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五的聚会大家玩得很尽兴。女王蜂还即兴开了一场小型的演唱会, 后续阵地从ktv转移到了路源清家的院子里,露天音乐会现场大家都烂醉如泥,七七八八拍了很多搞怪合影。
季殊也不免喝了些酒。她坐在台阶上吹风,翻着乐队SNS上更新的合影照,很多乐迷都发来了祝福。
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响起。季殊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路源清抢了吉他手的吉他,在那里醉醺醺地用拨片乱弹琴。乐队的其他人不仅不劝,反而笑嘻嘻地给她录像,楚佳宜也喝得有点懵,站在旁边傻傻地拍手打节奏。
季殊心情松快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打算作为路源清的黑历史珍藏。
路源清晕头转向地一阵乱弹,像个大明星似的对着大家鞠躬、压手:“谢谢大家的支持。低调、低调。”
最后她跑到季殊身边,弹了一阵如狂风骤雨激烈而不明所以的调子送给她, 又笑嘻嘻地躺在季殊身边看星星, 整个人显然醉得不轻。
冬夜的风还很冷。季殊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垫在她的脑袋后,一转头,看见岑萱眼眶红红地蹭到自己的身边,垂着头抱着膝盖,坐在阴影里。
她默默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一阵,才开了口。
“季殊……”她大着舌头,说话很慢,“为什么……当年要离开我们……”
她晚上喝的太多,神智不清地认错人了。季殊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岑萱抬起头,脸上那有些不情愿的别扭表情。她圆圆的眼睛里已经蓄着泪光,像是受伤一样地望着她。
“你离开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想过来找我们,身边还有了别的朋友……我们不是你的朋友了吗?你不是真心对待我们的吗?”
她说着说着,已然憋不住,抱着季殊的手臂,把脸埋在她的胳膊上,嗓音很闷,
“你当年走之后,我和佳宜都很努力很努力。我们非常想忘记你,所以我努力训练,佳宜也努力参与乐队练习、努力打工,但是我们还是会时常想念你。你在弗兰德无处不在……你知道吗?大家总是好好地生活着,忽然就不知在何处听见你的名字、看见你的照片,然后又被从前的回忆击中。”
季殊的手臂上湿了一小块。她听见岑萱难过又拧巴的声音,“讨厌你季殊。我们都很讨厌你……但是佳宜说你专程来看我的比赛,你遵守了约定。我想了想,还是不讨厌你了。我们三个继续当朋友吧,当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岑萱向来是个话痨,即使喝醉了话还是一样的多。她以前从来乐观又开朗,这是季殊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悲伤的神情。
她抱着岑萱的肩膀,用脸颊贴了贴她的鬓发,轻声说“好”。
这一个字好像淡淡地抚平了岑萱的情绪。她的啜泣消了下去,渐渐变得宁静起来。冬夜的冷风吹过,带着拉花的碎屑和醉意拂过面前的空地,树影梭梭,季殊转头,看见楚佳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的身后。
她脸上还带着两坨喝醉后的红晕,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们的对话,只是像个傻子似的呆呆站在原地。
季殊正好把岑萱交给她:“你看着她吧,我去厨房里看看醒酒汤煮得怎么样。”
楚佳宜木木地走过来,扶住岑萱的脑袋移开。这家伙已经开始打呼噜了,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季殊则拍拍路源清的脸,把她叫醒,拖去了室内睡觉。
晚间几个仅剩还没完全失去意识的人开始自发地打扫院子,季殊也帮着收拾一片狼藉的现场。乐队的主唱悦姐送了她一些今晚拍的拍立得。下面签了女王蜂大家的名字。
她指甲上缀着亮闪闪的水钻,涂着蓝色的眼影,打着唇钉,笑容看起来迷人极了。她跟季殊开玩笑:“等将来女王蜂的大家出名了,你的拍立得们说不定能卖出天价呢。”
“那我可等着了。”季殊说,“我好好珍藏起来,等你们红遍摇滚界的那天。”
“也可能等来主唱姐入狱而名声大噪的那天。”旁边的键盘手凑过来开一些摇滚的黑色幽默笑话。
悦姐也不恼,右手握成拳头捶了一下对方。她显然还记得那天在弗兰德学院清吧里季殊说过的话,点了根烟,笑着道,“等再过十年大家都还没红的话,我就考虑考虑这么做,自炒一把。”
键盘手怕了:“悦姐,别。”
悦姐拍他的肩膀,一手捏烟一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忽然,院子后门处传来一些惊叫声。
几个人闻声赶出去,原来是几个后援会成员刚才出门倒垃圾,一踏出门就看见了几个七倒八歪倒在地上的人影。
悦姐蹲下了身,翻看了其中一个人的脸,皱起眉:“是郑修奇。”
郑修奇就是那天晚上在清吧纠缠主唱悦姐、找他们麻烦的那个男人,新乐传媒家的二公子。
键盘手解气地踹了他一脚:“这一年来跟了我们多少次?上次季殊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他还不死心,又鬼鬼祟祟跟来。这下倒霉了吧!”
