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争执
回门之日，黛玉早早醒了，但姜璟醒的更早，她起来的时候，姜璟已经不在房里了，田嬷嬷上前说道：“大爷出去练刀去了。”
黛玉知道姜璟有晨练的习惯，一边梳洗一边问道：“回门的礼物都检查过了吗？”
田嬷嬷回道：“我亲自检查一遍。”
黛玉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又问了姜璟出去的时辰，“大爷一般要晨练小半个时辰，如今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准备些热水还有大爷的衣物。”
“还有件事，老爷早早上朝去了，说不用大爷大奶奶过去请安。”田嬷嬷回禀一句，这就是没婆婆的好处。
黛玉点了点头，挑选了衣饰。
“玉儿，是不是该动身了。”人还未至，声音先传来。
“不用那么早，总得用过了早饭。”黛玉起身笑着迎接姜璟，顺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衣服都湿透了，快换一身。”
“丫头们已经打来热水了。”黛玉抿下嘴，想起贾敏之前的嘱咐，跟着姜璟进了盥洗室。
姜璟疑惑的看了黛玉一眼，黛玉笑着上前，“我帮你吧。”她这个举动却把姜璟吓得后退一步，他有点受宠若惊。
黛玉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了，她难得献一次殷勤，却被拒绝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拒绝她，又是被新婚丈夫拒绝了，可想而知，黛玉心里多糟糕。
姜璟暗道一声坏了，想去拉黛玉，谁知道黛玉一甩衣袖。姜璟犹豫了一下，外头都是丫鬟仆妇，要是追出去，别人还以为他俩吵架了，今日又是回门，贾敏和林海肯定会向这些陪嫁丫头询问他俩相处，若是传到林海贾敏耳朵里……
黛玉从盥洗室出来时神色已如常，但是心里很是恼火。
“玉儿，我衣带解不开了，你帮我看看。”姜璟在盥洗室喊了她一声。
黛玉不吭声。
“玉儿，玉儿，玉儿……”姜璟叠声喊道。
“听到了。”黛玉也不想下人知道她和姜璟闹别扭的事，掀起帘子又走进去。
姜璟大大咧咧指了指自己的衣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衣带成死结了。”
黛玉才不相信，他解不开呢，姜璟可是说过他在边关的时候，一开始都没有伺候的人，凡事都亲力亲为，怎么一来到京城就不会了。
黛玉还是上前，刷刷几下解开了，“好了。”
“还是你手巧。”姜璟顺势握住了黛玉的手，黛玉挣扎一下没挣脱出来，拉下脸说道，“你还不快点。”
“你帮我洗洗头发呗，我一个人不太方便。”姜璟又厚着脸皮提出要求。
黛玉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抬头看了姜璟，姜璟丝毫不觉得窘迫，很是理直气壮。
“在耽搁要耽误时辰了。”姜璟提醒一句。
“那还不坐下。”黛玉指了一下小杌子，姜璟心里偷笑，他家黛玉真是可爱。
姜璟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黛玉已经装扮好了，正指挥小丫头摆饭，她身姿纤细轻柔宛如春日杨柳一般，姜璟心情大好，快步走到她身边。
姜璟看了一眼桌子，除了黛玉喜欢的，还有他喜欢的面食，他想起今早田嬷嬷找商陆打听他的喜好，是黛玉特意安排的，她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一举一动都把他心上。
“玉儿。”姜璟没忍住一把抱起黛玉。
“你干嘛呀。”黛玉嗔怪一句，姜璟这才把她放下来，很是认真说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奇奇怪怪。”黛玉脸颊微微发烫，口里却还强撑着。
一直到他们上了马车，姜璟都是一副笑眯眯模样，目光也一直落在黛玉身上，黛玉嘴角也没忍住翘起来，姜璟知道她的好，她自然是高兴的。
俩人刚用过饭，林丛默便到了，来接黛玉回门。
贾敏早就在二门处等着黛玉，才见黛玉下了车，便红着一双眼睛迎上去了，拉着黛玉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黛玉笑眯眯由着贾敏。
贾敏见她表情愉快，眼睛明亮，神态中带着一丝娇俏，这才对着姜璟满意说道：“怀光把玉儿照顾的很好。”
“快进去吧。”贾敏握着黛玉的手，“你外祖母带着你大舅母、你表嫂，还有你章家表哥表嫂都过来了，阿凝快生了，我便没让默哥儿娘过来。”
“族里的婶娘嫂子回去了吗？”黛玉和贾敏唠家常。
“昨日回去的。”贾敏含糊说一句，“说是家里有事，便一起回去了。”
贾敏抽出空和姜璟说道：“怀光，你见过玉儿这边的亲戚后，再让默哥儿带着你去前院。”
姜璟笑着应了，去了内院向贾母等人见过礼，这才去了前院。
王熙凤见了黛玉，对贾敏笑着说道：“姑母见了林表妹，便可放心了。”
日子过得舒心不舒心，从眉眼里就可以看出来。
吃过饭之后，贾府还有章家便起身告辞了，贾敏和黛玉这才有了独处的时间。
贾敏问了黛玉认亲的事，低声叹口气：“姜家人也太多了，幸好你不在国公府里，否则天不亮就得去太婆婆、婆婆跟前立规矩。”
黛玉懒懒躺在大迎枕上，“我太婆婆为人不错。”把姜太夫人还有姜家人给的表礼都说了，又说起姜太夫人让她入宫拜见姜淑妃，“原本打算去拜见公主。”
贾敏忍不住说道：“幸好淑妃无子。”
“要不然太夫人也不会让我们进宫。”姜淑妃是为了稳帝心才入宫的。
“什么时候去祭祖？”祭祖后黛玉的名字才写在族谱里。
“等我们拜见淑妃后。”黛玉眉头轻蹙，“太夫人似是很着急。”
贾敏又问道：“他们家对怀光有什么安排没有？若是怀光想留京城，我让你爹爹去疏通一番。”
黛玉忍不住笑着说道：“爹爹可不喜这些事，而且怀光自然是要回宣府的。”
“你这傻孩子，要是他去宣府，那你呢？”贾敏点了点黛玉的额头，“难道你要跟着他去宣府吃沙子不成？”
黛玉愣住了。
“你不会没想过这件事吧。”贾敏恨铁不成钢似说道。
“也不是没想过，我只是想着他去哪里我自然要去哪里。”黛玉垂眼说道。
“你怎么能受得了北边。”贾敏听到这话有些着急，“我得去问问怀光怎么安排的。”
“娘亲。”黛玉有些好笑，拉住贾敏，“您身为岳母去管女婿的事，旁人知道了又得编派你了。”
“算了，你爹爹也会问他的。”贾敏叹口气，“现在我倒是想着你有个婆婆，这样你留着京城中也方便些。”
贾敏还是想把黛玉留在京城里，黛玉哎呦一声，“娘亲，这是我俩之间的事，您别管了。”
“才出嫁几日，就嫌我烦了。”贾敏板着个脸说道。
黛玉也不怕，靠着她身边撒娇着，“这不是我觉得都出嫁了，不该再让你们操心了吗。”
贾敏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你和怀光，可曾圆房？”
“他不是都答应你们了么。”黛玉含羞带怯说了一句。
“你身子骨要紧，可别惯着他。”贾敏不放心又嘱咐黛玉一声，“但也别太冷淡，你们都是夫妻了。”
“知道了。”黛玉不愿意再多谈，问贾敏，“我听说二表姐生下一子？”
“昨儿生的，凤姐儿说胖乎乎的足足有九斤重。”贾敏语气里透出一股羡慕。
“等下我送份礼过来，娘亲一并给表姐吧。”
“行，你不用操心这些。”贾敏语气里还是把黛玉当成孩子一样。
“你去睡一会吧。”贾敏安排黛玉，“你爹爹估计还有话要和怀光说，外面的席面还得等会子才能结束，你先躺一会。”
“娘亲也陪我一同躺会吧。”黛玉眼巴巴看着贾敏。
“行。”贾敏很是喜悦搂着黛玉，黛玉打了个哈欠，在贾敏身边很是舒心，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贾敏已经不在身侧，黛玉只听到外面低低说话声，贺来家的和贾敏说道：“要不要叫姑娘起来，姑爷已经等一个下午了。”
贾敏自然是偏心黛玉的，“再让姑爷陪一会老爷，翁婿之间总得亲热亲热。”
贺来家的听了贾敏这话，噗嗤笑出来：“我瞧着老爷见着姑爷眉头皱得和山川似的。”
“老爷的性子。”贾敏也忍俊不禁，“幸好怀光是个懂事的，换成旁人还不知道背后怎么嘀咕呢。”
“他要是这样的人，我才不嫁呢。”黛玉整了整裙子，从内室走出来。
“你明早要入宫，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贾敏笑着说道，“去请姑爷过来吧。”
林海见着黛玉倒没说什么，反而黛玉说了一大通话让林海放心，保养好身子骨。
林海神色温和听完黛玉话，才对黛玉说道：“怀光过些日子要去宣府，你打算怎么办？”
同样的话，林海和贾敏问出来，味道就不同，黛玉收起嬉笑的神色，看了一眼姜璟，才说道：“自然是夫唱妇随。”
林海听完这话眉头又皱起来，说道：“我和怀光商量了一下，你留着京城。”
黛玉又看向姜璟，姜璟有点心虚却不敢看她，黛玉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你们都商量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又对着姜璟撒气，“我难道是雪做的人不成，还吃不了苦。”
“玉儿。”贾敏低声斥责黛玉一声，黛玉这才深呼吸，缓缓说道：“我留在京城，要住在哪里呢？姜府只有公公一人，我怕是不合适吧。”
林海淡淡说道：“我打算给你公公做个媒，让你公公再娶一房妻室，不就行了。”
“爹爹。”黛玉这下真生气了，她心目中的林海一直很稳重，怎么能想出这么不靠谱的法子。
“我公公若是想娶妻早就娶了，怎么会等阿璟过继后再娶妻呢，来日他若在再诞下子嗣，岂不会家宅不宁。”黛玉冷静下来劝道。
“而且万一继婆婆性子不好，想拿捏我，那时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黛玉继续劝道。
“这些你都不必担心，自然会找出个合适的人选的，到时候选个门楣低的，有求林家的。”林海安抚黛玉一句。
“反正我不同意。”黛玉难得使性子，“我才嫁入姜家，这事传出去，我肯定会被笑话，你们别让我在姜家难做人。”
林海面露犹豫之色，黛玉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才上了马车，黛玉就嗔怪姜璟：“你也不劝劝我爹爹。”
“我可不敢。”姜璟摊手说道，“我今日还被岳父大人训斥一顿呢。”
黛玉叹口气，嘀咕一句：“我爹怎么生出这么荒唐的想法。”
姜璟却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黛玉瞪他一眼，“你先别气，我父亲一直一个人也太孤单了，原来我在家里的时候，还能陪他说说话，但是等咱们一走，他又成一个人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黛玉不愿意沾这件事，敷衍一句：“你和祖母商量商量吧。”
黛玉不知又想起什么，冷笑一声：“你就没打算让我跟着你去宣府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着边关苦寒。”姜璟赶忙解释，“我自己吃苦可以，但是我不舍你吃苦。”在他心里，黛玉就是朵娇滴滴的花，必须得好好呵护着。
姜璟心中升起一股愧疚，他知道黛玉是和他亲近才要和他一同去宣府，但他真得不舍得。
姜璟把黛玉拉入怀中，手放在她的头顶上，“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旁的事我都答应你。”姜璟的语气很是温和，但是却有一股不许拒绝的冷峻。
黛玉知道此时劝不了姜璟，狠狠拽过他的手咬了一口，姜璟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
黛玉只能无奈放弃，想着得找个法子让姜璟同意。
第112章 为难
黛玉回门并未带着田嬷嬷，而是打发田嬷嬷去了公主府，一则告诉安平公主他们要耽搁一日去拜见她，二则是告诉安平公主他们要入宫拜见淑妃，请安平公主指点一二。
他们到家的时候，田嬷嬷已经回来了，黛玉脸上也不见怒意了，和姜璟肩并肩回了自己的院子。
黛玉换了身家常衣服，一边和姜璟喝着茶，一边问田嬷嬷，公主那边有什么安排。
田嬷嬷笑着迎上来说道：“公主说让您现在还没诰命，明天穿件大红色通袖袄就是。”
黛玉心里便有底了。
“淑妃娘娘是大爷的姑母，让大爷和大奶奶放宽心，不必过于担心。只是，近些年太后娘娘不太管宫里的事，闲来无事喜欢召见外命妇说说话，听听市井中的事，请大奶奶做好准备，太后或许会召见您。”
太后既然召见，大概率也会见到皇后和太子妃，甚至宫里的其他嫔妃。
“您也曾见过太后和皇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至于太子妃。”田嬷嬷顿了一下才说道：“太子妃是公主之女，性子有些娇气，让您多注意一些。”
黛玉点点头。
翌日，他们早早起床，着装好后，去向姜辽请安，姜辽正准备去早朝，见他俩的样子，嘱咐了一句，便匆匆走了。
姜璟带着黛玉算着时辰来到了西华门，淑妃安排的人还不曾过来，告知侍卫身份后，便只能在宫门等候。
黛玉少有几次入宫要么是跟着安平公主一起，要么是跟着贾敏，自然无需等候，直接入宫门，宫女和太监也都毕恭毕敬的。
可是每次来，这耸立的高墙总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黛玉看着外面的红墙微微有些出神。
姜璟见状便问她，黛玉笑着说了。姜璟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来，黛玉是贵女中的贵女，在人前从来都不曾受过委屈，可嫁了他之后，地位随之跌落。
等了一会子，淑妃身边的内侍名唤孙得明才匆匆过来，笑着给姜璟和黛玉见礼。
黛玉递了红封：“劳累孙内侍一大早来接外子和我。”孙德明要推辞，姜璟说道：“不过是请您喝茶而已，还请您不要推辞。”孙得明之才接过来了。
宫里的夹道还是长长的，寂寥无人，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黛玉瞧着方位，轻声问道：“孙内侍，我们是要去淑妃娘娘哪边吗？”
孙得明似是意外黛玉直接问出来，但他一想黛玉由安平公主教养过，便回道：“淑妃娘娘回禀了皇后娘娘，皇后想着之前也见过您，所以想着见一见，谁知道太后知道，便说在慈宁宫召见。”
黛玉微微颔首，便到了慈宁宫，殿门一个眼熟的嬷嬷，正是太后身边的桂嬷嬷。
孙得明低声提醒，“这是桂嬷嬷。”
姜璟拱手行礼，黛玉也屈膝行礼，喊了声“桂嬷嬷”。
桂嬷嬷还是和之前一样，很是慈爱，笑着和黛玉打招呼，“上次见到您，还不曾出嫁，今日该喊您一声淑人了。”
黛玉忙回道：“还不曾册封，当不得嬷嬷这声淑人。”
桂嬷嬷只是笑了笑，引着姜璟和黛玉进入正殿里的东暖阁。
暖阁里只有太后、皇后、淑妃三人。
太后比之之前见到的，要苍老一些，倒是皇后看起来神采奕奕。黛玉还是第一次见到淑妃，皮肤白皙，上挑的丹凤眼让整个人明媚许多。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很是喜欢你们这些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可恨安平小气，不带你入宫。”
范皇后在一边打趣：“不该称小姑娘了，玉儿都嫁人了。”语气很是亲昵，还喊了黛玉的乳名。
黛玉知道范皇后不是普通皇后，心里有些惶恐。
太后又问道：“诰命可曾下来。”
淑妃柔柔说道：“才刚成亲几日，还不曾下来呢。”
太后有些不悦：“礼部做事怎么磨磨唧唧的。”
