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顾恩泽当年的首次表演十分成功,也成功吸引到了郭林的视线,等到演出结束,郭林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向他微鞠着躬,伸出了右手,他温声而强势询问他:“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与我共度晚餐?”
顾恩泽看了一眼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又略过他,看向了一旁激动得通红了脸的金珏,以及金珏身边被他“蹂-躏”了无数次的设计师,他有些恶劣地笑了笑,故意粗了嗓子回答:“可我是个男人,你要改变主意么,贵族老爷?”
“我的年龄还不至于老到需要叫老爷的地步吧?”郭林笑了起来,整个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美不分性别,我为你的美貌所倾倒,邀请你同我共度晚餐。”
“共度晚餐可以,”顾恩泽答应得很利落,伸手本想揽住金珏的肩膀,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手臂稍稍偏移一把搂住了设计师的肩膀,“但我们得一群人一起去。”
“好啊。”郭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了剧院,又在剧院附近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顾恩泽醉醺醺的时候,直接倒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那人身上带着老式皂角的清香——据说使用老式皂角,能够很好地保养衣物的面料。
顾恩泽嗅着皂角香气,有些昏昏欲睡,但在睡着前,又迷迷糊糊地被人扯起抱进了怀里,这人的身上是昂贵的香水味——非常昂贵,一瓶大约折合一百万星币,连顾恩泽这种财团掌舵人,都会嫌贵而选择其他品类。
顾恩泽勉强睁开了双眼,发现是郭林,又闭上了双眼,终于进入了睡梦之中。
当年这段经历,顾恩泽只记得了一个郭林,现在再细细分辨,最初抱着他的、有着皂角香味的男人,十有八九,便是设计师先生。
顾恩泽认真回忆他在首都星的那段短暂的时光,赫然发觉,几乎每一次聚会,设计师都在,他总是站在顾恩泽目光所及的地方,但顾恩泽的精力却总是放在了郭林和金珏的身上,他们三人那时是极好的朋友,其他人便都成了衬托的背景板。
顾恩泽倒是也同设计师聊过一些天,但每一次,都是设计师主动来找他,两人聊聊演出服装怎么修改,聊聊泛泛的话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恩泽当时没有看出他喜欢他,然而纵使看出来了,顾恩泽亦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他当时那点稀薄的好感给了郭林,眼里便容不下第二个人。
然而经年之后,顾恩泽回忆了过去的一切,却有些唏嘘,也有些心软。
于是当几天后,设计师先生将制作了礼服亲自送来的时候,顾恩泽又问了他一遍:“你有什么未了解的心愿么?”
“有啊,有很多。”设计师笑了笑,“但是不可以说。”
“为什么不能说,布拉德,我很想知道。”
“因为会对你造成困扰,所以不可以说,”设计师低下头,向十多年前一样,避开了顾恩泽的视线,“你心中有喜欢的人,对么?”
“对。”
“是谁,是郭林么?”
“不是,是我的前夫。”
“哦,原来你结婚了,又离婚了。”
顾恩泽的身体后仰了一瞬,他想起来,因为婚礼相对低调,他只邀请了一部分朋友——而当时许久未曾联系的布拉德先生,自然不在邀请的行列中。
如果没有这次临时前往首都星的行程,如果不是参加宴会需要订制礼物,顾恩泽不会想起布拉德,也不会与布拉德有什么交集。
“是一个很有趣的男人,我很爱他。”
“祝你们幸福。”这句话,顾恩泽听得出来是真心的。
“我能为你做什么么?”
“什么都不需要,”布拉德停顿了一瞬,又很自然地继续说道,“只要你过得幸福,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对我而言,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了。”
“你还有多少日子?”
“怎么,想参加我的葬礼?”
“嗯,如果那时没有很重要的事的话。”
“那我会尽量活得久一点,我不想再打扰你。”
“你是个很善良的人。”
“谢谢你的夸奖。”
他们默契地中止了对话,布拉德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起身准备离开,顾恩泽起身送了送,等到门关处的时候,布拉德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顾恩泽说:“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与我共度晚餐?”
这是郭林曾经对顾恩泽说出的话语。
也是布拉德想说却一直未曾说出的话语。
顾恩泽摩挲了一下手指,没什么犹豫地回答:“抱歉,我更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好,那,下次有机会再约。”
布拉德落下这句话,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顾恩泽临时下榻的房子。
他们都很清楚,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也都很默契地没有说出“再见”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时间终于滑到了宴会举办的那一天,顾恩泽在这几天内经历了很多事——设计师布拉德先生没有告别的告别、金珏和郭林的多次来访和邀请、那个他不愿意提及的男人的多次试探,但顾恩泽都从容地应付过去了。
——他甚至还能保证跟上剧组的拍戏进度,并抽空远程试了一场戏。
首都星的贵族宴会相对比较浮夸,每一个出席的宾客都要穿着盛装,并且提前数天开始做各项准备——很多人从头发丝精致到了脚趾甲,顾恩泽也不得不做了一整套的护,并且在活动的当天,邀请了知名的化妆师为他化妆。
金珏虽然很想帮忙,但她作为萨拉的伴侣也要盛装出席、仔细打扮,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好在顾恩泽天生丽质、底子实在好,化妆师也极为专业负责,最后喷过定妆喷雾后,留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都难以遏制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叶青阳曾经在首都星的军校读过书,对于首都行的繁文缛节和潜规则颇为了解,提前就为顾恩泽租赁好了一行车队——虽然称不上顶级豪华,倒也不至于露怯。
顾恩泽上了车,顺手打开了光脑上的社交软件,然后突兀地发现杜康上过线,并且回了他一条消息。
他说:“我被一些事绊住了,现在还没解决完,有一点危险,不太方便联系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爱你,有时候我很想你,就会去看你的电影和电视剧,你演得真的很棒。以及,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有些事想和你说,等我们再重逢的时候,能不能请你,听我慢慢说完它们?”
