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宝玉中邪贾家乱

    大明宫,太上皇看着跃动的烛光,神情愈发的冷凝,平安州贾赦传信,找到了义忠亲王旧部暗卫留下的痕迹,但留下的痕迹是——

    [危]

    那些是暗卫,却也是死士,非死不会背主,若非贾赦是废太子心腹,也曾统统摄过太子暗部,也不会认出那几乎快消散的暗号。

    但也正是如此,让贾赦更为心惊,是谁提前找到了废太子遗脉?还能解决掉暗卫,甚至让他们多留下一点暗号的时间都没有?

    贾赦到了平安州后,已经联系了在平安州的,废太子旧部的老人和暗棋,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不得不让贾赦心惊。

    “宣銮仪卫使常浩,即刻觐见。”

    “再去东宫请皇帝过来。”

    废太子遗脉疑似落入有心人手中,不得不告知皇帝了。

    最好他们还在中原地区,而不是去了关外。

    贾恩侯,你最好没把能力都给丢了,完完整整把朕孙儿给带回来。

    ……

    “好啦,该回去读书了,我看你在这儿都玩儿疯了。”

    方三娘扯了扯筠哥儿早已没了婴儿肥的脸,眉目间哪里还有什么母子相见的高兴,“我让张女史去找好船只了,赶紧收拾好东西吧你。”

    方母见状连忙阻止,“三娘你这是干什么,我看筠哥儿乖得很,还有玉姐儿在一旁看着,你是他娘,怎么还赶人走的?”

    方三娘看着一脸无辜朝着方母方父扮可怜的筠哥儿,和一旁忍笑的黛玉,很是无奈,“娘,筠哥儿今年是要参加秋闱的,他要是再在这儿待着,我看你们要把他给惯得不成样子了!”

    方母和方父有些心虚的对视一眼,想要反驳却发现没有理由,而且秋闱科举这样的大事,也确实马虎不得,方父深深一声叹息,“罢了!三娘也没说错,我们老两口也确实狠不下心拘着筠哥儿。”

    “但你也不用这么急,好歹等筠哥儿再修整一天,明天再回吧。”

    方父慈祥地看着筠哥儿,“好孩子,回去听姐姐的话,好生读书,争取一次考上,也给我们老两口长长脸!”

    看似玩儿疯的筠哥儿与黛玉,被方三娘送回了姑苏,船只上,黛玉倚在贵妃椅上,仕女扇遮住了黛玉的下半张脸,但筠哥儿看着黛玉笑弯了的双眼,哪里不明白黛玉这是在看笑话。

    便是黛玉的语调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你可要换身衣服,暗中回去?有护卫在,我一个人回去也没问题的。”

    筠哥儿摇摇头,“不了,一起回去,短时间内不需要我坐镇,秋闱也不是小事,我还真得老老实实苦读一段时间。”

    他还没自信到自己能裸考中举。

    趁着这个月,他去了一趟陈家,陈海盛同样在埋头苦读准备备考今年的科举,而且他算得不错,刘二果真在这个时间段回来了。

    刘二带了不少番邦的东西回来,最重要的当然是番邦各地的消息,但是还不够,无论是消息,还是其他。

    “丝绸,茶叶,瓷器,在外最是畅销和昂贵,这次我们带出去的东西太少了,完全不够支撑更远的航线。”

    “近海的海盗不仅有倭寇,还有我国的海寇,这些落草为寇的海盗虽为海盗,大多劫掠的确实番邦的海贼,小人这次雇佣了部分海盗。”

    ……

    只有真正出海,才能知道海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将下一步计划布置好,又有紫麟卫的人在广东那边跟进,他也不必太过操心,毕竟,他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

    当然,这次刘二带回来的真金白银和国外的稀奇玩意儿,也是实打实的。

    “小外甥女也半岁了,我们还没见过呢,等回了林园,我们挑些出来给外甥女和大姐姐送去。”

    黛玉不禁点头,补充道:“陛下既然知道这批货物,那你也该送一些去宫里,还有三公主那也莫忘了。”

    “不会不会,都记着呢。”筠哥儿一边计算着东西和价值,一边和黛玉继续道:“就是要辛苦姐姐帮我累一累了。”

    黛玉打趣他道,“你也知道麻烦我呢,既然知道回去后就好生读书,也让我轻松一些。”

    “说来也是有意思,我明明是回姑苏顺带放个假好生休息的,到头来竟也不比你轻松。”可以说筠哥儿能顺利隐身,少不了黛玉的帮助。黛玉说着就撑着脑袋摇了摇,“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比在京城放松。”

    这种放松,是精神层面的放松。

    筠哥儿和黛玉那是感同身受,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京城啊,最繁华,也最危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姑苏的林园姐弟一心,家宅和乐,京城的荣国府却再次占据了京城的头版头条——荣国府的二公子,他中邪啦!

    “这好端端的,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太太头发又白了不少,最疼爱的孙子不明不白的遭了殃,就那样疯傻痴癫,请了大夫,道士,和尚,却依旧不见好。

    “儿女之数,皆为天命,母亲,已经这么多天了,想是天意如此,由他们去吧。”贾政别过脸,一声喟叹,道尽了无奈。

    老太太闻言是立马扬起了拐杖,怒斥:“我打你个不肖子孙!你就是这么当爹的?!”

    这是亲爹啊,这是要放弃这个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赵姨娘在旁眼珠子一转,假惺惺劝道:“老太太,老爷也是心疼,哥儿这口气不断,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不是我们不救,是能找的都找了啊!”

    老太太当即拐杖拐弯,力拔山兮气盖世,“你算是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寻常宝玉被他老子吓到,都是你这□□挑唆!哥儿死了,我一个也不饶!”

    赵姨娘再得宠,也只是一个妾室,贾政都不敢反抗盛怒的贾母,何况是她?