黛玉忙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关怀，朝中政事繁冗，自然是以政事为主，妾身诰命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能为此耽搁了朝中大事。”
“你这孩子。”皇后嗔怪一句，“也太小心谨慎了，你养于安平公主膝下，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都是自家孩子。”
黛玉可不敢认这个，淑妃解了围：“这也是她知礼懂礼的地方。”
太后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确实是，不愧是林家养出的姑娘。”
淑妃和太后、皇后关系都不错，莞尔一笑，“如今便宜了姜家和怀光了。”
太后这才把目光放在姜璟身上，忍不住赞一句：“一表人才，也配得上。”
黛玉听后心里有些无奈，淑妃这姜家人听了这话岂不是要不悦。
皇后打了个圆场说道：“怀光弱冠之年已是正三品，也是年少有为了。”
太后说了句：“只是在宣府做官。”又问黛玉，“宣府荒凉，你可要跟着过去？”
“玉儿身子骨也不大好，去了宣府也不易于保养，不如留在京城。”皇后眉头微蹙，似是担心黛玉。
淑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娘娘，他俩才新婚呢，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而且臣妾母亲还一直盼着重孙呢。我在深宫里也听说林家是诗书礼仪世家，他们家姑娘也是有一番风骨的，玉儿可怕前往宣府。”
黛玉回道：“妾身自然是不怕的。”
太后也不再说这个事，问了姜璟在边关的生活，又问了黛玉嫁人后日子怎么样。
有内室前来回禀：“皇上让姜参将去乾清宫觐见，请林氏去东宫拜见太子妃。”
听了这话，淑妃眼中露出一丝喜意。
太后便说道：“你们快过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臣妾送林氏去东宫吧。”淑妃起身说道。
太后点点头。
出了宫门后，姜璟担忧看了黛玉一眼，淑妃笑着说道：“你放心，肯定换一个囫囵的媳妇。”
淑妃也没乘坐轿撵，反而让黛玉跟着她身边，淑妃说着：“觐见完之后，你们大概要直接回去了。”
“今日召见你们，主要是想见见你。我待字闺中的时候，怀光生母指点我良多，没想到后来却……”
淑妃语气里有些伤感，“母亲和说你样样出挑，我想着也是，但总想着替怀光生母见一见你，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怀光是个有福气的，若是他生母还在，定会十分高兴。”
“我就盼着你们能长长久久，夫妻之间也不是一味的一方依靠另一方，是要相扶相持的。”这是委婉劝说黛玉跟着去宣府。
黛玉嘴角弯了弯说道：“妾身也是这样想的，怀光真心待我，我自然是真心还之、荣辱与共。”
淑妃满意点点头，和黛玉说起太子妃，“太子妃有身孕了，太后和皇后慈爱，免了她请安。”解释了太子妃为何不曾出现在慈宁宫。
淑妃也只是送黛玉一段路，让身边的大宫女锦书陪同过去了。
东宫还有些诧异黛玉的出现，守门的太监说道：“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通传一声。”
锦书神色不变，笑着应了，黛玉也只能等着。
过了一刻钟后，才有个吊梢眼的宫女出来了，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道：“林氏你随我来吧。”语气不是很和善。
锦书低声说道：“这是太子妃身边的沛棠。”
黛玉屈膝行礼：“沛棠姑姑。”沛棠只是哼一声，抬高了下巴，示意黛玉跟着她进去。
但却不曾把黛玉领入正殿，反而领入偏殿。
沛棠说道：“太子妃有身孕，见她的人都得细细检查，防止夹带东西。”说着便让俩位嬷嬷过来。
黛玉轻声说道，“外子前去拜见陛下，我独身起来，有不当之处还请海涵。”听到黛玉说姜璟娶见了皇上，沛棠神色柔和了许多。
俩嬷嬷也是人精，虽然不知道黛玉的身份，但见黛玉举止有度，气度高华，且打扮又极其讲究，尤其是头上戴的珍珠头面，闪着柔和的光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猜测黛玉身份不低，因此也十分客气查验黛玉一番。
“还请您摘下香囊。”其中一个嬷嬷说道。
香囊里的香是黛玉自己配的，知道里面并没有不利于孕妇的东西，但是嬷嬷如此说，她还是很顺从解下香囊。
俩嬷嬷退下之后，沛棠又说道：“你且在这里等一等，太子妃现在没空。”说完，便走了。
黛玉嗯一声，便立于偏殿中等候。
乾清宫呢，昭宁帝见了姜璟，笑着打趣一句：“朕瞧着你新婚后，倒是容光焕发，不似之前瘦骨嶙峋的，可见还是娶了媳妇好。”
姜璟心里只想擦擦冷汗，竟然被昭宁帝如此调侃。
司徒渊笑着说道：“父皇再说下去，怀光整张脸都要红透了。”昭宁帝细看，看到姜家红彤彤的耳朵，哈哈笑起来。
“既然成亲了，就该立起门户，凡事多考量，举止更谨慎。”昭宁帝又嘱咐一句。
姜璟恭谨应了。
昭宁帝又问道：“宣府怎么样？”
姜璟收敛了心绪，认真应对。
末了，昭宁帝才沉声说道：“你一定要把骑兵练起来，没有铁骑是打不过鞑靼的，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弄到好的战马。”
“是，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行了，朕也不留你们了，出宫去吧。”
司徒渊和姜璟一同出了乾清宫，司徒渊停下脚步说道：“我让焦碌送林氏到东华门，你在哪里等她吧。”
姜璟谢过了司徒渊，便和太监去了东华门。而另一边焦碌得了司徒渊的嘱咐匆匆回了东宫。
焦碌到了东宫，便招手问了心腹下属黛玉还在不在太子妃寝殿中。
这个小太监是焦碌放在后殿的，听了焦碌问话，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不曾见到太子妃呢。”
焦碌听了这话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又问一遍：“没见到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不舒服，便让她在偏殿等着，一直等到现在。”小太监又上前一步把嬷嬷检查黛玉的事说了。
这下子，焦碌觉得自己真要背过气了，有些焦急说道：“人现在在哪里呢？还在偏殿吗？”
焦碌脚步快了几步，先去了后殿见到了太子妃身边的沛棠，沛棠听了他的话，露出惊讶的神色，但还是说道：“我去回禀一声。”
焦碌嗯一声，片刻后，沛棠便出来说道：“太子妃让林氏进去。”
焦碌心中暗叹一口气，还不如不见呢，那样还可以解释身体不舒服才怠慢了黛玉，先把人晾着等着他过来又说要见，这不是明摆着故意使脸色给黛玉看吗。
先不说黛玉的娘家，就说黛玉的夫家，姜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自家媳妇被怠慢了，面上岂会有光，定会记恨在心的。
黛玉也想不明白太子妃要故意为难她，她之前和谢岚见过面，谢岚性子虽然有些娇纵，但也不是无礼的人，对人都客客气气的。难道居高位之后，便开始盛气凌人了。
还是因为甄英莲，黛玉心中一颤，忍不住向窗外看去，但只看到重重宫殿。她虽然能通过封氏知道甄英莲的近状，但自从英莲入宫后，她们便不曾见过面了。
黛玉觉得自己的脚都要麻了，可屋里还有宫女，她又不敢乱动，正心烦的时候，沛棠又过来，请她过去。
黛玉理了理仪表才过去，太子妃正斜躺躺在贵妃榻上闭目休息，一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捶腿。
“妾身林氏给太子妃请安。”黛玉按着规矩给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这才睁开眼睛，懒懒说道：“我刚才有些不舒服。”她许久都不曾见过黛玉，如今黛玉容貌比之前更盛，如同她头上的珍珠一般散发出光华。虽然黛玉和她说话的时候的神态、语气都很恭敬，可偏偏让她想起家里的竹子，看似被压弯了，但一有机会便直立起来。
太子妃心中有些不喜，随口问了黛玉几声，便让黛玉离开了。
焦碌已经等候在外面了，低眉顺眼跟在黛玉身边。
黛玉并不愿意见着焦碌，他对自己和司徒渊的往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妾身不敢劳动焦内侍，还请您安排小内侍引路。”
焦碌笑着回道：“无妨，我正好闲来无事，也松开下筋骨。”黛玉无奈，只能任他去了。好在东宫距离东华门不算远。黛玉到的时候，姜璟已经等候一会了。
姜璟似是察觉她过来了，转了目光到她身上，带着担忧和关怀。
黛玉鼻头一酸，心里被压抑的委屈涌上心头，可当着焦碌的面又得忍着。
姜璟迎上前，见黛玉的神色，立马说道，“怎么了？”
黛玉抿着嘴摇了摇头，“我们回家吧。”细细听能听出一丝哭腔。
姜璟按住心里的关怀和焦碌寒暄了几句，送走了焦碌，黛玉眼眶都红了。
一上马车，姜璟很是焦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黛玉一把抱住他，带着哭意说道：“我要跟你去宣府，我不要留在京城被人欺负。”
姜璟心如刀割，抱着黛玉的手微微发颤，他有些痛恨自己无能，他也曾想过自己地位在京城中来说太低了，会不会让黛玉跟着受连累，没想到会那么快。他宁可自己被千刀万剐，也不愿黛玉受到伤害。
“对不起，玉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姜璟温声安慰她。姜璟心里更气自己，让她受了委屈，姜璟第一次这么渴望拥有权力，他渴望能到达高位，让黛玉妻凭夫贵，而不是让别人提起黛玉，都是为黛玉可惜，觉得黛玉低嫁。
而那边焦碌送走黛玉之后，便急忙忙去见了司徒渊，小心翼翼把来龙去脉和司徒渊说了。
司徒渊神色淡淡的听完焦碌的话，又似没听清问了一句：“她真这么做了？”
焦碌和鹌鹑似回了声是，便缩回去了。
“你把这事和长乐姑母说一声，让她教一教太子妃。”司徒渊语气极其平静，但焦碌抬头却看到司徒渊双目如同波澜不惊的深井一眼，透着森森寒意。
焦碌心中一紧，乖乖退下了。
而之前锦书把黛玉送入东宫后，便将见到的告知淑妃，有些担忧说道：“东宫里的人怕是不太好相处。”
淑妃眉头皱起来说道：“那是东宫。”还是安排人去探听消息，知道是焦碌送黛玉出宫，淑妃有些诧异随即又笑了，自己这对侄子侄媳还真不是简单的。
至于太子妃为难淑妃的事，她并不曾探听到。
黛玉在姜璟怀里哭一场，心情平复了许多，在她嫁给姜璟之前，安平公主就和她说过，世人有一双势利眼，最会踩高捧低。但黛玉已经学会了不在意，上一世面对风刀霜剑，她之所以郁结于心，无非是因为自己没底气孤身一人，这一世她的心态已经不一样，她早就做好准备了，而且谁都是从低处走向高处的，就如同她母亲贾敏一样，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嫁给了翰林院编修，也一定没少被人非议。母亲能陪着父亲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子，她也愿意陪着姜璟一步一步走下去，因此遇到太子妃责难，也只是难受一会子，便自己调节好了。
她还想着，这下子姜璟得同意她跟着去宣府了吧。
第113章 下定决心
长乐公主知道自家女儿办的蠢事后，若不是因为天色太晚，她恨不得立即入宫捏着她女儿的耳朵，好好问一问到底为什么这么干。
长乐公主被气得一夜都没休息好，天还不亮便早早起床入宫去了。皇后听说长乐公主又入宫了，也是轻笑一声，和节华说道：“幸好是公主，想入宫便能入宫，若是一般的命妇，哪有这样的便利。”
节华知道皇后是有些不满了，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又是太子妃的婆母，抛去彼此的身份，那外头人家来打比方，这做岳母的老是去亲家家里去见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对亲家不满不放心。长乐公主频繁入宫便是挑战她的权威。
太子妃很是高兴长乐公主又入宫了，长乐公主见满是喜意的女儿，心里暗叹一口气，她自己的女儿没有教好，是她的过错。
长乐公主问道：“你觉得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太子妃摇了摇头说道：“太医每三日都给我请平安脉，我没有别的反应，就是吃不下东西。”
“一人吃两人补，吃不下东西也得吃。”长乐公主说道。
太子妃点点头，又问长乐公主怎么突然入宫了。
长乐公主便问道：“昨日你是不是召见了林氏？”
“哪个林氏？”太子妃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林如海的女儿？”
“你如今倒是胆大了，直呼阁老的字，就是太子还喊一声林阁老或林尚书呢。”长乐公主淡淡说着。
太子妃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不过是随口说出来，而且又没在旁人面前，难道母亲会传扬出去。”
“我自然不会，我只是怕你习惯了在太子面前也口无遮拦。”长乐公主说道。
“我知道，母亲还是接着说吧，我昨日确实召见了林氏。”太子妃摆摆手。
“你是不是让宫女为难她了？”长乐公主极为严肃问道，说完还看了一眼太子妃身边的宫女沛棠。
“母亲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我。”太子妃拉下脸说道。
沛棠赶忙出来说道：“太子妃因为有身孕，所有拜见太子妃的人都得查验一番，防止暗中夹带不妥当的东西，因此安排了俩嬷嬷检查了林氏，但嬷嬷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曾刁难。”
长乐公主神情淡淡的，沛棠心中一颤，还是接着说道：“随后太子妃有些困倦，便让林氏等了一会。”
“等了一会？等到太子身边的太监过来后，才肯见林氏？”长乐公主拔高语气反问一句。
“母亲。”太子妃上前拉住长乐公主的衣袖，“您吓到我了。”
长乐公主见太子妃还似未出阁那样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心中一软，可又想不和太子妃说清楚，太子妃还得犯糊涂，便板着脸说道：“在外人眼中，您这样待林氏就是怠慢责难她。”
“我知道你并无此意。”长乐公主打断太子妃的辩解，“你无心之举会让旁人误解，进而损害你的名声。所以，我才要求你谨言慎行。”
“她连诰命都没有，别说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故意的，她也得受着。”太子妃的语气很是娇蛮。
“皇上昨晚就让礼部下旨，册封她为淑人了。”长乐公主一句话噎住了太子妃。
“你也发现不对了吧。”长乐公主反问，“她的夫婿被皇上召见，随即她就得了诰命，可见姜怀光圣眷在身，有皇上的看重，封侯封爵也是早晚的事，更何况，姜怀光是极有才干的人，弱冠之年便到了三品。”
“你怎么知道这样的人会到哪一步呢？”长乐公主见太子妃沉思的模样，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为何姜怀光会出继旁支？”
“难道不是姜国公为了家宅安宁才出继他么？”太子妃问道。
长乐公主摇摇头，说道，“姜怀光走失那么多年，不靠姜家得了个武状元，又在宣府立下实打实的战功，这样的儿子，胜过无数人，姜国公就为了家宅放弃这样的优秀的儿子？别说这事不可能发生在国公府，就是小户人家也没有过继优秀长子的。”
