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第三百零七章 狂人地狱出事。
告别唐沁后, 陈文嘉下了崖坡,跟着地图往西南方向走。
威撒尔旦峡谷还有三十多天闭合,陈文嘉其实并不用来这么早。
八个月前的事情让陈文嘉的心灵遭到重创, 她完全可以再缓一缓,让自己做好面对恐惧的准备。
是的, 恐惧。
面对【零】、面对未知带来的恐惧。
恐惧是人刻在基因里的情绪, 哪怕陈文嘉敢于面对, 她的心还是在恐惧。
尤其是她得知丁寒也在这里后, 恐惧更甚。
这次要找的是一片羽毛, 她不知道当她拾起羽毛后,丁寒会不会再次毫无声息地躺在她眼前,心脏那里还插着她亲自插下去的匕首。
或许情况会更糟。
她可能会被迫割下丁寒的头颅,生吃下丁寒的血肉……
一想到这里,不, 是这个想法刚冒头,陈文嘉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世界上还有比杀了自己爱的人更痛苦的事吗?如果有, 那一定是杀了他第二次。
陈文嘉的步子很慢, 慢得像是几厘米几厘米磋磨着往前走。
但就算是再慢, 也有到的时候。
她爬上了一座死火山之巅,下面好像有风, 源源不断冲出些黑烟。
她坐在岩石上, 看着黑黢黢的洞口,突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卫生纸。
卫生纸的包装袋鼓鼓囊囊, 里面包了一条项链,吊坠是雪花的形状,会发光。
雪花是他亲手雕刻出来的,是他很用心雕刻出来的东西。
送给她的时候, 他脸上有些难为情,还有些忐忑,他说要不还是摘下来吧,我以后再做个更好的给你。
那时她感觉心软成了糖水,说她要一直戴着项链。
但后来她却把项链扔了。
那天她没有看他一眼,她也没哭,她把他用心做出来的项链扔到了沙滩上。
可她明明已经扔了,对方却又捡了回来,又送给了她。
在那个取火厂里,他没有挽留,只是悄悄地把项链送给她,默默地看着她离开。
这算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现下无人,陈文嘉终于有时间开始思考。
但她慢慢打开纸巾,刚看到那条项链的银链,她鼻子就一酸,眼泪流出来。
于小溪的脸皮还没掉完,陈文嘉的脸一边高一边低,还露着个泛红的鼻子,嘴巴一瘪,看起来十分滑稽。
万里无人,此时寂静,黑色的大地上只剩她一个人弱小地、绝望地坐在火山之颠。
没人的时候,悲伤的人是可以哭出声的。
哭的样子很丑陋,声音也丑陋。
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冲着她,似乎要勾着她的灵魂离开身体。
她丑陋地哭了会,在某个瞬间,她猛地抹了泪,紧紧握着那包纸,跳进了火山口。
抉择就在一念之间,失重感在一瞬间达到了极致。
一诺给陈文嘉加了防护盾,让她平安降落在拐弯的岩壁上。
洞口半人高不到,陈文嘉索性从拐弯的地方继续往前爬。
喷火道一直向下倾斜,爬了半个小时也没有尽头。
“要不要休息一会?”
一诺飘在半空中,担忧地问陈文嘉。
她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陈文嘉喘着气,甩了下发酸的手,道:“不用,你跟着我走,别主动消失。”
【零】和一诺不会同时出现,一诺消失的时候便是【零】出现的时候。
她这个方法很土、听起来很无力,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是她唯一的判断办法。
一诺帮陈文嘉擦着汗:“好,我不走,我一直跟着你,我给你报数。”
为了让陈文嘉随时知道她在线,一诺开始数数,数到快两千时,陈文嘉一顿,发现前面居然没路了,而她发麻的手心下似乎有个什么柔软的东西。
陈文嘉心里一颤。
来了。
她开了耳麦的夜视功能,却不敢往下看,她叫了声一诺。
一诺连忙冒出来说:“我在。”
她刚说完,陈文嘉左手下突然发出白色的光芒。
陈文嘉身体一僵,恐惧在瞬间达到极值,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耳边就传来【零】的叹息:“陈文嘉,人类活着便是悲哀,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就算我放过你,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人类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便会导致灭亡。”
他好像变成了一位怜悯陈文嘉命运的使者,正要领着她看清整条无法改变的道路。
“人心难测,你以为你信的便是真的么?看看罢,我以神明的名义,准许你看看未来会发生什么……”
陈文嘉动弹不得,羽毛的白光飘了起来,冲进她的眼睛。
霎那间,她的神经被迫紧绷到极致,防守的决堤毁蚀殆尽,无数未知变成已知,未来被灌进她的脑海。
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人类的大脑中有近千亿的神经元,神经元的连接和堆叠产生了思想和意识,这些思想和意识传播出去,唤醒各种感官,引起各种情绪。
在这一瞬间,就是这么一瞬间,外界时间静置,陈文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外界力量将她的大脑机能强制运行到极致,风声、黑影、枪口、嗤笑、怒吼、抚摸、温度、悲伤、欺骗、惊惶……各种画面和情绪交织在一起,扭曲到无法名状,全被塞进她的脑海。
陈文嘉浑身痉挛、双眼突出、心跳快得要突出胸膛,但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变得比空气还空白。
一切突如其来。
陈文嘉本做好了准备,时刻提防【零】等人的突袭。
她还预想了很多,比如【零】逼她杀了丁寒、关山月;比如【零】将她控制起来,挑断她身体的每一处筋骨;比如【零】将她附到什么身上,体会极致的痛苦;再比如【零】把她送到人类手中,让她体验人类的卑劣和邪恶……
再或者,【零】站在她面前,什么也不说,只是轻微抬抬手,便了结她的生命。
但当【零】真的出现时,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超脱了她的预想。
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任何拖沓,他让她看到了未来。
人类的未来。
无限的思维意识超脱了有限的□□生命,自私的灵魂对外物的掌控成功滋生了藐视一切的傲慢与大胆,于是所有事物都走向毁灭。
傲慢、大胆、欺骗、自满。
回首历史,人类似乎总是这样。
这世上有上百亿的人,凭她一己之力,怎么能阻挡历史发展的自然规律呢?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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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她是亿万人中那试图颠倒一切、自我牺牲、万死不息却翻不起这滚滚浪潮一点水花的可悲剪影?还是那悲悯世人苦难、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堪比神明降临的乱世英雄?
她向来运气不好,所以知晓一切时一切都还没发生。
所以她好像什么都不是,所以她现在只是一个分不清命运真假、搞不懂未来去向、却要面临抉择的可怜人。
意识慢慢聚拢,陈文嘉靠在狭窄的火山溶洞里,心死神灭、万念俱灰。
这次的一诺再也没有消失,她被撇到一旁,眼看着陈文嘉的眼睛从抵死挣扎变得不可置信、万分痛苦、悲伤麻木,最后全化为乌有。
两滴泪流下去,干涸后,陈文嘉的眼上结了一层翳。
一诺见过这样的翳,那是将死之人的眸光。
神明的设置让一诺也有悲伤和恐惧,她忍着哽咽,惶恐不安地开口:“陈文嘉,别信他,他在骗你,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假的,我们就只剩最后一步了,罗盘的能量很足够,我们现在就能出发,我们去找书好不好?只要找到了,一切都结束了,真的,你相信我,你信我……”
骗她?假的?
陈文嘉只听清了前半句话,她木木地盯着夜视屏,屏幕右上角在疯狂闪烁,提醒她收到了新的消息。
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消息是崔云发过来的,崔云会告诉她说:计划有变,狂人地狱出事了。
然后呢?
然后陈文嘉就会像她已经知晓的那样,戴上他送的那条项链,自愿迈进和野兽博弈的决斗场。
【零】展示的未来正在灵验。
陈文嘉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她向来是有些倔的。
她无数次被打倒在泥泞中,但凭着这种倔,她又无数次挣扎着爬起来。
她很逆反,不让她做她偏要做,不让她活她偏要活。
可现在呢?她现在知晓了结局,她要怎么做?然后要怎么活?
她知晓了整个未来,便可以避开这样的未来。
但他的项链还在她的口袋里,他的心还在她这里,她怎么能避开?
想想有些可笑。
她非常确定自己现在能再次杀了他,只要他站在她面前,她会毫不留情地向他射出子弹。
但到了这个时候,当她知道未来的时候,她居然在疼痛、麻木的同时,也在心软、犹豫。
人怎么总是这样?这算什么啊?
陈文嘉没力气了,她觉得自己如这死去的火山一样寂静。
渐渐的,一诺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看着陈文嘉的表情,突然想起了文诗诗。
那个女人和陈文嘉完全不一样,她古灵精怪的,说话时带着股俏皮劲。
她明明有个孩子,明明三十多岁,却拥有少女般的青春活力。
可就是这样的人,最后被磋磨得如同行尸走肉般。
很多事情一诺都记不清了,但她记得那天,记得在那个巨大的漩涡前,文诗诗怀着最后一抹清醒,绝望又解脱似的跳进了能够撕扯一切的深渊。
现在临近最后一步,陈文嘉也会这样吗?
一诺看着陈文嘉,她明明只是个任务精灵,但不知为何,悲伤让她的泪水不断涌出。
她呜呜地哭出声。
陈文嘉缓慢转动眼睛,她问一诺:“你怎么总是哭得这么伤心?”
陈文嘉受伤的时候,一诺哭得很伤心。
陈文嘉难过的时候,一诺哭得很伤心。
可当一诺的谎言被拆穿,陈文嘉还没哭,一诺自己便又哭得很伤心。
有时候看一诺那绿色的眼睛,陈文嘉觉得她就像一个真人一般。
但按理来说,一诺只是个被控制的小精灵,她不应该有这么多情感,更不应该为她的宿主而哭泣。
一诺吸吸鼻子,眼泪花花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很难过。”
陈文嘉又问:“你为什么难过?”
一诺想了想,擦着眼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你……”
她半天说不出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陈文嘉静静地看着一诺,她还是无法分辨一诺的泪水是不是受人拨弄的产物,更不知道这泪水是不是也代表一种欺骗。
欺骗、谎言。
整个世界的人和物都充斥着欺骗与谎言,可陈文嘉身处其中,却得知了绝大多数的真相。
这并不幸运,还有些可悲。
因为就算是知晓了这场骗局,她还是心甘情愿地走进去。
“别哭了。”
陈文嘉抬起手,轻轻擦去一诺的泪水,安慰道:“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她所看到的未来给她带来了命运既定的可笑与苍茫,但这条路还在脚下,她还是要走下去的。
陈文嘉点了点耳麦,回复了崔云的紧急消息。
夜视屏被她关掉,她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包纸巾。
她慢慢拿出那条项链,小心给自己戴上。
甬道黑暗,雪花吊坠闪着微弱的光芒。
陈文嘉完全被黑暗包裹,但眼睛却被雪花的光芒照亮。
她好像缓和些许,眼睛微澜。
“一诺,帮我拿一个传送卷轴,我们去狂人地狱。”
刀爷反水,和刘思镇一起制住了柳思思。
丁寒他们的计划被泄漏出去,刘思镇等人早有防备,也被一网打尽。
崔云正在调集人手,想请陈文嘉过去拖延时间,营救丁寒等人。
第312章 第三百零八章 她已是枭雄。
崔云说他们内部出了叛徒, 这次的抓捕计划被捅得到处都是缺口。
丁寒的身份彻底暴露,每分每秒都可能性命堪忧。
但她不是负责这块事务的人,要想召集人手增援, 得找个别的由头。
比如在狂人地狱发现了联盟头号危险人物:陈文。
陈文嘉明白崔云的意思,于是她顶着于小溪那张鼻子都掉了的脸, 截住了柳思思手下的逃兵。
因为刀爷反水, 柳思思的人几乎被一网打尽, 也就逃出来二十几个人, 还都是在崖上负责接应的。
陈文嘉根据地形推测出了这些人的逃跑路线, 提前在必经之路外面等着。
等山口那传来了动静,陈文嘉叼着烟打了一梭子子弹,正巧打在惊慌失措的K瓦脚边。
K瓦又惊又怒,犹豫间,就见陈文嘉摘了于小溪的面具, 露出属于陈文的肃冷面容。
狂人地狱下面鱼龙混杂,如果陈文嘉一个人下去, 就算她是联盟通缉犯又怎样?她单枪匹马的, 就算是拖延时间也拖延不了多久, 所以她打上了柳思思手下的主意。
多一些人是一些人,能给她撑撑场面。
至于如何收服K瓦等人?其实十分简单, 就凭她是陈文、就凭她是个人物、就凭她和柳思思认识。
陈文嘉冷着张脸, 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把K瓦等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她说大家也知道, 流浪贼之间的斗争十分激烈,柳思思死了,K瓦他们回去后也活不了多久。
柳思思的地盘可能会被刘思镇或者刀爷接管。
不管他们谁接管柳思思的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斩杀柳思思的亲信, 以儆效尤。
与其回去后被当作旧老大手下惨死,还不如跟着她杀回去,闯出一条路来。
当然,就凭他们二十几个人,再怎么闯也闯不出去。
为了激起K瓦等人心里的劲,陈文嘉抽了口烟,淡淡道:“虽然刘叔、刀爷、梅骨香站一边,但别忘了,五门里头除了我们,还有个姓许的。”
流浪贼分为五大块,除了他们和已死的钟德友,还有个姓许的,叫许钊。
许钊的实力仅次于刘叔,要是把她拉过来,勉强有对峙的资格。
但K瓦犹疑道:“可是……许钊怎么会帮我们?”
许钊想‘改邪归正’,实现她老子的理想,正准备走陈不刃的路子。
也就是因为许钊当了‘叛徒’,所以刘思镇才把刀爷、柳思思等给召集起来,想要搞垮许钊。
他们搞的人就是许钊,许钊巴不得他们内部乱起来,又怎么会帮他们?
陈文嘉没解释,靠在岩壁上吸着烟。
她其实不爱这口,但这种装逼的时候,她总不能掏出根棒棒糖出来嗦啦。
她抽的这种烟烟劲大,很是苦涩,吸了两口后,她冲着K瓦吐出烟圈,语气依旧平静,似乎胜券在握:“告诉她,她老子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她不是想搞出第二个不刃佣兵团吗?做了黑狼,我能让她如意。”
黑狼——刘思镇手下的一把好手,此时正在不断找许钊的茬。
杀了黑狼就是在打刘思镇的脸,陈文嘉会在这时候趁机而入,劝刘思镇一致对外,先搞了许钊再说。
许昌友知道陈文是陈不刃的女儿,许钊应该也是知情人。
只要把陈文的消息传出去,许钊一定会信。
然而K瓦等人还是犹疑不定。
他们自然知道‘陈文’是谁,但他们却不相信‘陈文’真能救出柳思思,然后全身而退。
命这个东西,可能一瞬间就没了,他们深知其理,所以十分谨慎。
陈文嘉早已不会因为别人的动摇而虚疑,她看着K瓦等人的样子,冷笑道:“知道你们现在为什么这么狼狈么?因为这世上孬种多得惊人,而枭雄少得可怜。”
K瓦等人知道陈文嘉在骂他们孬,如果他们面前真是于小溪,他们自然干过去了,但他们面前是陈文。
那个杀了联盟议员、引得联盟内部改革换代、仍然逍遥法外的陈文!
她已是枭雄,自然有资格骂他们是孬种。
于是K瓦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憋屈着不说话。
陈文嘉见场面掌控得差不多了,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现在立刻联系许钊,告诉她,我要看到黑狼的人头,我给她十五分钟时间。”
【零】给她看到的未来并不详尽,只是一些零散的画面。
或许在观看未来的时候,陈文嘉是记得的,但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她的大脑只能记住一些关键片段。
但这些关键片段并不包括她收服了K瓦等人,也不包括她如何进入了狂人地狱。
因此陈文嘉现在的表现全靠直觉,谋算就在一瞬间,她笃定许钊会相信她,并在十五
依譁
分钟内杀了黑狼。
K瓦被陈文嘉震慑住,乖乖照做。
在等待的十五分钟里,陈文嘉淡漠地抖抖烟头,当着众人的面给崔云发消息,问她需要拖延多久时间。
崔云回复得有些慢,八分钟后才回消息说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陈文嘉说好,关了耳麦,点了第二根烟。
她也没吸,叼着烟头开始组枪。
陈文嘉剃了寸头,脸部消瘦不少,显得下颚如刀锋,她不知道从哪找出了黑背心、黑色工装裤,她随意地靠在那摆弄着枪/械,又叼着个烟,看起来帅气又危险。
从外观上看,陈文嘉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在Alpha中算得上是纤细,但她站在那里,莫名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和信服力。
等组好了枪,陈文嘉突然把枪对准了K瓦,在K瓦惊恐的眼神中,她开始数数:“10、9、8……”
15分钟很快过去,还剩最后10秒。
数时间很能锻炼心力,陈文嘉已经数成了习惯。
她从900开始倒数,还剩最后10个数。
“7、6、5、4、3、2……”
“鱼姐!来信了!是人头!”