    贾母一边哭一边骂,贾政心里不是滋味,呵退一旁躲避的赵姨娘,自己上来顶着老母亲的骂劝慰。

    贾母见状更是为孙子心凉,这个爹哪里是为了母亲,分明是为了保护这个奴婢,分明是不把儿子的命当命!贾母是真的哭得心肝颤,儿孙不孝啊!

    却在这时,有人来报,棺椁已经做好,请老爷出去看,这都不叫火上浇油了,这是直接浇了油还煽了风,可不闹得个天翻地覆。

    贾敏来探望母亲时,见到的就是如此乱象。

    好多歹说,荣国府总算是面上恢复了平静,看着贾母苍老的面庞,贾敏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

    梦境中,是宝玉和王熙凤一起中邪,如今贾赦一脉已经离开了京城去了平安州,只有宝玉一人,竟还是发生了中邪事件。

    在梦中,是一个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用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给解决的。

    道人,和尚。

    当初要化玉儿出家的,也是这个癞头和尚,筠哥儿也说过,这癞头和尚一定有问题,在宝玉中邪后贾敏和林如海就有派人暗中盯着,准备抓住这一僧一道,谁知这一次,和尚和道人竟然没有出现吗?

    玉儿所谓的渡劫早就乱成了一通,若是这和尚和道人在关注,早该发现不对,不敢出来看似没有问题。

    但是想到筠哥儿跟她和老爷说的,关注着荣国府,关注着这个通灵宝玉,这块玉,一定有问题。

    既然玉重要,宝玉也重要,那这个关键时刻还不出来,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没胆子出来了?已经不足为惧?

    既如此,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女儿有一计,或许可试试。”

    贾母闻言颤抖着手抓住了贾敏手腕,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杆,“敏儿,我的敏儿,王氏怨我溺爱你,可她哪里明白,只有敏儿你最是贴心。”

    “王氏和你哥都是黑心的,敏儿啊!”

    贾敏叹了口气,安慰了贾母好一会儿,等贾母冷静下来后,才一脸拿不准地开口,跟贾母说计策,不过却是一反常态的先问道:“母亲,我听说宝玉是衔玉而生的,不知这玉可有神异之处?可否试着救宝玉这个主人?”

    贾母脸色顿时有些慌乱和不确定,良久,才咬牙道,“敏儿,我跟你说句实话,这玉的确是宝玉出生就伴有的,但若说神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宝玉不能离开这玉太远,太久,否则宝玉便跟没了魂儿一样!”

    “再有便是这玉,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挥作用。”

    贾母直勾勾看着贾敏,“敏儿,你想什么说,直说就是了!”

    贾敏无声握住贾母的手,“母亲,王氏当初糊涂,但既然这么多年,宝玉都无事,便说明天家海纳百川,容得下一个宝玉。”

    “只是母亲,我听得这通灵宝玉的神异后,却是改变了我的想法,母亲,这玉在我看来,倒不似神玉,反似邪祟。”

    贾母一惊,正欲反驳,贾敏却继续道,“因这玉,险些让贾府被贴上谋逆之心的标签,宝玉不得不被养得没有出息,此为家祸,又因这玉,宝玉得时时刻刻带着不离身,可谓是受玉辖制,不似玉只主人,反似被玉所奴,此为人祸。”

    “母亲,如今我有一法,若是运气好,不仅能让宝玉脱离玉的控制,更能让宝玉摆脱衔玉而生这个祥瑞名头,彻底让天家放心!”

    “母亲,宝玉已经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医不好宝玉,也能医好一部分贾府。”

    贾敏已经离开了,贾母却还是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房梁,怎么就到这一步了?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非得如此吗?明明元春都已经封妃了。

    可是想到宝玉如今就吊着一口气,家中下一代男丁,除了宝玉,没人能在外行走维系着关系了。

    别看宝玉不喜朝堂,可在世家交际上,小一辈除了已经分宗出去的贾琏,就属宝玉最拿得出手了。

    整个贾家,看似暂且平静了下来,内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如今贾赦一脉分宗,这威平将军府,可不就只有贾政一脉,其中贾兰一脉又是长房嫡孙。

    贾兰和李纨安安静静当着透明人,李纨给贾兰挡住了外面的混乱,贾兰甚至还能静下心来读书。但李纨心里就真的没怨吗?

    王夫人在佛堂拜佛,难得诚恳,真心求佛祖保佑,这谁又能说这不是王夫人平时所为得到的反噬?

    赵姨娘有些不甘,神色并不愉快,贾政一个人在书房,背着手走来走去,眉目紧锁。

    吱呀——

    “二哥倒是狠心。”

    贾政见贾敏真的来了,松了口气,听到贾敏的讽刺,贾政却只有叹息,“非我狠心,而是宝玉本就救无可救,又何苦强留一口气受折磨。”

    贾敏垂眸,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哥哥真的觉得,趁此无了宝玉,贾家便能安全,便能摆脱王家?”

    “二哥,什么时候,贾家的命运不靠家主决定,而是靠孩子了?”

    贾敏哪里不知道贾政在想什么?找了那么多人就救不了,干脆就不救了,一来贾府没有了衔玉而生的公子,二来王夫人也没有了后续的倚仗,长房又和王夫人离心,如以一来,百年后爵位也不会“送给”王家。

    贾政真的蠢到看不出赵姨娘的恶意吗?怎么可能,赵姨娘和贾环,说到底也是贾政惯出来的。

    “二哥直说吧,叫妹妹来做什么?”