“这事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姜怀光自己要求的。”长乐公主下了结论，“能影响他做如此决定的，放弃大好前程的，只有一个影响因素便是林家。”
“除了林家这个与他关系紧密的人家会影响他选择，旁的不会，很难说他不是为了林氏。这件事除了说明林氏在他心里位置很重之外，还说明他对自己的前程很有信心，否则也不会轻易抛弃一切娶林氏女。”
“你得罪了他可曾想过以后。”长乐公主将手放在太子妃的肚子上，“十年、二十年后，他或许就成为朝中中流砥柱。”
“不说那么长远的，就说眼下吧，林氏是林阁老唯一的孩子，定是爱如珍宝的，你刁难了林氏，林阁老心里难道就没有疙瘩？”长乐公主收回手说着：“虽然太子地位稳固，但你这太子妃的位子未必稳固，他联合几个朝臣说太子子嗣单薄，要选侧妃，你该如何？”
太子妃脸色有些发白。
长乐公主强忍着怜爱之心，继续说着：“更别说她还是安平姑母养大的，安平公主当年可辅佐过先帝，虽然离京多年，但谁知道她底牌还有多少，看皇上对她如此礼遇，便可知道她定是在今上登基时出过力的。”
“她把林氏视为自家晚辈，你为难林氏的时候，可曾想过安平姑母的手段？”
长乐公主一席话让太子妃心里生出后悔来，可是她看到林氏的时候，总会心生不悦。
长乐公主叹口气，“您是太子妃，高高在上，她不过是个淑人而已，日后还要去宣府，你为何要为难她呢？”
太子妃沉默一下，才说道：“我不喜林氏。”
“林氏得罪过你吗？”
太子妃摇头，长乐公主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见长乐公主要发怒，太子妃才低声说着：“我听说她曾是太子妃人选，而且我见她品貌皆不俗，所以才不喜。”
“妇人之过无他。惰慢也，嫉妒也，邪僻也。惰慢则骄，孝敬衰焉；嫉妒则刻，菑害兴焉；邪僻则佚，节义颓焉。《内训》里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长乐公主正色问道。
太子妃神色蔫蔫的，揉着自己的衣带，长乐公主叹口气说道：“即便是真得妒忌，也不能让外头人看出来。你看看皇后，后宫嫔妃如此之多，她又无子嗣，她心里焉能不妒，但她知道只有她忍着，她日后才能继续享有荣华。”
“你若是嫉妒太子身边的人，我倒还可以理解，你嫉妒一个外命妇做什么。”长乐公主还是没忍住说着。
“反正我喜她，我以后也会好好对她的。”太子妃不耐烦说了一句。
“小不忍则乱大谋。”长乐公主继续说着。
长乐公主苦口婆心一顿劝说，终于让太子妃松了口，“我给些赏赐也算是补偿她了。”
“你这是做什么，打一把再给个甜枣吗？”长乐公主厉声说道，“你若是还任性，我就不管你了，反正无论日后如何，我都是公主。”
太子妃还是头次见到如此冰冷的母亲，被吓一跳，随即捂着胸口说自己难受。
长乐公主任由宫女乱作一团，只袖手旁观。
太子妃这才明白长乐公主是认真的，太子妃挥手让宫女都出去，才问长乐公主该怎么办。
长乐公主说道：“处置沛棠，和太子说，让太子身边的焦碌和你身边的嬷嬷去姜家赔罪。”
太子妃迟疑一句：“还告诉太子吗？”
“你以为我从何得知昨日的事情？”
太子妃神色立马变了。
长乐公主语气缓和几分，“所以你知道为何这件事要严惩了吧，是太子对你的举止不满。”
“夫妻一体，你得罪林家和姜家，太子也会跟着受牵连，我不图你帮衬太子多少，可你也不能拖太子后腿。”
太子妃听了长乐公主这句话，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长乐公主又把太子妃身边的乳母唤来，嘱咐一番后，才离宫。
黛玉自然不知道长乐公主为了她的事，特意入宫一趟。她正在安平公主房里说着闲话。
“怀光竟然不让我跟着去宣府。”黛玉忍不住抱怨一句，“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吗？”
安平公主轻描淡写说一句：“哦，他竟然如此看你，我这就让人喊他过来，好好说说他。”
“那倒不用。”黛玉赶忙说道，话音才落，安平公主和金嬷嬷便笑出来，黛玉这才知道自己被打趣了，羞恼喊了一句，“公主。”
“还不是舍不得。”安平公主无奈说一句。
“他是我夫婿，我当然舍不得。”黛玉理直气壮说一句。
安平公主忍不住说道：“几日不见，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什么话都敢说了。”
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用手在脸颊边扇风。
“你们夫妻恩爱和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安平公主又说一句，便见着黛玉的脸如朝霞一般。
“你也别太护着他。”安平公主有些纳闷，黛玉为何偏偏喜欢上姜璟，比他条件好的人也不是没有，就比如司徒渊，姜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黛玉折服呢，难道靠一张脸？
安平公主私下和金嬷嬷讨论过，姜璟也就容色不错，又寡言少语，总不能是他油嘴滑舌哄住了黛玉。
黛玉不知道连安平公主这样的人都会有如此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知道安平公主担心她吃亏，便说道：“我知道，他若是不护着我，我也不会护着他。”
谁更喜欢谁一些，谁更护着谁一些，黛玉从来不计较这些，她所做的不过是遵从本心。即便从来一世，她也学不来斤斤计较，她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当下，至于别人能回报多少，她从不计较，若是对方投桃报李，是她的幸事，即便不能也是她做出的选择所带来的结果之一，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安平公主瞧着青春少艾的黛玉，把心里的担忧压下去，她在一天就能护着黛玉一天。
“那你什么想法，要去宣府么？”安平公主关切问道。
黛玉点点头，有些无奈说道：“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我吃不了苦，受不了宣府日子呢？”
安平公主怼一句：“我怕你一出京，连水都喝不惯。”黛玉在姑苏喝山泉水，来了京城，喝得是玉泉山的水，更不用说其他吃的用的，无一不精贵。
黛玉倒不怕这些：“总不会渴死。”她语气里带了一点向往：“小时候我便羡慕阿璟跟着晏先生四处游历，如今我也有机会出去看看了，自然什么都不怕。”
“我哪里怕这些呢。”安平公主叹口气，“你从小被我们捧着长大，见过最不堪的人无非是用言语挤兑你几句而已，从未见过那些出身卑微的人，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为了活着，为了往上爬，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而黛玉这种众星拱月长大的姑娘，反而不会去计较什么，只觉得尊严最为珍贵，若是遇到卑劣之人，最容易受到伤害。
黛玉别过脸半晌才说道：“我总会保重自己。”
她起了促狭之心，问道：“我听说林家也不是没有大归的姑奶奶。”
安平公主听了这话，笑起来，“你若是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去了宣府也别委屈自己，也别怕丢人，该给家里写信让家里帮忙就写信。”安平公主说道，“你父亲到这个位子上，为了什么，不过是给家里遮风挡雨，若是他的独女受委屈了都解决不了，那他就别坐这个位子了。”
黛玉乖巧点了点头。
瞧着黛玉温顺的模样，安平公主心里更酸了，“我给你一些人，你带去宣府。”
黛玉诧异看过来。
“北边那么乱，我怕怀光一个人护不住你。”安平公主淡淡说着，“给你些人手，你用起来也方便些。”
“让白大夫跟着你去。”
黛玉连忙拒绝：“白大夫年岁也高，而且您这边也用他，就让他留在京城吧。”
安平公主不同意，“京里大夫多，除了他，还有宫里的御医可用，但北边却没有好大夫，而且他一直帮你调理身体，不能停。”
黛玉想起什么说道：“不知道白大夫有没有徒弟徒孙的，愿意跟着去北边历练一番。”宣府肯定缺少良医。
“我想在宣府开间医馆。”黛玉笑着说道，“就是没有良医。”
“我帮你问问他，不过若是他想跟着你去宣府，你可不许拒绝。”安平公主说道。
黛玉应了。
“让晏时跟着你们过去吧。”安平公主的提议让黛玉惊得站起来。
“晏先生怎么能行。”黛玉连忙拒绝。
安平公主神情有丝寂寥，“比起京城，他或许更喜欢九边。那边总有他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
“而且。”安平公主看着黛玉笑着很是慈爱，“若你和怀光有了孩子，他还可以教你们的孩子。”
黛玉依旧摇头：“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了。”黛玉心里想着，若是晏先生不愿意，安平公主也无法勉强她吧。
“你还打算带谁过去。”安平公主问道。
“田嬷嬷为人老道，我要带着她过去，至于身边的大丫头，自然是都要带着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倒是可以不用带那么多。”黛玉想了一下，“反正可以在宣府那边买。”
安平公主却摇头说道，“你还是从家里带人过去吧，那边买人先不说合不合心意，万一再有别家的细作呢。”
“你让你母亲问问林家的家生子，可愿意有跟着过去的，不愿意的跟过去的，就放了卖身契。”
黛玉记在心中，“青鸟已经嫁人了，我打算让她在京城，给我看院子。”
“我记得她嫁的是不是，替你管铺子的管事之子？”安平公主回想一下才说道。
黛玉称是，“那内院就别用她了。”安平公主指点黛玉，“一家人要么是内院得用，要么是外院得用，省得内外勾连。”
黛玉不怀疑青鸟的忠心，所以才将自己的院子还有嫁妆交给青鸟，但安平公主的话，很有道理。
“让她管好你铺子就是了。”安平公主一锤定音，“姜迢也不是无能贪图儿媳嫁妆的人，你找个稳重的人就是了。”
“迦陵还在帮你管作坊？”安平公主问。
“迦陵在京城，董大娘在姑苏，等我去了宣府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凡是别太着急，也别太招摇。”安平公主嘱咐一句。
安平公主看了眼大座钟，“好了，去请晏先生还有怀光过来吧，该吃饭了。”
黛玉和姜璟在安平公主府吃了午饭，便回府里了。
许是晏先生也劝过姜璟了，姜璟已经同意黛玉跟着她去宣府了。
晏先生自始至终都觉得黛玉该跟着去，他倒没有别的考量，只是觉得既然是夫妻就该不离不弃，夫妻久居两地慢慢就疏离了。
他也只是和姜璟说，“跟着你，她伤心难过哭了笑了你都知道，若是留她在京城，她受了委屈，你也不清楚。”
姜璟想起黛玉在宫里发生的事，终是下定决心带黛玉去宣府。
他俩刚回去，还不曾坐下休息，便有人过来回禀，焦碌和太子妃乳母过来了，说是给黛玉赔罪。
第114章 琐事
黛玉听到手一顿，“他们怎么过来了？”
“是因为宫里的事吗？”姜璟问道，他们出宫的时候，黛玉哭了一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肯说，回到家里没多久又接到册封黛玉为淑人的旨意，黛玉更不愿意提宫里的事。
“大概是吧。”黛玉含含糊糊说一句，“我去见一见他们吧。”
“我和你一起过去。”姜璟语气极其强硬，“我在岳父岳母面前说过要好好待你，可如今连你受了什么委屈都不知道。”
“好，那就一起过去。”黛玉柔声说道。
焦碌和太子妃的乳母荣氏被迎进了小花厅，往日俩人出行都是被捧着的，如今在姜家的小花厅里倒是安安静静、低眉顺眼的。
但焦碌还是打量了一番，小花厅布置极为雅致，伺候的下人也极其规矩，也不知道是姜家原本就这样，还是黛玉嫁过来改的。
黛玉和姜璟也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一杯茶还不曾喝完，焦碌就见着姜璟和黛玉过来了，饶是焦碌对这对夫妻观感复杂，但见这俩人并肩而行的模样，也忍不住心里赞一句天造地设。
“焦内侍安好。”黛玉先开口问好，“这位是荣姑姑吧，给您问好。”
俩人都不敢受黛玉的礼。
焦碌笑着说道：“还没恭喜林淑人。”
黛玉抿嘴笑了：“都是皇恩浩荡。”
寒暄了几句，焦碌看了一眼荣氏，荣氏满是歉意说着：“那日东宫有为宫女冒犯了林淑人，太子妃知道了很是生气，已经处置了那名宫女，又让我过来给林淑人赔罪。”
黛玉眉目含愁说道：“无妨，不过是宫女不慎，我并不曾在意。只是今日宫女行事不谨慎冒犯了我，我是臣，自然是不敢怨、不能怨，若改日宫女行事不谨慎冒犯了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又该如何呢？”
黛玉轻飘飘叹口气，让荣氏脸色都白了，她没想到黛玉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虽然每一句指责太子妃，可每一句都透露出太子妃约束下人不力。
荣氏更加恭敬说道：“我回去之后定会将您的担忧禀告太子妃。”
黛玉轻笑一声，“多谢姑姑，我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而忧。太子妃怀有身孕，身子不适，做下臣自然要为太子妃多考量。”
荣氏心里听了，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她没想到黛玉如此“厚颜无耻”竟然还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可她转念想起了长乐公主的嘱咐，黛玉敢说这些话是有底气的，她和太子妃并不能如何。
荣氏顿了顿，调节了自己的情绪，准备说些什么。
焦碌连忙岔开话，原本是来给黛玉道歉的，没想到让黛玉抓住荣氏的话冷嘲热讽一番，若荣氏再说下去，这位林姑奶奶不知道又得说什么。
“林淑人嫁人姜家是天作之合，如今又得了侧封，双喜临门，是不是得要去祭祖？”焦碌笑着问道。
姜璟回道：“内子嫁入姜家就是姜家的人了，自然是要告诉祖宗一声的。”
“是该如此。”焦碌点点头，“姜家宗祠是在宛平，离得倒也不太远，也少些辛苦。”
“去见祖宗，又怎么会辛苦呢。”黛玉笑着打趣一句，“乐在其中矣。”
焦碌心中暗叹一口气，看黛玉的神色、气色，便知道黛玉是真得愿意这门亲事，而不是外头说的那样，因为身体不好才被迫下嫁的。也是，这个姑奶奶连太子都敢拒，可见是多么随心所欲。
焦碌和姜璟、黛玉聊了几句宛平的风土人情，便提出告辞了。
荣氏偏又说道：“太子妃还说等过些日子再召林淑人入宫说话。”
黛玉眨了眨眼说道：“我怕是要辜负太子妃好意了，不日我将随外子去宣府了。等太子妃诞下皇孙，我等再恭贺太子妃大喜。”
焦碌听到黛玉的话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林淑人不留在京城吗？”
姜璟垂眼说道：“我不放心内子留在京城。”
这句话听到焦碌耳中，让他莫名觉得心虚。
黛玉看了一眼姜璟，眼神极为坚定，“外子去哪里，我自然要跟着去的。”
焦碌心不在焉夸了俩人情比金坚后，便匆匆告辞了。
送走焦碌和荣氏后，黛玉一回到屋子里，很是得意看了一眼姜璟，才说道：“你还是依我了。”指的是姜璟在焦碌面前说要带黛玉去宣府。
姜璟笑了笑，没有反驳黛玉的话。
黛玉又说道：“得和我爹娘说一声，咱们也得去和祖母说一声，还得要回去祭祖，是不是该收拾东西了。”
姜璟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黛玉，头放在她肩上低声问道：“和我去吃沙子，就那么高兴吗？”