正要数到一,K瓦后面一个叫牢鬼的胖Beta男把屏幕投了出来。
屏幕上是黑狼的人头!
许钊来信了,她真的杀了黑狼!
“砰。”
陈文嘉做了个口型,收了对着K瓦的枪,什么都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随手把烟一扔,看也不看众人便往前走,自带一股强大从容。
K瓦等人再没什么异议了,他们拾捣了枪/械装备,跟着陈文嘉去狂人地狱。
沿着熔岩河流往上走,直至威撒尔旦峡谷开裂的大平层。
往大平层右边看去,便是沟壑遍地的黑色山脉。
狂人地狱位于第五座山脉底下的裂缝之中。
顺着黑色的山体往后绕,便能看到大批的黑色帐篷和黑色掩护网,这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不少尸体,俨然刚经过一场战斗。
崖上有各种势力的眼线,他们擦着枪口,叼着乐扣烟,打量突然出现的K瓦等人。
没想到逃跑的人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
但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目光全在领头的那个女Alpha身上。
能来这里的都是人精,消息也灵通,光看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个随意提拎着枪、边走边用脚翻尸体、看死人脸的女Alpha是陈文。
那个联盟头号通缉犯、那个从联盟层层追捕中全身而退、那个只需要见过她就能获得赏金二十万的陈文。
硝烟飘渺,K瓦等人握着枪,二十几人警惕地盯着周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恶狼。
而陈文嘉看起来非常放松,她看也不看四周其他人,只盯着地下的死人看,看清一个死人脸后便去看下一个,不知她是不是在找柳思思死去的手下,然后一个一个默记在心中,想着事后清算。
就这么一个动作,众人便感到无形的压力压上身,大家眼神示意,纷纷把陈文的消息递到狂人地狱里。
陈文嘉见目的达到了,慢悠悠晃到有标记的地方,带头下了崖。
根据标记往下爬二十米,按照暗号敲一敲石壁,便有人从内开了岩石,把外面的人接进来。
或许是因为陈文这个名头,也或许是因为黑狼的事,陈文嘉等人往崖下攀岩时并未受到阻拦,反而有个漂亮的男Omega笑盈盈地在岩石壁内接应,说:“哎哟陈文陈小姐吧?久仰久仰,没想到咱还能见到您这种等级的人物!真是荣幸之至啊!”
这个男Omega在这简陋的熔洞里穿了套粉色的西装,耳朵上戴着钻石耳钉,脸上满是笑意,对陈文嘉的态度非常热情。
不等陈文嘉开口,他便弯腰请着陈文嘉进电梯,笑道:“看来还是我们刘叔有福气啊,今个真是赶巧了,各种大神齐聚,怎么都聚到这一天来了?”
他语气高兴,但眼角含着狡猾奸诈,正试探着陈文嘉的目的。
他们收到了消息,说这个叫陈文的就是柳思思身边那个于小溪。
但陈文不止和柳思思有关系,她是军人出身,他们抓的那个联盟委员曾经是陈文的上级!
除此之外,在一小时前,黑狼死了。
刘思镇暴怒,他们的人顺着线往上查,发现许钊突然动手是因为收到了条消息。
消息内容没人知晓,但发消息的人是柳思思的下属。
一环扣一环,细细思来,这个陈文来者不善。
K瓦的脸被划了一刀,看起来很是狰狞,他狠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枪。
他对眼前这个男Omega异常熟悉,正是刘思镇那老相好梅骨香。
天然熔洞虽然大,但电梯很小,只能容纳七八个人。
除去开关门的,梅骨香带了三个人,他的人有意无意拦了一下,让陈文嘉这边只有K瓦和牢鬼上了电梯。
这个梅骨香靠贩卖人口起家,能说会道,眼睛也和淬了毒似的,稍微漏一点什么就会被他瞧出破绽。
来的时候全凭一股劲,现在上了这电梯,K瓦才发觉自己真是单枪匹马入虎穴。
冷静一瞬,又听梅骨香发问,K瓦突然意识到陈文嘉那个劝刘思镇对付许钊的方法有多站不住脚。
黑狼死了又如何?许钊难对付又如何?刘思镇完全可以吞并了柳思思的地盘,等势力壮大了再去搞许钊,何必留着柳思思这个已经撕破脸皮、未来不是什么时候会咬上来的对手?
K瓦看一眼梅骨香身后虎视眈眈的两个强壮打手,又看了眼陈文嘉,心跳快得惊人。
他敢笃定,如果陈文嘉说她是来找刘思镇谈判、想搞垮许钊,梅骨香会立马让他身后两人突突了他们。
K瓦无声吞吞口水,背后被汗水浸湿一片。
然而陈文嘉丝毫不慌,她打量眼前这个叫梅骨香的男Omega,又摸了根烟。
这会K瓦有了眼色,沾了血的手连忙伸出去,给陈文嘉点燃。
现在他是陈文嘉的小弟,自然要照顾老大的面子。
电梯急速下坠,陈文嘉看着烟,轻描淡写道:“我来谈笔生意。”
K瓦能想到的陈文嘉自然也能想到,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狂人地狱位于山体几十米下,人工凿下去的井壁镶嵌了灯,照得电梯忽明忽暗。
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这个陈文不是来救柳思思的么?或者来砸场子?她有什么生意要谈?
梅骨香心中疑惑,还没继续问下去,陈文嘉就笑了,她说:“知道了么?黑狼死了,我干的。”
“我给许钊发了消息,让她十五分钟内搞死黑狼,她照做了。”
黑狼的事发生在暗里,陈文嘉却
忆樺
把这事摆在了明面上,挑衅之意明显,甚是嚣张。
话音刚落,狭窄电梯里的氛围立马紧张起来。
明暗交替间,梅骨香的眼神越来越冷,他身后的人似乎有对陈文嘉动手的意向。
K瓦和牢鬼对视一眼,往前动了动,黝黑的脸上尽是杀意。
他们已经到了别人的地盘,大不了鱼死网破,能在这种地方死,死的也不算窝囊。
但陈文嘉丝毫不惧,烟气缭绕上升,她和梅骨香对视。
陈文嘉慢慢把嘴里的烟拿下来,一边调转烟头方向,一边缓缓道:“就凭一条消息,许钊便能替我杀人,你们就不好奇这消息是什么么?”
许钊正和人类联盟那边联系,所以面对黑狼的挑衅时一直在避让,不想扯上关联。
这正是许钊转型的关键时候,在这个时候,如果陈文嘉给出的消息没有份量,许钊能替陈文嘉杀人?
能成为一方霸首的许钊自然不是个傻子。
电梯开始减速,失重感慢慢褪去,梅骨香原本阴狠下撇的嘴角上弯,露出一点甜蜜的笑。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陈文嘉,凑上去含住了她手中的香烟烟头。
“我便是生意人,有生意,哪有不谈的道理?”
电梯轻微一震,石壁门缓缓打开,熔洞口无人,但人群的欢呼声和类似于兽类的怒吼声却从洞外传进来。
梅香骨夹着烟,仰头看着陈文嘉,笑道:“到了。”
“陈小姐,请。”
第313章 第三百零九章 小芮
西南星属于特殊星球, 种植复刻绿壤后,西南星的核心热能被激活,各种物质的衰变、各种气体的冲撞使得西南星岩层溶解/坍塌, 于是山体内部含有非常多的空洞结构。
梅骨香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地底的锥形大平地,周围的山壁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洞口, 从内部看去, 像极了奶酪切口。
地底的平地上砌了大大小小七个高台, 全用硬钢笼子罩住, 外面一圈则是看座, 还加了不少圆桌席面。
为了容物,他让人凿通了山壁上的一些洞,用硬钢做的牢笼或者单向冲击波幕封住洞口,里面置了摄像头,关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凶恶无比的怪物。
山壁上还装了无数个摄像头和全息投影装备, 陈文嘉等人出电梯口的时候,绚烂的灯光下, 无数经过数据处理的陌生投影面孔出在地上、空中。
狂人地狱搞的是线上赌/博, 只要有钱, 就能在网上开一个座卡,享受高清视频画质。
要是这样还不满足, 可以花钱买套狂人地狱提供的全息设备, 网络会把人影投到现场,获得实景观看的刺激感。
“这里地偏, 很多客人不好过来,所以便铺了地垫,采用了这种线上的方式。”
梅骨香一边走一边向一个穿了珠杉、露出肌/肤的男孩子招招手,她对陈文嘉笑道:“今天刘叔过生日, 事情太多,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陈小姐您先随便逛逛,我找个小朋友陪陪您。”
她试探陈文嘉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自然要去找刘叔商议一番。
男孩子刚从某个洞口出来,见梅骨香找他,快步走了过来。
虽然穿得清凉,但他眉宇间带着些淡雅的味道,他清浅地叫了声:“老板。”
梅骨香点了下头,搂着男孩子对陈文嘉道:“他叫小芮,算是我们这最火的一位小朋友了,今天小芮就别开播了,替我好好陪陪陈小姐?”
小芮不见怯意,他笑着说好,大大方方地朝陈文嘉伸手:“陈小姐您好,我叫芮,能够遇到陈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见小芮这全身透心凉的打扮,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没什么风尘气息,看起来清清淡淡、惹人爱怜。
陈文嘉不动声色往周围扫了一圈,除了和小芮一样打扮的人以及过来给刘思镇庆祝的客人外,还有不少端着枪、在场地里来回视察的流浪贼。
也不知道丁寒他们会被关在哪里。
陈文嘉暗地让一诺去查查监控,面上她客气地握了握小芮的手,道:“幸会。”
梅香骨又热情地寒暄几句,然后告辞,飘飘然进了电梯。
小芮让人拿来个喷雾,给三人全身都喷了喷,他说这是反射涂层,喷了这个,摄像头里的人就不会看到他们。
“今天是刘叔生日,老板开心,又开了五条线路,还做了促销,除了十万个免费名额外,还给所有会员打了半折,所以今天的人格外多,喷上这个可以保护我们不出现在镜头里。”
他叫来两个人陪着K瓦和牢鬼,自己则细细给陈文嘉喷上喷雾,然后又给陈文嘉的耳麦输入一个连接通道的密码,顿时劲爆的音乐和有力的喊麦声充斥陈文嘉的耳朵。
“各位贵宾、各位来客,欢迎光临,狂人地狱!我是ZC:B哥,属于我们的狂欢还剩三十分钟,请各位再听一曲……圣人摇!哦豁做大做强!让我们享受无上疯狂!”
嘶哑的男声在耳麦里呐喊,调动所有人的情绪。
陈文嘉跟着音乐看了眼周围摇头晃脑、嘴里欢呼的人,心想难怪他们这么嗨。
小芮微笑道:“野兽搏斗的声音已经很大了,这里的山体受不住更大的声音,为了防止崩塌,我们都用线上音频。”
说着,他轻轻搂住陈文嘉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给陈文嘉介绍狂人地狱的事物。
狂人地狱两边的空洞被梅骨香做了改造,每个洞就是一个直播间,洞口处大多拉了帘子,看不清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小芮只是说里面在做直播,也没过多解释。
但经过的时候,可以听到洞口里有人类、动物的惨叫,还有些娇软的呻/吟和低沉的喘/息。
陈文嘉心知肚明,这里是人类的罪恶深渊,能在这里直播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她看向场地中央的大笼子。
笼子的顶部照了刺眼的灯,明晃晃照亮平地上大片的暗血。
在‘未来’里,她会走进去,和一只巨大的、嘴里长满鲨鱼尖牙、像蜥蜴似的黑鳞怪物搏斗。
小芮敏锐地注意到了陈文嘉的眼神,他轻声说:“这叫公平台,平时赌笼子的时候会用到。”
赌笼子。
赌这笼子里谁赢谁输。
其他都是小打小闹,狂人地狱最吸引人的便是这赌笼子。
陈文嘉疑惑问出声:“公平台?”
她抓住了后半句,她以为这种占满了鲜血的地方应该会有个血腥的名字。
小芮点了下头,看着那鲜血淋漓的台子,惊悚的回忆立马冲上来,这让他畏缩一瞬,忍不住抓紧了陈文嘉的衣服。
不管看多少次,这台子都让人恐惧。
小芮沉下心绪,他道:“陈小姐,看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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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些怪兽了吗?综合实力相当、重量相当,这才有看头,因为各方面都相当,所以叫公平台。”
“当然,斗的不止兽和兽,还有人和兽。”
“我们这里有不少……人,想出去、想自由,那就往有怪物的笼子里走几圈,要是能活下来,就放人走,活不下来,就成怪物的饲料,这也很公平。”
自由和命,两者选其一,这很公平。
小芮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但他除了平静还能如何?大吵大闹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和他同批来这里的人,现在苟活下来的就只剩他一个。
小芮浑身正发着凉,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温暖的手掌握住。
陈文嘉问:“你的手臂还好吗?你可能需要去看看医生。”
小芮全身白白嫩嫩,看不出有什么伤口,但陈文嘉察觉到他的手臂僵硬,骨头应该受了伤。
手臂?
小芮怔愣一瞬,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挽着陈文嘉的手臂,这才感觉到疼痛来。
他很受欢迎,无形抢了别人的资源,便受到了排挤。
那些人惯有见不得人的手段,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他手臂里的筋骨断了好几天了。
他微笑着摇头,道:“没关系的陈小姐,等陪您逛完,我再处理一下。”
说着,他又靠近陈文嘉的耳朵,小声又恳求地说:“不陪您的话,我处理好手臂就得去工作,我连续上了四十二天的班了,这时候刚好可以休息一下,求您就让我陪着吧?”
他是被梅骨香抓来的,虽然说他在这里很火,给这里赚了不少钱,但他地位极低,几乎从没休息过。
陪着陈文嘉便可以不用直播,也不用和那些收‘保护费’、‘慰问费’、‘医药费’的人打交道,这可以让他获得片刻喘/息。
小芮的表情有点楚楚可怜,但陈文嘉已经陷不进去任何温柔网,她让一诺查了下小芮身上的设备。
一诺说小芮身上装了监听器,信号端在二层的一个房间里,从监控看去,那里有个胡子的Alpha大叔还有那个粉衣服风骚男Omega,这两人应该就是刘思镇和梅骨香。
陈文嘉笑了笑,故作暧昧地揽住了小芮的腰身,她对小芮说:“没关系,这里还有一会开始,我先陪你去看看手臂吧?等看完了,我们再逛逛?”
一诺说丁寒一行人被关在了三层岩壁的某个笼子里,但这时候丁寒被单独提了出来,看方向,似乎正要把他往一个有各种试剂针头的地方送。
陈文嘉猜测这时候陪这个叫小芮的过去,应该正好能和丁寒碰上面。
小芮被陈文嘉手心的温度惊得一颤,他下意识想拒绝,耳麦里却传来命令的声音,他只好咽下原来的话,装着不好意思、又有些害羞地道:“好,那就麻烦陈小姐了。”
“这里搭了一个医务室,在二层,我们从这边上去。”
他领着陈文嘉进了一个大一点的洞,洞里有楼梯,走上去,便到了山体内里的溶洞圈。
这个圈子不通外面,地上装了照明的小灯,两边全是温热的石壁。
陈文嘉跟着小芮往里走,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但一诺说刘思镇正准备过来,这牵扯了她全部的心神,让她没空去思考这场景曾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休息区和生活区,我们的人、客人都会住在二楼。”
小芮尽着自己的职责,一边走一边给陈文嘉等人介绍。
他说:“我们这里有两位医生,一位姓刘,一位姓罗,我们一般在罗医生那看。”
说着,他突然停下来。
前面弯道处出来两个Alpha,一男一女,女Alpha肩上扛着个被手铐反手锁住的男Omega。
陈文嘉望了眼那个女Alpha身上一动不动的男Omega,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她立马认出来,那是丁寒。
手腕上的绿因子环不受控制地溢散一瞬,陈文嘉咬了咬舌尖,忍住冲过去查看的冲动。
男Alpha拿着枪跟在后头,许是看到了小芮,他吹了个口哨道:“哟,是我们家芮芮宝贝,今个真是有点可惜,看不到你直播了。”
他意有所指,肆无忌惮地打量小芮的身/体,眼神黏腻yin、邪。
小芮抿着唇,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
再难听的话其实他都听过,再难堪的事情其实他都经历过,但今天不行,当着身边这个人的面不行。
他难得冷了脸,道:“还不进去?别耽误了老板的事。”
这话听起来是冲动之语,但似乎不经意泄露了些东西。
老板的事?什么事?
陈文嘉不发一言,但眸色深深,看了眼小芮。
那个Alpha男正要骂出声,却被同伴提醒,让他注意还有别人在场。
小芮不再看那些人,自顾自挑了写了个‘医’字的帘子,低眉对陈文嘉道:“陈小姐,这里便是医务室,请您先进去。”
陈文嘉走过去挡着帘子,低头道:“你先进去吧,受伤的是你又不是我。”
小芮浅浅笑了下,他应了声好,便走进去。
陈文嘉看了外头那两人一眼,见他俩走过来,才放下了帘。
小芮说的罗医生不在,只剩专门给客人看病拿药的刘医生。
刘医生是个男Beta,看起来挺年轻的,约莫三十多岁。
小芮正在说自己的手臂疼,那个男Alpha和女Alpha便大摇大摆走进来。
女Alpha把肩上的人往地上一扔,道:“医生,刘叔说给这个联盟的狗崽子打支清毒的,弄醒了好审问呢。”
被她摔到地上的人露出了正脸。
丁寒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失去了意识。
陈文嘉假装不经意扫过去,眼神一顿,立马被吸引住了目光。
刘医生推推眼镜,往地上一看,道:“急么?不急我先把小芮这手臂给处理了。”
“受伤了?难怪火气大呢,让哥哥看看,哪受伤了?”
