来吗?
[小辞,不用想了, 他就是故意的。]
温辞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了一下。
[027, 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 同学们已经开始了各自的早读, 并没有人关注着自己的动静。
[抱歉小辞,我也不知道。]
027有些愤慨, [估计是离校这两天, 有人趁机放进来的!]
温辞皱了皱眉, 视线落在了教室角落里的监控上。监控红光一闪一闪,显示正在工作中。
温
辞将背包往抽屉里一塞, 径直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目送温辞离开的宋晏怀,看了眼指尖还残留的纸张粉末,神情阴翳。
汤致正在办公室里备课, 看到温辞突然出现在门口, 表情明显有些诧异。
在他的印象里, 温辞虽然家庭条件优越, 但本人的性格却比较内向沉默,甚至可以说得上胆小怯懦。
平时在班级里也不声不响,今天主动来办公室, 算是这高中生涯里的头一回。
“温辞?有什么事吗?”
汤致放下课本,看着眼前同记忆里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女孩, 温声询问。
“老师,是这样的,”温辞有些难过地开口, “前两天放假离校前,我不小心把一块玉佩遗忘在了教室,今天回学校,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是我外婆留给我的礼物,很珍贵,老师,能帮忙看一下教室里的监控吗?”
温辞语气诚恳,有些焦急,像是真正遗失了什么重要物件,很是自责的模样。
汤致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班里学生们的出身,大多非富即贵,如果真的遗失了什么贵重物品,处理不当,说不定要升级成为学校和家长之间的矛盾。
他立马仔细询问起丢失之物的细节来。
在温辞再次叙述一遍事情经过后,汤致带着温辞来到了监控室。
[小辞,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有人给你送了那样不堪入目的信,反而要说丢了东西呢?]
027有些不解。
[且不说信已经被宋晏怀毁了,]
温辞看了眼监控室里正在打盹的保卫员,
[就算没有被毁,面对这样一封来历不明,且有可能会连带着损害学校声誉的信,学校方面不会允许此事闹大的。]
[丢了东西不同,丢东西了还可能帮忙看下监控找一找,万一真抓到人了也可以说个别同学品行不端。]
[但如果是上升到桃色事件,那流言蜚语传播的速度与杀伤力,会让学校想尽一切手段压下来。]
[而我,桃色绯闻里的女主角,不仅会面对来自校方的压力,更要面对同学们的指点与蜚语。]
[而且,027,那人有胆子送来这样一封,可以将我轻松拉入淤泥的信,必定还有后手。]
温辞与汤致进门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监控前的安保员。
也不知是学校哪位领导安插进来的家属,安保员行动间显得十分不专业。
见汤致说要求看一下监控,推三阻四了好半天,在汤致的强烈要求下,才不情愿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监控上的进度条被拉到两天离校前。
视频里的温辞收拾好书本,与宋晏怀一起离开了教室。
同学们也陆陆续续相继离开,不到半个小时,监控视频里就只剩下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安保大叔很是迅速的拉了拉进度条,时间跳跃,宋晏怀原本空置的书桌上,突然多了好几个纸盒。
温辞连忙出声喊停,让安保大叔帮忙把监控时间往前拉。
安保大叔本就没睡醒,两手一摊,有些不耐烦地让出了座椅。
“姑娘你自己来!”