“嗯。”黛玉手放在姜璟交叠的双手上，“我想朝朝暮暮。”
姜璟低声说道：“那我们就朝朝暮暮。”手上更用劲。
黛玉依偎在他怀里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咱们什么时候告诉我爹娘一声。”
“我听你的。”姜璟回道。
“那我让你明日自己去说，你可愿意？”黛玉故意仰头看着姜璟问道。
姜璟知道黛玉是故意的，装作哀求的模样：“你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去，我得需要你在岳父岳母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呢，岳父岳母知道了如花似玉的姑娘和我去北边吃沙子，定会打折我的腿。”
黛玉被他逗笑了，拍了下他的手，嗔怪一句，“你作怪可以，可别编排我爹娘。”
姜璟顺势拉着黛玉坐下，“我是真得挺怕岳父大人的。”
“你上阵杀敌都不怕，还怕我爹爹？”黛玉斜着眼睛看他。
“我自然是因为你才怕他，担心他恼了我，在你面前说我坏话。”姜璟拖长声音说着。
黛玉正想说什么，可姜璟下一句确实，“林家又不是没有大归的姑奶奶。”
黛玉有股被抓包的尴尬，“你听到了呀？”
“你和公主说了后，公主立马让人警告我。”姜璟和黛玉解释一下，半是埋怨说道，“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新婚妻子想着要和离。”
黛玉原本还有些心虚，但见姜璟顺杆子往上委屈起来，那点子心虚反而没有了，顿时理直气壮说道：“我是告诉你惹着我的后果，我又不是真想和你和离，你可别冤枉我。”
“可我却很害怕。”姜璟收起嬉笑神色，语气极其郑重，“明知道是玩笑话，可是我却很害怕，以后不要说了好不好。”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酸酸的，姜璟从来没说过怕什么，可偏怕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他是因为爱重自己，所以才因爱生忧，因爱生惧。
“我不会说了。”黛玉靠着他肩上。
姜璟因为见到焦碌而微颤的心在听了黛玉的话之后，才觉得安心许多，他伸手搂住黛玉，让黛玉靠着他更舒服一些，俩人虽然也不说话，但却一点也不无聊。
可才过了一小会，曲港便过来回禀，说是姜太夫人下午派人过来说让姜璟和黛玉明日过去一趟。
黛玉问：“派的谁，你们怎么招待的。”
“是姜太夫人身边的嬷嬷，给了个荷包。”曲港口里的荷包里包着一对金镯子。
黛玉微微颔首让曲港下去了。
“大概是说祭祖的事。”黛玉猜测一句。
“祖母倒是喜欢你。”姜璟莫名来了一句，惹来黛玉疑惑的目光。
“我之前在国公府里住着的时候，祖母对大伯父家的弟妹们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或者告诉你怎么做，只会在你做错的时候训斥一番。”姜璟想起之前的事和黛玉说道。
姜璟很坦然称呼姜迢为大伯父，而且也很自然提起姜迢的子女，倒是让黛玉放下心来。
“所以我才说祖母喜欢你，愿意指点你几句。”姜璟继续说着。
“许是太夫人爱屋及乌呢。”
姜璟听到后嘴角勾起来。
“明日咱们早点从国公府出来，到时候我领你去街上逛一逛。”姜璟的提议让黛玉很是心动，这就是成婚的一个好处，黛玉出行不会太后限了。
“听说崇文门那边新开了一个百宝店，有许多西洋舶来品。”
“好呀。”比起对这些东西的兴致，黛玉更高兴自己能随姜璟出去。
“逛完之后，咱们再在琼楼吃苏帮菜，我听同僚说有道樱桃汁肉做得不错，便想着找个机会带你去尝尝。”姜璟继续说着。
俩人说了一会话，又一起用了晚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后，又去书房消磨半个时辰才睡了。
“玉儿。”姜璟见黛玉迷迷糊糊的样子，语气放缓，哄问黛玉，“你在东宫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刁难我而已。”黛玉含含糊糊说一句，“别问了，我好困啊。”
黛玉似是怕姜璟继续问，没有如平时那样平躺睡觉，反而是侧身抱住了姜璟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姜璟心里无奈，顺势在黛玉背上抚摸了几下，黛玉哼哼几声后，姜璟忽然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现在不和黛玉圆房，是不是该和黛玉分床睡，否则自己总这样煎熬。
第115章 别离
黛玉和姜璟去姜国公府的日子正好赶在了沐休日，也就是说姜国公等人都在家。
早上黛玉想了想，和姜璟说道：“要不要问一下父亲去不去给祖母请安？”
姜璟知道黛玉是怕姜辽心里不舒服，怕他不乐意看到嗣子和生父接触过多。
姜璟轻笑一下说道：“父亲不是小心眼的人。”
“他若是在乎这些，早就成亲生子了。”姜璟前世也见过姜辽这样的人，不愿意结婚生子。
“但我瞧着父亲也没有旁的爱好。”黛玉有些疑惑不解，她和姜辽接触不多，但是从下人口中得知，姜辽是个很清心寡欲之人，这样一个没有喜好的人能受得住这寂寥的日子吗？要知道林府也是只有林海和贾敏俩人，但林海喜好书画。
“他在锦衣卫多年，不好表露出喜好来。”姜璟叹口气，“锦衣卫身份特殊，那个地方露出自己的喜恶来，就成了把柄。”
“怪不得当初你非要从锦衣卫出来呢。”黛玉语气里带了点心疼，姜璟为了从锦衣卫出来，选择了外放。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姜璟握住黛玉的手，“当时不是和你说了吗，外放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即便是稳重如姜璟，在黛玉面前也忍不出吐出这句有些天真的话，因为凭姜璟的身份，无论京内京外都少不了“机会”。可当初之所以选择出去，无非是因为姜璟的一点傲气。
“还来用这种话来唬我呢。”黛玉嗔怪一句。
“一开始确实这样想的。”姜璟语气里带了点悲悯，“后来觉得边关百姓太苦了。”
将士不力，百姓就得承受异族的蹂躏。
“我就想着维护一方太平就好。”
“可是边关将士都要听从陛下一人命令。”不等黛玉说什么，姜璟便来了这么一句。
看着黛玉疑惑的目光，姜璟继续说着：“所以明君之下百姓才有好日子。”
黛玉已经隐约察觉姜璟要说的话。
“所以我选择效忠陛下，选择东宫。”姜璟在黛玉耳边吐出自己的话，因为昭宁帝和司徒渊都有明君之相，他才愿意去边关立功，否则他才不愿意为昏君卖命。
这些话有些大逆不道了，但黛玉听了却微微颔首，认同姜璟的话。
“这话可不能让我父亲知道。”黛玉有些无奈说着，林海这些文官就是正统的儒生。
“夫妻之间私语而已。”姜璟语气里带了点笑意，让黛玉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是我想知道你在东宫出了什么事的原因。”姜璟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一点小事最能看清楚一个人品性。”
“无关东宫，只是太子妃……”黛玉不愿意背后讲人坏话，“委实没有眼界。”
“用得无非是那些小手段。”黛玉语气里带了点不屑，“想要给我个下马威，偏偏闹得最后里子面子都没有。”
“她这样做除了让人心生怨怼，还能得到什么。”黛玉抱怨一句。
“日子还长着呢，太子妃未必是皇后，皇后未必是太后。”姜璟轻描淡写说道，“反正都是太子一句话而已。”
谁知道这句话才说完，就惹来黛玉的白眼，“原来妻子不好，你就想着直接休掉呀。”
姜璟忙认错，“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没有旁的心思。”
“我说你有旁的心思了，狡辩什么？”黛玉轻哼一句。
“我听着这话你似对太子妃打抱不平？”姜璟问道，制止争吵的方式之一就是开启一个新话题。
“也不是打抱不平，只是觉得太子妃是太子同意娶来的，且夫妻一体，太子妃有不对的地方，太子也该先教导一番，毕竟谁都生来就是太子妃，就是妻子的。”黛玉说道。
“我听明白了，这是拿话点我呢。”姜璟意味深长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扬起下巴颇为傲气说道：“还算聪明。”
“哎，刚不是说父亲的事，怎么又说到这里来了。”黛玉忽然反应过来。
“我昨晚已经和父亲说了要去国公府，父亲只是说别失礼了，若是他想过去，便和我说了，既然没说，便是没有去国公府的打算。”姜璟忙和黛玉说道。
“我瞧着也差不多该动身了。”黛玉起身看了眼座钟说道。
俩人收拾一番后，便坐了马车去了姜国公府。
姜太夫人不止让他们过来了，还让三房、四房的人过来了，
太夫人摆放着用花缸种植的花树，虽然已是深秋，却依旧长得郁郁葱葱，看上去一派春意盎然。黛玉瞧着便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想着回家也添几盆花。
太夫人简单问了姜璟几句，便说道：“你伯父弟弟们都在前院，你去前院说话吧，等下也迎一迎你三叔、四叔。”
姜璟应下了，看了一眼黛玉，黛玉微微颔首后，他才起身。
太夫人没有注意到，倒是她旁边的桂嬷嬷瞧见了，带着笑意，在太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太夫人也露出笑意来，对姜璟说道：“别磨磨唧唧的，我自然会照顾好你媳妇的。”
被点破心思的姜璟不见窘迫，反而朝着太夫人行礼：“玉儿在祖母这里，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但还是多谢祖母关爱。”
等姜璟走了之后，太夫人才半开玩笑半抱怨说着：“还是娶了媳妇好，原来难得见他笑过，如今这笑脸也多了。”
“可见还是大奶奶贤惠。”桂嬷嬷笑着接了这句话。
“大爷是不善言辞的，但心里一直记挂着您。”黛玉从曲港手里接过礼单，“听说要过来，特意让我收拾出来。”
太夫人摆摆手：“来自己家里，还带什么东西，以后我都不敢再喊你们过来了。”
“是大爷托人从北地捎来的红参，比咱们这边的人参更温和一些。”黛玉神色不变继续说道，“过不了多久，我要随同大爷去宣府了，您就让我们多孝顺一些。”
“这是定下了？”太夫人收敛笑意问道。
“是。”
太夫人听了之后，面带满意之色点了点头，说道：“抛去我对怀光的私心，我也是更愿意你跟着去的。天地之广大，总要亲眼见识见识，才不会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狭小的四方天气。”
“祖母年轻的时候也出去过吗？”黛玉见太夫人面带怀念之色便问道。
太夫人却反问：“公主不曾说过吗？”
黛玉愣住，桂嬷嬷笑着解惑，“太夫人曾是公主身边的伴读，在公主未出阁的时候，陪着去了不少地方。”
“那些年，公主没少带我出去，后来……”太夫人顿一下，才含糊说道，“各自嫁人了。”她不愿意在小辈面前说起当年的不愉快的事。
“公主也说让我多出去走走。”黛玉佯装没有注意到，笑着接了一句。
“需不需我派个人帮你收拾东西？”太夫人关切问道。
黛玉笑着婉拒：“等我遇到难事，再来请教您。”
“原本想着家里设宴，介绍亲朋旧友给你认识的。”太夫人语气里满是可惜，“只能等之后了。”
黛玉知道自己家的交际圈和姜家的交际圈不一样，太夫人是让她融入姜家的交际圈里。
“不过晚些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怀光的官职能再升一升呢。”太夫人自己想开了，姜璟现在的官职在京城里拿不出手，倒不如等之后姜璟升官了，黛玉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的。
太夫人和黛玉说起了姜璟生母的嫁妆，“怀光生母的嫁妆还在我这里。”
黛玉立即说道：“说来劳累您继续帮我们管着，我随同大爷去宣府，对京里的事鞭长莫及，若是有了差错，倒是辜负了长辈的心意。”
太夫人拍了拍黛玉的手：“既然你信任我，我定会帮你管好的。”
黛玉抿嘴笑了：“您是亲祖母，不信您信谁呢。”
说了一会子话，三房和四房便联袂而至，黛玉心里想着看样子三房和四房关系不错。
三太太见着黛玉笑着说道：“倒是我们来迟了。”
“我家中没什么事，不比两位婶娘一早要处理家事，便来得早些。”黛玉解释一句，三太太没必要说这么一句的，太夫人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说了反而显得小家子气，怪不得太夫人要抬举四房了。
三太太长媳杜氏岔开话题：“还没恭喜大嫂呢。”指的是黛玉的诰命。
“都是皇恩浩荡。”黛玉笑着淡淡说道。
“珏哥儿媳妇还在小花厅忙呢，咱们先打会牌。”太夫人开口说道，也算是解释了安氏没在的原因，可除了安氏，府里还有两位孙媳呢。
三太太暗地里撇了一下嘴，太夫人就是这样任性的性子，嫌弃都摆在明面上了。
黛玉私下和姜璟嘀咕过，姜璟给的回答是因为姜世子才干一般，姜家给姜世子下头弟弟选的媳妇出身都一般，一个是孙氏内侄女，一个是安氏的表妹。
“侄媳妇要去祭祖了吧。”四太太关切问道。
“是呀，所以请你们妯娌俩过来。”太夫人顺着话说下去，“她上头没有婆母，所以得麻烦你们做婶婶的。”
“母亲交代的事，我们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三太太回道。
“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上麻烦呢，这也是我们做婶娘的慈心，都是应该做的。”四太太回道。
那边已经丫鬟们已经收拾好了牌桌了，太夫人自然坐上面，三太太也是喜欢玩的，坐在太夫人下手，还剩下俩个位子，四太太推辞，“我不擅长这个，让贺氏来吧。”
贺氏和黛玉便依次坐下，黛玉其实并不喜这些游戏，只是安平公主说喜不喜欢和会不会是两码事，总得要会的。
黛玉本想着要让太夫人牌，没想到太夫人是个中好手，根本就不需要别人让，黛玉想起太夫人的性子，打起精神来，也认真起来。
算了算，太夫人赢得最多，黛玉次之，贺氏不输不赢，三太太倒是输了不少钱。
她埋怨一句：“侄媳妇也是厉害的。”
“我知道是三婶娘疼我呢，知道我是新妇，不忍让我输太惨。”黛玉将手里的牌仍在桌子上，笑吟吟说着，“三弟妹你来替替我吧。”
杜氏想推辞。
“让你来，你就来，省得我一个做长辈的也不好赢小辈的钱。”三太太对杜氏说道。
“这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就好意思赢她们的。”太夫人说着。
“那是她们妯娌几个孝敬您呢，就盼着把您哄开心了，到时候等过节的时候，您手缝里漏些东西给她们。”四太太笑着说道。
“咳，那里要等到过节呢。”太夫人笑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刚得了几件首饰，给她们分一分。”
黛玉和贺氏、杜氏各得了一份。
黛玉让出位子来，便和四太太说话，四太太很是温和，和黛玉说着：“择了吉日后，咱们就出发去祖宅，幸好离得不远，也不用带太多东西，也别带太多人，祖宅比较狭小。”
“我听说姜家祖宅还是前朝时候修建的？”
“是，前朝末年各地动荡不安，姜家先祖便靠山选了片地方，建起了宅院，外修高墙，让族人居住。”
“安全倒是安全了，就是那墙高高的，院子里屋子里采光就不好了，住进去总觉得阴冷。”四太太和黛玉小小抱怨一句，倒是拉近了距离。
“不过，祖宅附近的景色不错，有山有水的。”四太太继续和黛玉介绍，“族人都挺和善的，只是有些是乡下人，学识不够，嘴有些碎，但都没什么坏心眼。”
四太太倒是和黛玉说了不少关于族人的事，但四太太为人极其谨慎，只说那些人好相处，没说一句那个族人不好之类的话，黛玉便明白了四太太的意思。