“是路家的保镖做的吗?”有人发问,他的职业大概是医生,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几个人的伤势,说道,“脑后遭受硬物重击致使昏迷,为了避免出意外,大家还是打个急救电话吧。”
季殊用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郑修奇和他的跟班们被带走前还被乐队的人摆姿势拍了一些黑照。
“要是以后他再敢来烦我们,就威胁他把这些东西发到SNS上去。看他还敢不敢嚣张!!”键盘手挥着拳头,跃跃欲试。
季殊回院子里后找来路家的人问关于郑修奇他们的事,得到的却是完全不知情的回答。
虽然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聚会上毕竟没有人受到伤害,反而一桩麻烦被解决。乐队的人幸灾乐祸:“指不定是这人平时作恶多端,被仇家惩罚了呢。多行不义必自毙。”
收拾完后,醉得走不动道的人留宿在路家,还有行动能力的打车回家。季殊简单洗漱后也回自己的房间睡下,一觉醒来就是次日下午,大家陆陆续续醒来,即使喝了醒酒汤宿醉之后也头疼欲裂,路源清更是在床上瘫着起不来。
季殊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她还戏精似的哭哭啼啼抱着她不撒手:“送不了你去机场了,记得常回来看看我——”
季殊哭笑不得。她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但路源清是个闲不住的主,爱满世界乱跑,她们以后不出意外会常聚。
她没跟其他人说自己今天飞回罗莱拉的事。在机场附近简单吃了个薯条套餐后,正好落日晚霞。
巨大的落地窗外,停机坪上几台飞机迎着晚霞起飞,灿烂辉煌的晚霞涂红兰顿的美丽天空,来往的商贾旅客在值机提示下依次领取登机牌,进入安检。
季殊拍了晚霞发给靳铭泽。
【/图片/图片】
对方一t点没有欣赏晚霞的意思,只对她的晚餐和安全感兴趣。不厌其烦地每隔半小时提醒她注意登机广播。
季殊不耐烦地回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去自动贩卖机边买水。
她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低头去看出货口。
一瓶纯净水卡着挡板,安静地斜靠在塑料板上。
季殊没有拿那瓶水。她左右看了看,机场一如往常的平静忙碌,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
机场广播播报着“前往都柏林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D7462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值机柜台办理。谢谢。”
她没再纠结,只是投币再重新选了瓶新的纯净水带走。然而只是这么会儿的功夫,还在视线范围之内的行李箱却消失不见。
她立刻联系机场的工作人员找寻自己的24寸行李箱,描述了它的颜色和大致外观。对方用对讲机和几个地勤通话之后,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她的的行李。
它完好无损地立在人来人往的充电区之间,看上去只是因为被人群冲撞而滚轮溜出去一段距离,又恰好在视野盲区才没被发现而已。季殊松了口气,地勤让她在托运之前检查有没有丢失物品。
幸好季殊的护照和电脑之类的都在背包里,行李箱中只有一些衣物和日用品。她不觉得自己会丢失什么,但还是象征性地开箱检查。
随着箱子的打开,她的动作一顿。
确实没有少东西,但是多了一些什么。
多了一个暗色的包装纸袋,那是明显不属于她的东西。是路源清或者岑萱她们临走前塞进来的小礼物吗?还是乐队成员的恶作剧?后援会的冬奥会吉祥物纪念品?
她打开纸袋,从里面摸出来一只包装精致的礼盒。 Lotus的黑金莲花标志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打开的一瞬间,那清冽的幽香扑鼻,她烫手似的将那盒香水扔回了袋子里。
地勤女生后怕地感叹道:“是Lotus和冬奥联名的最新款香水雪夜回魂,这一小瓶可价值不菲呢,幸好没丢!”