    贾政给贾敏倒了一杯热茶,脸上满是愁绪,“小妹若是男儿,我只把贾府交给小妹,早没了这些祸事。”

    “母亲已经平静了下来,愚兄想问问小妹,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见贾敏有些诧异地抬眸,贾政一声长叹,“虎毒尚且不食子,能救宝玉,我自然是希望救的。”

    是吗?贾敏对此保持怀疑,却没有真的问出口,只思索一番,就将她给贾母说的话说给了贾政听。

    不似贾母对宝玉是否真能被救回来的迟疑,贾政当即眼睛发亮,“小妹可真是女中诸葛!”

    “如此一来,这催命符一般的通灵宝玉,便彻底解决了啊!”

    贾政喜笑着脸,想到这几天的大肆请大夫和和尚道士,京中也传遍了,这时候再让王氏进宫一趟,让元春求一求当今,请护国寺的方丈出手……

    你说他自己出面?他贾政可真没几个面子,尤其是在他说出了那两句讨贾母打的话后,还是王氏出面求元春,更为自然。

    见贾政上了心,贾敏说不出什么感觉,宝玉能救回来吗?她不知道,但筠哥儿的安排,她算是做到了。

    如筠哥儿所说,这邪玉不在宝玉身边,与关键人物分开,对他们的威胁,自然也就小了。

    第92章 分卷著书传思想

    宫中,自然也听闻了贾府的乱事。

    两位皇子凑在一起,大皇子嗑着瓜子,啧啧两声,“二弟,你说这宝玉还有救吗?”

    已经是三月,二皇子腿上却还盖着一层毯子,“谁知道呢,但贾宝玉身上那块玉,看样子也就是个假货了。”

    大皇子嗤笑一声,“可不就是,贾府的人也是心大,控制嫡孙的邪玉竟也当宝贝护着,如今还能让嫡孙中邪?我看倒是像被人给害了,平白无故的,怎的全府就他一个出了事?”

    二皇子闻言颔首,“贾府内部混乱,不患寡患不均,迟早的事,只是史老太君还是老了,这一次不彻查,下面人的心就彻底乱了。”

    “所以为什么不彻查?难不成真的相信是中邪?”大皇子不甚理解。

    二皇子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方外人士都说不出原因,他们如何查?不过若真的是人祸,这背后之人倒是不能放任。”

    别看二皇子平时身体虚弱,说话也轻声细语,待人温和,可到底是皇家子嗣,哪里能真的无害柔弱?

    大皇子在二皇子的提醒下也一改懒散看戏,正视了起来,“若是人为,倒是条毒蛇,好在宫中向来警惕这些……”

    贾政没有出面找王夫人,而是去了贾母那里。

    到最后,贾母并没有吩咐王夫人进宫看元春,而是自己进了宫。

    当初衔玉而生的言论传得如此快,就和王夫人脱不开关系,关键时刻,贾母只能自己上才安心。

    从皇后那里得到消息老祖宗进了宫,元春惊喜过后却是深深的担忧,老祖宗年纪大了,怎么会亲自入宫求见,莫非家中出了事?

    等见了老祖宗,听说了宝玉的事情,元春登时就红了眼眶,未进宫来,宝玉便是她启蒙教导的,长姐如母这话,放在元春身上再合适不过。

    尤其是如今元春在宫中多年,更知道一些忌讳。

    “祖母放心,我这就去求皇后娘娘,若真是邪玉作祟,这一次解决了,宝玉也算安全了。”

    元春第一个去求皇后而不是皇帝,并非是是否得宠的缘故,而是皇后才是她的直属上司。

    皇后听闻元春的请求,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蹙,想到澈儿之前在自己身旁说起的,从南书房听到的一些宫外趣事,以及和大皇子的探讨,皇后没有立即答应,“此事本宫已然知晓,你且安心回去,若是邪祟作乱,本宫和陛下必然不会做事不管。”

    “臣妾多谢娘娘!”

    皇后漠然看着元春恭敬的离开后,才对一旁的瑞露道:“陛下忙完后,把陛下请过来吧。”

    **

    “听说了吗?荣国府的宝二爷中邪惊动了护国寺呢!”

    “什么护国寺,听说是贾府的老封君入宫求的贾妃,这宝二爷好歹也是陛下小舅子…”

    “嘘!你这话也说得?什么小舅子,又不是皇后的兄弟!”

    “你们这都落后了,据说是那贾宝玉,你们还记得他衔玉而生的,说是那玉是邪玉呢,反噬主人!”

    “豁,你们还真信什么衔玉而生啊?我看不是神玉也不是邪玉,就是内宅争宠手段罢了,这贾府当家夫人,用这手段太正常了。”

    别看大家都是纨绔子弟,都是一群男的,吃瓜又不分男女。

    “可不就是,”一旁的潘临风潘少爷嗤笑,“哪里是邪玉作祟,贾家内斗罢了,听说荣国府当家主母眼里只有二房,懂了吧?”

    外面传得满天飞的小道消息自然也传入贾府家丁口中。

    当贾母想到得知消息的时候,当然也瞒不过她。

    贾母沉沉叹了口气,治家不严,总比其他要好,也不知道宝玉,如今在护国寺,怎么样了。

    是的,宝玉被护国寺心觉大师检查一番后,心觉大师便闭目了许久,才道:“老太君,贫僧需带小公子回护国寺,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见分晓。”

    老和尚没有说原因,只道出了结果,且这结果还要四十九天,还不能保证,这可是护国寺的心觉大师,上一任主持!

    贾母再是舍不得,可事到临头,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尤其是,跨出了这一步,又怎么能事到临头就退了呢?

    老和尚带回了贾宝玉。

    难不成贾宝玉真的能被救回来?赵姨娘有些心慌,马道婆可是说了万无一失的,可那是护国寺的上任住持……

    赵姨娘捏着手绢在屋内漫无目的转了好几圈,决定悄悄再去找一找马道婆!