温辞朝汤致看了看,见汤致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坐到电脑前拉起了进度条。
下午六点零几分,有几名女孩子相继来到宋晏怀桌前,放下了礼盒和信件。
下午六点十几分,又有几名女孩将礼盒放在了宋晏怀桌上。
陆陆续续到了六点半,短短的半个小时,宋晏怀桌上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
汤致有些诧异地皱了皱眉。
他只知道宋晏怀学习成绩好,却没想到他这么受女孩子欢迎。
温辞看得十分仔细,那些女孩并没有往温辞这边放什么,可以排除掉嫌疑。
学校的监控设备十分智能,在检测到声音或者画面的变化时,会自动留档。其余没有动静的时间,会被自动跳过。
那几名女孩留下礼盒后,监控画面直接跳到了今天早上,说明这两天的假期内,教室里并没有发生能被记录下来的动静。
清晨,还没有学生到校,漆黑一片的教室里,闯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身影。
他没有打开教室里的白炽灯,只开了手机电源,照亮了一小片桌椅板凳。
他在教室里观望了一圈,像是在找些什么。
很快,他像是锁定了温辞座位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那人穿着件宽松的黑色长款外衣,大大的兜帽遮住了整个头部,从监控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而且他像是知道有摄像头一般,全副武装,只能从身形上得知,应该是一名男性。
只见那人快速走到温辞的座位边,背对着摄像头,在温辞桌前停留了好几秒,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接着,那人伸手拉了拉帽檐,低着脑袋,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教室恢复一片寂静。
半个多小时后,到达教室的同学打开了灯,温辞看到了那堆堆满礼物的桌子,和桌面上露出的一个小小的黑色信封边缘。
“汤老师,这个人有些奇怪,”
温辞指着监控里从头裹到脚,看不出特征的人,对汤致开口。
“他莫名其妙停在我的座位前,很可能是他拿走了我遗忘在座位的玉佩。”
汤致自然看出了这个人的不对劲,他表情严肃地对安保大叔开口:“麻烦调一下教室走廊和教学楼下的监控。”
安保大叔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这个监控室里的值班人,估计也要被牵连。
保安大叔连忙调出了同一时段里,其他的监控视角。
很可惜,其他角度也没有拍到那人的正脸。
而且那人在离开时,专门挑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接着就没有了踪迹。
“这……”
保安大叔立马推脱来。
“这也不能怪我,谁知道学校里会有这种人混进来。”
“我也不能一天到晚盯着监控吧……”
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汤致眉头紧锁,将温辞带出了监控室。
“温辞,你只丢了玉佩吗,还有其他异常吗?”
“那人像是直接冲着你的座位去的,”汤致语气很是疑惑。“他是怎么知道你的位置上会有东西可以被捡?”
027在脑海中给汤致点了个赞。
[这位老师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其他没有了,”温辞有些慌张地朝四周看了看,“老师,不会有其他危险吧。”
汤致安抚性地拍了拍温辞的肩头,“你先好好上课,你丢东西的事,我会反映给校方,让他们加强巡视的。”
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是欣慰地夸赞起眼前的人来。
“最近成绩明显有长进,温辞,你继续保持,别被这些事情分了心。”
“谢谢汤老师。”
温辞温顺地点了点头-
在外耗了半个多小时,回到教室时,早读刚刚结束。
宋晏怀依旧坐在座位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桌面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那堆粉粉嫩嫩的礼物盒,则被堆积在了走廊上的垃圾桶旁。
拆都没有拆。
班里的同学有大半都去参加了许贺的生日宴,自然知道了两人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礼物也基本是其他班级,与低年级的女孩们送过来的。
温辞回到座位坐下,看着走廊里正被保洁阿姨成堆拉走的礼盒。感觉十分浪费资源。
“你没拆开看看吗?”
话音落下,宋晏怀侧头过来,语气有些冷。
“阿辞,你是想让我看那些‘告白信’吗?”
温辞听到宋晏怀的话,立刻想到了被他阅读过的那封信,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说,阿辞你,喜欢那样的‘告白信’?”
宋晏怀眸色深沉,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有些无措的少女。
目光灼灼,黑如点漆。
“不不不,我不喜欢。”
温辞连忙拒绝否认,此时,不需要027的提醒,她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宋晏怀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小辞,他在吃醋。]
[在他的理解里,他接受了你的告白,你们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
[而现在,似乎有人在暗中觊觎你,还脑补写下了那样越界的文字。]
027感知了一会儿。
[小辞,他现在不仅在吃醋了,似乎还想……]
027没好意思说出口。
[还想什么……?]
温辞不解。
[咳、咳、]
027假装咳嗽了两声。
[还想将那些文字,变成现实。]
第28章 书信 “别急。”
“文笔太差, ”
宋晏怀墨色深瞳,视线停在温辞碎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垂上,喉结微动。
“如果阿辞喜欢这样的, 我可以学着写。”
他握着笔,笔尖在白纸上落下了一个黑点。
“现在就可以写, 阿辞想看看吗?”