顾恩泽没回这句消息,不过他倒是在大脑里一一给出了回应。
——你不方便联系我,那就让我去联系你。
——我当然会照顾好我自己。
——知道了,我对你依旧旧情难忘,偶尔也会很想你。
——当然,我是个很棒的演员。
——我马上就去见你,我倒要仔细听听,你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
顾恩泽放下了手中的光脑,闭上双眼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等他睁开双眼时,车已经放缓了车速——他到宴会的门口了。
帝国星贵族的宴会总是与众不同、别出心裁,甚至享受着寻常人无法享受的“福利”,譬如入口处的人脸识别系统,碍于帝国数十年前颁布的限制智能发展的法案,如果寻常人使用它,将会处以和巨额罚款,但贵族却可以免除责任,只需要缴纳一笔丰厚的“赎罪金”,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启用它。
顾恩泽的信息已经提前录入其中,他顺利地进入了大门,侍应生却移开了注视着查验屏幕的视线,抬起头,扬声喊道:“威廉姆斯先生请进。”
“系统出了错误,”顾恩泽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我是顾恩泽,不是什么威廉姆斯先生。”
侍应生面上却很镇定,回他:“系统没有出错,是威廉姆斯公爵亲自沟通录入的信息。”
“哦,那是他认错人了。”
“我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认错了人。”
威廉姆斯公爵随着这句话出现在了顾恩泽的身后,顾恩泽却吝啬去看他一眼,只是说道:“我姓顾。”
“我不介意你有两个姓氏,你可以在蔚蓝星用“顾”,但在首都星,“威廉姆斯”很好用。”
“我并不认同你的想法,但也不想浪费时间同你争执,你的宴会你应该很忙,忙你的吧,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你要过来寻找你的前夫么?”威廉姆斯语出惊人。
顾恩泽却并不意外,他知晓威廉姆斯公爵手段颇为高超,暗中查探他来首都星的目的,倒也的确是他能做出的事。
“与你无关。”
“他不会出席这个酒会,”威廉姆斯公爵故意停顿了一瞬,在确定顾恩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后,继续说道,“原本是这样的。”
“所以?”
“我邀请了他出席,他是这场宴会,最特殊的嘉宾。”
“我想见他,希望你不会阻碍我。”
“我不会阻碍你,但是,我亲爱的儿子,你确定,他想见你么?”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顾恩泽的反应太过冷淡,让威廉姆斯公爵感到十分无趣,他忍不住又透露了一点消息:“你似乎从来都没有调查过杜康?”
“那是违反星际法案的行为,我从不做犯法的事。”顾恩泽的目光逡巡四周,判断出了杜康作为“特殊嘉宾”有可能出现的几个方向。
“星际法案束缚的只是那些平民,我的儿子,你可是贵族。”
威廉姆斯那夸张的咏叹调和肢体动作吸引了一些宾客的视线,顾恩泽有种微妙的嫌弃感,他准备离对方远远的,肩膀却被对方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摁住了。
“你要做什么?”顾恩泽不动声色地询问,这场宴会因为引入了人脸识别系统,除了受到邀请的宾客本人之外,侍从和保镖一律不得进入,顾恩泽也很难借助外力阻拦威廉姆斯的动作。
“向所有宾客宣告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威廉姆斯冲顾恩泽眨了眨眼睛,他有一副好皮囊,这些年在首都星也不乏风流韵事,一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顾恩泽对成为众人八卦的对象毫无兴趣,他抬起自己还自由的左手,探向威廉姆斯束紧的领结,轻易地将白色的丝绸拉开,又用手指划过了对方的喉结,说道:“你死我亡的关系?”
威廉姆斯低垂下眼睑,有些可惜地回他:“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
“你这么怀念他,我倒不介意送你提前下去,我母亲后来很想亲自回敬你一刀。”
顾恩泽的声音不算高,但足够威廉姆斯听清楚了。
“那就算了,我还没有活够,”威廉姆斯松开了搭在顾恩泽肩膀上的手,“给你个提示,杜康的身份很有问题。”
“哦。”
“这么冷静?”
“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我想听他亲自和我说。”
“很爱他?”
“与你无关。”
“那就是很爱他。”
“我说了,与你无关。”
威廉姆斯贴近了顾恩泽的耳畔,压低声音说:“听说过威廉姆斯家族的诅咒么?”
“……”
“没听说过也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家族的人,很难得到爱情,即使得到了,也会很快失去。”
顾恩泽正欲开口嘲讽,威廉姆斯却站直了身体,后退几步,摘下圆顶礼帽,微微躬身,脸上的假笑几近真挚,他对着顾恩泽身后的方向,扬声说道:“王子殿下,欢迎您的莅临。”
“王子殿下,欢迎您的莅临。”
“王子殿下,欢迎您的莅临。”
周围的宾客纷纷摘下礼帽,按照各自的品级朝向顾恩泽的身后行礼,顾恩泽反应很快,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转过身,却愣在了原地。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与杜康重逢的时机、重逢的场景,也思考过很多杜康可能遇到的麻烦、陷入的困境。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在他所有设想的、思考的、预料的情况之外,杜康的身后跟随着长长的两排皇家侍从,他穿着白金双色为主调的贴身军服,头上顶着一个璀璨漂亮的黄金镶钻的小王冠,像个王子一样——也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子。
顾恩泽没有行礼,反倒将摘下的帽子重新戴回到了头上,他站在原地,与表情没什么变化的杜康对视了几秒钟,杜康很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看向了顾恩泽的身后。
他对威廉姆斯公爵说:“公爵先生,你的安排有些失礼。”
威廉姆斯公爵上前几步,温声回答:“原本为您安排的是私人暖廊入场,但暖廊的设备出了问题正在检修,只好临时让侍应生带您走另一条路,请您谅解,殿下。”
杜康没有再说什么,收回了视线,转过身,走向了会场中预留的规格最高的鎏金色的区域,一路上有许多贵族先生及夫人试图与他攀谈,但他的态度倨傲而疏离,身侧的侍从也进退有度,叫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抵达了目的地。
顾恩泽只看了几眼,也收回了视线,他甚至随手拿起了服务人员端着的香槟,抿了一口,就蹙起了眉头。
“不追上去问问?不拦住他质疑?”