黛玉便也不问为人如何，只问族里有哪些人，姻亲有哪些，在朝中做官的有哪些，家里子嗣众多的有哪些……
四太太一一给黛玉说清楚，又说道：“日子还长着呢，倒不必着急一下子把人认全。”
黛玉嫁过来之前，贾敏就派人打听了姜家的情况，集纳成一个小册子，给了黛玉。
黛玉抿嘴笑了笑，“我怕到了祖宅谁也不认得，让旁人说我们倨傲不认祖。”她完全是因为姜璟，姜璟其实并不在乎族人的看法，只是黛玉却明白，这个时代，家族能捧起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所以黛玉才费心做这些，不求笼络族人，只求不得罪那些人而已。
四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怜惜，黛玉佯装没看见，她明白四太太为什么出现这样的神情，无非是觉得她本是阁老之女，如今却为了姜璟去“讨好”那些族人们。
这也是许多人的看法，但黛玉却不这样认为，两个人一同过日子，若是总计较谁付出多些谁付出少些，就太功利了。与其事事被姜璟安排好，被他宠在掌心中，她愿意和姜璟并肩而行，和他一同为这个小家付出。
当然黛玉也不是一味付出型的，姜璟是懂她的辛苦，并且尊重她、信任她的。
用过了午饭，姜璟和黛玉就起身告辞，姜太夫人也没有留她，只是临走时又塞给黛玉一个荷包，黛玉自是要推辞的，太夫人却道：“出了门就得靠你们自个了，这钱给你们不过是给你们份保障，若是日后用不到，再还给我就是了。”
黛玉这才收下了，路上，黛玉正准备把这事和姜璟说了，却见着姜璟下巴绷得紧紧的。
“你心情不好？”黛玉直接问道，“是个姜国公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姜璟整个人这才松下来，“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和姜国公不是一路人，便说不到一块去。”
“我只是不悦他插手我的事而已。”姜璟淡淡说道，“甚至有些苦恼，我现在身份是他的侄子，为何他还试图让我听他的安排。”
“或许姜国公觉得那是他的责任。”黛玉开口安慰姜璟，“让一个家族兴旺，让家族中子弟成才。家族培养了他，他自然想着要反哺家族。”
黛玉能明白姜国公的想法，不认为他做错了，是因为林家在姑苏也算是大族，黛玉明白家族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但黛玉也理解姜璟，因为林海并没有亲近的族人，自身成长并没有依赖林家，与林家关系也不远不近。
“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逛逛的吗？咱们要去哪里？”黛玉问道。
“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再出来？”姜璟关切问道。
“我怕一回到家里就不想动弹了，还是直接去街上逛逛吧。”
他们是在外头用过晚饭才回去的，还没到家，黛玉就靠着姜家的肩膀睡着了，直到姜璟抱着她下了马车，回院子里的时候，黛玉才醒了，迷迷糊糊靠在姜璟胸前。
“先让人脱了我外头的大衣裳，再放我到床上。”黛玉嘱咐一句。
姜璟哑然失笑，他自是知道黛玉喜洁的习惯，安抚她：“你睡吧，我都知道的。”
黛玉这才放心睡过去。
隔了一日，三房和四房便带着姜璟夫妇去了老宅。姜璟是一到老宅便被三老爷和四老爷叫走了，黛玉等人先回了院子里，
就如四太太说得那样，老宅有些年头了，加上也不住人，屋里泛着一股霉味，而且院墙又高又厚，阳光照进院落里的时间非常短，显得院子有些阴暗。
屋里更加昏暗，黛玉忍不住蹙起眉头，拿帕子捂住鼻子。
曲港说道：“奶奶现在外头等一等，我先把屋子收拾出来。”
除了素日用的东西器具，曲港又点燃了香料，香味和霉味弥漫在一起，黛玉说道：“还是熄了这香，打开窗户透透气。”
“委屈您了。”曲港叹口气说道。
“这算什么，日后条件未必比得上这里。”黛玉随口说道。
“四太太说让您今晚先休息，明日得早早起来祭祖，等结束后，再给您介绍族人。”空翠提着一个食盒和黛玉说道，“这是四太太让人送来的。”
黛玉微微颔首，简单吃了些东西，洗漱一番，便躺下歇着了。
虽然铺盖帐子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但还是有股霉味，正翻来覆去的时候，便听到外头姜璟的说话声。
“你家姑娘睡了？”
“奶奶等您许久，撑不住才进去睡下的。”曲港低声说道。
姜璟这才让曲港打水，不多时便响起水声，接着姜璟伴着一股淡淡酒味进来了，在床边坐下。
黛玉放缓了呼吸，谁知道姜璟就坐在床上一声不吭，黛玉憋不住了，转过身睁开眼，问道：“你回来了。”
姜璟低声笑起来，脱了鞋子外衣，扯了被子躺在黛玉身边，“我知道你在等我。”
“才没有，我是被你吵醒了。”黛玉嘴硬。
姜璟笑了几声，俯身在黛玉脸颊亲了一下，“撒谎可不是好姑娘。”
“你怎么回来那么早？”黛玉问道。
姜璟起身吹灭了烛火，将黛玉搂在怀里，一边拍着黛玉一边说道：“明日要祭祖，所以散的早些。”
“快睡吧，要不然明天你眼底泛青，就不好看了。”姜璟低声说道，黛玉乖巧的闭上眼睛。
第二天便是祭祖，给黛玉上族谱。
姜家的祠堂气势宏大，为两进的院落，大门绘有彩绘门神，其后左右建有两碑亭，穿过仪门即为宽大的天井，当中是甬道，两旁各有庑廊通向正厅。前后都是一样的格局，只不过第二进的正厅供奉祖先神位，台阶下两侧有一对石狮子。
姜家人才辈出，墙上挂着许多人的画像。黛玉想着，也不知道她和姜璟的画像日后能不能被供奉在香案前。
族长在族谱上添了黛玉姓氏及成婚日期后，这礼才算结束，姜璟心里也松一口气。
祭祖结束之后，便是宴席。四太太也正式给黛玉介绍了许多人，府上热闹一天，族人才散去。
四太太暗中旁观黛玉行事，见她落落大方，十分满意地放下心来。
若不是急着要往宣府，姜璟就黛玉在祖宅住几天，现在第三日便匆匆离开祖宅。
头天晚上，贺氏来着黛玉，黛玉听了她的来意很是惊讶，问道：“我听说姜家子弟大都去了辽东跟着六叔。”
贺氏也没隐瞒和黛玉解释：“正是因为大都去了，所以不容易出头，便想着跟着你们去宣府。”
黛玉想了想说道：“大爷和我自然是愿意看到族里子弟上进的，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得有真本事才行。”
贺氏点点头附和一句：“是得如此。”
“而且外头的事我也不太懂，让他们直接和大爷说就是了，一来显得他们姜家亲眷间亲近，二来大爷也好选出可用的人。”
“我也知道这个理，但是怕你们不愿意，所以才先来探探你的口风，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这就和他们说，让他们去找大哥。”贺氏笑着说道。
贺氏也不耽搁，和黛玉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接着便有三三两两的族人去找姜璟。
等姜璟回来的时候，黛玉正懒懒躺在贵妃榻上，闭目休息。姜璟蹑手蹑脚走过去，在她耳边忽然开口说道：“玉儿。”
黛玉被吓着叫了一声，见是姜璟忍不住拍了他几下，嗔道：“你吓着我了。”
姜璟见她捂着胸口，似是被吓坏了，心里很是懊恼，连忙道歉。
黛玉见到他“低声下气”的模样，才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了。
“外头的事解决了？”黛玉好奇问道。
姜璟点点头，“倒是选出几个可用的人。”
黛玉也没问细节，又问：“其中可有家眷要跟着的？”
“这我倒是没问。”姜璟拍了一下脑门。
“回头让人和他们说一声，若是带着家眷，告知我一声，我好安排。”黛玉自然而然要包揽这些事情。
姜璟心中一软，他想不到的地方，黛玉会替他想到，“明早我就打发人。”
姜璟看着黛玉有些纤细背影，心里很是满足，对宣府的日子也更加期待了。
回到京城之后，黛玉很是忙碌，除了要收拾行李、安置下人，还要去亲戚家道别，另外，还得准备晏先生和白大夫随行的事。
等到忙得差不多的时候，黛玉才去了林府，她心里是不愿意去的，不是不想去，而是怕和父母亲别离。
黛玉见着林海和贾敏的时候，心情很是低落。
贾敏摸了摸黛玉的头，笑着说道：“只要你过得好，在不在我们跟前并不要紧，而且你当初和怀光定下亲事的时候，我和你父亲便猜到有这一日了。”
“我舍不得父亲和您。”黛玉闷声说道。
贾敏看着已经改了装束梳着发髻的黛玉，心中暗叹一口气，“我也舍不得你，打你一落地，你何曾离开过我的眼前呢。”
黛玉一声不吭靠着贾敏。
“你若是不舍，便留在京城。”一边的林海开口说道，被贾敏瞪了一眼。
黛玉被林海的话逗笑了，贾敏推了下黛玉：“快起来吧，别再和小孩子似的。”
黛玉哼哼几声，依旧靠着贾敏身边。
贾敏把林海打发去前院，和黛玉说私房话，“你离我们远了，可千万要小心，不要什么事都顺着怀光，得有自己的主意，尤其是圆房这事，务必等白大夫说你身体无碍了，才可以。”
“我记着你，阿璟比我自个都关心我身体。”黛玉想起前几日的事，忍俊不禁，和贾敏说着：“住老宅的时候，手背有一片泛红，我觉得没什么大碍，他非得请大夫，让四婶笑话了我一通。”
“这事怀光做得对，大病都是从小症候开始的。”贾敏和黛玉说道，“反正白大夫和你们过去，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和他说。”
黛玉点了点头，贾敏又让人拿了巴掌大的盒子，黛玉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打银票，她刚忙推辞，“我有钱，不用给我。”
“有备无患。”贾敏语气很是坚决，“你在京城，还有我和你父亲帮衬，日后离得远，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手里有钱才能不慌。”
“你还得记住，这笔钱，就是你的丫头，还有怀光，都不能告诉。”贾敏叹口气，“我倒希望你能一直都用不到这些钱。”
日子匆匆而去，除了陪贾敏小住两日，黛玉又去了安平公主那里住了两日，紧接着便到了离京的日子。
离京的时候，他们夫妇又进了一次宫，只不过黛玉去见了皇后，姜璟去见了皇上。
范皇后跟前只有姜淑妃，俩人很是关切询问黛玉一番，又赏了东西，就放黛玉出宫了，等了好一会才见着姜璟出来。
次日便要动身，林海和贾敏自然是要送黛玉离开的，贾敏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黛玉知道贾敏肯定是哭过的。
黛玉很是心疼父母，她若是走了，林海和贾敏膝下便孤零零的了。
即便是黛玉之前都想清楚了，可见着父母，忍不住抱住贾敏哭起来，今日一别，得要许久才能见到他们，她便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在父母膝下承欢尽孝了。
林海也舍不得黛玉，但是他克制得多，说道：“别耽误他们动身。”
贾敏这才松开了黛玉，黛玉深深看了一眼父母，才捂着嘴上了马车，生怕自己再痛哭。
马车渐行渐远，林海和贾敏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第116章 剿匪
这是黛玉第二次长途旅行，第一次是从扬州去京城，但那个时候他们是乘船北上，除了觉得旅途寂寞无聊之外，并没有太多不便，但这次迥然不同，是乘坐马车北上。
虽然顾忌着黛玉的身体，行驶很慢，也经常停下来歇息，但黛玉还是觉得腰酸背痛，连带着晚上也休息不好。没几日，脸颊就瘦削下来。
姜璟心中心疼不已，想要在驿站多留几日，让黛玉养养身子。黛玉却知道姜璟那边还有差事，不能在路上拖延太多时间。
“不如你先快马回去，我和晏先生、白大夫在后面慢慢赶过去。”黛玉提议一句。
姜璟下意识拒绝：“路上不太安全，若我不陪着你，我不放心。”
黛玉有些好奇问道：“难不成还有贼人？”
姜璟点了点头：“这边人日子不如南边的人富庶，少不得有些人落草为寇。”
“你要是陪我慢慢过去，那边的差事要耽搁，我要是陪你快点赶过去，我身子撑不住，倒不如分开过去。”黛玉继续劝道，“等你手里的事忙完了，你再折回来接我。”
“至于不过是乌合之众，而且公主也给我的护卫，若是真遇上了，倒也不怕。”黛玉见姜璟神色有些松动，继续说道，“晏先生还在呢，他总不能看着我出事。”
姜璟已经有七八分同意了，黛玉笑着说道，“太平盛世里遇到流寇，本就不该，说不定还能趁机替朝廷揪出几个尸位素餐的人。”
“不许逞能。”姜璟敲了黛玉的额头，“你父亲是户部尚书又不是吏部尚书。”
“你这是同意了？”黛玉听出姜璟话里的意思。
姜璟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因为跟着我，你这时候还在京城里舒服猫在屋子里呢。”
“现下不也是在屋子里说话？”黛玉反问一句后，才继续说道，“你要是再说这些，我就恼了呀。”
姜璟嗯一声，“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他们还没有圆房，之前最为亲昵的动作不过是，姜璟亲她几下，可前几日她腰疼，姜璟就给她按一按。明明隔着几层衣服，但当她背上明显感觉姜璟手上的热度时候，黛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教一教我丫头吧，等你离开了，让她们给我按一按。”黛玉胡乱提议一句。
“我都是从白大夫那里学来的，我再转教你丫头，怕教不好，不如让你丫头和白大夫学更好些。”姜璟面不改色撒了个谎。
黛玉只能点点头。
“你趴下吧。”姜璟又说道。
黛玉有些犹豫。
“怎么了？”姜璟问道。
听着他平静的声音，黛玉心里涌起一股气，她有什么可害羞的，姜璟是为了她身体好，她扭扭捏捏的，反倒不美。
姜璟的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因是在屋内，黛玉穿了件小袄，下面系着马面裙，更显得腰肢纤细。
他轻咳一声，别开脸，等他平复下心绪后，黛玉已经趴在床上。
他上前一步，下意识将手放在黛玉的脊背上，缓缓往下挪动，停在腰窝处，黛玉疑惑看了他一眼，灯光下她目光如江南水乡一般温柔。
姜璟俯下身，开始亲吻她的头顶、面颊、耳朵……最后是红润的唇。
黛玉微张双唇，想要开口拦住他，但姜璟只是犹豫一下，便很是坚定含住她的双唇。
黛玉有些害怕，虽然姜璟看着清清冷冷的，但对她一直很温柔，即便是亲她的时候，也都很克制，不像现在，很是粗犷，仿佛要把她拆股入腹。
黛玉想推开姜璟，但怎么也推不开，反而手腕被姜璟握住，整个人都被他禁锢住。
“阿璟。”趁着姜璟动作放缓，黛玉忍不住开口喊道，浑身发颤。
姜璟动作一滞，但他又再次俯身，舌尖撬开了她牙齿，纠缠着她，嬉戏着她。
就在黛玉以为要窒息，慌乱不堪的时候，姜璟终于放开她了，“玉儿、玉儿。”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在黛玉耳边响起，随后只是抚摸着黛玉的脊背。
黛玉只觉得身上软软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力依偎在姜璟的胸前，周围一片寂静，她甚至能听到外面马鸣声。
姜璟见黛玉合上眼眸，手从她的衣摆里伸了进去，直接搂在了她的腰上。
黛玉能感受到他手掌上有些粗糙，身体一僵，挣扎着想离开。
“别动，玉儿，我只是想着要离开你了。”姜璟头埋在黛玉脖颈间，咕哝了一声。
姜璟的怀抱很温暖，黛玉也有些不舍，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第二日黛玉醒来的时候，姜璟已经在外院和晏先生商议分路而行的事。
晏先生也同意姜璟的提议，让姜璟带着姜家子弟先行前去，让女眷等在后面慢慢来。