    可赵国栋那边回来的消息却是马道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据说还有官兵去过,赵姨娘脸色顿时就白了。

    马道婆自然是被紫麟卫查抄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马道婆在贵妇圈中竟有不小的影响力,生意遍布大半个京师,敛财手段堪称一绝。

    又因为她本身有点能力,为了敛财做了不少阴私的事。

    紫麟卫赶紧上报,这马道婆掌握的隐私情报,竟能弥补他们不少后宅的空缺,看清哪些家族和哪些家族史暗通曲款!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陛下,可要留此人?”

    当今看着马道婆做过的隐私,不知不觉让新出声的婴儿智力受损,或者身有残缺……

    太过于阴狠毒辣。

    “杀。”

    这样的毒蛇,留不得,多看一眼都嫌脏。

    处理完罪魁祸首,当今到了护国寺,心觉大师已经是个老和尚了,若非当今亲自相邀,他是不会出山,只会让弟子服其劳的。

    心觉大师看着当今,当今还是不够自信。

    “大师,这罪魁祸首已经抓住,贾宝玉可清醒了?”

    事实上,心觉大师一眼就看出来贾宝玉是中了邪咒,但当今目的是那块玉,心觉大师自然不会多事,直接把贾宝玉带回了护国寺。

    “再过几日,想来能够清醒,只那是治标不治本。”心觉大师带着当今走到宝玉所在的偏殿,虽是偏殿,上面也供奉了佛祖菩萨。

    而那块玉,如今正在佛前供着。

    “这玉……”

    心觉大师缓缓摩挲的佛珠,“此玉似非凡俗之物,贫僧看不太透,然上面却也有孽缘,此物沾染了污浊,长久佩戴,会影响人的心智品行,贾宝玉便是几日后清醒了,也离不开此玉。若要彻底能离开此玉,得等这玉在佛前洗净污浊尘垢。”

    也就是说,若要治本,治的是这个所谓的通灵宝玉,等这玉彻底清净后,宝玉才可离开这玉,离开这座护国寺。

    当今眸光一闪,“大师的意思是,这玉清除污浊后,便是灵玉了?”

    大师笑笑摇头,“陛下以为,这玉如何便沾染了凡俗的污浊?”

    当今一怔,大师喟叹,“仙凡有别,若强行沾染,只会愈发浑噩,沉溺魔障之中。这玉,倒是个烫手山芋。”

    当今想到大儿子曾说过的,贾宝玉离玉久一点就会痴傻,再想到大师的言语,心思也正了回来,“如此看来,这仙玉,却也和邪玉无差了。”

    远在姑苏的筠哥儿心神一动,看向了京城方向,久久无言。

    京中,出了何事?竟让他感觉因果轻了不少?

    待消息传到姑苏,筠哥儿看到贾敏在信中详细说明的经过,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喜悦,通灵宝玉,可算是解决了。

    当初发现那玉不同寻常,他也的确在外打听过有名的和尚道士,但是都不尽人意,尤其是这玉还能“挟制”主人。

    筠哥儿思来想去,在得知忠顺王拜师张道长后,他才有了一个想法,若说最顶尖的和尚道士何处寻找,找宫里就对了。

    可偏生又陷入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宝玉的身份,以及出生异象的问题,也因此,筠哥儿只能暂且将这个想法压下。

    贾敏曾将梦中的剧情告诉过筠哥儿,筠哥儿也记得有这一出,但毕竟如今的发展已经改变太多。

    于是筠哥儿只是在下江南之前给林如海和贾敏提了一嘴,若是宝玉陷入梦魇,一定不要错过机会,尤其是要注意蹲点的一僧一道!

    只是不曾想,这么多天了,宝玉已经快不行了,那一僧一道竟然一点踪迹也无!

    于是林家夫妇二人果断出手,说动贾母和贾政,一僧一道虽未曾抓住,但通灵宝玉可算是摆脱了。

    护国寺里的真僧,靠近宫中又有龙气余威震慑,管他是魔是仙,都得盘着!

    如今消息传来,筠哥儿可算是了了一间心事。

    **

    储睢的书房,作为弟子的黛玉在帮忙整理着书架,忽然,黛玉眼神一凝,取出了书架上的一本蓝色书封的书,前后看了看,翻开了内页,这本书,比旁边的书,更新,也更旧。

    更新,是更干净,而更旧,是因为这本书翻阅更多,边角翻阅的痕迹更明显。

    “这是……老师的手抄本?”

    黛玉虽现在在储睢身边的时间不算久,但也认出了储睢的字体。

    这一看,便看了进去。

    储睢见邵夫人已经快做好饭菜了,这才察觉徒弟还没出来,储睢有些纳闷,黛玉也不是慢吞吞的性子啊?

    储睢放下书本起身,去书房找弟子,推开了书房的门,门扉声惊扰了书架前的黛玉,黛玉一个抬头,眨眨眼,脑子重置了一瞬,这才往门那边转头,就见着自己老师逆着光,目光缓缓停留在了自己手上的书上,然后,脸色惊慌,竟毫无一点心机城府……

    黛玉回头,再看了眼书中老师自己做的注释和理解,合上了书页,从椅子上缓缓跳下,走到储睢身前,很是尊师重道,“老师,您的书。”

    储睢半晌无言,目光紧紧盯着这没有书名的书。

    黛玉歪头,“老师,您的注解和想法让玉儿醍醐灌顶,一时沉浸其中,待会儿玉儿会把剩下的书架给整理好的。”

    储睢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书本,干笑,“玉儿你看了多少了?”