袋子里还有东西。
两张最新届斯德里克恐怖电影节《归来》的门票。是沉寂已久的恐怖电影大师班克罗夫特的归来之作,听说业内好评如潮。
最后是今年新发售的经典ip续作游戏卡带《公主的再现》,IGN给出了9.7的评分,季殊原本已经买了一份电子版,这份是官方发售的典藏限量实体版本。
她将这些东西统统塞进袋子里,猛地站起来,和刚才买的喝了几口的纯净水一起,塞进了垃圾桶里。乒乒乓乓的物品们与垃圾桶中的塑料水瓶们撞击,地勤女生惊讶地张大嘴:“小姐,您、您的这些东西……”
“那些不是我的东西。”季殊的心口起伏,她用力地合上行李箱,绷紧着全身的力气,匆匆拖着行李箱去托运,不愿意多解释一句。
他们几个的试探?恶作剧?告别礼?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在乎,也不会接受。那些人早该被遗留在过去,将不可能再参与她从今往后的人生。
好在顺利托运,一直到登机,什么意外都没再出现。
最后坐上飞机,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后脑勺枕在头枕上,松了一口气。
手机关机之前,她接到岑萱她们的电话。
岑萱声音沙哑,问她怎么走得这么快,今晚就离开兰顿了却什么也不跟她们说。
“你昨天晚上醉得不轻。我下午走的时候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季殊说道。
岑萱在那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声泄气道,“……昨晚麻烦你了。”
“不麻烦。”季殊安慰她,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期待,“下一届奥运,我再去看你比赛。”
岑萱在那边嗓子发哑地嗯了声,传来些擤鼻子的声音,很快稀稀拉拉的啜泣声又响起来,她还欲盖弥彰地支吾了声“头好痛”,电话很快被递到楚佳宜手上。
楚佳宜在那边沉默良久,才缓缓出声:“季殊。”
“嗯。”
“前途光明。”她说。
季殊不知道她这话是对她说的或是对谁说的,也不知道这是祝福还是试探。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话从听筒那头传来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几个人一起坐在长椅上谈天说地的日子。好多年过去,那时的每一句话依然那么清晰,连大家说话的语气回忆起来都历历在目。
“……前途光明。”她回道。
放下手机,关机。她看向窗外,飞机运行到高空,飞机之下,兰顿的大的国家被缩成小小一团,夜幕之下,万家灯火通明。
她不知不觉睡着,醒来后飞机已经顺利抵达都柏林市内机场,播报说飞机飞行过程中遇上了气流,但颠簸感不强。她安全地下了飞机。
在踏足都柏林的时刻,踏实感油然而生。她撑着行李箱的拉杆跳了两下,走出航站楼,都柏林夜间干冷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像冷刀子拂面。
靳铭泽走过来给她围上围巾,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拽松了些,跟在他身后,看着靳铭泽将她的行李送上后备箱,然后上了车。
她坐在副驾驶上系安全带,车窗缓缓蒙起一层白雾,越野车平稳地运行着。季殊转头,看见靳铭泽确实穿得多了些,裹得严严实实,今天身上也没有烟味。
他听进了她上次在电话里的叮嘱,对她说话的语气竟也好了许多。
“没事就睡会儿,到家还要一个多小时。”靳铭泽看着路况,戴着皮质手套的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他打开了车内广播,广播正播送弗兰德冬奥会,主持人实时播报着赛事情况和预测。
“我不困。”季殊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的路,听着广播,又习惯性滑进手机看自己的邮箱。
然后猛地坐直。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靳铭泽,我拿到offer了。”她恍若梦中一样,安静了几秒钟才转头木木地对靳铭泽说出这句话。
“挺好的。”靳铭泽比她平静许多,偏头看了眼欣喜若狂的季殊。女生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看着那封邮件,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又截图分享到家族小群里。
姑妈:【/鲜花/鲜花】
姑父:【明天会更加精彩.jpg】
姑妈:【小殊真行,这还是全额奖学金呢。 @靳铭泽,怎么不出来表示一下?你妹妹这么大的喜事。 】
季殊:【堂哥在开车。 】
姑妈:【我明天就去教堂还愿。托上帝的福,保佑我们小殊一辈子顺顺利利,以后前途光明。 】
季殊忍不住吸吸鼻子。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果实终于落地,日夜的焦虑也有了结果。好像停滞三年的人生终于续上了从前,她又可以去往塞弗林读书了。
她高兴地将手机窝在掌心,车里暖气熏得人发晕,广播里主持人的声音也催得人昏昏欲睡。
季殊不知不觉小憩过去,醒来的时候车刚停下,靳铭泽拉开车门去后备箱里拿行李,夜里下起了小雪。
她推开车门下车,哈了口气。远处海滨小镇亮起了稀稀拉拉的灯光,海浪声一阵阵传来,港口的汽船鸣笛声穿透雾气,湿度裹着冷意从地面升起。
季殊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小坡台阶往上就是自家的民宿。姑父把住的房子外观也重新设计装修了一番,圣诞树安静地立在门口,彩色的小灯围在屋檐和门口长椅上,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温馨明暖。
靳铭泽拉着行李过来出声,“发什么呆?睡懵了?”
季殊回过神来,便看见靳铭泽伸手拍了下她的额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唇角带着浅淡的弧度。滚轮声响起,他向前走去,
声音透过呼出的白汽传来,和汽船鸣笛声一起,
“走了,回家。”
—— END——
第71章
季殊总是觉得有人在偷偷看自己。
这种错觉从弗兰德学院开学起就一直持续, 最近愈演愈烈。不仅如此,她还常常能在储物柜和书桌抽屉里发现别人送的面包牛奶和巧克力等小零食,有时候路过自动贩卖机也常能发现卡在出货口挡板下面的纯净水。
谁送她的?有人在跟着她?