姜璟在地图上指了几个点，对晏先生说道：“这里路途崎岖，人烟稀少，不太平。”
晏先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道：“敢出现在我眼前的都化成黄土了。”
“只是这批匪徒不一般。”
“官匪勾结吗？”晏先生冷笑一声，“那更好对付了，敢劫掠我们，那就要看看他们背后的山靠不靠得住。”
“咱们也没有隐瞒行踪，沿途的官员想必都知道了，自然不会放出来。”姜璟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我们是可以离开，但过往的百姓却要遭殃了。”
晏先生抬眼看姜璟，“你这是发善心了？”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着这是个机会。”姜璟说道，“总要有个机会震慑一下，省得有人不长眼来惹玉儿。”
晏先生眉头微蹙，“我怕有人借此胡乱攻讦玉儿名声。”
“在边关那种地方，只看实力，名声这种东西只有死人才在乎，而且只要实力足够强大，没人敢胡言乱语。”姜璟的语气极其冷酷。
晏先生和姜璟便就此事商讨起来，姜璟之所以同意分路，就是想着先带人过去清理一番。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几个宵小之徒，何必你亲自出手。”晏先生劝道。
“这些人整日杀人越货，和鞑靼也差不多凶狠，想着让底下人练练手。”
晏先生便同意和姜璟细细商议一番，商定的时候已经半上午了。姜璟也很利索，立马通知了分路而行的消息。又询问了姜家族人，这些人是要跟着建功立业的，自然是要跟着。已成家的也愿意让女眷跟着黛玉慢慢过去。
姜璟安排好之后才和黛玉一同用了午饭，他们下榻的驿站算是比较繁华的，并且驿卒做惯迎来送往的差使，看出他们一行人不凡，因此无论是客房还是菜色都准备的上好的。
但黛玉屋里还有晏先生白大夫的饭菜却是随行的厨子借驿站厨房做的，虽然已经离开京城这个锦绣乡，可黛玉并不打算委屈自己。
“是不是用过午饭就出发？”黛玉问道，得到肯定答复后，继续说道，“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多带一些干粮和水。”
黛玉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姜璟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只是怕万一遇不到饭馆。”
“在着急赶路，也得吃好睡好。”黛玉嘱咐一句，随即又叹口气，“我也是白嘱咐，我又不能盯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照做呢。”
姜璟赶忙讨饶，“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黛玉这才笑起来，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边姜璟向她保证要照顾好自己，那边就一边剿匪一边赶路。
黛玉还没到宣府的时候，弹劾姜璟的折子已经递到了京城。
折子是沿途州府御史写的，递到督察院那边，督察院直接将折子递给到了昭宁帝那边，昭宁帝看完之后，轻哼一声，先是让司徒渊看了，又让内阁传阅。
内阁目光不约而同落到林海身上，林海倒是神色如常，心里倒是开始骂姜璟。
折子里只说姜璟越俎代庖，可是并没有说滥杀无辜，所以姜璟杀得就是匪徒。
昭宁帝淡淡问道：“地方官员年年上报太平，怎么突然冒出那么多匪徒来？”
除了户部、工部、礼部和这事没干系，其余都或多或少又干系。
司徒渊率先发难督察院：“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地方官员剿匪不力，怎么御史一直没发现，还是等姜怀光把匪徒杀了，才轻飘飘上个弹劾姜怀光的折子。”
督察院左都御史直接说道：“是臣失察，还请陛下彻查该事。”
昭宁帝微微颔首：“是该好好查一查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把这事又交给了督察院。
“王子腾的病养得差不多了，就让他做巡按御史，顺便看一看九边边防如何。”昭宁帝冷不丁提这么一句。
自从甄家倒台之后，王子腾便上折子称体弱多病要告老，被昭宁帝硬留下来了，王子腾知道昭宁帝不想让别人说他苛待旧臣，便就待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但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两位侍郎，自己三天两头便说病了要休假。
兵部左侍郎说道：“臣昨日去尚书府探望，王尚书身子已经大安了。”
昭宁帝点点头，淡淡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有这么一句话，除非是死了，否则王子腾都得担下来。
第117章 惊讶
林海听出昭宁帝话里的冷酷之意，心中一颤。
林海本以为昭宁帝在处置完甄家后，会对其他旧勋贵网开一面，如今看来，昭宁帝不会轻易放弃。甄家倒了之后，旧勋贵唯王子腾马首是瞻。王子腾一直称病，无非是不想站在朝中碍眼，避开风头，怕昭宁帝收拾他，可偏偏又贪恋权势，不肯彻底放手。这样瞻前顾后，终是惹怒了昭宁帝。
他不担心王子腾，只担心自己的岳家犯糊涂。原来还觉得岳家荒唐，现在心中倒有一丝庆幸，荒唐一些好，无能一些更好，总比家破人亡要好。
林海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和贾敏说，只和贾敏说起皇上要整治九关军务。
贾敏听了之后双手合十说道：“拔了蛀虫，怀光他们日子会更好过些。”
林海哑然失笑：“你现在心思都在女婿身上了。”
贾敏嗔怪看了他一眼：“女婿好，女儿才好。”提起黛玉，她脸上笑意淡了许多，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玉儿到了没有？”
林海心中算了算日子说道：“按着她寄来的书信估算，差不多要到了。”
“也不知道宣府那边环境如何，可否能适应。”贾敏语气里满是担忧，“我算了算怀光在宣府待的时间也不算短，能不能调个繁华的地方。”
林海只是嗯一声，没有回贾敏。
贾敏推了他一把，他才说道：“宣府好立功。”
贾敏有些不满说道：“你们男子满口都是功名，那懂得悔教夫婿觅封侯呢。”
“动不了的。”林海放下手里的书，对贾敏说道，“陛下其实不满赵彬和前宣府总兵内斗，导致鞑靼攻到宣府城下，现在让赵彬在任上，只是怕宣府不稳，暗中早有了换下赵彬的意思。”
“你是说姜璟盯着赵巡抚的位子？”贾敏反问。
“姜璟再有才也不可能直接替代赵彬，不过是想着徐徐图之。”林海说出自己的猜测，“如果赵彬倒台，姜璟可以实际掌控住宣府，为了宣府安定，陛下未必会再派人过来，十之八九会将宣府交给姜璟。如果赵彬不到，姜璟也可以慢慢架空他。”
“怀光还那么年轻呢，竟想要谋夺一城。”贾敏捂住胸口，缓缓说道。
“他年轻有为，又有姜家的支持，什么功业立不下呢？”林海语气里有些冷意，“更何况又娶了玉儿，为了玉儿，我也得帮衬他。”
“一国公一阁老，九边中背景比得过他的武将一个都没有。”
“我们是掌控不了他的。”林海语气有些低沉。
贾敏心情有些复杂，女婿太弱了，她心里不舒服，可女婿太强了，她心里也不舒服。
“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去休息吧。”林海拍了拍贾敏的手，忽又想起一件事和贾敏说道，“王子腾的事很快就会传开的，我记得你侄儿媳妇是他侄女，你有空提点一两句，可别犯糊涂了。”
贾敏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昭宁帝对这些旧勋贵的不满，自己娘家在风口浪尖上，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王子腾许久不在朝中出现，一直神隐在家里，许多人王子腾就会一直“病”下去直到致仕，没想到却被任命为巡按御史，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京城，让许多人大跌眼镜。
消息传到贾府的时候，贾母正在着人收拾库房，她记得自己的陪嫁里有许多好的皮料，想着收拾出来，派人给黛玉捎过去。
传话的婆子满是笑意和贾母说了王子腾升官了，周边的丫头也跟着恭喜起来。但贾母脸上并无任何喜色，反而冷着一张脸。
屋内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如同被冰冻一般不敢有所动作，鸳鸯小心翼翼上前，喊了一声：“老祖宗。”
贾母这才回过神来，在贵妃榻上坐下，暗叹一口气，和鸳鸯说道：“把凤丫头喊来。”
王熙凤这些日子很是顺遂，她有子有女，娘家又得力，府里的事也都由她做主，贾琏也挺乖觉的，偶尔出去偷吃，她现在也想开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鸳鸯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处理家事，院子里围满了管事婆子。
“老太太让我现在过去？”王熙凤很是诧异，贾母是知道她这个时候是最忙的，从来没在这个时辰叫她过去，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出呢。
王熙凤知道贾母不会平白无故喊她，便让婆子们都散了，自己随着鸳鸯向贾母住处走出。
王熙凤自然是要问鸳鸯缘由的，鸳鸯只推脱不知道。
王熙凤心细，没有错过鸳鸯眼里闪过的惊慌还有一丝怜悯。王熙凤心里更不解了，能出什么事，让鸳鸯一个丫头怜悯她这个管事的奶奶呢。
王熙凤进屋的时候，贾母侧身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副玳瑁眼镜，看着桌上的册子。
“凤丫头来了。”贾母放下手里的眼镜，对王熙凤招手，“帮我给你林妹妹挑些御寒的东西。”
王熙凤心里舒一口气，原来是帮林黛玉挑东西。若是旁人，她定是不乐意，可若那人是黛玉，她不仅十分愿意，还想着自掏腰包再添置一些。
“老祖宗，您让我看册子就难为我了，这上面的字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们。”王熙凤笑着指着册子。
“你也是个聪慧的，还是要认识些字才好。”贾母嗔怪一句，“小心日后被骗。”
“有老祖宗在，谁敢作妖。”王熙凤上前一步，一边给贾母捶背一边说道。
“我想让琏儿过去一趟，一来长长见识，二来看看能不能谋份差事。”
王熙凤刚想开口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二爷定是乐意的，只是二爷性子惫懒，未必愿意被差事拘着不得自由。”
贾母嘴角耷拉下来，“他日后要继承贾府的，身上一点差事都没有，岂不让人瞧不起。”
见贾母生气了，王熙凤赶忙说道：“是我见识浅薄，老祖宗见谅。”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后立马给琏儿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贾母想了想说道，“我让那边的焦大跟着他过去，省得他犯糊涂。”
王熙凤可是撞见过焦大大骂贾蓉等人的场景，若是让这个人管着贾琏倒也不错。
“那我和珍大嫂子说一声。”王熙凤问道。
“不用，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你就回去收拾东西就行了。”
自始至终，贾母都没和王熙凤说王子腾的事。
王熙凤还是从贾琏口里知道这个事的。
贾琏被喊回来，很是不满和王熙凤说道：“我正和人喝酒呢，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喊我回来。”
“大白天的就喝酒？”王熙凤拔高了声音。
“是他们请我。”见王熙凤生气，贾琏气势弱了几分，“说起了还是沾了你的光，你叔父升官了，外头的人都排队请我喝酒，想和叔父套近乎。”
“我叔父升官了？”王熙凤一脸惊讶，“怎么没人和我说。”
“平儿，你打发个人回王府问一问怎么回复。”王熙凤高声说道。
贾琏拉住她，问道：“你还没说什么事把我喊回来呢。”
“是老祖宗，想让你去宣府一趟，给林妹妹送些东西。”王熙凤说道。
“就因为这点小事？”贾琏反问一句。
“老祖宗挺着急呢，让你明天就动身。”王熙凤又补充一句，“我哥哥不争气，也就你能我叔父搭把手。怎么挑这个时候让你出去？要不我和老祖宗说一声，晚几天再过去。”
王熙凤说完就想去贾母那里，贾琏一把拉住她，“你先等等，把今日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王熙凤的描述，贾琏心中仍是疑惑。
王熙凤着急说道：“别琢磨了，许是老祖宗一时兴起。”
贾琏摇头说道：“老祖宗不会无的放矢，自有她的意思。”
“你打发平儿去趟姑母那里，就说我明日要起身去宣府，问她有没有给林妹妹捎的东西。”
“林妹妹才动身没多久，姑母东西肯定都是备齐的了，可在这种情况下，姑母有东西要捎，那我必须得去了，若姑母没有东西要捎，那我就不必去了。”贾琏想了想说道。
王熙凤便让平儿去了趟林府，贾敏还真有几样东西要给黛玉，让平儿带来了。
贾琏心中暗叹一口气，虽然想不明白缘由，还是乖乖准备出远门了。
“我叔父那边……”王熙凤有些为难。
“你问问老祖宗吧。”贾琏很是干脆说道。
王熙凤只能这么做了，贾母的意思是，王子腾是带着公差出去的，而且此行势必要得罪人，若是大肆张扬，反而给他惹麻烦，自家人悄悄送一送就行了，她只让王夫人带着王熙凤过去了，连宝玉和探春都没让过去。
贾琏在路上不敢耽搁，他到宣府的时候，宣府刚结束一场战役。隔着老远，贾琏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没忍住扶着车门，吐了出来。
领头的将士斜睇他一眼，吩咐城门守卫，“把城门看好些，别让什么阿猫阿狗进来，尤其是……”他冷眼看了一眼贾琏，“一些软脚虾。”
跟在他身后的将士们都哈哈大笑起来，扬长而去。
贾琏又羞又臊又气，守卫眼力不错，看得出贾琏身家富贵，并不敢得罪，只安慰他道：“这是赵巡抚的女婿。”
贾琏心中暗记一笔，向守卫谢了，又问了一句：“小哥儿，姜参将府邸在哪里？”
守卫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庆幸没有嘲讽贾琏，和他说道：“我让小兵领您过去吧。”
贾琏忙道谢。
小兵就这么领着贾琏到了姜璟府上，听到贾琏来了的消息，黛玉差点没打翻桌边的药碗。
姜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药碗，好笑说着：“一个表哥过来，你就这么激动？”
黛玉嗔怪看了他一眼：“我不信你不吃惊。”
姜璟自然是惊讶的，林府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何没有书信呢？
他起身扶着黛玉躺下，给她掖好被子，“你先睡一会，我去前面问问情况。”
黛玉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信任，“那你就好好招待琏二哥，毕竟大老远跑来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和曲港说，让她收拾。”