威廉姆斯看起来很可惜没有旁观到一场闹剧,于是又来怂恿起了顾恩泽。
“能够给出这样的建议,你的智商看起来远低于星际民众的平均值,或者,你是想用你的搞笑行为,来为这场宴会增添一些乐趣?”
“顾恩泽,你倒是格外冷静。”
“不管他想做什么,也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隐瞒与我相识的过往,配合他是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和你打招呼,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你有一段呢?”
“那遂了他的心愿,又有什么问题?”
“可你不是喜欢他么?”
“喜欢又能如何?”顾恩泽的状态很轻松,也很洒脱,远远不在威廉姆斯的预料之中,“喜欢一个人,就要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让自己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威廉姆斯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我当年追求你的母亲的时候,也曾有过几次不体面极了的经历,也曾经狼狈不堪过,你现在表现得这么从容,要么是你擅长演戏,连我都能欺骗过,要么就是你压根没那么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哦。”顾恩泽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并将空酒杯递给了侍从,“随便你怎么想。”
“你要去做什么?王子殿下据说很得王上的欢心,为他配备的都是顶级的侍从,如果没有他的准许,你很难接近他的四周,不过你是我的儿子……”
威廉姆斯的话说了一半,就被顾恩泽打断了。
顾恩泽很随意地回了句:“我该回去了。”
“回去?现在?”威廉姆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他实在是诧异极了,“你甚至还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
“继续留下去,应该也说不上什么话。”
“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可以将你引见给他。”
“然后我和他演一晚上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的戏码?”
“……”威廉姆斯一时无话,过了片刻,他说,“那这么离开,今晚不是没什么意义么?”
“见到了人,确定了他的处境,基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顾恩泽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你拒绝接受威廉姆斯家族的橄榄枝,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同他相见了。”
威廉姆斯原本不想将这句话过早地说出口,但顾恩泽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外,他亦担心,如果今晚轻易地放顾恩泽离开,顾恩泽便会连夜离开首都星,甚至放弃与杜康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而顾恩泽一旦放弃这些,他手中便没有了制衡他的筹码,也很难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无法获得一个符合心意的继承人。
威廉姆斯原本并不着急,他总能等到顾恩泽“成熟”而不再“倔强”的时候,那时候他便会欣喜地接受他所赐予的一切。
然而近期内发生的各种变化,却让他不得不焦急起来——最好让顾恩泽就此留在首都星,成为他的继承人,接手威廉姆斯家族的一切。
威廉姆斯极力地控制住了他的急迫,然而顾恩泽的“不可控”却叫他伤透了脑筋。
顾恩泽的回答依旧没让他顺心如意,他回道:“我们是否会再次相见,并不由你决定,那是我们的事。”
“你倒是有信心。”
“我并没有什么信心,”顾恩泽实话实说,“但我输得起。”
“即使你和杜康就此再也不会相见?就这么错过了?”
“如果发生那样的情景,只能证明杜康已经拒绝了我给予的重新开始的提议,我尊重他的选择。”
“不会难过?”
“会有一点难过,”顾恩泽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但情侣分手后不再复合,是再普通不过的事,这样想想,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这样的品质,倒很像是个贵族,不会因为情爱而疯狂失态。”
“……”顾恩泽懒得再说话,径直向宴会的大厅门口走去。
威廉姆斯本想阻拦,但碍于如今的情景,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鬼使神差地,他扭过头看向了那位王上在不久前带回宫中的王子殿下——出乎他的意料,这位王子竟然注视着顾恩泽离去的背影,像是真有几分留念旧情——
顾恩泽离开了宴会厅,他计划离开这座庭院,但刚在通道上走上不到五分钟,就被一位陌生的侍应生拦住了。
“有事?”顾恩泽直白地询问。
那位侍应生不慌不忙地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只手表,递向了顾恩泽,说道:“我的主人邀请您去偏厅交谈。”
顾恩泽认出了那是杜康的手表,甚至想起了,那是他赠予杜康的新婚礼物之一。
他神色很冷静,略抬起头,却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我不认为有什么和他交谈的必要。”
“顾先生,我的主人非常……”
“你可以转告他,我不想见他,如果他非要见我的话,可以自己来找我。”
“你真是无礼至极……”侍从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像是愤怒极了。
顾恩泽轻笑了一声,从容离去,他回敬了一句:“我想,我有拒绝的权利。”——
顾恩泽离开了庭院,上了等待自己的车辆,叶青阳也在车中,几乎在车辆开启后,就忍不住想要询问宴会的情景。
顾恩泽抬眼看了他一眼,叶青阳便立刻忍住了询问的话语,他看着顾恩泽从容不迫地从自己的衣领下、手腕处和请柬背面摸出了三枚极其薄的窃听器,又一颗一颗塞到了隔绝信号的玻璃罐里,这才开口问:“顺利么?”
“还算顺利,”顾恩泽懒洋洋地回答,他靠在座椅上,像一只娇养多年的波斯猫,“这是一场非常有趣的宴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恕我直言,您好像只入场了不到四十分钟。”叶青阳谨慎地提问。
“的确如此。”顾恩泽扭头看了叶青阳一眼,声音很轻,“但我已经做完了所有我想做的事。”
“您见到了杜康先生?”