    黛玉一边将还未彻底回神的储睢引到书案后坐下,怕自己老师给摔了,一边给储睢倒茶,回答道,“只一小半,老师且放心,玉儿不会往外说的。”

    储睢一边喝水冷静,一边又听到了黛玉特别“贴心”的保证,差点给呛到了,好了,没跑了,这小狐狸怕是把自己的想法主张都给猜到了。

    “一本注释罢了,为师担心什么。”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承认又是一回事,天塌下来,还有老师的嘴个顶着。

    黛玉是个好孩子,干不来筠哥儿的拆台,但论胆子,姐弟俩是一脉相承,黛玉并没有理会老师的犟嘴,而是提出建议,“老师的想法,利民,却不利勋贵官员,且限君,若是老师以此主张进入庙堂,怕是老太傅也护不得老师。”

    “玉儿是想问,老师是想入仕,还是将学说给传下去?”

    储睢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瘦弱的弟子,利百姓,限特权,法为上,这便是他的主张,而黛玉看的那本,不过是自己手抄的韩非子,以及自己的注释批注。但自己的想法,并未全部写在其中,而黛玉却能总结出自己的想法,这就是黛玉的看了一小部分?糊弄他呢?

    储睢和黛玉对视,竟是储睢先别开眼,“玉儿,你还小。”

    黛玉歪头,却没有一点退让,“可我是老师弟子,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师有惑,弟子自然也应当去解决。”

    “老师,诗以言情,文可载志,在看了这本手抄书后,您那些诗,寄托的思想还能真的瞒过弟子吗?”

    “老师,您并不甘心只在外教书的,对吗?”

    所以,不得志,这才是储睢“寄情山水”,“在外教书”,“无心朝堂”的“洒脱”之人,能写出伤春悲秋诗风的根本原因。

    储睢低头,空白的书名,如同他空白的入仕之路。

    黛玉小脑瓜子转得快得很,“老师,您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现在入朝堂,您玩不过的,毕竟连我也瞒不过。”

    储睢老脸一红,也不等黛玉说后面的,立马反驳,“胡说!什么叫我连你也瞒不过!”

    黛玉脆生生开口,语气很是无辜,“老师,其实之前筠哥儿就跟我说了,说老师您估计是学法家思想的,您指导他之后不是有时候会聊天吗?您都快被他套话给套完了。”

    储睢:“?!!”

    “所以我看到五蠹之类的内容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没想到老师您在原来的学说之上有了自己的理解,并且更为胆大罢了。”

    黛玉真诚看着储睢,“老师,弟子不是想笑话您,而是真心为您考虑,至少现在的朝堂,您真的玩儿不转,老师,您何不尝试将自己的思想做个整理梳理,如韩非一般著书留于后世呢?”

    储睢的脸色还有些红,眼神却有些松动。

    黛玉继续道,“我知道您有顾虑,所以为什么不尝试一卷一卷写呢,有些明知不可为的,过于大胆的,您不往外发不就是了?”

    “若只是限制勋贵或者高官,一点点透出去,总会被用上的。”

    皇帝想限制勋贵权臣,这是君臣博弈,权臣也想限制勋贵和皇权,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当时机成熟,哪怕储睢的理念不是儒家思想,但只要对“他们”有益,总会被宣扬,给用上,还会套上一层“大义”的皮。如此一来,时间异常,勋贵权贵相互制约,温水煮青蛙,朝堂上会更守法,也会是事实。

    黛玉朱唇轻齿,却在三言两语间算计了朝堂诸君。储睢默默抱紧了自己,他果然太良善,不是入朝堂的料。

    “至于其他,老师,朱子当时的学说不也一样被抨击,可朱子死后,不也成圣了?”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

    储睢却只是厌恶,不是对黛玉的,而是对那些程朱理学的‘儒生’的,“别,我可不想自己的思想被曲解,被反对者拿来做了武器。”

    死了的圣人,才是圣人,因为不会说话。

    “这话你万不可再说,现在那些个文人,一个个跟个疯狗一样,眼里容不得一点反对。”但储睢对黛玉的态度,却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再像进门时的紧绷,反而恢复了以往的亲近。

    “至于著书分卷……容我再想想。”

    毕竟,一旦著书发表,那就是法家学派有人出仕了,他怕那些个儒生,又开始打压其余的学说门派,怕打破如今其余百家隐世的状态,多掀起风浪,而其他的同好们,又没个准备。

    不过黛玉的建议,储睢也是听进去了,也理解了意思,也就是说,限制特权,可以先写限制高官勋贵等阶层的特权,但是不把皇权皇家给牵扯进去,一步步来试探。至少这样,是绝对的安全,毕竟古往今来的儒生,还都有大同的理想呢,也没见君王如何,毕竟都知道“不可能”。

    黛玉这时候乖乖点头,也没再继续劝老师,储睢叹了口气,他徒弟说得不错,他现在这个心理状态,还真不适合官场,他爹看得准啊……就是,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徒弟啊,这事儿,你不跟外人说,那筠哥儿那儿呢?筠哥儿知道了,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黛玉有些心虚,面上甜甜笑着,“老师,筠哥儿看起来调皮,其实很乖的,很知道度的。”

    你这么一说,老师我更不安了。

    黛玉挠挠头,“老师,那我再给您透露一点?”

    储睢挑眉,只听黛玉道,“老师,在京中,筠哥儿得名师教导,可不仅有老太傅和儒家名仕,还有兵部户部……”

    这些他当然知道,用得着单独说?除非……

    黛玉又道,“筠哥儿的性子您也知道,等他科举入了朝堂,朝堂估计就安生不了了,老师,您虽然不适合朝堂,但著书育人,未必不能普及学说,未必不能完成心中抱负和理念。”

    储睢沉思,黛玉的潜台词是,儒家把控天下学说,把握“大义”的现状,会发生改变吗?是筠哥儿的政治理念,还是……圣人的想法?