那男Alpha起了心思,见陈文嘉盯着地上的人看,他凑过去作势要搂住小芮,却被K瓦截住。
K瓦不愧是专业给人当小弟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死死瞪着男Alpha。
在他看来,这个小芮现在属于文老大,让这个小喽啰摸一把算什么?
小喽啰也来了劲,硬着脸就要和K瓦刚,却不想洞口那突然传来个中年人的声音,他责备道:“陈小姐已经进去了?怎么没让羔子他们等会再进去?”
梅骨香轻柔的声音传进来:“我们也没想到这么巧合……”
说着,有人揭开帘子,穿着身皮革、长着粗眉大胡子、一脸正气的高大男Alpha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刘叔刘思镇,许昌友的亲信。
叫羔子的男Beta立马退下去,老实站到一边,叫了声:“刘叔,老板。”
陈文嘉正打量着地上的人,见有人来了,便看过去,随即露出一点淡笑,招呼道:“刘叔,梅老板。”
梅骨香挽着刘思镇,笑道:“叔,这便是陈文,陈小姐。”
刘思镇将洞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Omega,对陈文嘉伸出了手,他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一点事情没处理,让陈小姐见笑了。”
陈文嘉也瞧了眼地上的人,和刘思镇握手道:“没关系,都是些没有瓜葛的故人,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面。”
刘思镇显然知道她曾在丁寒手下做事,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见状,梅骨香给羔子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丁寒抬到一边去处理。
刘思镇带了两个手下进来,这会手下人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梅骨香请陈文嘉坐下,自己站到了刘思镇边上。
刘思镇仔细看着陈文嘉的五官,道:“说起故人,陈小姐,我倒有个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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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陈的故人……”
陈文嘉听刘思镇这样试探,便知道对方已经有了猜测,她道:“是说那位陈团长吗?”
刘思镇眼神微凝,等陈文嘉继续说下去。
陈文嘉笑了笑,并不惊慌,她道:“事隔经年,往事随风,刘叔叔,初次见面,我来没得及好好介绍自己,我叫陈文,是逐十星佣兵团团长陈不刃的女儿。”
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章 谁信有药能长生?……
黑狼死后, 刘思镇便在猜测许钊到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虽然他和许昌友是多年的搭档,但辉煌已去,嫌隙日生。
许昌友勾搭了陈不刃那个叫陆云霆的手下, 还把崔婉莹的人散出去,似乎在背着他密谋什么事情。
现在许昌友死了, 许钊或许继承了她父亲的思想, 继续在干这件事。
许昌友的一生都和陈不刃有关, 许钊现在干的事也和陈不刃有关……
刘思镇正想着, 就听梅骨香回来说那个叫陈文的说她让许钊杀了黑狼, 她过来是要谈生意。
听闻,刘思镇忽然把一切都连到了一起。
陈不刃、陈文。
这个陈文也姓陈,她能调动得了许昌友的孩子许钊,她是什么人?会不会和陈不刃有关系?
刘思镇心里一沉。
当年他和许昌友从逐十星佣兵团叛逃,和那个曾经同生共死、缔造佣兵辉煌的老大哥已是多年未见。
他们逐十星流浪贼和逐十星佣兵团早成宿敌, 若陈文真和陈不刃有关,她来这是有什么目的?
陈不刃和人类联盟关系颇近, 陈文是不是也和人类联盟搭上了线?他们刚绑了联盟委员, 这个陈文就来了, 这其中会有什么诈?
刘思镇和梅骨香猜测良多,最后决定立马会会陈文嘉。
而陈文嘉知道自己声名在外, 再加上这个刘思镇和陈不刃也熟识, 隐瞒下去的话经不起推敲,还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道:“刘叔叔, 刚刚我还在和梅老板说,我过来是想谈笔生意,这生意……便和我父亲有关。”
刘思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哦?你父亲?”
他笑了一下,笑意不到眼底:“陈文, 虽然你叫我声叔叔,但这叔叔也分亲近远疏,我和陈团长……关系可不大融洽。”
刘思镇和陈不刃早已反目,不杀陈不刃只是因为没有机会,而现在陈不刃的女儿居然主动送到他面前……
陈文嘉感受到了刘思镇言语之间的杀意,他身后那两个两米多高的打手也对陈文嘉虎视眈眈。
陈文嘉神经高度紧绷,她也笑,说:“就是因为不融洽,我想我们才有合作的机会。”
不融洽才有合作机会?
刘思镇挑眉。
陈文嘉继续道:“自我有记忆起,我便是孤儿,寄人篱下,受尽欺负,等成年了,长大了,想出去闯荡一番,却辗转到了他的地盘。”
“我和他见过一面,他请我吃了盘饺子,但并没认我,反而让白鹭云把我踹到了西二星。”
刘思镇不置可否,陈不刃有很多养子养女,但确实没听说过他还有个亲女儿。
陈文嘉回想她到饮冰星后的经历,继续道:“白鹭云说我是陈不刃女儿的替身,叫我离开饮冰星后尽力跑远,要是能活,我就自由了。我四处躲藏,最后跑进了军队,安安稳稳活下来。”
“是不是听起来还不错?”
她笑了一下,眼睛里全是冷意:“但这才是他计划的开始。”
刘思镇问:“计划?”
陈文嘉道:“对,就是计划,你觉得陈不刃凭什么能和联盟搭上线?就凭他那张嘴吗?他给联盟上缴了一些东西……”
说着,陈文嘉点了点耳麦,眼神扫向刘思镇身后的人。
刘思镇会意,他对陈文嘉说的事情来了兴趣,犹豫半响,他挥挥手,让手下、刘医生等人都出去。
陈文嘉也让K瓦和牢鬼出去等着。
一时房间里只剩陈文嘉、刘思镇、梅骨香和还没醒过来的丁寒。
陈文嘉把一诺现做的‘雪花’模型放出来,说:“这个叫‘雪花’,刘叔,您应该也知道,这些年联盟的能源储备出了问题,绿壤树要枯萎了,而这个叫‘雪花’的东西,就是救绿壤树的关键。”
刘思镇近年和某些联盟高层有联系,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他点点头,认可陈文嘉说的话。
他问:“这和你说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陈文嘉冷笑一声,她道:“这东西引得人竞相争夺,更惹人猜忌,你交了一块上去,你会不会还藏了一块?交了第二块,你会不会还藏了第三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猜忌这种东西,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
“这些年能源紧缺,联盟便重新打上了陈不刃的主意,陈不刃早有预料,克隆下了我,时机到时,便把我暴露在众人面前,他则装死遁走,不知道在哪快活。”
“我一无所知,被推进主星的斗争当中,看到月光城的事了么?死了那么多人,那便是斗争的结果,也是困住我的牢笼。”
陈文嘉眼里浸润了恨意,她道:“陈不刃害我至此,我恨他都来不及,现在只想把他揪出来,扒了他的筋骨,吃了他的血肉。”
她的言语有些癫狂,但流浪贼最欣赏的便是这种癫狂。
刘思镇觉得陈文嘉的故事没问题,当然,他也懒得猜测真假,他问:“所以你要做什么?想让我放了柳思思?”
陈文嘉和柳思思混在一起,似乎是想借柳思思的势力东山再起。
但他已经捉了柳思思,对她的地盘势在必得,如果这个陈文真要他放柳思思,那也太天真了些。
陈文嘉靠在椅子上,摸出了根烟,她一边点一边道:“要她干什么?我说了……”
她颇有些嚣张的劲,她冲刘思镇笑道:“刘叔,我说了我是来谈生意的。”
“柳思思的地盘,您和刀爷自己商量怎么分,许钊那边,若是刘叔想要,我也能帮您心想事成,我来这只有一个目的,想请您帮我杀了陈不刃,夺了他的地盘。”
柳思思、许钊她都看不上,她只想杀了陈不刃报仇雪恨,然后踏着他的尸骨上位。
刘思镇拔了口拇指粗的烟,点点头,说:“听起来不错。”
他吐出烟圈,往后一躺,漫不经心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又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扶贫办。”
说是要谈生意,但他可没看到什么好处。
陈文嘉望着空中缓慢旋转的‘雪花’模型,不慌不忙地道:“报酬自然是要付的,但我也知道,名誉、地位、金钱,刘叔您什么都不缺,要是有想要的,您自己也能想办法得到。”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件东西,刘叔你就算是穷尽一生,或许也得不到。”
陈文嘉前面的马屁拍得正正好,后面的话一出,成功挑起了刘思镇心中的火。
他刘思镇一生浮浮沉沉,当过好人,也做尽坏事。
曾经的同伴死的死、疯的疯,如今稳稳当当、重权在握的也就只剩他一人,连联盟的副委员他都敢绑,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刘思镇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Alpha,眼神深沉,道:“说来看看。”
陈文嘉不再卖关子,说:“刘叔,这世界上只要肯花时间、花力气,什么都有可能得到,但除了一件东西:寿命。”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再厉害的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
“多年前,白河将军因为击败克洛族有功,被视为联盟英雄、家喻户晓,论名、论权、论利,他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有寿命,细胞再生都救不了他,如今他临近老死,只能外接脑神经,靠着个傻瓜机器人行走……”
白河的事是白紫苏告诉陈文嘉的,这个老头为了活着,给自己搞了个外界身体。
但因为外置处理器太大,白河现在只能在房间里活动。
陈文嘉打量着刘思镇,他黑胡子黑头发,看起来并不显老。
但刘思镇就比许昌友小一岁,算算年龄,他今年应该七十岁。
虽然星际人民的平均寿命很长,在一百二十岁左右,但总有到头的时候。
陈文嘉看着刘思镇的眼神微妙变化,心里问一诺,还剩多久?
崔云说他们最快也要有三个小时才到,现在还要多久?
一诺一直记着时间,她回道:“还差一小时三十二分钟。”
快了,丁寒就在她身边,只要再拖一会,丁寒就没事了。
陈文嘉给自己打气,她笑道:“谁信有药能长生?素娥新炼飞雪①,这诗是说长生不老药是假的,但现在我找到了这‘药’,不知以这个为交换,够不够付报酬?”
刘思镇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思考陈文嘉的话。
梅骨香跟刘思镇已久,看刘思镇这样子,她就知道陈文嘉的话戳中了刘思镇的肺腑。
刘思镇至今都没有孩子,也没有继承人,想的就是要再多掌权几十年。
长生?长生这东西谁不想拥有?
听陈文嘉说有长生药,梅骨香也有了别的心思。
他和刘思镇年龄差太大,他怕刘思镇要是死了,自己没人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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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能傍上刘思镇,全靠自己这张脸,等他再老一些,刘思镇可能就会甩了他,搞上其他人。
如果长生药是真的,他和刘思镇都能活得长久,他也不用每天都打美颜针、细胞促进剂,费尽心思维持自己的‘青春容貌’。
梅骨香来了兴趣,他终于插进刘思镇和陈文嘉的对话:“长生不老药?真有意思,陈小姐,您是在开玩笑吗?我梅骨香活了这么久,可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陈文嘉早有准备,她已经编了那么多瞎话,自然也能继续编下去,她道:“在刘叔的地盘上,我可不敢开这种玩笑,我被陈不刃的计划耍了这么久,在这里面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梅老板,你是否知道赌城的温家……”
陈文嘉把文森特体系、海恩和贝莉两位吸血鬼、温家温自酌等人的事情说了一遍,或者说,是根据原故事改编了一遍。
毕竟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在此基础上改编的故事也都是有理有据。
在这其中,陈文嘉又把许昌友和许钊给牵扯进来,还给刘思镇和梅骨香看了不少证据,比如6603死亡者照片、温自酌泡吧的照片,她说这个柏安图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年轻,这个温自酌也还活着……
虽然故事离奇,但耐不住证据太多、逻辑太顺,一晃一个小时过去,刘思镇和梅骨香还没回过神,但已是一副相信的样子。
陈文嘉一看时间,本想继续说下去,但刘思镇的手下进来说刀爷还等着审人呢。
审人?
陈文嘉心里一紧,心想这审的应该就是丁寒了。
刘思镇看一眼昏睡的丁寒,思考片刻,道:“别审了,今天大好的日子,不用急着审,把这小子送回去关着,明天再说。”
今天他过生日,本就没打算审人,都是刀爷说要审,免得夜长梦多。
这里全是他的人,能有什么长什么多?
刘思镇挥挥手,道:“给刀爷说一声,等会我给她介绍个新朋友。”
他看向陈文嘉,笑着说:“小文,今天我生日,快到开席的时候了,我们就先不聊了,你要是不急,就在这里留几天,你说的事咱以后再慢慢商议。”
仅一个小时,他的称呼就从陈小姐变成了小文。
陈文嘉也很上道,她笑道:“我现在闲人一个,您愿意留我几天,我高兴还来不及,叔叔,我来得急,没带什么,现在也只能说句生日快乐,还请叔叔见谅。”
刘思镇哈哈一笑,拍拍陈文嘉的肩道:“别这么说,要是你的计划能成,这不就是给我的大礼吗?”
“梅梅,把小文照顾好了,等今天过了,我们再慢慢聊。”
说着,他便往外走。
吉时快到,他外面还有客人呢,得去准备准备。
梅骨香应了声,叫来了小芮,自己笑盈盈出去了。
羔子两人也重新扛起丁寒,要把他往牢笼里面送。
陈文嘉看了看时间,还剩二十九分钟。
此时她完全可以劫走丁寒,不管是用隐身丸还是传送轴,都可以把丁寒送走。
但牵一发动全身,这里不止有丁寒,还有丁寒的战友们以及小芮这种被抓来的、过着没有人权生活的可怜人。
她不能把自己的能力暴露在众人眼前,也不能保证所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陈文嘉顾虑良多,不敢轻易动手。
而更让陈文嘉忧虑的是,现在还剩二十九分钟,【零】预言的‘未来’还没到来。
这意味着,在未来的二十九分钟里,会有很大的变故发生。
刘医生拿出一个很粗的针管,要给小芮的胳膊注射什么。
小芮下意识瑟缩,陈文嘉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心不在焉地盯着针管,心想还有二十七分钟。
第315章 第三百一十一章 暴露。
梅骨香给陈文嘉在一层安排了个位子。
给小芮处理好后, 两人便去了一层。
小芮略带歉意地道:“ 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多时间。”
斗兽早已经开始, 七个笼子里都关了奇形怪状的怪物。
有黑色的人蝎结合体、有血色的巨大老鼠、还有扑棱在空中的蓝色蝴蝶……
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间最大的笼子里,那个黑色的、长得像蜥蜴的巨大怪物。
陈文嘉看着怪物, 下意识摸了把腰间的枪。
见陈文嘉感兴趣, 小芮解释道:“中间那个叫灭亡者, 是这里胜率最高的, 它被注射了安眠剂, 等会便会苏醒,和新来的一条大蟒蛇搏斗,这是今天开宴的彩头。”
其他赌局早就开始了,各种笼子里斗得血花四溅、惨叫连连。
尤其是那个装蝴蝶的笼子。
蓝色蝴蝶有一个人那么高,正在和一个赤/裸的女Alpha搏斗。
也不能说是搏斗, 因为蝴蝶正抓着女Alha的胸脯,口/器撕下她腿上的皮肉, 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周围一片欢呼, 实体人、投影人个个脸色通红、热情高涨, 叫嚣说:“弑杀蝶,杀!弑杀蝶, 杀!”
至于其他的笼子……
除了兽兽相斗和这个人兽相斗的, 还有两个交/配笼。
交/配笼挨着中间那个大笼子,一个是兽□□/配, 一个是……人□□/配。
这里有数亿个终端接口,人脸密密麻麻,全挤在笼子周围观看,全在欢呼、惊叫。
陈文嘉透过虚拟人脸看过去, 只看到一双张开的大腿和匍匐在人身上的螳螂怪物。
光是看一眼,陈文嘉就恶心得不行,很想掏出个炸弹炸了这里。
陈文嘉正想看看时间,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死死掐住,她转头一看,就见小芮的脸毫无血色,直直盯着那个人□□/配的笼子,呼吸急促。
她正想问你还好吗,有人就尖声叫了她的名字。
“陈文!”
梅骨香穿着那套粉西服,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玛德好大的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贱批!竟敢骗我们!”
陈文嘉正觉不妙,后面的K瓦和牢鬼就被不知道从哪个岩壁射出来的射线给击中太阳穴,倒在地上。
梅骨香似乎知道了什么,就那么几分钟里,他的神情就变得凶恶。
刘思镇跟在梅骨香后面,他隐忍怒火道:“给我绑了,扔进至尊笼里,不是想救那个副委员吗?行,刀爷,这个人算是搞不了了,卖我个面子,今天我就要弄死这两个狗东西!”