“嗯。”
“您和杜康先生深入交流了一番?”
“并没有。”
“您拥抱了杜康先生,亲吻了他,甚至和他发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行为么?”
顾恩泽转过了头,不再去看叶青阳,冷冰冰地回他:“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看来是炸毛了。
叶青阳无声地窥探,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只是认真而负责地说道:“那么,明天要按计划安排您休息一天么?”
“不必休息,直接去片场,继续拍戏。”
“是。”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帮我预定一束玫瑰花。”
“送到哪里?”
“我房间。”
“……”叶青阳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需要准备一些其他的东西么?”
“不用,”顾恩泽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他会准备好的。”——
顾恩泽回到了下榻的别墅,洗了个澡,随手抓了一本剧本,倚靠在楼上的躺椅上,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他一贯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因而表面看来,倒是不急不慌,甚至有些从容淡定的。
直到光脑传来了震动,提醒他有人在一楼的大门口处按下门铃,他才近乎雀跃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趿着拖鞋下了楼——然而门外的只是送来鲜花的店员,并不是他期待的人。
顾恩泽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鲜花,倒是记得支付了小费,他有些生疏鲜花的包装解开,插进了花瓶之中,又去一楼的洗手间,准备找一个塑料盆接一些水,再倒进细长的花瓶里。
然而顾恩泽自小就没有干过这种活,试了几次都只能接到半盆水,后来才发觉可以直接打开花洒,再用盆接着,也只有这样操作,才能接满一盆水。
顾恩泽捧着有些沉重的塑料盆,走到了花瓶的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始倒水。
花瓶中的水面不断上升,他渐渐露出了一点微笑的模样,然后他发觉,原来只需要半盆水,就可以几乎倒满一个花瓶。
顾恩泽少有地涌现出了一点挫败的感觉,他稳稳地端正了手里的水盆,准备将剩余的水倒回到洗手间的水池里,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过于熟悉的揶揄声。
“顾恩泽,你竟然会给花瓶倒水。”
“也没那么难,”顾恩泽转过头,刚好与来人的视线相对,“倒是你,竟然学会了不敲门直接破门而入,还学会了穿静音鞋悄无声息地进来吓人。”
“我怕我直接敲门,吃个闭门羹,”那人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接过了顾恩泽手中的水盆,“至于这双鞋,参加宴会的时候他们替我选的,走路是没什么声音,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你弄丢了我送你的手表?”
顾恩泽设想过很多重逢时的场景,原以为之前在宴会时已经足够超越想象,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刻更是“新颖别致”。
“被他们偷走的,不过好在,已经找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端着这个盆?”
“因为我不想让你端着它。”
“杜康,有没有种可能,你可以选择把这个盆放在一边,然后,你来做一些其他的事。”
“什么事?”
“你说呢?”
顾恩泽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他曾经的情人、爱人、伴侣,也是他现在的前夫,而他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他和过去大致没什么不同,但仔细看看,还是有细微的区别,皮肤的状态好了一点,眼中的神色也变了一点,他还穿着宴会上的王子服饰,坦白说,这身衣服很衬他的容貌和身材,唯一有些违和的地方,就是他双手端着的半盆水。
好在他很快地反应过来,将水盆搁置在了最近的茶几上。
下一瞬,他抱住了顾恩泽。
顾恩泽反应过来他被眼前的男人抱住了。
顾恩泽犹豫了一瞬,他也抬起手,回抱住了对方。
他们紧紧相拥,如胶似漆,容不得半点间隙和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他们相拥了一会儿,杜康的头枕在顾恩泽的肩膀上,他问他:“你怎么会来首都星?”
“想来就来了。”
“那你怎么会到这场宴会上?”
“我有请帖,就来参加宴会了。”
杜康闷笑出声,他问:“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晚上回来找你的?”
“你猜?”
杜康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像做梦一样,你竟然出现了。”
“你的确是在做梦,”顾恩泽的语调拖得有些长,话语中带了几分嘲讽,“顾恩泽怎么可能会来找你?”
“但你真的来了,”杜康喟叹出声,他终于像确认了什么似的,松开了紧紧箍着顾恩泽腰身的双手,后退了少许,“这是我未曾预料到的情景。”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真的割舍不下你。”顾恩泽松开了抱着杜康的手,也后退了一步,他们之间却依然靠得很近,几乎能够看到彼此脸上细小的绒毛。
“顾恩泽,你太心软了。”杜康伸出手,扯住了顾恩泽的衣角,像个小孩子似的摇晃了几下,“我现在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要不要你一个人再冷静一会儿?我刚好要去继续看剧本。”顾恩泽开了个玩笑。
但杜康却好像当了真,他松开了捏着顾恩泽衣角的手,下一瞬,又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说话,和你拥抱。”
“只是拥抱?”顾恩泽像是只随口问一句似的。
“你想做什么?”杜康的声音也变得冷静起来。
两个人都像埋藏在冰山下的火山,克制而疯狂,默契地不去看对方的表情和眼神。
“这取决于你,杜康,”顾恩泽的语气很温和,让人产生了他很好说话的错觉,“当我选择来首都星来找你的时候,某种意义上,我已经输了。”
“你好像第一次输,也是第一次,为我打破你的底线和原则。”杜康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顾恩泽听得清楚,“我曾经很期盼能成为你的例外,但你真的这么做的时候,我现在又特别难过。顾恩泽,我想让你永远高高悬挂在高处,永远都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我的确是受了一些委屈,”顾恩泽实话实说,“听闻你的绯闻的时候,得不到你的解释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得知你接手我的公司的时候,被你限制社交生活的时候,都很委屈。不过这次过来找你,倒是不怎么委屈。”
“为什么不委屈?”