温辞听清了宋晏怀的话, 震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一把捂住了宋晏怀的嘴, 又担心动静太大惹人注目。
她松开了手,声音压抑克制, “宋晏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攀比文笔的时候吗?
这是可以随便写来给人看的吗?
“我说, ”宋晏怀视线下移,落在温辞因为激动而微张的唇瓣。
语气低沉绵密, 像裹着蜜饯的青苹果,青涩又甜腻。
“我也可以学着写。”
“阿辞以后别看别人的,只看我的。”
“好吗?”
宋晏怀的视线宛如实质, 让温辞感觉被注视着的皮肤都有些燥热。
她扭过头, 抿了抿唇。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温辞不仅脸在发烫, 心脏也像坐过山车一样, 急速跳动着。
她又有些不能明白宋晏怀的脑回路了。
当然,木偶人也不可能有脑回路。
她没再看那双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
“别写,写了我也不会看。”
“哦, ”
宋晏怀像是有些失望,轻轻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
温辞怀疑宋晏怀在明知故问。
“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
温辞低下脑袋,垂头搅弄着一片衣角。
有几缕发丝随着温辞的动作,落在了温辞白皙的脖颈, 激起了一小片柔软的绒毛。
露出的后颈,修长,细腻,像一块温润洁白的暖玉。
宋晏怀像是突然明白了。
“没关系,阿辞,我不是人,”
“那我可以写给你看了吗?”?
温辞忍不住抬头,她睁大了双眼,大脑里被宋晏怀这句话噎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什、什么?”
宋晏怀凑近了些,伸手桎梏住了温辞在课桌下不断搅弄衣角的手。
“你看了别人的信,但拒绝了我的。”
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温辞的手腕。
“阿辞,我不开心。”
宋晏怀的语气像是没有争夺到糖果的小孩,委屈又霸道。
“更何况,你向我告白了,我们是很亲密的关系。”
“我能和你做一切亲密的事情。”
温辞被宋晏怀粗糙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手腕到脖颈上细密的绒毛,全都应激似的竖了起来。
宋晏怀很是认真地观察着温辞的神情,在看到温辞表现在外的反应后,十分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宋晏怀直勾勾地看着温辞,“而且,你喜欢我,我们在恋爱,对吗?”?
到底谁喜欢谁?
那明晃晃的爱意值到底是谁的?
温辞觉得自己又落入了名叫宋晏怀的陷阱里。
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引诱着自己。
从自己在他制造的火海中,朝他迈出救赎的那一步起。
他就没打算放过她。
温辞听到自己心跳如雷。
“对。”
话音落下,
她感觉自己被桎梏住的手腕,稍微获得了些许喘息的空间。
宋晏怀放松了些许摩挲的力道,只紧紧的贴着温辞细白的手腕。
手掌下相贴的皮肤,热得像快要燃烧起来。
广播里响起了早操开始的音乐声,温辞飞快地抽回了手,冲进了教室外的人潮中。
[小辞,检测到你的心跳过快,结合刚才的对话与场景,]
[我在数据库里翻了翻人类积累的经验,]
027总结,
[这种情况表明,你也是喜欢他的,对吧。]
温辞没有回话,有冷风灌入脖颈,温辞才感觉到过于激烈的心跳与高温,终于平复下来些许。
[他值得拥有一个爱他的人。]
温辞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027有些高兴,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被迫接受来自怪物的爱,那对他俩来说,都挺不公平。
现在好了,027喜滋滋地在温辞脑海里放了朵烟花-
下午的班级例会上,汤致重点提及了校园内的安全问题。
表示最近在学校内部,发生了失窃的事件。
汤致并没有指名道姓点出温辞的名字,只表示同学们在学校内也要时刻提高警惕,看见任何形迹可疑的人,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一定要及时通知保卫处。
接着又提到了一周后的秋季运动会,希望同学们能踊跃参与。
底下一片讨论声。
有关心校园安全的,有期待运动会的,还有提前焦虑起年级里每月一次的月考的。
月考。
温辞记得,她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便获得了一份排名垫底的成绩单。
这转眼竟然又快要月考了。
时间过得真快,温辞在心中感慨。
旁边的宋晏怀正低头在写着什么,温辞偷偷看了一眼,似乎只是一些数学公式。
温辞正舒了口气,就听到宋晏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阿辞,别着急。”?