陈文嘉被三五个人按倒,凶神恶煞的汉子给她来了几拳,又夺了浑身的装备、抠了她的耳麦,架着她往最中间的那个笼子里走。
“都听你的,刘叔,别生气,动这么大肝火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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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a声音响起。
陈文嘉挣扎着回头,只见关山月正搭着刘思镇的肩膀,给他顺气。
而关山月后面还跟着个人,正是陈文嘉放走的罗大飞!
关山月便是刀爷。
可能是气氛太紧绷,陈文嘉对这点竟然不怎么惊讶。
陈文嘉颇为冷静,她问了一诺时间,一诺说还差十八分钟,十八分钟后,崔云的无人机战队就会进攻这里。
她在心里说好,也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像是垂死挣扎那样大喊道:“刘叔!我骗你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骗你什么了!”
她被一把扔到大笼子边上。
刘思镇上前踹了陈文嘉一脚,她直接被踢飞,撞到笼子上面发出砰地一声。
刘思镇冷笑道:“骗我什么了?玛德你特么哪句话是实话?玛德还他狗日的说什么药什么系统?老子特么踢死你!”
一想到他跟个傻子一样听这个陈文鬼扯了一个多小时,还特么信以为真,他么的他就一肚子火气。
“叔!叔!别动气!别动气!今天你生日!千万别动了福气!”
关山月连忙上前拉住刘思镇。
拉扯间,刘思镇把一张薄膜扔到了地上,他怒笑道:“我艹你的,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是吧?玛德你特么以为老子好骗是吧?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刘思镇那一脚用了全力,踢得陈文嘉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她捂着胃咳嗽两声,用手慢慢擦了血,然后慢慢爬着去拿地上的薄膜。
她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她露出了破绽。
薄膜纸张是扣着的。
抓起来一看,这薄膜是照片的复印件,而照片好像是从监控视频里截的。
截图里有很多人,最突出的是红绿灯下的那对AO。
女Alpha穿着白裙子,男Omega手里拿着奶茶,两人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过斑马线。
两人的面颊拍的也很清楚,女Alpha是陈文嘉,男Omega是丁寒。
陈文嘉盯着照片,忍住不去看关山月。
这张照片是在南一星拍的,那时陈文嘉刚和朋友关山月分开,去找自己的Omega:丁寒。
他们去南一星的事情,除了她和丁寒,就只有关山月知道。
这张照片是谁给刘思镇的?关山月吗?关山月出卖了她?还是说,是那个人?
陈文嘉思绪纷飞,她抬起头,扯出一抹笑:“就凭这么一张照片?谁以前没个情人,刘叔,这说明不了什么。”
刘思镇眯了眯眼,看着这个坦然自若的女Alpha并不言语。
在医务室里他用那个姓丁的试探过陈文嘉,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便放松了警惕。
但那个人把照片传了过来,并告诉他,说陈文的目的就是为了救那个叫丁子湘的副委员,如果让陈文救出了丁子湘,他们俩以后肯定会对他展开疯狂报复。
对方警告道:丁子湘这次是着了道,他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要是不弄死他,以后谁都没好果子吃。
长生固然引人垂涎,但这太过飘渺。
刘思镇一向谨慎,他觉得什么都不如手心里抓住的东西牢靠。
“说明不了什么?”
刘思镇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他冷笑一声,抬抬手示意,手下便从洞口里抬出一个透明的长方体箱子。
陈文嘉看过去,只见丁寒关在里面,他双眼迷离、面色潮红,呼吸也十分急促。
陈文嘉的心倏然一紧,声音不自觉冷下来,她质问道:“你们干了什么?”
丁寒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正常。
“我们可没干什么。”
刘思镇还没说话,梅骨香便拍了拍箱子,笑道:“只是丁副委员向来是铁血手腕,大家都说他一点都不像个Omega,我想,这是因为没经过我这里的调教,你看,只是打了点催情剂而已,他便成了这副样子。”
丁寒双手紧握,身体紧绷,看样子,他已经在尽力忍耐。
看着丁寒的样子,陈文嘉忍不住握紧了拳。
梅骨香望了眼那个装着螳螂怪的笼子,道:“看见了么?那边结束了,但绿将军躁动,一个Omega可不够他配的,丁委员不喜欢人接近,那就试试我们家绿将军吧,别看我们家绿将军长这样,但那里可是很大、很……”
“你敢!”
梅骨香还没说完,陈文嘉一拳就把硬钢笼子打得一抖,她狠狠盯着梅骨香,声音又怒又冷。
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管他狗日的算多少时间!在看到丁寒的那一刻,她恨不得立马就杀了这两个泯灭人性的东西!
陈文嘉一改好商好量的态度,她慢慢站起来,哪怕她什么都没有,但她光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气势。
她紧紧盯着刘思镇,突然笑了一下,她轻声道:“刘叔叔,你猜,我能从联盟层层追捕下逃脱,靠的是什么?”
“我们之间不过两米,我们要不要赌一赌,看是你的激光射线快,还是我徒手杀你的速度快?”
是激光、子弹的速度快,还是人的速度快?
普通人不会问这么离谱的问题,人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枪?
但说这句话的是陈文嘉。
以新兵争霸赛第一的成绩考上第一联合军校,附绿能力位列全世界第一、一己之力杀了6603房间数十人并逃脱联盟追捕的陈文嘉。
这世界上,只有她敢、她能、她可以说这句话。
说这话时,她眼神阴冷弑杀,脊背微躬,似乎下一秒就会像一条凶猛的猎豹窜出去,狠狠咬住猎物的脖颈。
众人皆是一惊,梅骨香不自觉离透明箱子远了一点。
刘思镇背后起了汗,他也笑,抽出了枪,道:“怎么?以为我不敢赌吗?我倒要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快。”
说完,刘思镇和他的手下纷纷把枪对准陈文嘉。
关山月眼见氛围不对,劝阻道:“叔,今天是您生日,别轻易动气,这个陈文还有些价值,先拖下去,等过了今日再处理吧?”
陈文毕竟能调动许钊,他们以后是要搞垮许钊的,凡事要从大局考虑,别误了以后的大事。
“白溜子,我看你近年混得不错,颇为欣赏,这才叫你声刀爷,但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刘思镇甩开了关山月的手,语气不善。
现如今有了那人的帮助,他早就看不上关山月。
生日宴过后,他下一个收拾的人便是关山月。
“哟,怎么,我劝两句还劝错了?”
关山月见刘思镇是这种态度,也来了气,她正要抽枪,梅骨香就出来打圆场。
“嗐,咱都是一家人,今天又是刘叔生日,何必为了外人动气?”
梅骨香按住关山月的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然后又去看刘思镇。
他笑道:“叔,刀爷说得对,今天是个好日子,您不是说了吗?今天不亲自杀生,别气了,我等会让小芮陪陪您?您不是说最喜欢小芮给你倒酒了吗?”
刘思镇刚来这狂人地狱就看上了小芮,但碍于梅骨香在,他一直没时机下手。
见梅骨香给了阶梯,刘思镇面色稍缓。
梅骨香自然知道刘思镇是个什么德行,他心里一冷,面上继续打圆场,柔笑道:“您要是想和陈文赌,那就赌,咱换个赌法,刚刚您不是说了吗?要把她扔进笼子里走几圈,那就赌她能不能在笼子里坚持十分钟,如何?”
至尊笼里的灭亡者移动速度极快、咬合力也大,平常怪物和它对决时,无一撑不住五分钟。
饶是陈文嘉再厉害,赤手空拳的,她又能奈灭亡者何?
把陈文嘉放进笼子里,她只会死的更惨、更让人舒坦、更有卖点、能赚更多钱。
刘思镇思量片刻,觉得梅骨香的提议很是不错。
他缓缓放下枪,众人也随着他收枪。
梅骨香对陈文嘉道:“陈文,你不是想救这个Omega吗?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在灭亡者手下活下去十分钟,我就放了你们。”
他话头一转:“当然,你可选择拒绝,然后看着绿……不,看着我们怎么对待丁委员。”
这个长相姣好、穿着一身粉的男Omega道:“丁委员长得这么好,扔给怪物可惜了,我这不少兄弟连个纾解的对象都没有,这会丁委员正难受着,我们也算是帮委员的忙了,等兄弟们都满足了,要是丁委员还不满足,那再考虑绿将军。”
梅骨香的声音刻意放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恶毒,恶毒得想让人拔了他的舌头!
陈文嘉攥紧了拳头,凝望着箱子里的丁寒不做声。
他咬着牙,闭着眼,不让声音溢出来,也不愿荡漾出春色。
陈文嘉心里酸涩得不行,心想果然和‘未来’里的场景差不多,她会主动走进牢笼里。
但她并不觉得悲怆,而是庆幸自己来了,还好自己来了。
可能是太难受,丁寒猛地一颤,忽然使劲撞了下玻璃,也睁开了眼。
然而陈文嘉却在他睁眼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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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转了身。
陈文嘉站到了铁笼前,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绿色兽眼对上。
灭亡者身高三米,哪怕是趴在地上,也比陈文嘉高大半个人头。
巨大的牢笼里,灭亡者盘踞了三分一的地方。
隔笼相对,陈文嘉显得很是脆弱渺小。
手上满是脏污,陈文嘉撩起衣服擦了擦还有血渍的嘴角,又从裤兜抽出徐念给的手套戴上。
她看着正缓慢站起来的庞大怪物,冷静道:“开门。”
第316章 第三百一十二章 纵千言万语,终不敌一……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几个月广受欢迎的‘狂人地狱’直播平台搞了活动, 不仅发放了大量免费观看券,还能免费升级,享受最高级的贵宾待遇。
什么叫贵宾待遇呢?那便是只要能进直播间, 就可以任意旋转镜头、欣赏狂人地狱里每个公平台、每个角度的搏斗。
今天‘狂人地狱’对各个消费等级的看友都开放,不管是兽兽对决还是人□□/配, 都看得人血脉偾张、激动不已。
赌/博氛围已经快到了最高潮, 众人都操纵着虚拟面皮, 兴奋地往最中间的公平台走去。
狂人地狱一共有七个公平台, 赌局开始前, 会有评定师根据今天的搏斗内容评定等级、确定投注上下线。
狂人地狱最中间、最大的笼子叫至尊笼,所对应的评定等级最高、赌注最大,这笼子里的搏斗也最精彩。
今天大家最期待的便是这个笼子的搏斗。
ZC早就在直播间里介绍,说今天至尊笼出场的是狂人地狱排名第一、至今仍无败绩的灭亡者,而对战方是……
“人????”
“我靠, 居然是人!!!”
ZC(主持)一直在卖关子,一会说是人蛇结合体、一会说是影子怪。
直到直播间开播, 一个戴了红狐狸面具的人走进镜头, ZC才呼喊道:“灭亡者今天的第一位挑战者是……勇者狐!哦豁瞧这女Alpha纤细的胳膊、还不如我手大的腰身、以及那筷子粗的小腿, 她居然要在这个笼子里和灭亡者对抗十分钟!”
听ZC这样介绍,看友们纷纷留言:“居然是个人?这是谁啊?我C, 以前人都是当食物喂给我灭亡者的, 什么时候人都能和我灭哥共处一室了?”
匿名用户1:“狂人这直播质量下降了吧?怎么让人登台了?没意思,还打什么十分钟的噱头, 等灭亡者的麻醉劲过了,这个什么狐狸勇指定一秒没。”
匿名用户2:“没劲,居然是个人,我听说不是个大蟒蛇吗?要是人登台的话, 我就不看了,还不如去看螳螂,走了。”
匿名用户3:“我觉得挺有看头的,这是至尊笼第一次放人上来吧?隔壁那个蝴蝶笼的女Alpha都被分尸了,居然还敢上人,有点意思,这是搞反差吗?我投了。”(十万投给勇者狐)
匿名用户4:“嘿嘿嘿嘿,我要看灭王吃人!想想那小腰被刺破我就xing奋嘿嘿…… ”(五万投给灭亡者)
匿名用户5:“我diao人类对灭王,还要存活十分钟!这不是找死吗?这人图什么啊?疯了吧?”
视频里,灭亡者正在被工作人员注射试剂,从而进一步恢复活力。
而笼子的另一边,带着红狐狸面具的女Alpha扭着肩膀,活动着手腕脚踝。
这个女Alpha应该有一米八五,全身肌肉感不强,综合条件并不优秀,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要和一击便能致死的灭亡者搏斗?
匿名用户6:“灭亡者都有十个她大了吧?估计是被逼的,引人注意罢了。”(十万投给灭亡者)
匿名用户7:“我猜也是被逼的,但万一有反转呢?我投一波反转。”(一万投给勇者狐)
直播刚开,众人便下了注。
ZC看着投注人数,把灭亡者的威武和勇者狐的弱小吹了好几分钟,他嘶喊道:“灭亡者,就是这方监狱里面的王!”
下一刻,他语气一转,问:“那么到底是什么!是什么给了勇者狐勇气!去挑战暗夜之王呢!?请往上看!”
镜头迅速往上、拉近,只见半空中吊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箱子,箱子里铺了白色软垫,垫子上好像躺了个人。
这人戴了个白狐狸面具,他裹得严实、直挺挺躺在那。
丁寒自然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不肯发声、连呼吸都被他放的缓慢。
见状,后台的人直接截取了一段不知是哪个Omega的声音传上去。
于是喘/息声和娇/吟声透过收音器传到直播间里。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光听声音,都让人觉得暧昧、隐秘、诱惑。
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十分清楚,至尊直播间的气氛立马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匿名用户8:我艹,玛德光听声音我就……(表情)(表情)(表情)
匿名用户9:虽然看不到脸,但光看他的锁骨就知道是个白皙可人的香甜Omega(表情)(表情)
匿名用户10:现实版英雄救美?我来xing致了(十万投给勇者狐)
ZC喊道:“这不是剧本,也不是刻意安排,这是狂人地狱里少有的浪漫情事!心爱的Omega正在经历发/情!而他的勇士远道而来,不顾自身性命安危,正要与神勇的灭亡者搏斗!!”
“哪怕是渺小的人类,也会有反抗天神的勇气!各位看友们!鹿死谁手仍未可知!这是属于我们的狂欢,请大家尽情下注!!”
随着一声嘶吼,直播间瞬间达到高潮,下注金额达到前所未有的另一个巅峰。
随着ZC的引导,众人不停呼喊:
“搞起!”
“搞起!”
“搞起!”
直播间里声音噪杂,画面也突然一抖,灭亡者怒吼一声,血盆大口冲着勇者狐张开,黏腻的黑色液体拉丝,露出舌头上摇摆的黑色肉瘤。
众人十分兴奋,他们早已丧失人性,对暴戾的痴狂让他们开始喊口号:“灭亡者!灭她!灭亡者!灭她!灭亡者!灭她!”
同类的悲惨遭遇在这群人中引不起同情,只会激起他们内心深处更强烈的兴奋感甚至是xing欲。
在这深远地狱之中,人类的恶被放大无数倍,狂乱之中,深感可悲。
但陈文嘉早被抠走了耳麦,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笼子被牢牢锁住,灭亡者褶皱的棕色下腹不断鼓动,发出嗬嗬的声音,兽类的浓重气息全扑在陈文嘉脸上。
它一张口,长长的暗红色尖舌头跟着舌根颤抖,腥臭的口气带着唾沫喷出来。
陈文嘉见过更丑恶的东西,她不觉得惊吓,但被恶臭熏得窒息,她心想怎么没人给这个蜥蜴怪刷个牙?
也是,它嘴里跟放了一地的捕兽夹一样,全是尖刺,怎么刷?
应该给他倒点消毒液,消消它嘴里的细菌。
陈文嘉一边想,一边迅速向左侧身。
下一秒,灭亡者的舌尖啪一下打到陈文嘉身后的笼子边上,速度快得只剩一道虚影。
“我靠,我眼睛都没看到灭神伸舌头,她怎么就躲过去了???这个勇者狐有两把刷子。”(五十万投给勇者狐)
这蜥蜴怪速度极快,舌头伸出来时几乎没有预兆,像是瞬移到陈文嘉面前一样。
但陈文嘉眼力惊人,在看到蜥蜴怪蠕动舌头时,就立马闪开。
舌头被收回去,在嘴里滋溜润滑一下,又被甩向陈文嘉。
蜥蜴怪摇晃着脑袋,直接一个横扫。
陈文嘉快速移动,一会前移一会踹着舌头跳跃,全都躲了过去。
一连串的动作全在瞬间发生,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只知晓灭亡者迅猛地攻击半天,勇者狐毫发未伤。
“艹!!!!她怎么这么快!这真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吗???她是
忆樺
个机器人吧???”
“机器人都没她反应快,这预判力也太强了!我怎么觉得她才是真正的人形杀器!”