“因为我担心你的安危,我想念你,我需要确认你的情况,这一切的目的是出于我自身的感受,自然谈不上委屈,”顾恩泽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你倒是想把我养得不食人间烟火,可惜我终究是个俗人,会迷恋人世间的美色,会贪图相伴相拥的温暖,谁叫我远比我想象的,更喜欢你呢?”
“喜欢。”杜康的嘴唇贴近了顾恩泽的耳畔,像是在重复,也像是在确认,“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顾恩泽抿了一下嘴唇,叹了口气,“我爱你。”
“我可以亲吻你么?”
“随便吧。”
于是杜康的吻落在了顾恩泽的耳垂上、脸颊上、鼻梁上、嘴唇上,他们开始接吻,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何月,一些过去的记忆在彼此的大脑中闪现,但恍惚间能看到的却只有对方仿佛有万千情绪的眼眸。
顾恩泽和杜康滚在床上的时候,有点想问对方进门的时候是否记得关门,但他没有找到说话的间隙,又被卷入了情与欲望的潮涌之中。
或许是因为旷了太久,两人又太过默契,他们足足折腾了大半夜,顾恩泽作为出力比较多的那一方困得只打哈欠,半梦半醒之间,却听杜康说:“我该走了。”
顾恩泽一下子清醒了大半,他睁开了双眼,看着枕边的男人,问他:“有什么能和我说的?”
“很多事都不能说,”杜康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顾恩泽的脊背,“好像只能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你不能留下来?”
“暂时不能,”杜康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人入睡,“但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可以回去找你了。”
“哦。”顾恩泽闭上了双眼,放松了身体,“离开前记得锁好门。”
“顾先生,你这是睡了便不人了么?”杜康说着调笑的话语,手指却轻轻地抚摸着顾恩泽的脑后,“你会在首都星待多久?”
“与你无关。”
“生气了?”
顾恩泽暗忖了一句“明知故问”,嘴上却回答:“困了,想睡觉。”
“我下周再来找你,好不好?”杜康温声地哄着。
“我那时不一定会在。”顾恩泽说完这句话,伸手精准地捏住了杜康的手腕,挪到了一边,好让对方不能轻松地揉到他的头部,“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顾恩泽,”杜康的手又摸上了顾恩泽的脸颊,他好像很喜欢同对方这么亲近似的,“我那时候是迫不得已。”
“为什么迫不得已?”顾恩泽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
“现在还不能说。”
“那就等以后能说的时候,再来说自己委屈。”
“我并不觉得自己委屈,但我很想念你。”
“哦。”
“顾先生,你好像一只猫啊。”
顾恩泽并不生气,在当年情浓的时候,杜康也曾如此感叹过,顾恩泽甚至还同他讨论,倘若他是猫,应该是哪种品种。
杜康说过很多名贵的猫咪品种,顾恩泽却都不置可否,他从未对杜康提过,他早就想象过,自己如果是一只猫会是什么模样。
——应该会是一只漂亮的小黑猫吧,有着墨绿色的眼睛,不过很聪明,早早就勾引到了温柔体贴多金却繁忙的饲主,冬日里躺在壁炉边柔软的垫子上,偶尔爬起来吃点高档猫粮,喝点水,然后继续窝回去睡大觉。主人常年忙碌不在家中,它对他也并不思念,唯一惦记着,就是对方一不要早逝二不要破产,保持它现在优渥的生活,并且送他终老——这件事并不困难,饲主还很年轻,而猫的生命最多只有十几年。
顾恩泽骨子里就是个疲软的性子,然而过往的经历容不得他疲软,年少时他要照顾精神时好时坏的母亲,在很早的年龄就懂得了这个家庭很快就要靠他来支撑,旁人追寻二次元的世界是因为要寻求快乐,唯有他是带着追寻母亲精神世界、找到同她交流切口的目的,他一边要维系着母亲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另一边,还要花费极大的经历完成课业、学习如何掌舵一个顶级的财团。
即使在他母亲离世后,他过得最为“中二病”、“花花公子”和“混乱”的那段时光,他每日玩乐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睡眠连同用餐只有六个小时,剩下的十六个小时的时间,都在竭尽全力地作为财团掌舵人努力工作——等到一切步上正轨后,才将一部分工作转移给了职业经人团队。
但此后的数年见,他亦从未放松过对财团的掌舵和控制——直到他发现了杜康身上的商业天赋,直到他将杜康带在了身边,一点点地将他打磨成钻石,又让他成为了他唯一的代言人、财团板上钉钉的继任者。
他这才放任自己露出了些许真实的自我与懈怠,像养熟的猫咪一样,露出了柔软的肚子,产生了“这样下去或许不错”的有关未来的期待。
然而杜康回敬给他的,却是辜负了这一切。
费尽周折给自己找了个窝的懒惰黑猫,先是发现饲主疑似在外面有了别的小猫咪,然后又被夺走了暖炉旁边最舒服的位置,它突兀地发现自己的家不再属于自己,自己的饲主不再属于自己,原来自己被饲主骗得彻彻底底。
更雪上加霜的,是它发现它比想象得更喜欢饲主,喜欢到分明已经分开,却因为过于孤独,而试图原谅对方,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顾恩泽久久没有说话,杜康也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快,他低叹了一声,半跪下身体,捧起顾恩泽的右手,亲吻了他的手背,他说:“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
顾恩泽直接抽出了自己的右手,用手背拍了拍杜康的脸颊,或许不疼,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他回道:“做人不要太过贪心。”
杜康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我下周再来找你。”
顾恩泽紧闭着双眼,没回应。
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杜康不得不站直了身体,对顾恩泽道了别,他很郑重地说了“回头见”,顾恩泽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人,送客的意思倒也很明显。
再过了一会儿,室内传来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杜康终于走了。
顾恩泽从床上爬起来,先是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到房间看着满房子的狼藉,正想叫酒店的管家前来,转念想到了杜康如今的身份,只得放弃这个过于诱人的念头。
他没什么家务的经验,能够将用过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等他踱步走到楼下,准备去将看了一半的剧本拿回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说好已经走了的杜康正躺在他之前的糖衣上,手里还在把玩着他之前插进花瓶里的玫瑰花。
顾恩泽脚步一顿,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开口问:“不是说要离开了么?”