温辞纳闷,谁着急什么?
“告白信我写好了会送给你。阿辞,别急。”
宋晏怀侧头看向温辞,嘴角带着笑意。
温辞差点拍案而起,她看了眼讲台上已经结束发言,正宣布放学的汤致,转移话题。
“放学了,王叔应该已经来接我了。”
“我走了。”
宋晏怀点了点头。
“再见,阿辞。”-
温辞刚上车,正好听到王叔在接电话。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叔只在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我现在已经接到小姐了,现在就去接小少爷。”
王叔挂了电话,对坐在后座的温辞开口。
“小辞,夫人让我绕一下,去接一下小赐。”
林赐?
在温辞印象里,林赐只有在周末或者节假日,才会偶尔回来一下。
今天这是?
“王叔,出什么事了吗?”
正在校门口掉头的王叔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小辞,我也不太清楚,”
“等夫人回来了你可以问问她。”
一路无言。
汽车很快就行驶到了林赐所在的中学门前。
正值放学时间,学校门口全是人。
王叔将车停在了路边,在人群里寻找起林赐的身影来。
没多久,就看到林叔朝一个男孩挥了挥手。
温辞只在刚来那两天,见过一回林赐,当时只觉得是一个有些骄纵和叛逆的男孩。
被林斯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今天再次见到,感觉林赐整个人突然变得压抑了许多。
林赐拉开车门,见后排还坐着温辞,明显愣了一下。
但还是侧身坐了进来。
落座后也没有同温辞说话,只侧头看着窗外,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小辞,是林斯从找到了。]
027在脑海里解释。
[林斯从因为涉嫌经济犯罪,暂时被关押在警局。]
[林赐平时在学校骄横惯了,正好有个不太对眼的同学的父亲,是此次负责林斯从案件的人员。]
[就这样,好巧不巧的,在这
位同学的宣扬下,全班同学都知道林赐的父亲,因为涉嫌犯罪被逮捕了。]
[林赐与几位不停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的同学动了手,这才惊动学校,通知了温如时。]
[现在估计是要将林赐带回家,等待事态平息。]
原主同这个弟弟并不亲密,此时的温辞也没有立场来安慰眼前的男孩。
毕竟此时的她应该是一无所知。
温辞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司机将两人送回别墅,温辞这才发现,温如时居然在家,她眉眼间有些憔悴,正闭着眼靠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小憩。
听到两人进门的动静,这才惊醒过来。
“小赐……”
她先是轻轻喊了一声走在前面的林赐,看到温辞后,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小辞。
温如时眼眶有些泛红,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哭过。
她坐起身来,朝两人招了招手。
“来,坐这边来。”
这是温辞第二次在温如时身上,看出些许脆弱无助的情绪。
上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还是温如时与温辞母女俩深夜谈心,回忆宋祈时。
林赐看到了温如时,很是焦急地走过去,他坐在温如时身侧,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我父亲呢?”
林赐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急躁。
“他们说我父亲卷了温氏的巨额资金,准备逃往国外。”
“还说我父亲,教唆杀人,与几年前的一场火灾有关。”
“母亲,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时光飞逝,像是只弹指一瞬,曾经还抱在襁褓里圆润可爱的婴孩,便已成长为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年。
温如时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赐,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水光。
“小赐,妈妈可以给你转学。”
“你不用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好吗?”
林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松开了握着温如时的胳膊,“为我转学?”
“为什么?”
“他们胡言乱语,为什么要我转学?!”
温如时像是有些哽咽,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林赐像是突然领悟到了温如时沉默背后的含义。
他猛地站起来,少年青涩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说的……是真的?”