众人非常震惊,都没想到勇者狐居然能躲过灭亡者的攻击。
要知道灭亡者的舌头不仅快,还非常灵敏,只要碰到什么,就会立马打旋收紧,然后绞死对手。
无数和灭亡者实力相等的怪物都被它用这招绞死吃尽,没想到却在一个人类身上失了效。
灭亡者没把小点心吃进口,急躁地吼一声,后腿一发力,冲陈文嘉直直撞去。
笼子太小,陈文嘉只能快速顺着笼子转弯,灭亡者长满脓包的嘴一路跟随,同时张开嘴甩出了舌头。
咫尺间,陈文嘉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却发现枪早被刘思镇的人拿走,那里空空如也。
灭亡者的牙齿嵌进陈文嘉的肩膀,舌头即将卷上她的腰腹。
千钧一发之际,陈文嘉在瞬间以人类极不可能做到的姿势往下一扭、一扑,趴到了地上,躲过了灭亡者的攻击。
而灭亡者则顺着惯性撞到了牢笼栏杆上,嵌在地里的栏杆发出剧烈抖动的声响。
众人俱是一阵惊呼。
她速度太快了,几乎没人看清她是以什么样的姿态躲开了灭亡者。
陈文嘉没松懈,刚落地就翻了几个滚,然后几步绕到灭亡者身后。
左肩膀传来剧痛,陈文嘉转头一看,衣服被灭亡者的尖牙扯断,塞进了肉里。
灭亡者有四颗巨粗无比的齿尖,陈文嘉的肩膀在瞬间被其中一颗刺穿,留下了带着黑色液体的□□。
极致的痛疯狂冲刺着陈文嘉的神经,刚刚的极限闪避也过度消耗了她的体力。
陈文嘉喘着粗气,靠在牢笼边上支撑着自己,她问一诺:“还剩多久?”
崔云的部队已经在路上了,现在还有多久到来?
一诺焦灼道:“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但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崔云说像这种进出口极窄的地方,他们会先派无人机清扫一遍,然后再派人进来。
可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一诺在外面的监控里没发现任何异常动静。
崔云怎么回事?她不是食言了吧?
可陈文嘉受了伤,她撑不了多久了。
一诺看着陈文嘉流血的肩膀,心急如焚。
她道:“要不我想办法给关山月发消息?你们这么要好,她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一诺不知道为什么关山月在这时候站在了陈文嘉的对立面,但她觉得关山月就是关山月,关山月是陈文嘉的好朋友,关山月一定会救陈文嘉。
“不用。”
陈文嘉抬头凝望一眼吊在半空中的玻璃箱,放下了捂在伤口上的手,她对一诺道:“先按原计划行事。”
刚说完,蜥蜴怪猛地回头,长舌头又甩了过来,陈文嘉反身闪避。
新一轮的追击又将开始。
陈文嘉面色沉静,紧紧盯着蜥蜴怪的动作,好几次和蜥蜴怪的舌头贴脸而过。
众人均是一阵惊呼。
为了方便观看,至尊笼内的斗争场景被投放在空中。
梅骨香在一旁陪着关山月等一众客人,笑盈盈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刘思镇和小芮。
虽然刘思镇长得一脸正气,但能当流浪贼头头的有几个好人?
这会他坐在主桌正席,一把把小芮抱在腿上,然后撩起对方的珍珠短裤,摸着对方柔软的屁股。
小芮靠在刘思镇怀里,抬头问:“叔叔,喝酒?”
他的表情安静乖顺,眼睛温温软软,看起来像只小白兔。
这便是小芮的独特之处。
面对刘思镇这种人时,嫖子们要么心惊胆颤、害怕到颤抖,要么大胆泼辣、眼睛媚得拉丝。
但小芮不一样,他总是眉眼轻轻,自带一股如风般清雅的气质。
在这种混乱肮脏的地方,小芮就如一股清流,惹人怜爱、也让人心生占有。
刘思镇对小芮很是满意,他捏了一把手中的柔软,咬着小芮的耳朵道:“小乖崽,你倒我就喝。”
小芮被咬得一疼,娇娇哼了一声,然后红着脸去倒酒。
白皙的手拿起酒杯,却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芮含着一口酒,迷蒙的眼睛看向刘思镇,凑上他的嘴唇。
他喷了和刘思镇匹配的信息素香水,若有若无的香味撩得刘思镇差点丧失理智。
当着众人的面,刘思镇粗辱地把小芮提起来,让他双腿分开、叉坐到身上。
他亲着小芮雪白的脖子,骂道:“小妖精,小乖崽你真他么是个妖精。”
小芮半推半就,笑着承受。
梅骨香看着刘思镇和小芮嬉笑的样子,紧紧握着酒杯,差点咬碎了牙。
这个小贱人,勾引人的本事真是厉害。
等着吧,等今天结束了看他怎么收拾他。
梅骨香恨恨地想。
“梅老板,怎么不喝了?我们大飞对你可是憧憬不已啊,来,大飞给梅老板敬一杯!”
关山月笑着拍着罗大飞,示意她给梅骨香敬酒。
罗大飞也上道,当即举起酒要和梅骨香碰杯。
梅骨香没空再看刘思镇和小芮,假笑着迎上去。
主位上,小芮被刘思镇亲得偏了头,正巧对着至尊笼的那块大屏幕。
小芮盯着被灭亡者逼得到处逃窜、几乎要命丧黄泉的女Alpha,任由刘思镇闹腾一会后,他假装随意般地提起道:“叔,那个陈文还没死,十分钟快到了呢,等会要杀了她吗?”
刘思镇摸上了小芮的腰,他哼笑道:“那自然是杀了,丁子湘我还有用,他先留着。”
刚刚他已经吩咐下去,让乔三他们做好动作捕捉,十分钟后一枪崩了陈文,然后伪造成被灭亡者杀死的场景,上传到网络。
这个陈文再厉害又怎样?连灭亡者都奈何不了她又怎样?她最后还是会成为灭亡者的饲料,并且死前还要给他赚到很多很多的钱。
想到这里,刘思镇心中嘲弄。
他答应赌,纯粹是为了作弄陈文罢了,等十分钟时间一过,他就会杀了陈文。
他这种人怎么会守信用?就算是有柳思思的地盘做支撑又如何?他怎么会忌惮那个。
这个陈文还真是天真。
一想到刚刚自己被骗了一个多小时,刘思镇心里就涌出怒火。
搏斗倒计时还有两分钟。
刘思镇看了眼至尊笼里的鲜血流了一地、仍在奋力挣扎的女Alpha,冷笑一声,从腰上掏出了一把枪,塞进小芮柔软的手里。
望着小芮惊惶的表情,刘思镇亲了他一口,悠然道:“乖崽,想不想玩玩枪?”
小芮从来没摸到过枪,他惊慌失措,抬头懵懵地问:“玩枪?”
刘思镇爱死了小芮懵懂的微表情,他道:“对,就是玩枪,这枪是自动瞄准的,看到至尊笼里的人了么?我教你,先给她拍个照,然后修正位置……”
“对,就是这样,举好枪,等时间一到,就射击,知道了吗?”
“我射吗?会打中她的脑袋还是胸口?”
小芮没杀过人,他看起来又害怕又新奇。
刘思镇把手放在小芮大腿出摩挲,他低声道:“先打中脑袋,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再打她的心脏。”
“准备好了吗?还有十秒。”
小芮的心砰砰跳,他点点头,把枪对准了陈文嘉,说:“准备好了。”
“陈文嘉,还有十秒!”
一诺飘在陈文嘉旁边吼道:“我查到陌生的信号源了,正在靠近,应该是无人机,还有十秒到达!”
陈文嘉刚躲过蜥蜴怪的攻击,几个翻滚后绕到了它的身后。
在这几分钟里,陈文嘉的腰被蜥蜴怪扫了一道,带着倒刺的舌头狠狠划过皮肤,肚子那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砰’一声靠坐在牢笼边上直喘气,汗早已浸湿全身。
听一诺说还有十秒,陈文嘉说了声好。
快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陈文嘉紧紧盯着蜥蜴怪,在它转身时,像猎豹一样窜出去,顺着蜥蜴怪转身的方向爬上了它的背脊。
耗了这么久,她一直在防守,现在该轮到她反击了。
“五……”
一诺和小芮一起倒数。
陈文嘉踏着蜥蜴怪的脊背,左手张开维持着平稳。
“四……”
意念一动,隐没的绿因子被唤醒,陈文嘉的右手手腕冒出绿光。
“三……”
陈文嘉几步扑到蜥蜴怪的脖子上,小芮的枪对准了陈文嘉的头颅。
一诺高度紧张,全然没注意到小芮那边的异常,她喊道:“快到电梯口了!”
“二……”
直播间里终于有人察觉不对,有人惊呼:“看她的手!那是什么,在发光!”
“一!”
“咻!”
绿光一闪,蜥蜴怪的头颅瞬间被切断。
直播突然断开,整个狂人地狱忽然灭了灯。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静音无人机如蚊蝇般从电梯口涌出来,识别到目标人物后,伸展开刀片侧翼,飞旋着搅碎碰到的任何东
依譁
西。
看守的流浪贼突突开着枪,试图打掉无人机。
但奈何无人机数量太多,很快便飞到人身上,从胸口穿过去。
惨叫声中,二层的主席桌突然射出一道光,正好照在至尊笼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女Alpha身上。
“陈文,快跑!”
焦灼的男声从光源处传来。
小芮面色惨白、全身都在发抖,他拿着枪,旁边便是被他一枪击毙的刘思镇。
他从未想杀陈文嘉,他也受够了这里!
在拿起枪的那一刻,他就有了主意。
在灭灯的一瞬间,小芮以他能够做到的最快速度将枪口对准了刘思镇,然后开了枪。
“文宝,我没有叛变,我也是正面人物!你等下我,我马上就放你出来!”
绞肉机似的无人机在周身环绕,关山月几枪麻醉了周围的人,然后冲着陈文嘉大喊。
灯灭不过一分钟,场面便极其混乱。
机枪射线疯狂乱扫,流浪贼突突开着枪,关山月的人也参与其中,斗得如火如荼。
罗大飞电晕了梅骨香,然后一把按倒小芮,让她别动。
她抠了刘思镇的耳麦,去破解控制整个狂人地狱的系统。
罗大飞喊道:“别慌啊,别急啊,我是技术人员,我能搞定的啊,大家多撑一会,胜利就在眼前啊同志们!”
关山月一脚踹翻闻声而来的流浪贼,她恨铁不成钢地道:“大飞啊,你不提你那技术人员的身份不行吗?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这里的核心人物吗?”
有了狂人地狱的控制权,他们才能把援军放进来,也才能救陈文嘉出来。
流浪贼们也意识到,如果把狂人监狱的控制权交出去,那他们真得全部玩完,所以全往主席桌这里冲。
罗大飞头也不抬,一边按下已破解的按钮一边道:“能者多劳嘛,月姐你看看人陈文,一个人就能秒杀灭亡者,你就不能一个打十个吗?那你也太逊了!”
两人都是不怕死的疯癫货,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耍贫嘴。
“那能一样吗?她是英雄救美人,我这是什么?我这是英雄打狗熊!”
说着,关山月一把拧了两米大汉的手,然后回头一看,喊道:“文宝,虽然你下不来,但妹夫下来了啊,你多看看,想想以后的美好生活,你撑住啊,你千万别死。”
陈文嘉的肩膀和肚子都被捅了一下,关山月在台上看着都替她捏一把汗。
崔云的援军还没来,她一时也抽不出空,实在是没法去看看陈文嘉的情况,只能靠陈文嘉一个人撑着了。
自一诺喊到一、狂人监狱的灯灭了后,陈文嘉就跪在血泊之中剧烈喘息。
灭亡者长长的舌头垫在陈文嘉腿下,而巨大的可怖头颅就在陈文嘉眼前。
灭亡者的血也是热的。
在操纵绿因子切断灭亡者的瞬间,鲜血淋了陈文嘉一身。
一诺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那一击应该耗尽了陈文嘉所有的力气,她又受了重伤、流了那么多血,现在濒临昏倒。
陈文嘉没回答,只是抬起了溅满血液的手擦了下脸颊。
“你说,他会不会伤心?”
她偏头去看一诺,明明她还在喘息,她全身都是血,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那么喜欢她,以前听到她去执行任务,他都要不开心很久。
现在她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会不会伤心?
一诺一愣:“什么?”
陈文嘉没解释,只是轻笑一下,慢慢站了起来。
蜥蜴怪勾断了陈文嘉的衣服,让她几乎裸露出胸脯。
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她肩膀上和小腹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源源不断流着血。
蜥蜴怪分泌的粘液带着毒,此时陈文嘉裸露出来的伤口血肉都泛着黑。
但陈文嘉毫不在意,她摘了面具,摇摇晃晃走到了牢笼的硬钢边上。
牢笼的门锁是密码锁,权限在刘思镇和梅骨香的手中。
但罗大飞显然还没解开锁,牢笼依然紧闭。
而牢笼外,关着丁寒的玻璃箱已经落了下来。
陈文嘉不想等待,她操控飞旋的绿因子,几下劈断了硬钢。
玻璃箱里,他抬起一半胳膊,似乎正挣扎着想打开箱门。
狂人地狱乱成了一锅粥,枪弹从四面八方射来。
周围一片繁杂,但一切都与陈文嘉无关。
她慢慢走出牢笼,一步一步向玻璃箱走去。
八个月了。
自分别起,已经八个月了。
陈文嘉想:他们已经八个月没见面,已经八个月没说过话。
其实在取火厂的时候,他们见过一面。
可那天他对她说了那么多话,她却一句都没有回应。
这次见面,应该轮到她说些什么。
玻璃箱离得不远,陈文嘉推开了玻璃箱的门栓。
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让陈文嘉有些恍惚。
她要说些什么?
他好香,可现在她全身臭臭的,他会嫌弃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她为了他跳下深渊、屠了蜥蜴怪,他现在应该超级感动、超级爱她。
等会见了面,他应该会夸她好棒,然后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渍,亲亲她的嘴巴。
对了,她这时候浑身鲜血淋漓,该说些什么?
说好久不见?还是说亲爱的王子大人,你的骑士来了?
前半句有点装,后半句好土。
所以她应该说什么?
陈文嘉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到
銥誮
这种关键时候,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文嘉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边想着,一边捞起浑身瘫软的丁寒,摘下他的面具。
她还什么都没说,刚看到丁寒的脸,她就愣住了。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丁寒没有心疼地看着她,也没有夸她很厉害。
他颤抖着身体,双眼发红,泪水从他的眼睛中不断涌出来、滴下去。
丁寒哭了。
这位来自地球的军官曾被人称为东联最卓越的人才,他坚韧强大,面对最恐怖的势力头目时,也从没有露出过惊惧之色。
但今天,这位上位后就再也没有流过泪的军官,因为爱恋之人的磨难流下了第一颗眼泪。
他说不出话,浑身都在发抖。
“寒宝,你怎么哭了呀?”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她全身又很疼,所以陈文嘉的视线模糊、脑子也懵懵的。
她一时卡顿,不明白丁寒为什么而哭。
她下意识去吻丁寒的泪水,轻声问他:“很难受吗?我给你注射信息素好不好?会有点疼,但……”
她还没说完,丁寒就用尽力气抱紧了她。
于是陈文嘉不说话了,只是小心亲吻丁寒的脖子,让他缓冲一下,然后慢慢移到腺体处。
齿尖冒出来,刺破了他发烫的后颈。
在信息素注入的那一刻,丁寒全身的酥痒疼痛都得到了缓解。
神经一松,从燥热难耐中抽离出来,他终于有空去回忆其他的事情。
比如在医务室时听到的她的声音,比如在玻璃箱里看到的她的背影,比如此时感受到的她的鲜血。
他看到她受伤了,肩膀有个大窟窿,腹部也在不断流血。
她的衣服也被扯断,露出雪白的胸脯。
此时她如此狼狈,如此落魄。
而她之所以会遭受磨难,全是因为他。
丁寒酸涩无比,他推着陈文嘉,想去看她的眼睛。
他哽咽着道:“陈文嘉,你不该来这里。”
丁寒十分清楚,如果不是为了他,陈文嘉不会来这里。
是他害了陈文嘉。
泪眼模糊间,丁寒抚摸上了陈文嘉的脸。
他又要说那几个字,虽然她不喜欢,但在这种时候,他只能说这几个字。
“陈文嘉,真的,真的很对……”
“怎么又要道歉?”