季殊不敢动这些东西。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水放回原来的位置,将自己储物柜里的东西扔掉。有时候她会旁敲侧击身边的同学有没有看到谁接近自己的座位,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她从没接受过谁的什么善意,不管是t在家里还是曾经在学校。
这样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自从入学弗兰德以来,她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安静地读完自己的高中,不再参与任何复杂的竞争和关系中去。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愿。除了那个总是紧盯着自己的视线以外。
但这并不是最困扰她的事情。季南林总是要她多去参与上流社会那些人的宴会,想从中攀上谁的关系好给他发展中的事业积攒人脉,而她不愿意听从他的话。
她渐渐连家也回得不多, 工作日总在学校的图书馆阅览室待到很晚才走。
阅览室有一个和她一样会待到很晚的同学。他的固定座位在季殊左边,总是戴着耳机和灰色的卫衣帽子,个子很高,每回从座位上站起身去饮水机边接水时都在季殊身上覆下来一小片阴影。
季殊起初没认出他来。
后来有一回他的耳机没电了,问她开口借充电线,季殊才认出来他是学生会的首席池耀星。论坛上关于他可怕的传言不胜枚举,大多说他冷酷无情,不怎么听课成绩却很好,还是个热衷打架的不良学生。
但他和季殊借东西的时候还挺礼貌的。
季殊一开始以为他成绩好是偷偷在阅览室学习,后来才发现他压根不学习。他家里的公司flos给学校捐了两百台Imac ,他成天就窝在这里戴着耳机打游戏、看电影,有时候写一点代码参加学校里的比赛,大部分时间戴着耳机听白噪音睡觉。
季殊不参加课外活动,就坐在他右手边学习。
有一回她写完两张数学试卷,一低头,发现池耀星正在看她。她还以为他睡着了,却看见他低着睫毛,灰发垂下,妹妹头乖巧地滑落在颈侧和耳边,挺拔的鼻梁和精致的轮廓线在隔窗边投下一片连绵的阴影。
“这个参数,代错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修长的食指越过隔窗推过来,轻轻点按在她的答题纸上,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骨节分明。
季殊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做这题的时候走神了。她道了句“谢谢”,很快重新代入参数重算了一遍式子,得出了正确的答案。
以一道题为开端,两个人之间相处不再那么冷淡。尽管更多的时候依旧是池耀星主动,他常问她借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今天是耳机没带,问她借一只蓝牙耳机,明天是键盘S键坏了,问她借无线键盘,后天是鼠标滚轮不灵敏,挤在她位子上一起小窗听网课,大后天是桌上的水杯洒了泼坏了平板,资料全没了,问她借电子笔记来复印。
借的物品多了,就得有还的东西。
季殊下午在社团和课外活动期间去阅览室学习时大多是下午三点,那时桌面上会摆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池耀星就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他的桌面也会放同样的咖啡。
新出的游戏卡带季殊还没来得及买,反倒是他先买来送给她。不会的题目用便利贴写好贴在他位置的隔板上,再抬头时便已经写出了三种解法贴了回来。青少年科创竞赛的小组组队一栏她的名字也被添加了进去,莫名其妙混了一个金奖回来。
两个人的关系不知不觉越走越近,成为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季殊也对他倾诉了一些烦恼,诸如自己储物柜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很多东西。
池耀星问她:“你不喜欢吗?”
“有些不适应,”季殊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有人想向我示好,我希望可以正面表达。不说出来的话,我怎么知道那些举动是好意还是恶意的呢?”
池耀星若有所思。
没过几天,那些奇妙的现象都消失了,而偷偷看她的视线也不见了。季殊终于觉得松了口气,但取而代之的,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巧合地遇见的池耀星。
两个人甚至参演音乐剧的剧组都是同一个。她饰演其中一个戏份少的炮灰,而他则在里面扮演一个移动道具,他们大部分时间站在一起发呆聊天。
池耀星在这期间主动说起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谈及他的过去、父母、姐姐,谈及他曾经一个人被丢在国外福利院时的孤立无援。
那时季殊才真正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界限轻轻地被抹除了。
池耀星的声音从自动贩卖机里传出,却像是从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传来一样。缓慢、笨拙、沉闷、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示好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从那之后,两个人一起出现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论坛上关于他们暧昧的传闻帖子数不胜数,但真正地爆发还是在一次冲突之后。
一次排演结束回班级的下午,季殊曾经的初中同学认出了她。
那个男生恶作剧地起哄,将扮作血浆的番茄汁泼洒到她的演出服上,咒骂她是个霸凌犯。她甚至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众目睽睽之下,池耀星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三两步跨上前,拳头不要命地招呼上去。对方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给她道歉,又被掐着脖子一字一句当众澄清之后才放开。