    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如今的儒家,已经占据了不小的“势”,这个势,已经到了影响朝堂政令,影响皇权的地步,毕竟——儒家占据了“理”的解释权,便是所谓正统的解释,也受到了儒学的掣肘。

    因为儒家门生遍布天下,黑的白的都是他们在说。圣人对儒家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没了儒家,天子又会选择哪一家?法家吗?上一个选择法家的,是二世而亡的秦,哪怕以后的王朝内里也在用法,但也会披一层皮,且不会让其独大,他们法家,不可能,所以,若是真如他的猜测,是又要进入大争之世了吗?

    学术的争端,从来不能令人小觑。

    或许,他该和其他法家的同好,一起商量了。

    这些年走南闯北,可不仅仅是教书,结识同好,必不可免。

    储睢揉了一把黛玉的脑袋,他这个弟子,还有弟子的弟弟,太聪慧了,怕是就算黛玉今天没有发现这本手抄书籍,再多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也能推测出来一些东西,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你们师徒还在磨蹭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吃了饭再说!”

    邵夫人等不来这师徒二人,只得亲自来催了,师徒二人这才记起该吃饭了,储睢起身推了推黛玉的背,不住的使眼色。

    “来啦,师娘我来了!”

    “师娘,我错了,我看书看入迷了,让老师给我解惑呢。”

    看着挽着她手臂撒娇的黛玉,邵夫人斜了一眼储睢,捏了捏黛玉鼻子,“你就惯着他吧。”

    储睢:???

    不是,谁惯着谁啊?

    第93章 少年解元惹质疑

    秋,八月九日,在黛玉和储睢的陪同下,筠哥儿进入了考场。

    三场考试,每场三个日夜,这都要筠哥儿一个人扛下来,这不仅是考脑子,也是考身体素质。

    “筠哥儿常年习武,你要相信他。”

    储睢见小徒弟一脸担忧,又见秦硕这个木头在一旁一动不动,只能自己上前,安慰安慰。

    考生已经全部进场,黛玉这才收回视线,一颗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我知道他能坚持,就是担心他运气不好,分到臭号,他最是讲究了。”

    讲究的筠哥儿运气不错,没有分到臭号,但是就算没有臭号,这个条件也真的不咋样,空间太小了,单纯写字还好,可是要睡觉就难受了,便是他这个十一岁的未成年躺下,腿都不能伸直,更别说成人了。

    第一场考试的两夜三天结束,筠哥儿赶紧呼出口气跑出了考场,考场外已经有不少家人和侍从在等待,黛玉他们也在,筠哥儿一出来他们就看见了。

    黛玉眼睛一亮,颠了颠脚尖生怕筠哥儿看不见,“筠哥儿,这儿!”

    筠哥儿听见声音也是激动得不行,撒开腿就往秦师父他们这儿跑,然后,筠哥儿低下头,看着抵在他胸前的,大刀的刀柄,再看退后几步,眼神心虚,用手绢捂住鼻子的黛玉……

    储睢是考过乡试的,早有预料,根本就没有来接筠哥儿,早早就回了姑苏继续教书!

    等筠哥儿洗完澡后徐子言他们才挂着个笑脸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们都没有问筠哥儿考得怎么样,怕影响筠哥儿的心态,谁料筠哥儿心态比谁都好,“呼,舒服!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今晚好生睡个觉,明天继续考试,为了以防万一,今晚你也不能放开了吃。”徐子言好心提醒。

    筠哥儿也理解,听话点头。

    这是以防万一怕胃里东西多了,明天进入考场后忍不住拉屎呢。

    考场的确是有茅厕,但是一旦去茅厕拉,那考卷上就会被盖上一个黑色的屎戳子,有了这个,那基本上就无望了,很影响试卷评分的。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有些人宁愿拉在号舍也不去茅厕,但是也就会造成考场的味道……

    这也是为何,科举那么难了,那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等三场考试彻底考完,饶是从小习武锻炼的筠哥儿,都瘦了一圈,直把黛玉心疼的不行。

    “是直接回姑苏,还是等九月出成绩?”黛玉问。

    如今还在等筠哥儿的也就黛玉,秦师父,明玕和看筠哥儿受苦模样的徐子言。

    筠哥儿想了想,“就在应天等吧,也等不了多久,我们也好再玩玩儿,姑苏都玩儿遍了。”

    “明玕也趁机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

    虽是在金陵应天,住的就客栈,但筠哥儿也真真切切过了好一段时间的神仙日子,还因为不在姑苏林园,秦师父都没催他练武了!

    也就导致筠哥儿这近一个月,不仅瘦的一圈给补回来了,还多长了一圈肉!

    噼里啪吧的鞭炮声,喧嚣热闹的锣鼓声在应天响彻,并向外推展,好些骏马向外奔走,去张贴喜讯。

    姑苏林园,筠哥儿院落中,那一大枝桂花已经高了不少,成了一颗小小的桂花树,虽然树干还很细,却也有半人高,点缀着细碎的丹桂。

    只是筠哥儿一行人现在却也无法欣赏,他们如今还在应天的客栈中,提前定好了包厢,早早等候,只待官府张榜。

    明玕本来打算下去等的,来得早,徐子言却建议直接等唱榜,担心明玕到时候挤不出来,不得不说,徐子言果然是有经验的。

    当然,他们一行人能如此淡定的前提,还是筠哥儿考完试后心里其实就有了谱,更别提事后他还默写了一道让储睢点评。

    不出他们所料,无数学子书生,家丁小厮同时向贴榜处狂挤,只为看清榜上的姓名。

    唱榜的小吏放开了喉咙,只因人群太过于吵闹。

    “金陵省乡试第二名——溧阳籍包徽——”

    一青年书生在人群中,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榜上的姓名,第二名,他怎么会是第二名,书院里能和他竞争的都已经在他之下了,竟然还有黑马吗?他忽略了谁?