他还没说话,陈文嘉就打断了他。
她把手绕过丁寒的膝盖,将他从玻璃箱中抱出来,放到自己腿上。
他们的身型正正好,这样抱很是合适。
流弹打中了牢笼的硬钢,激光枪的光流来回横斜。
在混乱的黑暗里,他们有着独属自己的宁静。
陈文嘉笑得有些无奈,她叹气道:“丁寒,你怎么这么喜欢说对不起啊。”
不管怎么样他都说对不起,从认识以来,陈文嘉已经记不清他说了多少个对不起。
她当然知道她不该来,她还曾放言说如果丁寒再成为阻碍,她会毫不犹豫再次杀了他。
但在丁寒有危险的时候,她明明知晓命运,却还是来了。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陈文嘉抬头看着虚空,慢慢道。
她的血液正在流失,神经也泛着疼,这让她觉得浑身发冷、意识麻成一片。
人类的情感和想法都太复杂,此时陈文嘉不愿细想其中的纠葛,她只知道,她来这里并不想听丁寒说对不起。
狂人监狱顶上的灯灭后,未散尽的热支起点光亮,远远看去,像是满天繁星。
流浪贼们已经全聚集起来,正和关山月的人交锋。
其他笼子里的怪物全被无人机搅碎,墙壁上的射线枪也被罗大飞破坏。
地狱中心处,一片静谧。
“丁寒,我们分开好久好久,再次见面的时候,其实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他们这么久没见面,不管什么命运纠葛、不管什么过去未来,此时都不应该说对不起。
雪花项链发着微光,陈文嘉亲昵地抵着丁寒的额头,鼻尖相对时,她说:“在这种时候,丁寒,我告诉你,再次见面的时候,这种时候不应该说对不起,不管你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周围怎么样,都不应说对不起,应该说……”
“我爱你。”
在这种关键时刻,陈文嘉终于适宜了一次。
久别重逢,他们不应该说别的话,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他们都应该说:我爱你。
罗大飞终于拿到了权限,崔云的特种作战小组冲了进来。
他们拿着手电筒,四处逮捕逃窜的流浪贼。
强光照射间,陈文嘉专注地看着丁寒。
身体到达了极限,其实她已经看不清了。
周身的一切都在抽离,但双眼微阖间,她轻声问他:“丁寒,告诉我,这时候你要说什么?”
丁寒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跪在陈文嘉两/腿间,捧起了她的面颊。
陈文嘉的脸上全是干涸的血液,配上她发青的嘴唇和憔悴的面容,显得黯淡脏污。
但丁寒虔诚无比地看着她,小心地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他说:“我爱你。”
从他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开始,一切早已注定。
纵千言万语,终不敌一句。
因为失血过多,陈文嘉倒在了丁寒的肩膀上。
他珍惜地抚摸她的脖颈,在她耳边低声重复说:“陈文嘉,我爱你。”
第317章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亲亲她,然后摸摸她……
心里雾霭沉沉, 梦中也如同行走在迷雾森林,陈文嘉已经度过很多个这样沉睡的夜晚。
但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她不觉得冷、也没有忧愁, 她像是被包裹在温暖安全的襁褓里,又安逸又放松。
肉/体疼痛且麻木, 唤醒沉眠的灵魂。
陈文嘉睁开了涣散的眼睛, 视野内一片黑暗, 周围静谧异常。
闭眼前的血腥和艰难已经过去, 再醒来时, 一切都变得平静和缓。
意识慢慢回归,淡淡的香味飘进呼吸里。
陈文嘉顶了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齿尖,感觉右肩传来细密的热意。
她意识到她的旁边还躺着一个靠着她肩膀的人。
屋子内没开灯,可能是因为身体受伤,陈文嘉的视力下降不少。
她转头去看旁边的人, 却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知道对方是谁——一个会为她流泪、让她愿意赴汤蹈火的男孩子。
看来狂人地狱的事情已经结束,丁寒他们都获救了。
催/情剂的效果应该已经过去, 或者是医生进行了干预, 丁寒现在的信息素有着平静温柔的味道。
陈文嘉盯着右肩的虚空看了几秒, 然后动动胳膊,想去摸摸丁寒的手, 看他的身体还烫不烫。
但她刚动一下, 丁寒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是很疼吗?”
他点了点耳麦,借着光屏的光, 撑着手去看陈文嘉的肩膀有没有渗血。
灭亡者的威力太大,陈文嘉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肚子上的那条沟壑差点让她开膛破肚。
现在麻醉的药效已经过去,现在陈文嘉应该很疼。
陈文嘉点下头, 又摇摇头,说:“不疼,睡够了。”
她太久没说话,也没喝水,声音沙哑。
丁寒开了夜灯,爬了起来:“我去倒杯水。”
柔和的光让周围亮了起来。
床靠在最里面,往外看,便只有一张便携式桌子,上面放了些杂物。
陈文嘉一看这布置和墙面,就知道这是现打印的布氏帐篷房。
为了提高野外行军居住条件,在不影响任务进展的情况下,军队会在驻扎地快速打印出居住的房子。
这房子的原料是压缩无氧风藻,遇到氧气就会变得坚硬,一加特定的声波就会溃散。
它的质量又轻,一个连就能背一个团的量,很是方便便利。
但陈文嘉只在上课的时候听老师讲过,还没见过。
虽然军校有实践课,可课在一年级下学期,陈文嘉在一年级上学期就被退学了。
也不能说退学或者除名。
毕竟她现在是全人类眼中的败类,像她这样的人是没资格提军校的。
陈文嘉有时会梦回在军校上学的日子,那里教会了她很多知识、也让她见识了很多东西。
此时她想起了布氏帐篷房,忍不住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墙壁。
她记得上课的老师说,无氧风藻是人类提取藻类基因创造出来的植物,揉碎风干后,打印出来的房子各种强度都达标,防热也防寒。
果然,这会的墙壁只是温温的,并不像她在取火厂住的房子那样烫。
丁寒时刻注意着陈文嘉的动向,见她摸墙壁,心里也想到什么。
这时候,陈文嘉本应该在军校上学,毕业后,她应该会稳稳当当、一帆风顺地过完一生……
丁寒心里发沉,他垂着眼兑好温热的水,然后走到床前。
陈文嘉若有所感地回头,见丁寒端着水过来了,她看看自己被缠起来的左肩、又看看自己被缠起来的肚子、最后看看那杯水,表情好像有一丢丢的为难。
虽然她的右手没受一点点伤,
铱驊
但是喝水这种事情……这种就是很为难啊。
丁寒立刻明白了陈文嘉的意思,他小心把杯子递到陈文嘉嘴边,轻声道:“我喂你吧,小心烫。”
陈文嘉的目的达到了,她很是舒坦。
她自以为看起来很是乖巧地点了下头,然后自以为看起来很可爱地就着丁寒的手喝了口水。
虽然八个月没见,但他们还是那么亲昵。
这让陈文嘉觉得开心、觉得温暖。
小口吞咽几口水后,陈文嘉的嗓子终于不干巴了。
正当她想要再接再厉、水润地哼哼唧唧躺在丁寒怀里撒娇时,丁寒开口了。
他转身下放杯子,然后把一旁的杯子垫到陈文嘉腰下,他一边摆弄一边道:“不要大幅度活动,伤口容易崩裂,本来想给你用修复贴的,但这里温度高,带来的胶凝修复贴没做好冷冻,全化掉了,只能缝好后用纱布包着。”
“束厉说明天会安排我们离开,等出了这里,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束厉——崔云的副官,负责过来处理狂人地狱的事情。
丁寒比陈文嘉恢复得快,一针镇定剂打下去,两个小时后就活蹦乱跳了。
在陈文嘉昏迷的时间里,丁寒和束厉已经沟通好,让他明天送他们离开。
束厉是崔云培养的接班人,他自然会帮着瞒下陈文嘉的事。
陈文嘉享受丁寒的照顾,她点点头,说:“好。”
这时候丁寒说什么她都觉得好,因为她觉得丁寒好,她想亲丁寒的嘴巴了。
但丁寒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上了床,靠在陈文嘉身边打开了耳麦,交代起了狂人地狱这里的处理问题。
陈文嘉是知情人也是受害者,丁寒觉得要给陈文嘉一个交代。
刘思镇被一个叫小芮的男Omega击毙了。
梅骨香还活着,现在已经被关押。
刘思镇还没来得及杀了柳思思,柳思思趁乱逃走了,还在追捕中……
至于其他人,转移的转移、安置的安置、关押的关押,正在一点一点肃清。
说完狂人地狱,丁寒问:“你还记得那个叫雨今的克洛族吗?”
雨今——陈文嘉和丁寒在西三星救回来的蛇人。
虽然联盟政坛风云变幻,但丁寒和丁有怀的‘寻巳计划’仍在进行。
丁寒很是认真,陈文嘉不想显得自己很急躁的样子,她按耐住心思,回答道:“记得,你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他的事情?”
丁寒道:“是的,陈禾医生的实验室干扰了雨今的脑电波,提取出了一些记忆片段,在雨今的记忆里,我们看到了何百鹤。”
何百鹤,丁有怀的妻子,寻巳计划的目标之一。
“何百鹤和雨今交流过,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雨今把她介绍给了一个叫酷巴的蛇人,根据灵鹿的情报,酷巴被梅骨香抓进了这里,我们来这是为了找酷巴,但没想到,我们的计划却暴露了……”
丁寒说灵鹿一直潜藏在流浪贼的队伍里,并在里面担任要职。
为了找到酷巴同时摧毁逐十星流浪贼,经过商议后,丁寒等人会伪装成刀爷的人前往狂人地狱,作为先行小队实行精准打击。
但没想到这个计划却暴露了,丁寒等刚下狂人地狱,就被有所准备的刘思镇和梅骨香一网打尽。
为了不暴露自己,灵鹿立马改变了策略,在其中隐藏涡旋,争取拖延时间。
在流浪贼里担任要职、伪装成刀爷的人、在其中涡旋争取时间……
灵鹿是谁呼之欲出。
听丁寒说到灵鹿,陈文嘉忍不住想:关山月真是深藏不露啊,还挺会起名的,居然叫灵鹿。
关山月是灵鹿这件事,或许在X1002星的人体实验室里便初见端倪。
陈文嘉带着赵远花去的那个办公室是管理人员的办公室,而那时候,灵鹿便是后勤主任郑子筝。
陈文嘉在地下室遇到关山月不是巧合,这家伙估计就是回来拿东西或者清扫痕迹的。
捉雨今的时候,上层说灵鹿搞到了两个百胜佣兵团的位子,陈文嘉和丁寒顶上去了,而离开的时候,陈文嘉发现黑老六便是关山月。
有灵鹿的地方就有关山月,她虽然没说,但也没瞒着。
陈文嘉心里早有猜测。
这时候关山月估计就在外面,陈文嘉寻思等她明天能下床了,她就要去调侃关山月。
她们一同从饮冰星出来,这才过去多久,关山月居然几乎掌握了黑色交易所有的情报,成为了星际联盟最优秀的线人。
关山月也太能卧底了。
“对了,灵鹿就在这里,她还在接受调查,等结束了,明天你们可以聊聊天。”
丁寒听到了关山月吼的那句‘文宝’,也而听到了罗大飞叫的那句‘关山月’。
陈文嘉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现如今丁寒知道关山月便是灵鹿,灵鹿便是陈文嘉说的那个好朋友。
陈文嘉没想到他们三人居然会是这样知道彼此,她有点带男朋友见闺蜜、带闺蜜见男朋友的忐忑和羞涩,她说:“好,我明天去找她,你觉得她怎么样?是不是很酷、很厉害、能力很强?”
关山月做卧底,然后卧底成了流浪贼的老大,这当然很酷、很厉害、能力很强。
陈文嘉的语气有点求夸夸的意思,丁寒便笑,他点点头对陈文嘉说:“对,她很酷、很厉害、能力很强,她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情报,给我们规避了很多风险,如果她可以分身就好了,这里很缺她这样的卧底。”
虽然丁寒察觉到关山月给他们提供消息是有自己的目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关山月的欣赏。
从联盟的角度去看,关山月是个非常出色的卧底。
听到丁寒认可关山月,陈文嘉心里很高兴,她点点头说:“就是,如果阿月可以分身就好了,要是多几个她,世界上的违法犯罪活动应该会少一大半。”
夸完关山月,陈文嘉问:“你在调查计划被泄露的事情吗?”
刚刚丁寒说关山月还在接受调查,这可能是因为‘寻巳计划’被泄露,导致丁寒等人差点全军覆没。
“对,但我认为灵鹿没有问题,问题应该在我们内部。”
丁寒拧着眉,表情有些凝重。
他的判断力告诉他,泄密的人在他们内部,和灵鹿没关系。
“刘思镇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计划这事还没有结果,我初筛了一遍参与人员的资料,等回去后我再慢慢查。”
他们内部应该有人把寻巳计划泄露给了刘思镇,导致他们的人被抓,陈文嘉也受了重伤。
丁寒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回去后,他要大查特查。
陈文嘉扫了一眼丁寒的初筛名单,里面有些人被单独列出来,写上了‘可疑’二字。
但这些名字里面没有陈文嘉想找的那个名字,她心里叹息,心想事情果然如‘未来’里那样发展。
她有些怅惘,这让她忍不住更靠近丁寒一些,脑袋抵上了对方的脑袋。
但今晚她不想关心世界、也不想在意人类,她只想关心、在意丁寒,所以她有点不满意丁寒的做法了。
再次见面,他们明明说了那么多浪漫的话,这又是大晚上的,长夜漫漫,怎么能拉着她谈工作呢?
陈文嘉想了想,蹭蹭丁寒的脑袋,语气闷闷的、还有点虚弱:“丁寒,我好像不太舒服。”
不舒服?
丁寒的视线立马从文件上离开,他下意识去看陈文嘉的肩膀,担忧道:“是伤口疼吗?还是发痒?让我看看。”
说着,他就起身要看陈文嘉的肩膀和肚子。
陈文嘉往上拱一下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然后摇头,委屈巴巴地道:“都不是。”
见丁寒的注意力终于在她身上,陈文嘉张开嘴,让丁寒看自己的牙,说:“丁寒,尖尖的牙冒出来了,感觉不舒服。”
丁寒看到了那两颗尖尖的白牙,心里一颤。
那是Alpha的齿尖,会分泌大量的信息素,方便注入Omega的身体。
那感觉会有点痛,但更多的是信息素融合带来的爽感,让人肾上腺素狂飙,让人兴奋、觉得刺激……
气氛终于被拉回正轨,丁寒摸了下自己的后颈,跪在了陈文嘉身体的两侧。
他轻轻摩挲陈文嘉的嘴角,问:“很不舒服吗?那要不要再咬一次?”
陈文嘉咬他的时候,会先亲亲他的脖子,然后吮吸他的腺体。
这让丁寒十分迷恋,他很喜欢陈文嘉这样。
但陈文嘉却摇了摇头,说:“不咬,你会疼的。”
昨天她已经咬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丁寒会更难受。
他们之间没时间去沟通shuang/点这种东西,所以陈文嘉始终认为咬腺体是一件伤身体的事,会疼、还会发炎。
她想了想,完好的右手揪住了丁寒的衣角。
她抵着丁寒的额头,垂着眼去看他透着粉的唇瓣,说:“丁寒,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虽然那时她的耳朵几乎要听不见了,但她听清了丁寒的话。
丁寒知道陈文嘉在说什么事,他捧着陈文嘉的脸颊,低低嗯了一声,说:“我说我爱你。”
这件事情毋庸置疑,也从未变过。
他确实爱陈文嘉。
陈文嘉微微前倾,嘴唇若有若无扫过丁寒的唇瓣,她说:“
依譁
说的时候,你是不是亲我了?可我没感受到……”
丁寒亲她的时候,她浑身都麻,嘴唇也麻,什么都没感受到。
给昏迷的人喂小蛋糕,她再想品味都品味不了。
现在她醒了,她可以细细品味了。
陈文嘉觉得自己真的很会谈恋爱,她不用思考,语气就能变得可怜兮兮又娇娇软软,她说:“所以可不可以再亲亲?我想好好感受一下,然后你再摸摸齿尖,摸摸它我就不难受了。”
亲亲她,然后摸摸她的齿尖。
丁寒被陈文嘉的话可爱笑了,他觉得内心软得不行,什么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再也忍不住,主动去亲陈文嘉的唇瓣,一边亲她一边说:“当然可以。”
第318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梅柳春犹浅,关山月自……
夜晚浓稠, 不可捉摸。
两人沉溺在重逢后的第一个黑夜里。
一夜荒唐无度,再加上受伤没恢复,陈文嘉终于感到体力不支,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中午迷蒙间,丁寒给陈文嘉喂了点营养液, 告诉她说谁谁谁来了, 他要去商议一些事情, 让她安心睡, 别担心。
陈文嘉迷迷糊糊应了声, 睡死过去。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她难得觉得沉眠带来了安稳。
再次醒来时,有人窸窸窣窣摆弄着东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陈文嘉睁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皮衣的女Beta正对着她收拾背包。
皮衣裹紧全身、显出她妖娆有料的身材。
她注意到了陈文嘉的目光, 撩一下短发,笑道:“吵醒你了吗?今天有大领导过来, 我穿着这一身不好出去, 就来你这躲躲, 顺便收拾下东西。”
陈文嘉慢慢坐起来,感觉腰腹、肩膀都舒服不少, 她道:“没事, 你收拾,我已经睡醒了。”
她看着对方收拾, 问:“你要走了吗?”