一片难捱的沉默,温如时扭过脸,平日里精致的妆容也不复存在。
她像是突然憔悴了十多岁,眼底有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疲倦。
她抹了抹不受控制溢出眼眶的泪水,
像所有在婚姻生活里受到打击的女人一样,狼狈而脆弱。
第29章 蚊子血 “他恨我。”
温如时的沉默, 宛如三年前宋祈插在宋晏怀心口的那把刻刀。
兵不刃血地,狠狠地刺穿了少年人柔软的心脏。
林赐僵在那里,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垂着脑袋, 一眨不眨地盯着与以往干练形象大不相同的温如时。
“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温如时侧过头, 轻轻擦拭掉眼尾应声而落的泪珠。
半晌后, 她像是做了一个艰难地决定。
她朝温辞轻声开口:“小辞, 我先和你弟弟说会儿话,等一会再来找你, 好吗?”
温辞看了眼对峙而立的两人, 点了点头, 上了楼。
温辞回到房间,听着楼下隐约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半晌后, 林赐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也透过虚掩的门缝传来进来。
温辞没继续听下去,她将门关严实,隔绝了有些让人不安的哭泣声。
[林赐应该很难受。]
[心目中完美无瑕的父亲形象, 在这一刻被残忍地摧毁了。]
温辞将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褥间, 拉过被子遮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同宋晏怀一样, 都是这场漫长爱恨里无辜的牺牲品。]
027听着温辞有些低沉的声音, 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小辞,别伤心。]
[林赐还有温如时。]
它停顿了一下,[宋晏怀还有你。]-
温如时在晚些的时候, 如约来敲响了温辞的房门。
温辞正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027聊天。
听到动静后, 也没起身,只轻声说了句“请进”。
温如时进来后,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陈列, 有些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我这母亲当得不称职,都记不得上一次进小辞的房间,是什么时候了。”
她拿起了桌上宋晏怀送给温辞的小木偶摆件,
“很可爱,很像你。”
“谁送给你的吗?”
温辞看了一眼小木偶同自己一样的小虎牙,开口道:“宋晏怀送的,我们是同班同学。”
温如时拿着小木偶的手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有些无措地开口。
“宋晏怀……”
“是宋祈的、养子吗?”
温辞从温如时手中接过小木偶,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的,就是他。”
温如时垂着眼睫,视线落在温辞手中的小木偶上。
“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有空的话,让他来家里吃个饭,毕竟三年前……”
“他差点就不在了……”
[宋晏怀将自己死亡的场景,从林斯从的记忆中抹去了。]
[林斯从只记得自己教唆宋祈杀人,但宋祈没动手,还意外葬身火海。]
027解释起来。
“林斯从呢?他会被怎么判决?”
温辞并不想同温如时讨论宋晏怀。
毕竟林斯从能如此丧心病狂地对宋祈下手,根源上来说,还是源自温如时在感情中的摇摆、偏颇。
既然选择了再婚,就不该再心心念念挂念着已经离婚的前夫。
这样的行为,既是对婚姻的亵渎,也是对婚姻中另一方的羞辱。
很不幸的,林斯从在这样的‘羞辱’中,选择了最极端的报复方法。
见温辞对林斯从直呼其名,温如时只抬眼看了温辞一眼,也没去纠正。
许是夜深了,人更容易将的脆弱的一面显现出来,温如时用力地握住了温辞的手。
“小辞……”
“他估计不会判得太轻……”
“说不定他的后半辈子,就都待在监狱里了……”
温如时垂着眼,只盯着床单上的一小块花纹。
“今天见到他,在彻底撕破脸后……”
“我才知道,他竟然已经恨了我这么多年。”
“他在怪我,无时无刻不在怨恨着我……”
“我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她握着温辞的手有些用力,似乎想从中获得些能量,好说服自己只是一个无辜、毫无错处的妻子。
“他说,他恨我。”
有一滴泪砸到了温辞的被褥上,晕开了一圈水渍。
“恨我心中放不下宋祈,还与他结婚。”
“恨我将与他的婚姻,用来当做同宋祈赌气的工具。”
“恨我这么多年都不曾看到他的真心。”
“恨我……恨我明知宋祈心中早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还在得知宋祈于南城的下落后,不顾他的反对与挽留,执意搬迁到南城定居。”
“恨我将他的满腔热血,彻底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蚊子血……”
温如时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念一首,用十多年岁月书写下来的诀别诗。
只是有越来越多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将她精致的妆容,侵蚀得狼狈不堪。
“小辞,你说,是我错了吗?”