    围观的和听不清唱榜的人可不管他的心思,一个个起劲得很,尤其是那些准备榜下捉婿的,四下张望,都准备找出这个亚元老爷!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呼吸陡然变重的,穿着昂贵的,却没有小厮家丁,自己往里挤的青年,握紧了拳头一副加油打气的模样,也不继续往里面挤了,眼巴巴盯着唱榜的小吏。

    难不成,他屡战屡败多年,今年竟然踩了狗屎运,得了个第一名吗?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呢?

    “第一名——姑苏籍林筠——”

    青年眼中的侥幸啪嗒一下就熄灭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来又要准备再战一次了!”

    包厢中,筠哥儿一行人都不禁欢呼了起来!

    “少爷!您中了!”

    “筠哥儿!你太棒了!”

    “解元呐!”

    就是下面的人群也是一阵热浪接过一阵。

    “这姑苏林筠,这名字我怎么觉得好熟悉?”

    “嘶,我想起来了,话剧的主事人就是这个林小驸马啊!砸戏楼的就是他!”

    “天呐!十一岁的解元,明年再参加会试若是中了……”

    “陛下果真会看人,早早就把好女婿给选中了!嗨呀,早知道林大人在扬州的时候……”

    小吏也不由得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那可不是,官老爷们等结果出来发现解元是十一岁的林筠,当时就激动得不行,少年神童,管他是在哪儿学的,都是本地的政绩!他们府衙这阵子伙食都好了不少呢,因为老爷们高兴。

    却就在这时:“我不服!”

    一阵突兀的质疑声,让周围的声音顿时一停,唱榜完成的小吏立马皱眉,呵斥,“你是何人!有何理由旨意科举结果!”

    这岂不是拍着他们的脸说他们官府作假吗?!

    一旁的青年也很是不满,你不服就不服,吵吵闹闹作甚?要是吵闹就能上榜,他早吵了!

    遂不满,呵斥,“你落榜了就回家继续读书去!爷我落榜好几次不也老老实实继续考,合着别人中了就是有假?你这心态要我说,就是中了也不能做个好官!”

    “就是就是,一边去,别打扰我们!”

    “心态真差,怪不得中不了!”

    “这位兄台屡败屡战,如此有毅力,定有榜上有名的一天!”

    那书生却是更加激动,“我乃包徽!榜上的第二名!我拜师应天书院李公,曾辩倒过衍圣公弟子,从童生试到院试皆是第一名!”

    “那林筠不过是个砸戏楼和忠顺王一起听曲儿的纨绔子弟,更只有十一岁,就因为身份高就得第一名?我不服!”

    “便是他从前的考试,也不见得有多么突出!这一来就乡试第一,我还不能质疑吗?!”

    听到他竟然是第二名亚元,周围起哄嘲笑的人顿时就闭嘴了,一个个安静了下来,眼睛来回看,生怕错过什么剧情。

    就是唱榜的小吏都不由得蹙眉。

    包徽见没有反驳,更是一声冷笑,“怎么?出榜的日子,解元老爷家都没有人来看榜吗?还是说早就知道了结果?如今竟都没人反驳!”

    包厢中的几人顿时一个个都冷下了脸,明玕更是差点直接冲下去,秦师父握刀的力度都更大了。

    “这人好生无理!”黛玉站起身,“且让我去会会他!”

    筠哥儿一把拦下黛玉,“明玕你护好姐姐,师父,你陪我下去!”

    就在书生洋洋洒洒一通质疑不公后,秦硕握着刀成功开路,带着筠哥儿走到了人群中。

    “你既然质疑不公,那你直接去官府报案就是,你若是怕官府包庇,那你也可以进京告状,但是你敢吗?”

    筠哥儿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你拿我身份做文章,是不是又要说官府和陛下都会包庇我,所以你不敢报官?”

    “呵,我如今都站出来了,你还怕什么?只要你报官走流程,这么大的乡试案,朝廷定然会有专人来查,难不成你觉得朝廷,觉得陛下会因为我一个小儿,而拿朝廷信誉开玩笑吗?”

    “京中可不止我一个驸马,我倒是颇为幸运,让你看得起了,认为我有这么大魅力,呵呵。”

    是啊,都闹成这种情况了,只要包徽去告状,朝廷肯定只能秉公审理。

    若是驸马就能考解元,那其他驸马怎么不考?就算要给筠哥儿开绿灯,那低调进入殿试才是最好的方式。

    众人看向包徽的眼光顿时不对了,这也太输不起了,既不服输又不敢去报官,噫,真是丢人!

    包徽被将了一军,却还是脑子转得极快,一点不认为自己的质疑有问题,“那你可敢和我辩论一场!”

    秦硕眼中划过一抹不屑,为扬名尔。

    筠哥儿不接招,“你这好没道理,乡试共三场,九天六夜,七九五共二十一篇文章,内容更是涵盖甚广,若是今日以辩论就定了我这解元真假……”

    筠哥儿笑得很是嘲讽,一点也掩盖,“干脆万千学子,都去学白马非马得了。”白马非马,名家之言,以辩论著称。

    早先打诨的青年脸上满是吃瓜的兴奋,赶紧道:“对对对,照你这意思,这乡试干脆别举行了,直接来辩论赛得了。”

    “再说了,人家小公子虽然只有十一岁,可你自己不也知道人家是驸马吗?谁还不知道林驸马是和皇子一起读书和名师教导的?这第一名就非得给你你才觉得没问题?有病吧!”

    包徽气得发抖,这哪儿来的马屁精坏他好事!他真不信他能输给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可要是报官,他也不信官府不会官官相护!

    “有本事像殿试后一样张贴考卷!”

    筠哥儿看包徽气成那样,摇摇头,心态太差,便是当了官也只能是炮灰,遂没了兴趣,淡淡道,“你以为你是谁?殿试多少张试卷,乡试多少张?你说张贴就张贴?”