陈文嘉对这个短发女Beta很熟悉,她们见过好几面,也互相帮助过彼此。
女Beta还告诉陈文嘉,说她原名叫唐沁, 现在叫罗大飞。
罗大飞把最后一点东西放进背包,笑着点头:“对,事情全办完了,我要走了。”
她来这里是要报仇,现在大仇得报,她要走了。
罗大飞感叹道:“本来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但谁想到你居然掺了进来。”
他们布局那么久,计划里可不包括陈文嘉,没想到她居然半路加进来,还成了推进计划的一环。
陈文嘉摸了下肩膀上的绷带,冲罗大飞笑笑,说:“世事难料。”
一切难以预料,谁知道未来会这样发展。
罗大飞赞同地点点头,说:“确实,谁知道居然有人泄密呢?还好你来了,要不然后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因为计划被人泄露出去,丁寒等人被抓,她和关山月也差点暴露,险些错过时间节点、误了大事。
罗大飞没对陈文嘉解释太多,她背上了背包,道:“我和她的十周年纪念日快到了,我得赶快走了,要不然赶不上雨季。”
现在刘思镇已死,大仇得报,她迫不及待在十周年的时候和她见面。
十周年纪念日?雨季?
陈文嘉不知道罗大飞和她那个好朋友有什么往事,但陈文嘉能够感觉到,罗大飞用情至深。
她从床上下来,送罗大飞出去,说:“一路保重。”
临走时,罗大飞回了头,她道:“对了,我忘说了,关山月也要走了,她正在岩浆头头那赏熔岩、念什么诗呢,你要是有空,可以去送送她。”
罗大飞要去寻找雨季,关山月听了,说自己要找个和她不一样的地方,就选了岩浆。
关山月说她俩一个热一个冷,将将好。
赏熔岩?念诗?
大晚上的刚被审讯完,跑那去干什么?
陈文嘉不理解,但没有太惊讶。
这听起来确实会是关山月会干出来的事。
她点点头,说:“行,我等会去看看她。”
上次陈文嘉不辞而别。
现在再次见面,关山月要走,陈文嘉应该送送她。
今天驻扎地来了一群大人物,束厉等人陪同着去狂人地狱下面查看情况,这使得崖上的警卫没有那么严格。
陈文嘉给门口站岗的人说了一声,对方就给她拿来一套装备做伪装,帮她出了驻扎地。
束厉和丁寒早都交代过,说配合陈文嘉的行动,不要限制她的出行。
罗大飞说的岩浆头头指的是威撒尔旦熔岩峡谷岩浆的主要喷发口,位于深渊之下,金红色的熔浆波浪滔滔,映亮了一点灰麻的天色。
喷发口处温度很高,最低都有70℃,陈文嘉穿了全套的隔热服,戴上个透明头盔,沿着熔岩河道往上走。
熔岩是从地底喷发出来,本应该随意流出、布满整个山体。
但有专家提前预测了岩浆走向,借助机器设备、打了孔洞、提前建好了引流河道,让岩浆流向下游的取火厂。
专家们找到了一道天然沟堑,两边寸草不生,全是黑色的广袤岩地。
越往上走,可以看到一些突出去的悬崖,正对着熔岩中央。
陈文嘉走到最高处时,看到了一个同样穿隔热服的身影。
对方支着手坐在悬崖边,两条腿晃荡在灼热的空气中,感觉稍有不慎,她就会跌落下去。
陈文嘉走过去敲敲她的头盔,对方回头,露出一个既惊讶又高兴的笑。
头盔里传出关山月的声音:“你怎么来了?恢复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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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吗?”
昨天陈文嘉还昏迷不醒呢,今天就能下床了?
“还行,罗大飞说你要走了,我来送送你。”
她的‘未来’和关山月完全没有交集,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或者说她们根本不会再见面。
她们各自有自己的命运,命运难料,她应该好好送送她。
陈文嘉用脚踢踢关山月,示意她往旁边坐点,给她让个地方。
关山月挪挪屁股,头盔的遮掩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笑道:“有什么好送的,上次你从我家走的时候,也没给我说呀,我也没送你。”
几个月前,陈文嘉受了重伤,被一诺传送到了关山月家门口。
陈文嘉醒来后,抱着关山月大哭了一场,半夜里留了个纸条就走了。
关山月知道陈文嘉像自己一样有秘密,所以她没去寻找陈文嘉,也不过问陈文嘉在做的事情。
陈文嘉坐下,亲昵地撞一下关山月的肩膀,说:“上次太突然了嘛,我是杀人犯,躲在你那会给你带来大麻烦。”
那会陈文嘉被通缉得狠,万一她被查到了,关山月指定被她牵连,就算是关山月有灵鹿的身份也没用。
关山月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她赞同道:“也是,你要是给我说了,我肯定碍于面子留住你,然后想办法帮你的忙,还好你走了,要不然我活不到现在,早就死翘翘了。”
朋友有困难她肯定会帮。
但陈文嘉这个困难太大了,她要是牵扯进去,估计忙没帮上什么,自己反而被搭进去。
还好陈文嘉自己无声无息走了,要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关山月的话太直白、还带点劫后余生的庆幸,陈文嘉佯装生气地锤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我说这话是让你否认,这让你赞同了?你应该夸我义薄云天,说我别那么客气,我就应该留下,你肯定会帮我躲过去这样的话。”
关山月哎哟一声,笑嘻嘻地躲着陈文嘉的手,道:“我俩谁跟谁嘛,那些假心假意的话我就懒得说了。”
陈文嘉重复道:“假心假意?”
她又给了关山月一拳,埋怨道:“这些话是假心假意的话?你对我一直是假心假意的呗?”
关山月顾及陈文嘉的伤,再加上理亏,完全不还手,她求饶道:“我错了,我说错话了,哎呀这里好危险的,别打了……”
两人笑闹一会,末了,陈文嘉挽着关山月的胳膊,和她靠在一起。
她们都穿了隔热服,靠在一起也不热。
陈文嘉看着五十米高度下的滚滚岩浆,问她:“之后想去哪里?继续做线人吗?”
陈文嘉猜测出关山月的主要任务是想摧毁流浪贼集团,现在最大的逐十星流浪贼被全面击溃,其他大大小小的流浪贼头目也被关山月借着刀爷的身份一一斩杀。
经此,世界上的流浪贼少了一大半,已经成不了气候,只等着人类联盟抽出空来,慢慢清理。
关山月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之后会干什么?继续做联盟的线人还是干别的?
以关山月的功劳,如果有人力保她,她指定能在联盟内部谋取一个职位。
关山月看着熔浆,轻声道:“还没想好呢,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等处理完了再考虑吧。”
她筹谋了这么久,和各种头目打交道,最后终于用利益和猜忌把所有人连成一条线,然后借着一个时间节点,在刘思镇的生日宴上将世界各地的流浪贼一网打尽。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她用尽了手段,也留下了冗余。
虽然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但还有点麻烦没处理。
关山月没有多说,她提起另一件事,道:“阿文,我最近搜罗了好多诗,你听听这些怎么样?”
那些诗句她早就背熟了,这会张口就来:“离离天际云,皎皎关山月①。”
“梅柳春犹浅,关山月自明②。”
“马蹄行尽关山月,燕然山下沙如雪③。”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④。”
“至今唯有关山月,乐府声中愁不绝⑤。”
关山月饶有兴致,她说:“你觉得哪句好?有些带离字,有些带愁字,都不好,我觉得关山月自明那个好,你觉得呢?”
她背了些散句,句句都不离‘关山月’这三个字。
陈文嘉想了半天,觉得这句确实不错:“我也觉得这句好,明有明亮的意思,很适合你。”
关山月点点头,美滋滋地说:“好,那就这个了,以后你给人家介绍我,就用这个形容嗷,‘梅柳春犹浅,关山月自明’,听起来就有文化。”
关山月似乎一直都对名字的寓意很执着。
但她们刚遇到的时候,关山月说她叫这个名字是她父亲听到了别人叫关山月,她父亲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便给关山月也取这个名字。
但现在关山月抛弃了原本的名字由来,给名字附上了一个新的寓意。
陈文嘉没问为什么,配合地道:“好,关山月自明,我以后就用这个介绍你,先给我家丁上校介绍介绍。”
丁寒又升职了,一跃成为上校。
“他啊……”
听陈文嘉提到丁寒,关山月感叹道:“文宝,你家上校是个很厉害的Omega,我没见过他这么狠戾聪明的人,诶,你和他在一起,不觉得他很强势或者……就是……”
关山月比划半天,想了想,同情地说:“他那样的人,掌控欲是不是特别强啊,是不是特喜欢强迫你?”
关山月觉得陈文嘉就是个软包子,脾气太好了,按丁上校那个性格,陈文嘉平时指定被丁上校压着欺负。
“啊?”
掌控欲强?喜欢强迫?
陈文嘉回想昨晚丁寒说你欺负我时要哭出来的绵软表情,不自觉摸着脖子打了个哈哈,她说:“其实还好,他……他挺好相处的,他对我特别好,其实……其实他也不是很强势……”
在他们的关系里,强势的好像一般是陈文嘉,丁寒总是温柔地包容她,让着她。
“那就好,你俩好好的,挺好。”
关山月捻着衣服,垂下了头。
陈文嘉正在那羞涩呢,见关山月的情绪好像有点低落,问:“怎么了?”
她想了想,猜测道:“你和你的小情人闹矛盾了?”
上次关山月还说,说她的小情人因为出不去,在和她生气。
关山月叹了口气,冲着陈文嘉苦笑道:“也没闹矛盾,就是……”
她又低了头,沉默半响,才说:“她压根不喜欢我,她喜欢别人。”
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她还是不喜欢她。
关山月靠在陈文嘉的肩上,喃喃道:“强制爱没结果啊……”
“算了,不提这个,现在时间还早,我给你讲讲我的丰功伟绩怎么样?”
关山月又来了精神。
她这一年很是精彩,妥妥的戏剧人生,每个故事都能单独拍个谍中谍电影。
陈文嘉点点头,说:“好呀,我听听,看咱阿月这一年干什么厉害的事了。”
她们快要分别,告别的话就不要说了,像平常一样聊聊天就好。
关山月是很会说话的人,在陈文嘉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她就能和饮冰星佣兵基地的房长们称兄道弟,她讲起故事来,简直眉飞色舞,吹自己吹得天花乱坠,说别人出来混都是丢人现眼。
陈文嘉被关山月夸张的形容逗笑了,她感觉肚子的伤口都笑疼了。
“我给你说啊,别看这些流浪贼多狠、多贼,其实大多都没脑子!还记得我俩在饮冰星去的那个集市不?我俩分开不久不是有流浪贼打进来了吗?我正要跑呢,迎面撞上个二米五的大个子!”
关山月用手比着身高,说:“他从拐弯的地方走出来,那么高,我直接撞到他肚子上,我一看他那条围巾,还有那把AM-49,我就知道我完了,他跟个小山似的站在那,我躲又躲不过,地方又小,他一枪都能把我给突突了。”
那时候情况紧急,关山月慌得不行,不知道自己钻到了哪个洞口里,结果和流浪贼迎面撞上。
陈文嘉问:“那后来呢?”
关山月笑了,她道:“我那会吓死了,声音被痰卡住,撞到了也没发声,黑灯瞎火的,他愣头愣脑根本没发现有人撞了他,还以为有人用东西打他,骂了半天。”
“后来……”
关山月想了想,说:“后来我被抓住了,为了活,我杀了包括赵展在内的二十二个人。”
熔岩带起的热浪不断上涌,她的语气云淡风轻。
陈文嘉嘴角的笑意凝固一瞬,慢慢收了回去。
第319章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灰扑扑的小鸟。……
关山月是小麦肤色, 她的五官并不是那么立体,但眼睛炯炯有神,她的脸颊上有着细小麻点, 冲人笑的时候,自带一股豪爽和野性。
但此时她的表情透着一股静, 配合她说的话, 她变得有些可怖。
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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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平静地与陈文嘉对视, 她说:“流浪贼突然袭击, 我跑回基地的时候, 各房长正带着大家防御,但我们四房太慢,大多武器已经被其他人拿走了,只留下些训练的枪。”
“我们跑得也慢,最后全被抓住了, 他们知道我们平时在训练什么,所以下了赌, 让我们打架, 最后场上还剩谁谁就能活。”
他们每天下午都有混战, 撂倒人最多的可以获得最高的积分。
但被流浪贼抓住后,他们混战得的不是积分, 而是同伴的性命。
陈文嘉去拉关山月的手腕, 轻声问:“最后你赢了是吗?”
关山月杀了自己的同伴,但那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 这不能怪关山月,关山月也是受害者。
陈文嘉忽然明白了关山月为什么要杀尽流浪贼。
“不,谁也没赢,我们决定要反抗、逃跑。”
关山月摇了摇头, 看向了滚滚岩浆。
事情没有陈文嘉想象的那样简单。
关山月道:“赵展说这些流浪贼实力不强但装备不错,我们可以假装打架,然后抢了他们的装备反击。”
那时流浪贼的大部分人还在基地里扫荡,就留下几个看守守着他们。
赵展立马就有了主意,悄悄拉着关山月商议。
赵展说:“阿月,你和我是这里最强的,我们等会打得激烈一些,然后靠近那些傻帽,拿了枪后就扫射,把大伙救出去。”
“团长他们不会不管我们,我们只需要多撑一会,撑到他们来就好了……”
关山月回忆那时赵展坚定的表情,轻声道:“虽然赵展看起来憨傻,但他敢提出这个冒险的计划,他是个有魄力、有胆识的男A。”
这又不是拍电影、拍电视剧、写小说,在枪口之下,谁敢挺身而出,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陈文嘉静静听着,点了点头,说:“确实。”
没有魄力、没有胆识的人提不出这个主意。
“可是……”
关山月突然低头笑了下,她看着陈文嘉说:“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和胆识,阿文,我其实一直在苟且地活着,我是个怕死的人。”
在生死面前,没那么多勇士和英雄。
她从小便苟活在这世界上,她好不容易长大,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陈文嘉一愣,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她下意识道:“但……”
但关山月是灵鹿、是刀爷,她面临了无数个生死时刻,却临危不惧、次次化险为夷,她怎么会是怕死的人?
关山月打断了陈文嘉,她说:“我告密了。”
她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只剩一片空茫。
她说:“在打架的时候,在赵展正要去拿枪的时候,我揭发了他,我抢了流浪贼的刀,捅进了赵展的心脏。”
抉择就在一念之间,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出了手。
刚刚的欢快气氛早已不再,变得沉闷、凝滞、让人窒息。
关山月那被头盔罩住的脸无悲无喜,她平静地撕开伪装、露出自己肮脏的血肉,她说:“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因为我看到了钟有德,我要让他注意到我,我要让他主动把我留下,培养我、器重我。”
那天的场景关山月永远不会忘记。
她心里惊恐得不行,但在看到一群流浪贼簇拥一个中年男人过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抢了刀,看也不看地插进了朋友的心脏。
是的,朋友。
在饮冰星里,她认识的第一个人其实是赵展。
赵展会在训练的时候偷偷给她放水,在她受伤的时候也会给她送膏药,他们是朋友。
但她却为了前途、为了活命,把刀插进了赵展的胸口。
关山月现在都不知道赵展那时会是什么表情,因为她害怕、她愧疚,同时她也注意着钟有德。
在害怕、愧疚之余,她又含有期待,期待钟有德注意到她。
关山月善于规避风险,在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觉得只有跟着流浪贼自己才有活路。
她也有自己的小聪明,知道只有受到上面的器重,才能过得舒坦。
在这方面,她从来都很懂。
她对逐十星佣兵团并不抱有信任,佣兵团抛弃了他们,要想活下去,她觉得只能自己想办法。
在那天,害怕、贪婪和自私占据上风,她急切地想杀了赵展邀功。
关山月说的事情太过出人意料,陈文嘉一时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嗯了一声,然后微张着嘴,看着漆黑的岩石沉默。
她能说什么呢?朋友之间,她能说什么呢?
陈文嘉一时无法言语。
明明已经麻木、早已说服自己不在乎,但关山月却不敢去看陈文嘉的表情。
陈文嘉不说话,她也静了下来。
岩浆里混了什么东西,除了厚重的流淌声,有时也噼里啪啦发出声响。
半响,关山月突然说:“陈文,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但我恨的是,我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
她知道自己干的是坏事,但可悲的是,她认为自己错了。
那天钟有德真的注意到了她,他来了兴致,说只要她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他立马把她调到身边培养。
那一刻她真的兴奋异常,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活路,她又能活了。
她浑身都在抖,拿着一把刀,她杀死了包括赵展在内的二十二个人。
钟有德果然信守承诺,把她调到了身边。
但有时候,人的想法和观念具有滞后性。
在第二天、就仅仅只是第二天,在第二天早上的某个瞬间、某个时刻、就那么突然的,她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她犯了大错。
这个错让她辗转难眠、痛不欲生。
回想这一年的煎熬,关山月一时恍惚,她说:“我一直想弥补我的错误,我想了很多,或许现在便是最好的结果。”
赵展是孤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
关山月弥补不了赵展,她没有办法处理自己的愧疚,于是她恨上了流浪贼。
她发了毒誓,说自己一定要摧毁逐十星流浪贼,她要清除整个世界的流浪贼。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这个拥有‘可笑善良’的坏人居然做到了。
关山月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堵了一些令人酸涩的东西,她深深吸了口气,轻松道:“好了,丰功伟绩讲完了,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
她兀自收腿,站在悬崖上,蹲下来对陈文嘉说:“阿文,你不要感到有压力,我说这些……”
她停了一下,抿了抿唇,认真道:“阿文,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我是真的把你……把你当朋友,最好的朋友,不会害你的那种朋友……”
说到这,她自己都觉得无力荒唐。
她对陈文嘉说她把陈文嘉当朋友,可刚刚她给陈文嘉说了一个她杀了朋友的故事。
关山月突然想或许不该告诉陈文嘉这些。
但她要走了,这些话她不会再讲给别的人听。
关山月沉默一瞬,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她站起来,望着明黄色的岩浆重复道:“阿文,我要走了。”
关山月要走了,陈文嘉该说什么?