温辞最后并没有回答温如时这个问题。
她觉得温如时心中,应该早就有了答案。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选择一旦做出,命运的蝴蝶必将扇动翅膀,将人带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许是汤致给学校方面反映过监控里行踪诡异的陌生人,温辞能明显感觉近段时间,校园内的安保变得严密起来。
温辞也没有再收到任何奇怪的信件。
宋晏怀在连续光明正大地丢了一个星期的礼盒后
,暗地里爱慕的女孩子们也渐渐偃旗息鼓,不再自找没趣。
运动会报名也在体委的大力宣扬下,磕磕绊绊地进行。
某天,温辞在接连被拒的体委情深意切的劝说中,报了一个女子1500米的长跑项目。
赵芝芝很是钦佩。
众所周知,长跑是每次运动会项目里,最让女生们抗拒的一个项目,不仅仅是因为跑不动,还因为要面临在十分狼狈状态下被围观的场景。
这让一众处于青春期爱漂亮的女孩们,无法接受。
温辞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跑步而已,有体力就加油跑,没体力就重在参与。
宋晏怀倒是拒绝了体委的邀请,在温辞问其原因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参加,会显得有些胜之不武。”
“对其他人,不公平。”
温辞总觉得他是怕弄坏他的木偶身体。
毕竟木偶的关节,可没人类的关节好用。
因为运动会的原因,学校停课两天。
正好赶上天公作美,运动会进行得十分顺利。
温辞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
事到如今,林斯从的事情曝光,只需要安心等待一个结果。
宋晏怀的崩坏值也逐渐下降。
那样的信也没有再出现。
温辞稍微放松了些许一直绷紧的神经,这次趁着活动,跟同学们挤作一团,在各个项目边上摇旗呐喊,感受着属于少年人的热情和活力。
等她气喘吁吁,从跑道上结束了1500米的项目,拿了第一名时,整个现场一片沸腾。
赵芝芝直接冲上来,和好几个女孩子一把拥住了她。
而宋晏怀正站在人群的另一端,远远地看着她。
温辞在人群中,隔空对上宋晏怀的视线,朝他露出了一个轻松而张扬的笑。
温辞平复了好一会,一身热汗渐渐被风吹得有不适,她决定先回教学楼,将汗湿的里衣先脱下来。
温辞婉拒了赵芝芝想要陪同她一起去的想法,因为赵芝芝报名的铅球项目,很快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温辞环视一圈,发现宋晏怀似乎是被体育老师拉住了,像是在商量着什么。
温辞回到教室,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名没去凑热闹的同学正各自看着手机。
温辞从背包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衣物,径直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没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操场上摇旗呐喊。
温辞随便选了个隔间,麻利地换好了干净的里衣,从隔间出来时,发现有个戴着口罩的清洁人员,正在洗手间的一侧,收拾整理着那堆清洁工具。
温辞走出隔间,路过那清洁人员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学校里能进女洗手间的清洁阿姨们,什么时候这么高大了?
温辞侧头,想再看一眼那位清洁阿姨时,027的惊呼声,伴随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涌入了自己的鼻腔。
[小辞,小心!]
温辞失去意识倒下前的最后一秒,只看到那人点了点耳上佩戴的通讯器,似乎在与谁通话。
“可以了。”
第30章 绑架 “谁捉到人,奖赏翻倍!”……
摇摇晃晃, 昏昏沉沉。
浓烈的烟臭味混合着汽车尾气味,袭击着温辞混沌不堪的思维。
温辞的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头上被套了个黑色的袋子, 嘴被胶带贴得死死的。
她像是躺倒在一辆面包车的车厢里,正随着面包车的转弯左右摇晃着。
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黑色袋子的缝隙, 落在温辞的视网膜上, 片刻后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明明暗暗, 伴随着明显不同的呼啸着的气流声,温辞能感觉到汽车是在经过一个又一个, 连绵不断的隧道。
前排似乎有两个男人,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出这么大价钱, 就为了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这雇主也是大方得很。”
“管他呢,给钱干活, ”
副驾驶上的人似乎回头看了温辞一眼
“药的剂量够不够,别中途醒了。”
“放心好了,保证到了地方, 也醒不了。”
那人将车窗摇了下来, 朝窗外吐了口唾沫。
冷风唰地一下灌进了整个车内, 在带走了浓得呛人烟味的同时, 也让躺在光秃秃车厢里的温辞,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温辞感觉到路面越来越颠簸, 越来越难走时,车终于停下了。
万籁俱静, 连一声虫鸣鸟叫也没有听见。
男人停车熄火,边骂骂咧咧打着寒颤下车。
“这什么鬼地方,冷得要死了!”