剧组的人都给吓得不轻,阮思安几个人更是被吓得直接退出排演,而那个男生没过多久也退了学。他此前还散布了不少关于其他女生的谣言,后来在发布的视频里一并澄清。
那之后便没什么人敢来招惹季殊。原本因为她不合群而明里暗里孤立她的女生小团体更是不敢给她半分脸色看,对她热情笼络得什至有点过了头。
季殊拒绝了任何人的示好。她仍旧维持着从前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变的想法。
池念星的成人礼邀请函送来的那天,她正在阅览室做题。不知不觉已经三年级了,她和池耀星认识了两年多,两个人关系很好,却对彼此有些真心半解。
池念星那晚喝醉了,看了她好半天,晕乎乎地说:“真不敢相信。你知道吗?你是那种看起来脸上就写了只在乎前途的女生,耀星也是那种从小就左脸写了拽,右脸写了酷字的人。我不敢相信你们居然能走到一起。”
季殊觉得池念星误会了什么,她解释道:“我们其实没有……”
池念星醉得不轻。她把手抵在季殊的嘴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反而凑近她,神神秘秘道:“你知道吗?耀星他其实……嗝、其实他喜欢了你很多年。你们小的时候不是在网上联系过一段时间吗?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天天在别人面前装深沉,但是一上网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当日记全跟你说了……”
季殊瞠目结舌。
池念星还在喋喋不休。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到季殊跟前,醉气熏天地说道,“……真是奇妙。你跟池耀星就像是两条性格互不相交的线,他默默地注视你、学习你、模仿你、被你影响,远远地跟你平行着。你转折他也转折,你拐弯他也跟着拐弯……你说这样两条线怎么会相交呢?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季殊已经没法说出“我跟他之间还没有什么”这种话了。因为她还来不及解释就被打断。
池耀星阴沉着脸,一阵风般疾步走过来,猛地将贴得极近的池念星从季殊身上拨开。
池念星不是传统的异性恋,她早在国外几个时尚杂志秀场来回跑的期间就男女不忌,和好几个女友分手后也一直保持着友好的朋友关系,甚至现在还经常和前任们一起聚会开趴。
他本能地不想让池念星和季殊过多接触。
但季殊那表情似乎不像是经历了什么他以为的事,反而脸上带着惊诧和难以置信。
他一看到她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大半。难以言喻的慌张在他的心底霎时蔓延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那种退却的想法又紧紧缠绕上他,但更深层次的对她的渴望却盘踞在他的心底、如骤雨狂风挥之不去。
他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沉沉的,灰色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直勾勾盯着她的脸,故作气势地堵住她的退路,实际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口腔里打架,
“池念星跟你说了我的事?”
“……”季殊好像神还没回过来,她的脑子迟钝地转动着,艰难地嗯了声。
“如果我说那些都是真的,你会怎么样?”
池耀星按捺着心底的紧张和忐忑,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他既害怕又期待,他害怕她t会因此远离他,他好不容易维持的知心好友关系破裂,又期待她会说出些能给予他回应的话,
“我确实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注意你,很久之前那些东西是我给你的,论坛关于我打架的传言也都是真的,还有——”
他话没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因为一双温软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季殊撑着沙发靠背起身去吻他。她吻得很笨拙,不安而局促,为了掩饰慌张还伸手去环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插进他垂落肩膀的灰发间,一下一下轻轻地捋着。
池耀星愣了一瞬。
他在开口前就想过很多个可能性,就像是写代码落下无数个if语句,但惟独未想过这种。他出了bug一样在原地卡了两秒钟,但身体的本能在他的理智之前动了起来。
他抓住季殊的手腕将她往上提,另一只手顺势托在她的身后,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都像是笨蛋一样亲得晕头转向,池耀星的肩胛骨还撞到墙壁上发出闷响,但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拼命地向女生索求着,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动,将她抵在门板上索吻。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面红耳赤而羞涩地扯着他的灰发将他拽开,看见池耀星那双因动情发红的眼睛,染上些水润的痕迹,湿漉漉的刘海也因为汗水粘在一起。
她抬头吻了吻他眉间的粉色瘢痕,喘了口气,慢慢说道:“你早该跟我说那些的,池耀星。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也会喜欢你这个可能性吗?”
这话在他听来无异于一种变相的告白。
池耀星的眼睑下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像是被吹了口气似的,从颧骨上方一路红到了耳根。他眼神又亮又烫地看着她,如果说刚才是被不敢置信的美梦砸中了脑袋,现在就是确认了这个美梦已经变成了现实。