陈文嘉想了半天,感觉过往化成烟尘消散在她脑海里。
决断间,陈文嘉说:“不要叫我阿文。”
她看着关山月,对关山月伸出了手:“陈文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关山月愣了一下,把陈文嘉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道:“我猜到了。”
这其实很好猜测。
作为线人灵鹿,她和各方面交往颇深。
她又不傻,从陈文嘉来时那愣头愣脑、无知无觉、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有了些想法。
她猜到陈文嘉是个穿越者。
一个刚穿越过来的人,为了自保,第一反应就是先给自己取个假名字,这太普遍了。
陈文嘉笑了,她说:“猜到了?我表现得很明显吗?还是说你太聪明了?”
她握着关山月的手不放。
是非对错在这一刻毫无意义。
陈文嘉看着关山月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要走了,我觉得应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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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一点。”
“我叫陈文嘉,来自2331年的地球,化名陈文,现在是联盟通缉的特级逃犯。”
她很认真,看起来有点傻,和刚遇到时一模一样。
关山月忍不住想笑,她心里松快一些,配合陈文嘉介绍道:“你好,陈文嘉,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白溜子,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改了名,现名叫关山月,来自东三星临城,现在是联盟特级线人、流浪贼刀爷。”
白溜子——关山月真正的、不是名字的名字。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改了名字。
陈文嘉点点头,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关山月那样,她说:“关山月?好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关山月坦然道:“不知道,这名字是我偷渡时从一个小警卫那瞟来的,但现在有寓意了,‘梅柳春犹浅,关山月自明’,以后如果有人问起,请用这个介绍我。”
陈文嘉忍不住笑,她松开了关山月的手,说:“‘梅柳春犹浅,关山月自明’,好,我记住了,名字起得真好,诗也有意思。”
说着,她就要转身,往回走。
关山月要离开这里,就得下去。
她们还能说一段路的话。
关山月礼貌回应说:“谢谢夸奖。”
但她却没跟着陈文嘉一起走,反而后退一点,脚步踏在了悬崖边,往后一倒便会倒下去。
陈文嘉本还在笑,见关山月没跟上来,回头一看,突然觉得不对。
热浪不断上涌,丝丝缕缕扭曲了关山月的衣服,她张开了手臂,像只要自由飞翔的鸟。
关山月上下挥舞着手臂,宽大的隔热服被她扯得呼呼响,她笑道:“陈文嘉,你看我像不像一只可以扑火的凤凰?”
陈文嘉拧着眉说:“不像,关山月,你不是要走吗?你又开什么玩笑?快过来,一不小心会掉下去的。”
说着,她就要去拉关山月。
“别过来。”
关山月喝住了陈文嘉。
她收了手臂,但还是笑着,她说:“我正要走,陈文嘉,你不要再送我了,已经到地方了。”
到地方了?
陈文嘉突然发现关山月的走和她的走并不是一个意思。
她有些不敢相信,她说:“关山月,你别开玩笑了。”
关山月后面便是温度达到近千度的岩浆,别开玩笑了,这并不好笑。
关山月又张开了手,她的语气和平时那样轻松,她说:“陈文嘉,我没有开玩笑,我太累了,感觉什么都没意思。”
这光怪陆离的一年里,她耗尽了她的生命,现在的她只剩一副躯壳。
她深陷泥淖,唯有死亡能让她解脱。
“而且杀人偿命,应该的。”
她杀了赵展,杀了那么多人,死是应该的。
陈文嘉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劝劝关山月,但她望着关山月,却说不出一句话。
经历过极致痛苦的人无法劝被痛苦折磨的人活着。
生活如此绝望,像关山月这样经历太多的人,活着是一种折磨。
关山月不是病态地选择死亡,她很清醒,她看着周围的金红色岩浆,笑着说:“陈文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归宿,而我的命和归宿就在这里,我喜欢这里,唐沁喜欢雨季,我觉得那样太绵潮了,还是这里好,热气腾腾的,很带劲。”
她又开始挥舞自己的手臂,她自己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道:“确实不像凤凰,像一只灰扑扑的小鸟。”
她的出身非常差,是街头的小混混,她没有家,没有一切。
她活了这么久,一直都在阴沟里翻滚,她一直是一只灰扑扑的、丑陋的、无人在意的小鸟。
关山月看向陈文嘉,她的身体开始有往后倾的倾向,她说:“陈文嘉,你听说过涅槃吗?一只鸟儿掉进火焰里,只要忍受住痛苦,就可以涅槃重生,如果这是真的,我希望我下辈子能变成一只小凤凰。”
“关山月,别,别这样……”
陈文嘉想上前去拉她,却又被什么死死钉在原地,迈不出步伐。
关山月居然还能笑,她说:“我是刀爷,联盟不会放过我的,我懒得和他们再周璇,这样想想,我这样做也很好。”
她能坐上刀爷的位置,自然用了不少血腥手段。
她说的那些冗余和麻烦,指的就是她自己。
流浪贼的大头目现在还剩她一个,她死后,计划就彻底圆满成功了。
在关山月的视线里,她已经看到一小队上来想抓捕她的联盟警卫。
但在这一刻,关山月难得觉得轻松,她突然想起自己早就死去的爱情,她道:“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给她送一束向日葵吗?就是在你去的那个房子里,她就在楼上,她不喜欢我,但或许会喜欢花。”
说到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
关山月往后倒去,她说:“陈文嘉,谢谢你来送我,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伤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的路已经到了尽头。”
身体已经离开了悬崖,熔岩的温度透过了隔热服。
岩浆和悬崖不过五十米,掉下去只需要四秒。
关山月闭上了眼睛,湮灭前,她大声道:“陈文嘉,你一定要永远记得我嗷,不要忘了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我……”
陈文嘉哽咽,正要扑到悬崖边查看,却被摁住了手脚,直直扑倒下去。
突袭上来的高壮警卫厉声道:“别动,罪犯陈文!你已经被捕了!”
有人泄了密,把陈文嘉在这里的事放在了明面上。
陈文嘉的玻璃头盔被摘下,她的眼泪还悬浮在眼里,她挣扎吼道:“放开我!放开我!让我……”
她要去悬崖边上看看。
她知道她的命运也已经到来,但她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可她还没说完,有人迅速给她全身上了电击环,脖颈上也被注射了强力麻醉剂。
她被人拉扯着站起来。
在模糊的视野里,陈文嘉抬头一望,就见三个人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最左边的是崔云的副官束厉,中间那个是如今重权在握的议员楚循,而最右边那个……
是她昨天耳边厮磨的爱人——丁寒。
第320章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会害死所有人。……
未来总是出乎意料。
哪怕已经知晓未来的走向、对未来做好了准备, 未来却还是那样出乎意料。
可能是强力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陈文嘉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但大脑嗡嗡作响。
她努力控制溃散的神经元, 企图回忆自己在那个狭窄火山洞里看到的‘未来’。
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一切都是麻的、木的。
郁气从心底身上来, 充斥她整个胸腔, 让她又闷又胀, 在达到极点的那一刻, 满心的泥沼污渍忽然松懈一瞬, 尖锐爪牙割破了她的心脏瓣膜,掠夺生命力的同时,魔鬼似的语调在她脑子里沙哑嘶喊:“你会害死所有人!”
害死所有人。
陈文嘉抓住了这句话,终于想起些事情。
在X1002星的地下室里,被附身的‘瘦子’盯着她诡异发笑, 他对她说:“你会害死所有人!”
长着尖牙的僵冷丧尸们朝她扑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你会害死所有人!”
于宫琪在临死前, 痴狂布满她的双眼, 她也对她说:“你会害死所有人!”
害死所有人。
陈文嘉想:好像是这样的, 蘑菇村的人们、蘑菇村的那些兵、张友康、刘辉、王素、张安平、周辉、小葵……甚至是宋伯芳、周所为、汪琪、徐昌友……这些她认识的、在她周围的人都死了。
现在关山月也死了。
还有谁?
陈文嘉终于觉得周身有些冷,她思维发散, 想起一个湿冷的雨夜。
具体是哪天她已经记不清楚, 只记得那天她冒雨回自己在垃圾场的临时住所,快到时, 发现帐篷前站着一个人。
对方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戴,双眼凹陷,胡子拉碴,看起来极为落魄, 和在星月湾时大相径庭。
那时天色有些暗,对方双眼泛着红,像最初那样单膝跪下去,他告诉陈文嘉说清瞳碰上了‘獠’,化成了一团血雾。
温家温清瞳,在星月湾的安息墓里,她见陈文嘉迟迟不上来,便让温絮柳带人先走,她去查看陈文嘉的情况。
后续不知如何,但温絮柳在岸上等了很久,待联盟的军队到来时,他将所有海域捞了个遍,找不到温清瞳的半点行踪。
温清瞳死了。
连不需要呼吸、被子弹打成筛子都能活下去的吸血鬼温清瞳也死了。
陈文嘉垂着眼睛,愣愣地盯着某处虚空,心脏被挤压到感觉不到疼,只剩下一阵麻木的冷和闷。
她想她确实害死了所有人。
和她认识的、接触过的、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死了。
这真的不是她的错吗?她的身边总是在死人,她好像总是在害死人。
陈文嘉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诸多死亡引起的情绪,酸涩的泪意上涌,想要缓解一些身体的沉郁。
但那点眼泪的雾气刚涌上来,头顶上强烈的灼热白灯啪
依譁
一亮,刺得眼前茫茫然一片,堵塞的耳朵也灌进冰冷的语调:“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穿着银章警服的女Beta漠着眼睛,拍打讯问桌里双眼呆滞之人的脸颊。
肃穆沉闷的空气传进陈文嘉的鼻腔,她眨了眨眼,下意识转下头,终于有了反应。
Beta警员见状,立马转身向激光牢幕外敬了一个礼,她的语气昂扬:“报告长官!疑犯的意识已经恢复,可以讯问!”
讯问?
陈文嘉恍惚一瞬,眼睛聚焦,才发觉自己处于逼仄的审讯房内,而她被禁锢在询问桌里,脖子、手腕、脚踝全被套了智能环。
这种智能环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和暴起的。
陈文嘉眼睛毒,一眼辨认出这是最高级别的智能环,除了定位功能,还兼备束缚、电击、燃烧和爆炸。
陈文嘉想都不用想,如果她有异动,这些智能环立马就会发出警报,关键的时候,可能会令她丧命。
而在询问桌的四周,还被投下了可识别的淡蓝色激光牢幕,如果不扫描全身获得进入许可,肉身碰到牢幕就会被直接削断。
智能环+激光牢幕——这是最高级别犯罪分子才有的待遇。
陈文嘉愣神一会,才想起自己在悬崖之上被按倒,当着丁寒的面,落入了正通缉她的星际联盟手里。
“6603重大犯罪案件嫌疑人陈文,”
有人拿笔敲了敲桌子,企图吸引陈文嘉的注意力。
眼神犀利、神情肃穆的中年Alpha道:“我是赣南市6603特别行动组组长刘白安,现在就6603杀人案依法对你进行审讯……”
6603重大嫌疑人陈文落网,负责该起案件的特别行动组连夜赶过来,要对陈文进行审讯。
听着刘白安的话,陈文嘉的记忆被勾了出来。
闪烁的消息弹窗、笑晏晏的梅骨香、三米高的蜥蜴怪物、生锈的牢笼、胜券在握的笑意、背叛的眼睛、冰冷的审讯……
在逼仄炎热的火山洞口里,陈文嘉被迫看到了光怪陆离的‘未来’,而如今现实发生的一切都和‘未来’对上。
陈文嘉心知肚明,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她的心却还是湿冷的、畏缩的。
她身上都是不知在哪蹭的黑灰,手上和脸上还被摩擦出了血皮,腹部的伤口撕裂又凝固,隐隐发疼。
没人帮她处理,她看起来灰败又落魄。
陈文嘉动了动手腕,想着那双眼睛,她朝刘白安身边的人看去。
审讯的人有两个。
除了刘白安,还有个穿着上校军官服的年轻人。
他是个Omega,长得白,因为瘦,五官都凌厉,显得有些冷淡。
但他是漂亮的,睫毛长而密,唇不涂而红,在军校时,他被称为冰雪之巅上傲视群雄的玫瑰。
陈文嘉觉得这个形容不对,因为和他接触深了,就会知道他从不冰冷,他是温情的、热烈的。
昨天他们还一起沉溺在如岩浆般炽热的亲昵里,他轻颤着、喘息着,他的手扫过她的肌肤,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占有……
可现在,仿若冰柱从天而降,一夜之间,他就衣冠着着,施施然坐在与她对立的椅子上,看着她潦倒下去。
在她看到的‘未来’里,丁寒和楚循同流合污,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未来’正在成真。
虽然陈文嘉早知道丁寒会这样做,她也甘愿沉溺,但她还是忍不住去看丁寒那如宝石般透彻的眼睛。
可当她看去时,对方却抿着唇,立马垂下了眼。
他坐姿端正,如身后的白墙一样冰冷安静。
强光只打在陈文嘉的头顶,丁寒却陷在光影里,他长长的睫毛又遮掩住了他的眼睛,这让陈文嘉看不清他的神色、不清楚他的想法。
想来真是奇怪,明明昨天他们还亲吻在一起,今天怎么能切换得这么自如,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
“嫌疑人陈文!”
陈文嘉正想着,就被打断了思路。
刘白安又敲了敲桌子,他的声音自带威严,他道:“6603案件证据确凿,就算是你不交代,我们也能定你的罪!现在你早早交代,还能争取不少缓刑时间,你我都省事!”
陈文嘉杀了那么多人,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她要是交代,缓刑的时间还能长一些,要是她交代出更多犯罪阴谋同伙或者别的有用的东西,她活的时间就更长。
刘白安知道陈文嘉是高智商罪犯,像她这种人,智商在线、法律也懂不少,他觉得这时候没必要绕弯子,与其威逼利诱,不如直截了当地摆出条件。
拍陈文嘉脸的女Beta在一边支着摄像头,默默放大了收音范围。
6603案件非常严重,虽然只是初讯,也有不少领导在关注。
在摄像头的另一边,还连接着一场由联盟议员楚循组织的旁听会议。
陈文嘉慢慢收回落在丁寒方向的视线,一时没有开口。
其实现在她很想和丁寒说些什么,不是想质询,也不是责怪,就是想和他说说话。
她想说关山月是混蛋,什么狗屁月自明,关山月比谁都要可恶,关山月太过分了,关山月真的很让人讨厌。
她还想说她肚子上的伤口裂开了,在流血,有些疼。
她好久没喝水、没吃东西了,她又渴又饿。
她想说她身边走了好多人,她很难过,她身边就剩丁寒了。
但想到这里,她便开不了口,因为她曾杀了丁寒,而现在,丁寒又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现在身边什么也不剩。
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说话这件事就变得没什么必要。
以前陈文嘉还能苦中作乐,经常自言自语,而现在的陈文嘉觉得‘自己’都离‘自己’远去,连氧气都撕扯了一口她的灵魂和身/体,她现在什么也不剩,话也不剩。
一想到‘未来’,陈文嘉就觉得自己如看不见的尘埃般飘摇虚无,这种渺小带来的无力感让她连感情带来的疼痛都顾及不到了。
她沉默许久,等刘白安再也忍不住,又大声呵斥一边后,她才转动了一下迷离的眼睛。
“交代可以,”
许久不说话的嗓子很是晦涩,说的话也沙哑,但她的眉眼是温和平静的。
她垂着的眼皮慢慢掀开,眼睛扫过丁寒、刘白安,最后落在摄像头上,她对着摄像头说:“但先帮我订一束向日葵吧。”
陈文嘉没听到过遗言,既然听到了,自然是要做到的。
她直直盯着摄像头,仿若在对摄像头对面的人说话。
穿夹克的领导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若有若无的视线全看向主位。
秘书已经站在了旁边,写着楚循二字的立牌后,撑着手的中年男人看着陈文嘉,眸光深沉。
刘白安的声音在立体投影中响起,他皱着眉,问:“陈文,你在对着谁说话?面向我说,你订花要做什么?”
立体投影中的人并不答话,她的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平静,她说:“定好花后,陪我去接个人吧,楚议员。”
她没有多长时间再消磨。
既然‘未来’已经到来,与其畏畏缩缩、自怨自艾,不如主动踏进风雪里,让风云变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