“不是说要睡觉了么?”杜康回问了一句,又从软塌上移了下来,趿着拖鞋走向了顾恩泽,“你看,我们都在假装不怎么在意。”
顾恩泽并不接话,只是提醒杜康:“再不走的话,你恐怕会有些麻烦。”
“我知道。”杜康走到了顾恩泽的身边,他将手中的玫瑰花插进了顾恩泽睡衣的口袋里,放肆地亲吻了一下顾恩泽的嘴唇,回他,“但我不想走。”
“所以呢?”顾恩泽眉眼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杜康说的只是一件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的事。
杜康伸手揽住了顾恩泽的腰身,略弯下腰,用另一手托举了顾恩泽的腿窝,不太吃力地将人抱了起来,他说:“你又光着脚下楼。”
“地上有毯子,不冷。”顾恩泽的脸上没有什么不快,只是单纯地阐述一个事实。
“但下楼有一段台阶,会冷。”杜康抱着顾恩泽,很从容地向卧室的方向走,“你这么怕冷,最适合待的地方应该是床上。”
“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顾恩泽抬起手,扯了扯杜康身上精致的外套纽扣。
“是什么?”杜康低头温声问。
“我刚刚洗了床单。”
“给我一点时间。”
杜康最后将顾恩泽放在了床边的懒人沙发上,他扫视了一圈室内的布置,从柜子的最上方翻出了备用的床单,弯腰开始铺床。
顾恩泽一开始是撑着下巴懒散看着的,看着看着便来了某种不可直说的性质,他站直了身体,伸手摸上了某一处他觊觎片刻的位置。
杜康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却恍然没有察觉一般,仔仔细细地将床单的最后一个边角叠好压平。
就在杜康完成工作、试图站直身体的那一瞬,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极大的推力,他没有抵抗,而是顺从地倒在了床上。
顾恩泽从背后压制住了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垂,很有礼貌地询问:“我可以撕碎你的衣服么?”
杜康的睫毛微微颤抖,语气很镇定,他说:“可以。”
布料撕裂的声音很快想起,两个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顾恩泽调笑地问:“但是,会有一些麻烦?”
“和与你在一起相比,任何麻烦都算不上麻烦。”——
凌晨五点,叶青阳收到了一条来自雇主的加急讯息——“帮我请个假,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顾恩泽懒散地躺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剧本,空气中弥散着咖啡的清香,过了半响,杜康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他来得匆忙,原本也没有留宿的打算,好好的衣服又被昨夜的顾恩泽扯得稀碎,现在也只好穿着顾恩泽从蔚蓝星带来的睡衣,宽宽大大的,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顾恩泽放下了手中的剧本,接过了咖啡杯,抿了一口咖啡,入口不热不冷,刚刚好是适合人喝的温度。
顾恩泽喝过了咖啡,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他问坐在他身畔的杜康:“还不回去”
“你难道缺了我一顿晚饭?”
“一大早不回去也就算了,吃过了午饭,又拖到了这个时候,你的人恐怕要急坏了。”
“哪里有什么我的人,”杜康伸手抓着顾恩泽的手,一寸寸地抚摸过,“只有你是我的人。”
顾恩泽被他摸得有点痒,正想挣脱,又对上了对方的双眼。杜康的眼底倒也没什么露出什么阴暗狂暴的情绪,只是像润了一层水似的,看着有那么几分可怜,仿佛他一抽回手,他就要哭出来似的。
智来讲,顾恩泽自诩了解杜康,亦知晓他决计不是那种柔软可欺的性子,然而智归智,情感却悄悄越在了前面,阻拦着顾恩泽用寻常的态度去对待他。
顾恩泽只得无声低叹一句,随他去把玩,想了想,又说:“你的光脑正在被监控?要不要我帮你换上一台?”
原则上来说,一位帝国的公民只能配备一台光脑,并且绑定个人ID,只有遗失或者损坏的时候,才能在官方指定的机构更换另一个。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帝国上层的默许下,倒也能容忍一部分民众自行更换光脑——在不出事的前提下。
顾恩泽的彩虹财团里,有一项业务便是光脑制作,与他而言,帮杜康换一个并不困难。
然而杜康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是星网的问题,他们直接监管了我的常用频道。”
“他们?”
“星佑护卫团,”杜康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专门用来保护王室成员的一支特殊队伍,管得很宽。”
“他们在监控你。”顾恩泽做出了定论。
“他们监控几乎每一个皇室成员。”
“几乎?”
“现任星佑护卫团的团长,是如今这位王后的兄长。”
“听起来有很多值得写进剧本的要素,”顾恩泽看着杜康难掩疲倦的眉眼,犹豫了一瞬,又问他,“如今的这位王后,不是你的母亲?”
“不是。”杜康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我母亲已经早逝很多年了,她曾经是王后。”
帝国皇室一贯颇为神秘,星网上如果有相关的讯息,要么发不出来,要么在发出来后迅速被删除。
当今王上已经掌权数十年,并公然违背帝国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除了王后,宫内还有数位有封号的王妃,至于没有封号的情人,更是数不胜数。
无论是王后、王妃还是情人,相关信息都无法在星网上获取,也让热衷八卦吃瓜的星网网民少了很多乐趣。
顾恩泽闻言叹了口气,说:“看来你回家之后的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太痛快。”
“谈不上什么痛快亦或不痛快,我有必须要做的事,等做完了,我也就自由了。”
“自由了?”