“我也喜欢你。”
指令终于输入正确了,接下来可以得到答案语句。他说得很快,唯恐怕她反悔。
但很快。他又自己推翻。
“我爱你。”他改正自己语法使用的不准确,重复道,“我爱你、我爱你,季殊……我爱你。”
季殊忍不住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沙发上的池念星酒醉得半梦半醒,呆若木鸡地坐起来看着两个人,哇了声:“池耀星,看看你这神魂颠倒的样子。你知道吗?你像是着魔了一样。 ”
池耀星没理没礼貌的池念星,他将季殊的脸按在自己怀里,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他的姐姐看到半点此刻女生的样子,转眼间季殊已经被带到房间内。
他继续了未完成的那个吻,场地从房门后转移到浴室再转移到床上,到最后季殊已经记不清自己吻了多少次他的瘢痕。
相比起她的克制来说,他倒是大张旗鼓地几乎在她身上的每个角落留下吻痕和指痕。他黏着她几乎一整个晚上,抱着她不肯放手,偶然睡过去后也会忽然惊醒,然后确认她是否还在他的身边,甚至会用嘴唇去确认她额头的温度和鼻息,然后将她迷迷糊糊弄醒,又演变成一场不可收拾。
直到黎明微熹。
两个人换好衣服后一致决定再赖一会儿床,于是便开始放电影看。
池耀星的眼神尽管在投影屏幕上,右手五指却紧紧扣着她的手指,从指缝间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合在一起,没过一会儿就不安分地往她那边挪一点,像是看着什么宝物似的看得紧,电影没看半小时她就几乎坐到他腿上了。
季殊一边点外卖一边伸手去拍他,哭笑不得:“怎么了?我又不会突然消失。”
池耀星没说话,他只是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胸口起伏、缓慢而沉沉地呼吸着,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好了,我今天不回去,再留在池家陪你一天。”季殊察觉到他的情绪,温声说着,用手指去梳他耳边的灰发。
“……我昨晚做了个梦,”池耀星半晌才闷闷出声,“我梦到在那个世界里你死了,我什至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而你直到最后也没有接受我的心意。”
他从季殊身后用有力的手臂紧紧环过她的胸前,锢在自己怀里,心脏的起搏剧烈而滚烫。就这样拥抱着,温热便会传达到她的身上,而两个人的心跳也会逐渐变得同步。
季殊温柔地任由了他的举动,“只是梦而已。”
她放下手机,歪头想了想。
“你知道吗?其实池念星昨晚对我说过,她想不到我们会在一起——我清楚她的意思,她是说我们的性格都太闷,一个看起来是个书呆子,另一个看起来则是个Geek ,怎么都不像是会走到一起的类型,”
她说着,在池耀星面前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比给他看,
“她说我们俩就像是两条斜率相同的平行曲线。怎么绕,都碰不到一起,”季殊比划着,忽然笑出声来,
“但是,这多简单呀。池耀星,这多简单,只是平行而已,只要我修改一下常数不就好了吗?其他人在短暂的相交之后便会立刻分离,但是我们只要稍微移动一下坐标——平行的曲线就会变得重叠呀。”
身后灼热的热源轻颤,池耀星的睫毛眨了眨,季殊感觉肩膀上温热的鼻息似乎有了片刻的停顿。
“……重叠?”
“对。”
季殊转身去吻他,她捧着少年的脸,贴了贴他的额头,“你走了那么远的路,该我走了。比起过去的记忆,我更想跟你一起走向未来,创造新的回忆。”
随着她的话,池耀星逐渐感觉到那个可怕而令人窒息的噩梦正在被一点点地击碎。
——“向前走吧,池耀星。”
池耀星紧紧地抱着她,感受怀中来自她的真实的体温。
“……好,这次是我们一起。”
第72章
陆明熙感觉面前有光的影子晃动着,风吹过窗帘拂起,飘过他的手臂,有些发痒。他揉了下眼睛,被课堂上讲课的声音吵醒。正是上午补觉最舒适的时候,气温不燥也不冷。
……只是他刚才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一直有一个女孩的影子,令他魂牵梦萦,直到现在想起来还会心悸不止。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心脏位置, 微微皱眉, 极强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微微侧头,很快就看见了那个黑发的女生。
她坐在他的斜后方,正认真地边听着课边记着笔记,大部分时间极为专注,只是偶尔眼神会飘忽起来,这一眼便让她注意到了从斜前方传来的陆明熙的视线。
她先是愣了一愣, 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回避开他的眼神,重新移回自己的课本上,但陆明熙仍然能够看出她的局促。
明明两个人都是弗兰德一年级才开学不久的学生,甚至没说上过几句话, 但是陆明熙莫名记得那个梦中令他记忆无比清晰的脸和名字。
“季殊”。
只要这两个字在舌尖滚动一下,他的心脏就像是被谁狠狠攥住了一般疼痛不止而心悸难忍。他的眼前难以抑制地闪回她那些冷漠的、憎恶的、安静的、决绝的神情,像是电影在他的脑海里频频闪烁。
而那引力几乎也难以制止他的浑身颤抖,他的心脏在看到她的时刻飞快地跳动起来。
他从桌上坐起来,撑着手臂脸色苍白地发出几声痛哼。他翻着抽屉找出自己的药瓶,老师很快看出他的不对,让几名同学陪他去了医务室。
陆明熙在医务室躺了个大课间。他断断续续回忆起更多那些不存在这个世界一般的事。最后是那个女孩从他的病床前离去时失望透顶的眼神。
——“你简直无可救药。”季殊那么说着。
陆明熙浑身一个哆嗦。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他从床上蓦地起身,紧迫感促使着他必须去做些什么。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上天重新给他的一个机会。
他不会再重新失去她一次。
他立刻与从前那些追在他身后的女生断得干干净净,仔细清除了自己line的动态里大多数嚣张的言论和从前与她人交往过留下的痕迹,紧接着呵斥身边的狐朋狗友们收敛平时的行事举止。
他将自己进行了一番彻底的重新包装。