“别啰唆了, 赶紧的吧。”
另一个男人催促着,哆哆嗦嗦地拉开了车厢门。
温辞头上还戴着头套,只一动不动地躺在车厢里。
那男人从后跨上车,将软绵绵的温辞拉了起来,一下子扛在了肩头。
温辞的肚子被这一顶,差点就吐了出来。
温辞难耐地皱了皱眉,被头套遮挡着,男人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
那人扛着温辞,走了好一段路,脚步一深一浅,像是踩在了十分厚的积雪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温辞差点被颠得晕厥过去时,两人似乎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有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
男人几步踏入室内,环视了一圈,将扛着的温辞扔在了一堆杂物堆上。
温辞感觉周身安静了一瞬,接着又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声。
“就这样扔在这里吗?”
“嗯,雇主就这么要求的,走吧。”
“诶哥等等……”
似乎是一人拉住了要走的另一人。
“这天寒地冻地,要不,咱们活动活动,暖暖?”
温辞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近,蹲了下来,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头套。
温辞闭眼,没动。
“长得真的很好啊,哥,试试?”
温辞感觉有手伸到了自己的衣领处。
接着面前的人动作似乎被另一人打断了。
“走,要暖有的是地方暖。”
“别坏了规矩惹事上身!”
“诶哥……”
面前人被拉拽着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没多久便有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
片刻后,周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温辞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
[027?你在吗?]
话音落下,027有些萎靡不振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小辞…我在…]
[我松懈了,没能提前预判危险,小辞,对不起。]
温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似乎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黑黢黢的,只能隐约看到些墙壁的轮廓。
[027,先别自责,先看一下我们在哪里。]
温辞手腕被勒得发疼,她挣扎着跪坐起来,用绑在身后的手,努力地摸索着脚腕上的绳索。
好半天后,温辞终于解开了脚上的绳索。
她全身依旧有些发软,似乎是那药剂的后遗症。
[小辞……我们现在,距离南城大概有一千多公里。]
[这辆面包车日夜不停,从昨天下午你被绑上车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十个小时了。]
[他们的药下得太猛了,我一直在加速你身体的循环,]
[不然的话,你估计还在昏睡……]
027低声解释起来。
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天。
温辞坐着缓了好半天,才勉强靠着墙站了起来。
她摸索着走到大门边,从门间的缝隙里看了出去,发现门被人从外面拴上了锁链。
温辞推了推,铁链哗啦作响,并没有松动的痕迹。
而屋外的清辉月色下,则是一片一望无际荒凉萧瑟的田埂,只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被厚雪覆盖着的树林。
没有任何建筑与房屋。
看起来是在偏远荒凉的郊外,还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夜。
温辞手腕还没有
解开,她摸索着找到一个铁片,磨了好半天,终于将绳索磨断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腕骨,接着便撕开了嘴上覆盖着的黑色胶布。
“呼……”
温辞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立马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雾。
真的好冷。
温辞双手获得自由,她裹了裹自己身上有些单薄的外衣,在仓库一瘸一拐地搜索起来。
不找点东西御寒的话,估计今夜会很难熬。
[小辞,那边有被褥。]
027的视力总比温辞要好,先一步看到了仓库角落里的简易木板床。
似乎是仓库还没有废弃时,守夜人用来过夜的简易床铺。
上面还留有一床薄薄的被褥。
只是灰尘似乎有些多。
温辞没太纠结,事态紧急,不容许她有心思还去在乎干净卫生的问题。
她拍了拍被褥表面的灰尘,直接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圆球。
等体温稍微上来了一点,温辞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些渴、有些饿。
毕竟自己已经一天多没有进食了。
027继续搜索着仓库。
027找到了一箱还没开封的纯净水,应该也是以前的人留下的。
只是最后并没有找到食物。
[可以了,有水总比没水好。]
一口凉水下肚,温辞又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手机放在背包里,没带在身边,无法求救的温辞只能询问起027来。
[027,你能感知到宋晏怀的位置吗?]