“别操心了。”姜璟弯腰把手放在黛玉的额头，“不那么烫了，等你醒了，记得再让白大夫给你把下脉。”
“知道了。”黛玉咕哝一声，翻个身。
姜璟没忍住在她手上揉了一下，才起身出去。
第118章 直截了当
宣府的城池不算大，但也算的上繁华，这是贾琏对宣府的第一印象，他甚至看到了京城老字号在这里开的分店。但城外却荒凉许多，所见之处，大部分都是荒原，长着枯黄稀疏的草木，走许久才能见到农田，村落也极为稀疏。
而且，这里比起京城来要冷上许多，他下意识裹紧了自己的大氅，又打了个喷嚏，他抽了一下鼻子，觉得鼻腔里弥漫一股泥土沙尘的味道。
这可不是个好地方，贾琏心里想着，可自己又得想法子留下来。
贾琏不是笨人，临行前，贾母又把他喊去，和他说了许多，他已看清，贾府以及姻亲史家、王家、薛家都日落西山，他如果不想让自己的子孙无所立足，就必须得想法子逃离这艘要沉的大船。唯一能让他看到希望的，就是林府。
可林海虽然是阁老，但一贯独善其身，对他帮助有限，最多是保证他在京城不被人欺负，可这远远不够，而且林海，他老了。贾琏又将目光放在了姜璟身上了。
姜璟背靠两座大树，而且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若是能攀附上他，可保下一代富贵荣华。
想要得到姜璟的支持不是容易的事，他自己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乐意看到旁人凭借亲缘关系坐享其成。贾琏要想从姜璟那里获得好处，必须先付出什么。
贾琏想起日后的苦日子，心里升起一股凄凉之意，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姜璟挺惊讶贾琏来宣府的，他知道贾琏不是单纯来送东西的，他没想到贾琏这个从出身就躺在富贵窝里的公子哥儿肯来宣府“讨生活”。
“姜妹夫。”贾琏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门外，在姜璟出现在门口那一刻，他立马起身，满是笑意说道。
姜璟心里觉得好笑，微微颔首，“琏表哥。”
听到姜璟的称呼，贾琏的心安定了许多。
寒暄了几句之后，贾琏说道：“老太太挂念林表妹，又道北地苦寒，特意让我送了些御寒的东西。”他将礼单给了姜璟，“都是老太太的心意。”
“多谢外祖母惦记了。”姜璟接过后，并没有打开，反而放在桌子上，问道，“外祖母身体可还康健？”
“老太太身子骨一如既往硬朗，就是精神头不如以往。”贾琏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了些担忧，“老太太喜欢操心晚辈，故此精神有些不济。”
“都怪我们这些晚辈不争气，连累老太太也不能安心。”贾琏语气里满是自责。
姜璟没有吭声。
贾琏心里有些不安，但他又想起贾母之前的话，“姜怀光在还没有认祖归宗的时候，你姑父就看中了他，打算让他入赘，可见他的才干和心计远超旁人。他虽然比你小，但心计觉得比你深沉，你在他面前万不可使心计，有什么话一定要直说。也不要觉得弯下腰求他是件丢脸的事，他是有本事的人，求他并不丢脸，并且有多少人想求他还见不得他一面呢。”
所以，贾琏直接开口说道：“我读书识字也替家里在外面打点事情，姜妹夫可否能在宣府给我找些事情做？”
姜璟这才正视贾琏，贾琏面色很是坦荡，并不觉得难堪。
姜璟不置可否，轻笑一下：“琏表哥风尘仆仆而来，差事什么的，先不着急，还是先休息一下，我派人领你在宣府逛逛，了解下风土人情。”
贾琏知道姜璟不可能一下子答应，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笑着抱拳称谢。
姜璟又问了贾琏路上的事情，贾琏不敢大意，把自己路上的见闻一一说与姜璟。
贾琏感慨一句：“我来之前听说路上还有贼寇，大家都不敢来这边做生意，心里很是担忧。百闻不如一见，这路上太太平平，那里有什么贼寇。”
姜璟心中一动，神色有些凝重：“安安稳稳的吗？”
贾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仅如此，驿站人也不敲诈了。”贾琏也曾外出过住过驿站，若想住的舒服些，要么是位高权重的人，要么是出手大方的人。贾琏少不得要破费打点驿站的人，可这次驿站的人却不敢多收钱。
“这是好事。”姜璟轻笑一下，可笑意却很浅。
贾琏又问起黛玉，姜璟笑意收敛，“她有些水土不服，如今正喝着药呢。”
贾琏忙说道：“我正好带了些药材，可有能用得上的，还有一些补品。”
姜璟谢了，“有白大夫在，也没什么大碍。”姜璟提起黛玉的病，有些心疼。黛玉的身子不算太强壮，原来在京里一直悉心养着还好些，可如今不远千里跟着他来到宣府，路上折腾一番，再加上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黛玉刚一到宣府便病倒了，养了这么些天才转好。
贾琏又宽慰姜璟几句，才跟着下人去了客院休息。
姜璟的府邸瞧着很是普通，青砖砌成的四进院子，一点装饰也无，木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院子里也光秃秃的，只有青砖铺成的十字路。
贾琏问下人：“这院子建成没多久吧。”他看着院子连花草树木都没有。
下人说道：“我家大人回京成亲前才建好的。”
贾琏笑着说道：“原来只有你家大人一个人住，如今你家大人成亲了，这院子也要热闹起来了。”
姜璟回到主院时，黛玉已经起身，正依靠在床头翻着礼单。姜璟在床边凳子上坐下，问道：“你还没好，别再费神了。”
“赵夫人生辰要到了，我因为病着不能出席，可这礼不能减薄了。”黛玉扬了扬礼单，“自然得好好挑一挑。”
黛玉还没到宣府的时候，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她的身份，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可偏偏她一入城就病倒了，一律不见客。故此，她还不曾和城中的女眷打交道。
赵彬夫人的生辰要摆宴席，自然给她递了帖子。黛玉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被旁人注视着，都在评估自己这个阁老之女是什么行事作风。
所以黛玉得好好挑贺礼，不能减薄也不能太丰厚。
黛玉已经拟好了礼单，如今也不过是再对一遍，见姜璟进了，便把递给他，“你也瞧瞧，别有什么差池了。”
“嗯，我等下看一看。”姜璟接了过来，又询问，“头还晕吗？”
“不晕了，我都觉得自己好了，偏偏你们生怕我落下病根，非要我再养几日。”黛玉抱怨一句。
“总要好利索才行，而且现在天气很冷，正好借这个事待在家里，否则你可要整日出门应酬，多辛苦。”姜璟宽慰她一句。
“知道了。”黛玉无奈说道，又问：“已经安置好了琏表哥？”
姜璟点了点头，和黛玉说了实话：“我瞧着琏表哥想要在这里谋些差事。”
“他能吃得了苦？”黛玉反问一句。
“这倒不知道，所以我先让他适应适应这里。”姜璟笑着说道，“你外祖母倒是看得清楚，知道必须得打发他过来了，可为何之前那么放纵家里人呢？”
黛玉也不知道为何，贾母掌舵贾府多年，自然不是糊涂的，可上了年纪之后，却对贾府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
“或许是多年的安稳消磨了斗志。”黛玉叹口气，“先帝对贾府很是优待。”
“再者贾府的子孙虽然骄奢放纵、贪图享乐，行违法乱纪之事，但并没有触碰帝王的底线。即便是降罪，也不是灭族的罪。”
黛玉又嘱咐一句：“琏表哥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你让人多盯着点。”黛玉不担心贾琏糊涂到在宣府寻欢作乐，只是担心旁人利用他这个性子生事。
姜璟和黛玉想得没错，隔日，他们就听到风声，说是姜参将的大舅子是个软弱无能的性子，竟然被吓吐了。
“在城门的时候碰到了赵彬的女婿，琏表哥许是闻到血腥味不适，这才吐了。”姜璟和黛玉解释着，贾琏当时向守卫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守卫并没有瞒着，落入了赵彬女婿耳中，他一向看姜璟不顺眼，因为便传播此事嘲讽姜璟。
“真是够无趣的。”黛玉心生厌恶，“不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反而耍弄这些让旁人一眼就看透的小把戏，虽不会伤筋动骨，却如蚊蝇一般让人厌烦。”
“也正好看看琏表哥的心性。”姜璟忽然来这么一句，黛玉立马心领神会，莞尔一笑。
姜璟的人领着贾琏外出，便遇上了讨论这件事的将士，这些将士都是在血泪里厮杀出来了，瞧不上贾琏这种小白脸公子哥，知道贾琏的身份，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又嘲讽起来。
贾琏并没有狼狈避让，反而坦然承认自己是从富贵乡来的，头次见到那样的场面，所以失态了。话头一转，落在了守卫将士身上，说心里极为震撼，边关之所以那么安稳，都是将士用命换来的，他十分敬佩，自掏腰包请店里的将士喝酒。贾琏的名声也因此转好了。
姜璟知道之后和黛玉商量如何安置贾琏，黛玉想了一下说道：“如今来往都依赖赵家商队，赵千里虽然勤恳能干，但赵家却是大家族，他未必能全然把控住赵家商队，所以还得有我们自己的商队才行。”
“我打算让琏表哥负责这事。”黛玉也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得决定，“你也知道，我这边的族人都是书生，很是清高，而姜家的人尚武，都没有愿意从商的人。而琏表哥在贾府的时候就帮着打理庶务。”
之所以要组建自己商队，不是为了赚银子，而是为了走私马匹，为之后组建铁骑打基础。所以这事必须得亲近之人，才可以胜任。
“只是，我还没有想好如何安置赵千里，他定是不甘心。”黛玉眉头微蹙。
姜璟摊手，“这可由不得他，他已经赚得满盆钵满，也可以收手了。”
“除此之外，赵巡抚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是虎口夺食。”黛玉说完，才发现姜璟盯着她，她好奇问道：“怎么了？”
姜璟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有些感慨，黛玉仙女一般触不可及的人，如今却被他拽入红尘之中食人间烟火。
“外头的事不必担心。”姜璟目光深沉，“我不怕他动手，就怕他不动手。”姜璟知道这宣府，只能有一个声音。赵彬容不下他，他也容不下赵彬。
第119章 只忠于你一人
宣府的生意尤其是榷场的生意都是由赵彬极其拥簇者把持着，之前姜璟引入赵氏商队，已经让赵彬不满，但一则赵氏商队行进路线都是由姜璟派人清理出来的，二则赵家在京城也不是小门小户，未必完全听从姜璟的，所以，他忍下来了。
但现在姜璟却想让自家亲戚插手生意，这意味着姜璟想扩大自己的势力，赵彬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同时赵彬也不想和姜璟直接撕破脸，唯有在贾琏身上下功夫。赵彬一贯喜欢使用金钱和美色，这次也不例外。
姜璟自然也知道贾琏一旦进入商队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并不曾插手，只是派人暗中盯着贾琏等人的动向。他没想到，赵彬那么迫不及待，也没想到赵彬会使用那么低劣却有效的手段，更没有想到贾琏真得会入彀。
姜璟知道消息的时候很是失望，开始犹豫自己启用贾琏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姜璟想了一下决定先和黛玉说一下。
“你说什么？”黛玉惊讶之下，忍不住拍案而起，“琏表哥置了外室？”
黛玉心里的火蹭一下子上来了，她一边在踱步一边抱怨：“他一直有这个毛病，为此，表嫂不知道生了多少气，吵过闹过甚至打过，好不容易收敛一些，没想到又故态复萌。”
“这才来这里多长时间，就忍不住了。”
“你消消气。”姜璟忙去安抚黛玉，被黛玉一掌挥开。
“他若是觉得身边无人服侍，给家里写封信，或是表嫂过来，或是表嫂派人过来，他不和家里说一声，就私自置外室，这算什么事。”
黛玉越想越气，“这事我得和外祖家说一声。”虽然贾琏是她表哥，但论起关系来，她还是和王熙凤更近一些，因为王熙凤的为人处世都比旁人强许多，又和林家亲近。
“这事要不要先等等。”姜璟想制止黛玉。
“怎么？你和他一伙的？”黛玉拔高声音反问。
“你们男的就是喜欢沾花惹草。”黛玉迁怒到姜璟身上，“你整日在外头，怎么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个事。”
姜璟也不生气，无奈说道：“我总不能一直盯着他，你不能一棒子把所有人都打死，总有我这样的例外，满眼满心都是你。”
“贫嘴。”黛玉斜睨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恢复了理智。
姜璟见她不生气了，才扶着她坐下，缓缓说道：“贾琏是喜爱美色，但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他前脚想我表明态度，后脚就置外室，有点不可能。”
“或许他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个事，也不会影响什么。”
姜璟摇了摇头，“他或许不以为然，觉得是小事，但也顾忌你我的观感，岳父身边没旁人，我也没有，他自然也明白你不喜妾室，又怎么会犯你忌讳。而且，这事你若是知道不管，京里人会埋怨你，你若是知道管了，传出去说你插手亲戚家的事影响你声誉，你若是不知道，旁人不会觉得你真得不知道，这黑锅你背定了。贾琏不会那么糊涂把你置入这样的境地。”
黛玉有些郁闷，“你是说贾琏做这件事另有目的？”
姜璟点了点头，和黛玉说道：“你要不然让田嬷嬷打听一番。”
“田嬷嬷？”黛玉反问一句。
“公主既然把她给你，自然是有用之人，不如先试探一下深浅。”姜璟握住黛玉的手说道，“能用就用，若是不中用就送回去。”
黛玉疑惑看向姜璟，姜璟低声和她说道：“你不必顾忌公主的脸面，公主把他们给你，是想让他们帮衬你，而不是让你养着一群闲人。”
姜璟口里的“他们”除了田嬷嬷，还有安平公主给的黛玉的护卫。
“你不是说要开家医馆吗？也开始筹备起来了。”姜璟又说了件让黛玉心动的事，“之前你身体不好，便耽搁了，如今你身体也康健了，不如找些事做。”
“哎，你让我想想。”黛玉用手托住下巴，“护卫的事，我之前就想好了，你帮着我训练就是了，等我出行的时候，就跟随我。”
姜璟摇了摇头，“我不答应。”
黛玉瞪圆了双眼，没想到姜璟会拒绝。
“因为这是你的人。”姜璟一字一句说道。
黛玉很是不解姜璟的这句话的意思。
姜璟掰碎了和她说道：“我帮你训练对我而言是小事一桩，可是我不愿意。一则我训练他们，天长日久，他们更听我的话，二则我在军中，军中可建功立业，他们或许会觉得从我身上能得到机会，进而巴结讨好我。”
“那又有什么呢？效忠于你又不是不行呀。”黛玉反问一句。
“傻姑娘。”姜璟看着黛玉全然信任的眼神，心里暖暖的，语气也软和了许多，“倘若有一天你我意见相悖，你想用你自己的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又该如何呢？”
姜璟的话轻轻的，却戳破了那句“至亲至疏夫妻”。
“这当然不是说你我反目为仇。”姜璟笑起来，语气很是轻快，“就比如你想吃苹果，我想吃梨，而我只肯买梨，你想吃苹果，就得用自己的人去买。”
“你我是夫妻，可你始终是你，不可能什么想法都和我一样，当然也没必要和我保持一致，所以你得有自己的人手，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的人必须效忠你，而且只能效忠于你。”姜璟一锤定音，他在教黛玉建立只属于黛玉自己的势力。