并在下课时挤在那群人中间,一起去问她问题,借此成功要到了她的litne账号。
她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实际很好说话。他问题目不管多勤,她都会在有空时尽可能回复,考试前也会慷慨地借出自己的笔记。一来二去,她对他不再像从前那么生疏,两个人在路上偶然碰见也会互相点头问好。
但实际上,没有那么多的偶然。
陆明熙特意拿到她的课表,让自己的跟班们驱散她常通过的道路上的其他同学,制造一场场“不经意”的相遇。他这一回尽量会不让自己的视线显得太过刻意,反而常常是“没注意”到她,走近了才察觉一般地点个头示好。
不出所料,即使是敏锐的她也没能察觉出太多端倪。从一开始的点头示意,到主动打招呼问好,再到接受他的补习赠礼,一切都在慢慢循序渐进。
但陆明熙却觉得太慢了。
明明每一次与她接触时他都心悸时速、与她说话他都需要极为克制强忍平静之下汹涌的思念与眷恋,她仍对这些全然不知,只当他是个友好的同学一般相处。她越是平静,越是衬托着他暗地里的狼狈。
他无数次表面上与她平和地说着话,脑子里疯狂的念头却像是杂草一般生长。将面前的女生包裹、缠绕、亲吻、蹂躏,激烈到最后双方都无法喘息。
然而他不敢贸然冲动。
他被梦中那些曾经一次次的自以为是、最后却一塌糊涂的难以收场弄得后怕。
但很快,机会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上。
她在剧组排演音乐剧时被阮思安的朋友泼脏水并欺凌。论坛上有关她的谣言帖子不胫而走,她被人议论纷纷。
陆明熙抓住这个机会。他先是利用首席权限封锁了那些帖子,紧接着让人调查清楚了真相,将澄清视频放到了网络上,逼得那几个女生不得不道歉。
她身上的脏水渐渐被洗清。而陆明熙也并没有否认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因为这件事,她对他非常感激,甚至在期末考试前主动提出要跟他组成学习小组,帮助他提高学习成绩。
陆明熙跟她在一起时心思就全在她身上,知识点根本半点听不进去。他不得不在每日的补习之后回去请家教恶补到半夜,才能在考试中的名次提升了一大截。
因此,他能顺理成章地表示感谢。他陆陆续续投其所好送了她不少礼物,又在假期请她看了几场她喜欢的电影。在他坚持不懈而热烈的追求行为下,她似乎终于被他所打动,没有拒绝他在假期最后一晚的那个告白。
很快,两个人的恋情在学校论坛里曝光发酵,直接引爆话题度。
没人相信那个从前看起来放荡不羁、浑像是个不良的小公爵会和学校里的乖乖女在一起。人们打赌他们会分手,并肆意开帖诋毁季殊,说她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清冷纯洁,甚至开始造起了关于她的私生活的谣言。
陆明熙命人查出来帖子背后那些男生,让跟班把他们和发表过类似言论的人分别揪出来,堵在厕所里面殴打。
他就站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指挥人录像。偶尔兴头上来了,走过去把人的脸踩在水槽里浸几秒钟,看见对方挣扎得快窒息了才松开腿,放他出来。
对方浑身筛糠一样哆嗦,脸色青白,简直吓破了胆子。陆明熙让人轮流上前扇他耳光,临到对方近乎昏厥时,才走上前蹲下,像喂狗似的朝他跟前扔了根烟。
“自己退学,我就不动你父母和你家的产业了。”
他的声音简直是魔鬼的低语。
男生颤颤巍巍跪在他的鞋前,趴下了身,叼起那根烟,脸上涕泗横流。
很快守在门口的跟班发出了提醒。
陆明熙立刻有些慌神。他脸上的表情不复先前的恶劣从容,焦急忙慌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衣领,袖子,喷洒了些香水掩盖身上的烟味,让跟班们确认了几遍,直到万无一失才敢走出去。
“你好慢。”季殊正等在外面,她背着书包,手里还帮忙拿着他的书包,声音柔缓道,“怎么在里面那么长时间?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陆明熙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身体,高大的身形挡住她的视线。他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将她揽进怀里,带着她往外面走。
“可是我刚才听到些什么声音了……还有,你身上的香水味好浓。”她轻轻地皱了皱鼻子,还想回头看去,却被他按着后脑勺贴近,飞快地在唇上亲了口。
“真的没事……就是刚才在洗手间那边遇到了偷偷抽烟的同学,训斥了他几句,出来前怕你不喜欢烟味,多喷了点香水,”陆明熙撒娇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不喜欢的话我下次换一瓶,你喜欢哪种味道,告诉我,嗯?我下次让Lotus推出你喜欢的系列。”
女生的脸刷地红了。他们交往不久,他也一直在她面前维持着“脑袋不好但是刻苦努力、学习上进,却被所有人误解为浪荡不良”的形象。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这张迷惑力极强的脸撒娇且主动,让她简直有些难以适从。
“不用……我其实不怎么喜欢香水,”季殊垂着眼睛,有些羞怯,“但你下次遇到这种事就别主动上前了。得罪太多人,回头他们又总是在论坛上散布你的谣言。”
陆明熙一直给她营造从前关于他那些不好的言论都是因为他和朋友们在校园中充当“正义使者”,得罪的人太多才被造谣的假象。
因为季殊从前被孤立过,也被造过自身的谣言,加上陆明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维持的假象太有迷惑性,所以她也将信将疑地相信了。
她轻轻别过脸,掩住发红的面颊,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而陆明熙还在发愣。他从未见到这幅神情的她,在那个可怕而窒息的梦中,她看向他时眼中只有烦躁与憎恶。
她会对他露出这幅看着恋人时才有的神情,令他简直忍不住欣喜若狂。他开始确认季殊是真的有些喜欢上他了,心跳得又急又快,完全难以自抑地将她抱住举起来,按在怀中。
季殊被突然的失重感吓得惊呼一声。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低声嗔骂道:“你干什么?”