“能回到你的身边,自然是自由了。”
顾恩泽没有再继续追问,他追问倒是能再获取一些讯息,然而对改变现在的局势几乎毫无帮助。
半响,他问道:“我只能选择等待?”
杜康没说话,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
两人还是没有共进晚饭,夕阳出现在他们的视角里的时候,杜康不得不选择离开了。
——顾恩泽正想询问要不要帮他紧急预定一身衣服,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一位随从捧着全套的王子服进了门,神色坦然而冷漠,并没有去和顾恩泽打招呼的意思。
顾恩泽并未生气,杜康却低声斥责道:“向他行礼,他是我的爱人。”
随从的神色在下一秒就发生了变化,他恭恭敬敬地去弯下腰行礼,口中道:“王子妃日安。”
“……”
“噗。”
顾恩泽强忍住笑意,纵使他年少时看过无数中二的小说,却也未曾预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与王室扯上了关系,王子殿下竟然是他的枕边人。
杜康看起来也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奇怪怪,看他的表情,似乎想纠正随从的说法,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没有开口。
杜康不开口,顾恩泽自然也不方便开口,他一贯是信奉“谁给钱,那收钱的人便听谁的”这么一个原则,不过这人举止有度,能屈能伸,顾恩泽倒是高看了几分,顺手从柜子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封红包,递了过去,说:“头一次见,没什么准备,也不算多,接着便是。”
那随从颇为识趣,双手接了红包,笑嘻嘻道:“多谢王子妃。”
顾恩泽没有想再交谈的意思,指了指杜康,说:“把他穿衣服吧。”
“好。”
那随从应了一声,却并未亲自上手,反倒又开了房门,门外的侍从们鱼贯而入,有男有女,每个人都长得颇为周正貌美。
顾恩泽躺在躺椅上,看着一行人一层一层地为杜康套上衣服,每一处细节,就觉得自己仿佛在看年代久远的星际时代之前数百年的宫廷剧。
随从得了红包,对顾恩泽也颇为用心,还使唤了两个侍从,端来了切好的水果,供顾恩泽享用。
顾恩泽慢吞吞地吃着水果,看着杜康穿好了衣服,又开始上妆,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又鱼贯而出,室内只剩顾恩泽、杜康与随从三人。
顾恩泽略仰着头,看着杜康因为更衣化妆变得有些陌生的脸,想了想,说了句:“早去早回,万事胜意。”
杜康却开口问了句:“你愿意和我一起回王宫么?”
“现在?”顾恩泽挑了跳眉。
“对,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我很想答应你。”
但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无论是顾恩泽还是杜康,都很清楚背后的潜台词——我不能答应你。
杜康也没有问为什么,毕竟他比顾恩泽更清楚,现在实在不是让顾恩泽随他回去的最好的时机。
他们默契到甚至不需要用更多的话语来解释,但又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人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顾恩泽轻叹了一口气,突兀地说了句:“要加油啊。”
杜康却攥了攥手心,同样突兀地问了句:“你会等我么?”
“会。”
顾恩泽是一个很不喜欢承诺的男人,但他一贯信守承诺,他说了“会”,杜康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快要电量耗尽的电器插上了充电宝一般,看起来又可以坚持很长的时间。
顾恩泽没再去看杜康,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微不可察的关门声,于是他确认,杜康走了。
顾恩泽的心情在下一秒变得糟糕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如此无力的感觉,上一次还是他母亲离开的时候。
他手中的筹码过于稀少,很难能对杜康的现状产生什么帮助,事情的走向已经无法由他来掌控,这令他久违地产生了焦虑,以及担忧——而这一切都在明晃晃地彰显着他对杜康的在意。
顾恩泽叹了口气,换上了衣物,准备出去用个晚餐——如果他独自一人在诺大的房子里,恐怕会胡思乱想,诱发出更多糟糕的情绪。
然而他依旧低估了自己受欢迎的程度,他刚刚在某个仅供VIP客户进出的商场逛街不到十分钟,便收到了叶青阳的紧急来电。
对方简明扼要地告知他:“顾先生,你被拍到了,现在有很多粉丝守在外面,等着你出来。”
“……这家商场的私密性很好。”顾恩泽着实有些迷惑。
“有顾客拍到了你的照片,上传到了星网上,”叶青阳的声线里或多或少地带了些许无奈,“顾先生,你现在已经很红了。”
“现在我需要做什么?”顾恩泽选择将难题抛给对方。
“您还要继续逛街么?”
“当然。”
“可能会被其他顾客或者店员拍照同步到星网上。”
“问题不大。”
“需要我派人劝阻商场外的粉丝么?”
“你认为你劝阻成功的可能性大么?”
“……”
“随他们吧,我逛我的,他们等他们的。”
“他们恐怕会一直等下去。”
“哦。”
“工作室宣传人员的建议是,您可以出门和粉丝们隔空打个招呼,这有助于提升粉丝的粘性。”
“打个招呼,然后呢?”
“您可以继续回去逛街。”
“那打招呼的意义在哪里?”