“那你也是这样的吗？”黛玉轻声问道。
姜璟心里瞬间警觉起来了，“我是这样。”话音才落，便见黛玉脸色一下子白了。
姜璟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地，俯视着黛玉，“但我只忠于你，我的选择只有你。”
黛玉有些难以置信，圣人说夫唱妇随，可姜璟的意思却是妇唱夫随。
不，不只这些，黛玉没有深想，反而想起旁的来。
“倘若，倘若，我没有嫁给你……”黛玉才开口。
便见着姜璟一挑眉，语气带了些冰冷，“你后悔了吗？”
黛玉没忍住拍了他一下：“我又没说这个，我是说倘若我没嫁给你，你会如何？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姜璟轻笑一声，反问：“不然呢？”话音才落，便见着黛玉扑到他怀里。
姜璟的声音在黛玉耳边响起，很是醇厚把黛玉整个人都包裹在内，“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会护着你。”
“嗯。”黛玉闷声点了下头，却没离开姜璟的怀抱。
姜璟忍不住笑起来：“玉儿快起来，我腿麻了。”黛玉这才起身，朝姜璟伸手。
姜璟握住她的手顺势站起来。
“不是说琏表哥事，怎么扯出来这么多。”黛玉将话题又转向最先开始的那个。
“若是无隐情，就把他送回去。”姜璟很是干脆。
这事定下来之后，黛玉就喊来了田嬷嬷，把事和她说了。
田嬷嬷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说道：“大奶奶何必要插手这件事呢，若是处置不好，反而惹一身腥，不如往京里写封信。”田嬷嬷觉得黛玉身份尊贵，不必在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黛玉心中暗叹一口气，想起那些护卫，觉得有些棘手，这些从公主府出来的人，天生就带着一股傲慢。
“我自有自己的考量。”黛玉缓缓说道，“嬷嬷能办到吗？”
田嬷嬷还想说什么，可黛玉抬手打断她，重复一句：“你能办到吗？”
黛玉目光带了些幽深，语气里更是不容置疑，田嬷嬷心里一个激灵，她知道她若是说不能，下一秒便会被黛玉丢弃，她是见过弃子的下场的……
她忙点头说道：“大奶奶放心就是了。”
黛玉这才微微颔首，和她说道：“让圆荷跟着你。”
田嬷嬷知道这既是监视，又是想锻炼圆荷，她不敢拒绝，低声应了。
曲港是她们四个当中年纪最大的，也是为人处世最为周全的，她明白了黛玉让圆荷跟着田嬷嬷的意思，圆荷性子稳重，心思也细腻，黛玉想用她，所以才让她跟着田嬷嬷学习，要知道田嬷嬷可不是一般人。
曲港并不嫉妒，反而提点圆荷几句。她知道圆荷有圆荷的好处，她也有自己的好处，黛玉肯定想见着百花齐放。
田嬷嬷虽然初来宣府，可她就能带着两三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把贾琏外室的事打探得清清楚楚的。
圆荷跟着一趟，委实学到了不少，和曲港说了。曲港笑道：“大奶奶可不是随便选人过来的。”
圆荷心中一动，张了张嘴。
曲港知道她的毛病，继续说道：“大奶奶自小就跟着夫人管家理事，又跟着公主，眼睛可是毒得很。她当年选丫头的时候，别说家生子，就是外头的牙婆都送来不少人，可她选中了你，自然是觉得你可用的，你不必妄自菲薄，不能辜负了她。”圆荷就是胆子小，做事畏畏缩缩的。
“做错事还可以改正，可不做事就只能被丢弃，谁会养没用的人呢。”
圆荷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曲港这才微微颔首。
黛玉没想到贾琏的外室出身那么平凡，是个做小生意的寡妇，在被地痞流氓欺负的时候，被贾琏救了，俩人这才相识。
“那寡妇在邻里口碑很好，她丈夫喝醉酒后跌到沟里死了，公婆只有一个独子，骂她是丧门星，可她不怨恨，给公婆送终。”
“这么说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了？”
“是，她公婆因为独子丧生后便一病不起，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服侍了两年。”
“她做生意做多久了？”
“她丈夫没了之后便开始做生意。”
“这么说也有段时间了，连地痞流氓都打点不好，又怎么坚持那么长时间呢？”黛玉反问一句。
第120章 吃空饷
卫安娘近日心事重重，每隔一会就询问身边丫头雀儿，那日打听她来历的是什么人。
雀儿心中暗叹一口气，有些无奈说道：“奶奶，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梳着圆髻，戴了根银簪子，手上戴着银镯子银戒指，看起来像普通富户家的人，可是通身气派却和旁人不同，听说话的声也不似本地人。”
“奶奶都问了好几遍了，莫非奶奶怀疑是京里人在打听您？”雀儿口里的京里人指的是贾琏的妻子。
卫安娘很是遗憾摇头说道：“我倒不是怕这个，我只是担心……”但卫安娘素来是有主意的人，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心中想着此路不通，就寻其他路就是了。
而贾琏还不知道自己的事被姜璟和黛玉知道了，黛玉还差人打听卫安娘的来历，他如往日一般，在黄昏时候归家，在外书房把自己的事理了理，便打算用晚饭。
谁知道卫安娘派了雀儿请他过去一趟，贾琏心中有些诧异，这些日子，他和卫安娘井水不犯河水，对外卫安娘是他的外室，为内却清清白白。
贾琏也没耽搁，抬脚往内院而去。他置的院子是个二进的，所以很快到了卫安娘的院子里，她不曾住正房，而是住在了东厢房。
卫安娘请贾琏在中堂坐下，才淡淡说道：“前几日有人打听我的来历，我猜着是林夫人。”
贾琏正端着一杯茶水准备入口，听了卫安娘的话，愣一下才恍然明白卫安娘口里的林夫人是黛玉，一下子没了喝茶的兴趣，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会以为咱俩的事会瞒得过他们吧。”卫安娘反问一句之后，继续说道：“既然知道了，不可能不打听，我便让人在我原来做生意的地方留心一下，果不其然，有京里口音的人打听我的来历。”
“我想着大概是林夫人。”
“可林表妹不曾说起这件事。”贾琏也知道瞒不过姜璟和黛玉，只是这俩人一直沉默。
“或许等着你主动去坦白吧。”卫安娘分析着，“万一我真是你的外室，他们怎么处理都不合适，所以不曾遮掩派人打听我这件事，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知道了，让你主动和他们交代。”卫安娘的话有点绕口，可说得很清楚。
她之所以那么轻易知道林黛玉派人了，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林黛玉不曾让手下的人隐藏踪迹，故意透露出来的。
贾琏有些踌躇。
卫安娘也不催促他，只是端茶抿了一口。
她早就和贾琏说，让贾琏引荐她，偏偏贾琏自己想立个大功，一直遮遮掩掩，甚至对外说她是他的外室。她早就厌烦贾琏这种做法，可偏偏她得靠贾琏牵线。
贾琏想了想还是在次日去见了姜璟。
见着姜璟的时候，他有些尴尬主动提起卫安娘，“我出门谈声音，遇到了贺卫氏被人欺负，便出手相救。”
这个经过，姜璟已经听黛玉说起过了。
贾琏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原本是萍水相逢，我就此撩开了，可是贺卫氏却说，她知道军中一些事。”
姜璟原本懒懒的听着，听贾琏说起这句话，微微坐直了身子。
“贺卫氏的公公和夫君都是军户，后来他夫君因病退役归家了，可是军中账簿里却不曾划去她夫君的名字，一直发着饷银。为此，军中每个月都拿出些钱财安抚她夫君。”
这是吃空饷。
“贺卫氏说不止她一家是这样。”贾琏又补充一句，“为了怕外人知道，我就谎称相中她，纳她为外室。”
贾琏吱吱呜呜，生怕姜璟问他为何一直隐瞒。
姜璟看他神色就明白贾琏想着自己先调查一番，再告诉他，这样功劳更大些。
赵彬对他手下的兵看管很严，不曾让姜璟见过，姜璟更不知晓赵彬到底有多少人。
他听晏先生提起先帝曾整治过吃空饷这件事，只是没想到短短十几年，这件事又上演了。
这不是小事。
兵部每年都会派人核查人数和饷银，可赵彬还敢这么做，可见他和兵部勾搭在一起，而兵部尚书是王子腾……
“贺卫氏还说了什么？”姜璟想问一下细节。
贾琏想了想说道：“贺卫氏打听出来，冒领军饷这事是从赵巡抚来宣府后才出现的，军中的人很是感激赵巡抚。”
“贺卫氏说她夫君和熟识的同僚一起喝酒时，提到赵巡抚满口称赞，说多亏了赵巡抚，他们才能多拿一份钱。”赵彬并不曾独吞饷银，而是把一部分分给士兵一部分收入自己的口袋，既收揽人心又富了自家。
这事便有些棘手了，处理不好甚至会引起哗变，因为查出清楚吃空饷这件事，军士的钱势必会减少，若是不满闹事，可威胁到宣府的安危。
姜璟起身说道：“你随我去见晏先生吧。”
晏先生听完之后，沉默了良久，才和姜璟说道：“当年先帝整治京营吃空饷这件事，武力镇压了许多人。京营兵源充足，可也降低了京营的实力，花费了几年才补够人数，恢复往日的战斗力。”
“宣府是九关之一，这里士兵生活又困苦，大部分人都指望这些银钱，若是取消了，无疑断了其财路，定会心生不满。一旦哗变，宣府有危，你我都会成为罪人。”晏先生一番话让贾琏听得心惊肉跳，他原本还得意抓到赵彬的把柄，可现在才知道抓到的是个双刃剑。
“你写信给陛下，让陛下裁度吧。”晏先生说道，“其实只要把军士的军饷提高上去，他们也更愿意名正言顺拿银子，即使查空饷，也不怕什么。可这事，咱们做不了主。”
晏先生打趣姜璟一句：“幸好你老丈人是户部尚书，照顾你这个女婿，否则从户部要钱可不容易。”
现在刚入腊月，过了年后，内阁要集体商讨一年的开支，结了上一年的支出，商讨本年预算。
若是想让内阁多拨一笔军饷，正好可以趁此。
“其实只要把昧下的银子过了明路就可以，军费不会增加太多的。”姜璟说道，“内阁还能不同意？”
“哼。”晏先生冷笑一声，“宣府兵士饷银增加了，那其他地方呢？也得增加吧，这可不是一大笔开支，与其一同增加，不如减去，保持均衡。”晏先生很是了解内阁做派。
“说不准内阁要把这笔银子要回来。”晏先生面露讥讽，“内阁都是文官出身，养尊处优的，那懂边关的苦。”
这样做看起来没错，却想让人骂人。如今士兵的饷银已经许多年没涨过了，可这物价却一直在涨。
“就看陛下有没有魄力增加士兵的饷银。”姜璟说道。
“回头，你继续对外说贺卫氏是你外室，别打草惊蛇，稍有不慎，或有生命危险。”晏先生并不是恐吓贾琏，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贾琏也有些后怕，觉得自己太大意了，连忙点头。
姜璟便让贾琏先回去，他要和晏先生商讨如何写这封密折。
贾琏犹犹豫豫，张了张嘴。
姜璟直接问道：“还有事情？”
贾琏立马说道：“是有一件，贺卫氏想见表妹。”
姜璟挑眉，贾琏心里一突，可接着说道：“贺卫氏把事情吐露给我的条件，就是向表妹引荐她，我就……”贾琏在姜璟的注视中，声音越来越小。
姜璟倒也没一口拒绝，和贾琏说道：“这我做不了主，我和她说一下，看看她怎么说。”
贾琏这才安心离开。
姜璟和晏先生商讨完密折的事，便回了内院，和黛玉说起这件事。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琏表哥真是多此一举，既然知晓这事，直接和我们说，我们也能早做安排，非要遮遮掩掩，这是没出什么岔子，若是出岔子该如何。而且对外说贺卫氏是他的外室，若贺卫氏还有再嫁之心，岂不是坏了贺卫氏的名声？”
姜璟摸了摸鼻子，他心里的话都让黛玉说出来了。
黛玉吐槽一番，才说道：“贺卫氏是个细心又大胆的，若她真是琏表哥外室，我自然是不见的，可这只是个幌子，倒是可以见一见。”
黛玉不知想起了什么，愤愤说道：“净是添麻烦，若我直接见了，传到表嫂耳中，又是一桩是非。”
姜璟觉得好笑：“他惹的事，让他解释就是了。”
“其实，不如让王氏来宣府。”
黛玉摇头说道：“这不太可能，外祖母还指望表嫂管家呢。”黛玉与王熙凤关系不错，自然不想让王熙凤误解。
可这事又不能走漏风声，黛玉摆了摆手说道，“这次就背个黑锅吧。”
姜璟笑着夸她：“我家娘子就是大气。”
黛玉噗嗤笑出来，心中的郁闷也随着消散。
黛玉怎么都没想到，卫安娘和她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你？”黛玉的记性不差，见着卫安娘第一面，发出一声惊讶。
“我记得你是南直隶徽州府的人，一南一北，你怎么在宣府？”黛玉就是在街上撞到了卫安娘，后续才破了拐卖的案子，解救了英莲。
卫安娘有些意外黛玉还记得她的来历，眼中的眼泪一下子冒出来，心里的委屈心酸也压抑不住。
“我被人卖了。”卫安娘这一句很是平静，不似当年她在黛玉车前喊得撕心裂肺，可是这么一句蕴含无数艰辛和苦泪，让人听了就觉得心酸不已，忍不住落泪。
“当年我打掉了孩子，官府便派人送我归乡，我弟弟是读书人，我父母觉得我坏了家风，不利于我弟弟日后仕途，所以将我卖了，对外和人说我病故了，之后，我兜兜转转来到而来宣府。”
“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母。”黛玉又惊又怒，“你是他们的女儿呀。”
卫安娘垂首不语。
黛玉冷静下来问道：“我也听说了你现在的身份，对于日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想请林夫人给我一口饭吃。”卫安娘之所以想见黛玉，就是想着凭借当年的缘分，让黛玉给她一条出路。
黛玉很是爽快答应：“等事了了，你就来我身边。”她在没见着卫安娘时，听金嬷嬷描述，便觉得卫安娘是个利索能干事的人，如今又添了一层怜悯，想拉卫安娘一把。
卫安娘闻言就要给黛玉下跪，被曲港拉住了。
黛玉说道：“我不是说让你为奴，而是你我订立契约，你为国做事。”
“就像外头雇佣掌柜一般，我雇佣你做事。”黛玉直接说出来。
卫安娘闯荡多年，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不知道黛玉会让她做什么，但她都不怕，很是爽快说道：“那等日后，我再改口唤您一声东家。”
“你在琏表哥那里生活如何？”黛玉对卫安娘很是关切。
“贾大人对我很是礼遇。”卫安娘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我也自知出身卑微，不敢有所妄想。”
黛玉有些无奈，卫安娘容颜不错，很有风韵，贾琏虽然明白卫安娘是重要证人，可未必能管着自己花花肠子，虽然不曾真想发生什么，但也会显露一二贼心，撩拨几句。
“他若是有失礼的地方，你直接说就是了，不必顾忌脸面。”黛玉轻描淡写说道。
卫安娘心中一股暖流经过，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善意了。当年她被拐卖，是因为当街拦下黛玉的车才获救。那时候她是孤注一掷，要么被打死要么获救。
那时候黛玉年纪还小，可却有一颗善心，先是解救了她，又派人给她看病，送她回去。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黑暗中挣扎，知道黛玉来宣府了，才觉得自己看到一丝希望。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了，黛玉还是当年那个心地善良犹如神明一般高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