陆明熙带着她拐进三楼尽头无人的医务间,将她按在隔间的床铺上俯身吻她。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循序渐进,即便交往之后进度也很是缓慢,所以当他这幅样子的时候她有些惊讶,但并未抗拒。
她看出来陆明熙眼神中的魂牵梦萦。那不像是两人只相处了短短不到三年,更像是从她尚未知晓的时候开始,他对她的眷恋就已经迸溅。
像是海底的火山喷薄,或是心脏的起搏泵血。每一条血管都变得滚烫,而他依附在她腰间的有力手掌也变得灼热惊人,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一下一下辗转亲吻着他梦寐已久的温软的唇瓣。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与执拗,季殊没有拒绝他的举动。她回抱着他,任由他喘息着亲吻她的锁骨和大腿。他用手臂撑着她的腿弯,热烈而熟练地用舌尖挑弄吮吸她,在她清透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直到最后她气喘连连地求了绕。
她蜷成一团在他的身下汗水淋漓,脑子七荤八素,还在被他一下一下亲着撒娇。
“我们一毕业就订婚好不好?”他软硬兼施,磨着她,眼睛水润润的,还在用鼻尖可怜地蹭她的脸颊,“我是真的喜欢你。好喜欢你,好想跟你结婚,然后一辈子也不分开……”
季殊清楚,只要一订婚就意味着她会进入皇室的族谱。
此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媒体和皇室的眼皮下,言行会受到狗仔瞩目,而家事也不仅仅再是他们两人的事,一堆乱七八糟的皇室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或许不会再能拥有太多普通人的自由。
且皇室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这也同时意味着他们将再也不能分开。
所以她适时地犹豫了。
但陆明熙深知她的心软之处。他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手,摸上自己左胸前那条狰狞的疤痕,沟壑纵连,灼热卖力跳动的心脏就在那沟壑之下,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跃进她的手心一般。
“它只为你跳动。”陆明熙眼圈发红,定定地望着她。
她终于服软了些,轻轻出了口气,道:“看你表现。”
从那以后,陆明熙的做派越来越好学生。不仅行为处事正直,他甚至在学生会里成立了反霸凌督t查小组,在学校中检视不良的诈骗和欺凌行为。
后来他和季殊一起将小组发展成为了慈善组织,他用私人名义往里面捐助了不少金钱,甚至后面花钱买了周报的版面刊登了慈善基金会的消息,吸引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
不出意料,他的行为成功加深了季殊对他的好感。他努力的学习也最终迎来了回报。
在三年级的下学期,她成功录上了弗兰德的帝国理工大学,陆明熙也紧跟去了这所知名学府(公爵府捐了栋楼)。
六月的毕业舞会上,他邀请她一舞,并在这场轰动整个上流社交界的舞会上,宣布了两人的订婚消息。
这场订婚尽管门不当户不对,然而公爵却很是满意。因为陆明熙一改从前荒唐的行事作风,甚至主动要求请家教学习,也不再整日出去和狐朋狗友玩乐飙车,顺顺利利读完了高中三年,简直是改头换面。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孩。她尽管家世并不煊赫却也清白,人际关系简单,学习成绩优异,未来可期,因此非常支持这场婚事。
订婚典礼前,陆如青眼眶发热地看着她,最终郑重地捧住她的手,低声道:“明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他的心脏不好,因此从小脾气就差,你是他第一个这样愿意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人。我相信你们会幸福一辈子。”
订婚典礼上,陆明熙终于亲手给她细白的手腕套上了皇室的定情信物开口金镯。
他高兴地看了又看,在司仪来不及宣誓之前就猛地将她拦腰抱起来转了几大圈,她搂着他的脖子低呼,全场一片欢声笑语的祝福,花瓣漫天飞扬。
进入大学后,两人一边应对媒体的舆论一边忙于学业,期间陆明熙兴致勃勃地制定了无数个婚礼的正式计划,求助了无数参谋,最终两人决定大学毕业后,将为期六个月的婚礼旅行定在环球游轮上举行。
当然,业界也有无数人不看好这对恋人,认为他们的恋情坚持不了太久。各种陆明熙从前做的荒唐行径被媒体翻出来指责,甚至有人质疑他后来的“改邪归正”到底是真的洗心革面还是只是所谓伪装善良。
但陆明熙不在意这些铺天盖地的阴谋舆论。
他确实是装的,但是为了她,他愿意装一辈子,去关注那些弱小、去参加那些慈善晚宴、去成立那些基金会和组织、去定期参加救助帮扶活动。
伪装一辈子的话,谁又能说这是虚伪的善良呢?只要她心中的那个他从来正直美好,这就足够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噩梦中苏醒。
这一次,只要紧紧地抓住了她,他就再也不会放手。
心脏于第21天即出现,到第30天左右心搏开始出现,从此再不停止,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