“证明您很在意粉丝的感受。”
“你觉得我在意他们的感受么?”顾恩泽低笑问。
“……”叶青阳一时无话,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说在意的话,顾恩泽很少营业,也从不与粉丝在线下或线上互动。
如果说不在意的话,顾恩泽又曾经为了满足粉丝的愿望,直播身着女装跳了一场舞。
“雇佣一批人,做好安保措施,我不希望外面的人出现踩踏或者其他事故。”
“是。”
“好了,我该逛街了。”
顾恩泽挂断了电话,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到逛街的心情,他采购了一些服饰、配饰和常用的小物件,又勾选了速递到家的服务,低头看了一眼表,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七点钟——已经是可以吃晚饭的时候了。
商场的楼上有几家顾恩泽很喜欢的餐馆,按说,他应该上楼吃个晚饭,但他还记得,商场之外还有一群人在等着他,很有可能他吃多久,他们便在门外等候多久。粉丝的这种行为实话实说并不让他愉悦,但置之不,顾恩泽竟然也不太能做得到。
他有一些冷酷无情,但分量不太多,再一想到那些粉丝大多都比他小上好几岁,心中的天平又倾斜了几分。
顾恩泽快速打包了一份高级餐食,从商场的正门出了门,叶青阳早已派人安排妥当,除了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还派了一列车队,专门为顾恩泽“保驾护航”。
顾恩泽的耳畔都是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仿佛有无数人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一些人的手越过了阻拦的保安,几乎碰触到了顾恩泽的身上,但顾恩泽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从容地走过保安阻隔出的通道,略弯下腰,直接上了车。
车辆很艰难地向外行驶,不乏有激进的粉丝试图阻拦车辆前进的方向,好在叶青阳安排的安保人员颇为尽责,及时将人扯了回去,又拼尽全力疏通道路,顾恩泽乘坐的车辆这才冲出“包围圈”、顺利脱身。
等到顾恩泽回到住处,时钟已经滑到了将近九点,他勉强吃了口饭,洗过澡,回到卧室,正想睡觉,光脑却突然亮起。
他打了个哈欠,拿起光脑,然后发现了一条来自杜康的消息。
他说:“手表已经找回来了,不要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手表?
顾恩泽思考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杜康遗失,又被他人获得后拿来给他做局的手表。
这块手表倒的确有一些故事,彼时杜康在顾恩泽的身边学习实践了一段实践,顾恩泽直接将一个项目交给他练手,直言做得不好没有惩罚,做得好了有奖励。
杜康把这个项目做得很漂亮,等轮到他提出奖励的时候,他却迟疑了一瞬,然后说:“送我一块手表吧。”
“只要一块手表?”顾恩泽有些诧异,他支付给杜康的薪水不低,杜康如果想要手表,不管是哪个牌子,自己都可以轻松买下。
“一块手表就好,”杜康的表情无懈可击,但他停顿了一瞬,又说道,“其他的,我会想办法再得到。”
“除了这块手表,你还想要得到什么?”顾恩泽难得起了好奇心,揶揄问他。
“很多,”杜康看了顾恩泽一眼,不知为何,又改了口,“也没有很多,只是我想得到的东西,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
“那你想通过什么方式得到?”顾恩泽隐隐约约猜到了杜康想要的东西与自己密切相关。
“想让他亲自送给我。”
“如果,我不给呢?”
“那就再等一等,”杜康凑了过来,亲吻了顾恩泽的脸颊,“总有一天,我会得到的。”
顾恩泽对此不置可否,他是一个合格的财团掌舵人,一个合格的商人,信奉的原则永远是“得到别人拥有的,保留自己原有的”,无论杜康想从他的身上获取什么东西,最好的手段便是交换,叫他主动付出,那恐怕是很难的。
然而不久之后,顾恩泽还是给了杜康他想要的——一场不算隆重,但足够正式的婚礼,他心甘情愿地娶了他。
这块手表作为奖赏杜康成绩的奖励,顾恩泽并没有让下属代为采购,反倒是亲自挑选,并且做了特殊定制——他叫人在表盘底部的金属圆盘的里侧写了一行小字,除非有一天有人拆开这个表盘仔细修,才可能会发现。
然而这块手表的厂家非常靠谱,手表的平均使用时长都在三十年以上——顾恩泽很期待,等到数十年后,杜康发现表盘中的秘密的时候,他会有什么反应。
基于这个由,顾恩泽非常愉悦地收到了手表找回的消息,他回了条消息,问对方:“你的监控撤掉了?”
“并没有,今天没有在王宫,刚刚短暂地屏蔽了信号,想和你分享这个消息。”
“你看到了星网上的新闻?”
“你总是这么敏锐。”
顾恩泽低笑一声,随手夹了几个冰块,扔进了鲜打的橙汁里,回他:“不用担心,我已经回家了。”
“我知道你不是会在星网评论的性格,但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你,想和你发发消息。”
“这么粘人?”顾恩泽想了想,没发出去后半截话——你这样,倒很像咱们刚谈恋爱时的模样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咱们刚谈恋爱时的状态?”
杜康的消息出现在了顾恩泽光脑的屏幕上,他啧了一声,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果汁,忍不住腹诽这惊人的默契。
“有一点。”
“你也很像。”
“有么?”
“你的眼神告诉我了。”
“哦。”
“我有一点点羡慕你的粉丝?”
“羡慕他们什么?”
“至少,他们可以远远地看着你。”
“你也可以。”
“但是要隔着屏幕。”
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撒娇似的,顾恩泽用指尖点了点屏幕,确认这的确是在撒娇,他便安抚似的,回了一句“乖”——
第二天,顾恩泽不得不去剧组打卡上班,《地球》这部剧的拍摄已经渐入佳境,很多演员的状态正好,正应该趁着这个时机赶一赶进度。
经过了前天夜里久违的放松运动,顾恩泽整个人都处在非常松弛的状态,入戏也很容易,这一天的拍摄进度远超过了预期,剧组的导演也止不住口中的夸赞。
顾恩泽下了戏,褪去了手中的手套,注视着难掩焦虑神色的叶青阳,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顾先生,有一张您过去的照片,目前正在星网上疯传。”
“什么照片?”
“您和杜先生很多年前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