027沉默了一会,[小辞,距离太远了,我感知不到。]
[不只是感知不到宋晏怀,似乎这片区域,都没有人类的踪迹。]
027加了一句。
[先等天亮吧,现在就算我能出去,大概也要被冻死。]
温辞闭上眼睛,裹成一团的身体靠在墙角,尽量减少体力的消耗。
[既然大费周章地绑了我,正主总会出现的。]
温辞最后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耳垂上那颗红痣,正隐隐发着热。
温辞伸手摸了摸,感觉有些烫。
正当温辞疑惑是不是夜晚被什么虫咬了一口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夹杂着一名少女充满恶意的声音。
“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了!”
“这鬼天气!冻死了才好!哈哈!”
“把门打开!”
少女一声怒喝,旁边似乎有人忙不迭地打开了上锁了的铁门。
一股寒风顿时席卷而入,卷起了地面厚厚的灰尘。
少女披着个大大的斗篷,猝不及防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赶紧让人将门关上,很是暴躁地踱了几下脚上残留的积雪。
又卷起了一阵飞扬的尘埃。
她挥了挥弥漫起来的飞尘,在仓库里搜寻起温辞的身影来。
并没有她想象中温辞受辱的画面出现。
没人。
四处都没人。
如果不是地面散落的绳索与黑胶布,还有昨夜传来的照片,她甚至有些怀疑那接活的人,是不是根本就没将人送到这里。
思及此,她声音也变得高亢焦急起来,她指着身后一直跟着的仆从,“你,快让大家去周围看看,人跑了!”
仆从得到指令,立马冲了出去,不到两分钟,门外便传来了几人四散开来的脚步声。
少女面色阴沉地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姣好的外貌似乎也变得扭曲可怖起来。
“温辞!你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少女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是温辞拿着一根木棍,狠狠地砸向了斗篷下的人。
斗篷下的人影似乎被砸到了头部,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张温辞十分熟悉的脸。
[是乔俏!]
027在温辞脑海里惊呼起来。
温辞当然也看清了乔俏的面容,她瞬间就联想到了乔俏在校园论坛上,突然爆出的道歉帖。
帖子被曝光后,乔俏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
听说似乎是乔家疏通了关系,加上乔俏未满十八岁,并且没有受害者出来指证。
此时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乔家全家搬离了南城,去到了别的城市。
现在看来,他们是搬来了千里之外的这里。
只是乔俏并没有真心悔过,并且将所有的怨恨,转移到了温辞身上。
温辞刚刚那一棍,虽说是用尽了全力,但接近两天没有进食,并且全身酸软的她,并没有对乔俏造成多大的伤害。
眼看乔俏捂着脑袋并没有被一击倒下,温辞听着外面的动静,咬了咬牙,又一棍击上了乔俏的额头。
温辞的力度还是不够大,乔俏只被击倒在地面昏沉了十多分钟,醒来便发现身上的披风不见了。
她昏昏沉沉地站起来,被找不到人回转来的仆从一把扶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仆从有些战战兢兢,乔俏自从在南城嚷嚷着闹鬼后,脾气是越来越暴躁,这即使换了个环境生活,依旧每天噩梦连连。
家里被闹得整日不得安宁,这回乔俏的父母因公外出,只留乔俏一个人在家。
没想到乔俏竟然搞起了绑架。
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雇了一群打手,正听令在外面四处搜寻那个被绑架的人。
仆从还想扶着乔俏,被乔俏一把挥开,她揉着后脑勺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外,神色十分狰狞,全然没有了少女该有的天真与纯粹。
她朝着那群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打手怒气冲冲地开口。
“她刚跑不远,你们顺着脚印去追!”
“谁捉到人,奖赏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