    “你去报了案,我原版,非抄录版都能看到,你倒是去啊?你凭什么觉得,你一张嘴质疑,别人就得按你说的来?真有冤假错案,谁会在这儿逼逼,早就去告御状了!”

    “你无非就是心里清楚,怕诬告担责罢了。”

    筠哥儿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委婉了,实在是这人心态太差了,一点失败也无法接受,他怕他再说得凶一点,这人能直接吐血。

    “师父,我们回去吧,管家爷爷怕是等急了,没不要和不相干的耽误时间。”

    又对之前帮他说话的青年道:“多谢这位师兄仗义执言,我听闻师兄屡败屡战,师兄之心性,筠深感钦佩,今日不巧,家中还有人等待,若来日师兄路过姑苏林园,或到了京中,筠必和师兄痛饮一杯。”

    两人相互见了一个礼,已然达成默契,都不在多言,君子之交淡如水。

    秦硕冷眼扫了包徽一眼,浑身的气势让他周围留出一阵空白地带,安稳护着筠哥儿离开了此地。

    “大好的日子就被包徽给毁了!”黛玉气不过,在回程的路上了,还没消气,“不行,下次遇到这种事儿,筠哥儿你拦我我也要下去,把气给消了才是,你今天对那人,也太和气了!”

    却在下一瞬又赶紧呸呸呸,“不对不对,没有下一次了!瞧我都气糊涂了!”

    徐子言却很理解黛玉,“包徽不足为惧,只是筠哥儿的盛宠的确太过,没有包徽也有其他人,筠哥儿也不好怼得太过,要想让他们都闭嘴,只有拿出真本事来。”

    徐子言揉了揉筠哥儿脑袋,“筠哥儿,有没有信心,争取一下三元及第,让他们彻底闭嘴。”

    徐子言并非头脑一热,而是深思熟虑的。

    筠哥儿的学识不容置疑,又得最顶尖的一批名师教导,是的,一批,而不是一个。

    不仅如此,这最顶尖的一批名师,还是经历过朝堂几十年,最少也是十几年的臣子,他们的思维,逻辑,理念,包括对于朝政的最新看法,都在有意无意的教授给筠哥儿,不单单是圣人的想法,要知道,考官和批阅试卷的,大多都是官员。

    这也就导致了,筠哥儿的思维,是很灵活的,且他能知道大部分官员的心思,这就已经远远超过大部分没有政治经验的书生了。

    而这次乡试,也证明了,筠哥儿能够融会贯通,无论是四书五经的答题内容,还是经史时务策的结合。

    虽然说中了就解元就想要争取三元,看着有点飘,但是,这并非没有可能。尤其是,林家的血液里,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筠哥儿显然是听进去了,其实在筠哥儿看来,这也是最好的让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最好的闭嘴方法。

    哪怕不是三元及第,他也要争取会试和殿试的名次足够高,且必须,一次就中,不容有误。

    不然就会有拿这一次的“质疑”说是,哪怕是有答卷作证又如何,对名誉造成污点,就足够让筠哥儿喝一壶了,尤其是在官场。

    不过,筠哥儿还在想的是,包徽这件事,会有人从中插手吗?还是真的是巧合,一个亚元,心态如此脆弱?

    不怪筠哥儿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怀疑,而是,这里始终是金陵。

    甄家如今定然无法插手科举,可排名出来到放榜,中间可还有一段时间。

    “师父……”

    秦硕点头,明白了筠哥儿的意思,他会让人去查的,不肖筠哥儿说,他也会查,不然陛下那儿他也无法交代。

    第94章 提前离席怒宝玉

    金陵应天,甄府

    甄彦辰比前几年更为沉稳了不少,听闻外面的热闹,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面上不见一点意外,也不见一点欣喜,一时间,倒真不知甄府是否有过干涉。

    下人退下后,甄彦辰这才微微低头,看似一动不动看着茶杯中轻微晃动的茶叶,实则眼神虚焦,已然出神了。

    直到热气消散,茶水都已经泛凉,甄彦辰这才回神起身,长袍抚平,往甄应嘉处而去。

    甄应嘉已经平添了大半的白发,一双眼却仍旧清明而锋利。

    “父亲。”

    甄应嘉见甄彦辰来见他,眼神柔和了不少,“来了,为外面的事?”

    甄彦辰颔首,“妹妹出手后,我甄家和林家就彻底没有缓和了,那林家小儿之风颇为蛮横不讲理,儿担心……”

    甄应嘉鹰目闪过冷芒,“儿勿需担忧,上皇教导出来的人,不会相信巧合,也不会轻易被偏见隔阂糊了眼。”

    “父亲的意思是……”

    “为父跟随上皇多年,上皇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些,何况上皇和陛下如今几乎不加掩饰。”甄应嘉冷笑道,“六月,京中传讯,中宫有喜三月,陛下已着手准备重启詹事府。”

    “你说这太子府詹事会是谁的?两位圣人如此重视林家小儿,林家小儿入詹事府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了,只太子未出,林家小儿还未入朝堂,经验尚浅,可一旦长成……”

    甄彦辰闻言,也明白了甄应嘉的未尽之语,闭眼,缓了缓胸中的气闷,才道,“如今倒是谁都可以来欺我甄家了。”

    甄应嘉老神在的喝了口茶,“出头的蠢货而已,林家小儿自己就会解决。”

    甄彦辰心里还是有些堵,“父亲你怎么还很欣赏那小儿一样……”

    甄应嘉笑笑,“十一岁的解元爷,欣赏不很正常,那小儿反制你妹妹的手段,你有?”

    放下茶杯,甄应嘉深深叹了口气,“我儿,我甄家的名声已经彻底没了,若要重振甄家,你必须学会放下仇恨,更不能把这种仇恨传递给孙儿。”

    甄彦辰袖子上多出了褶皱,甄应嘉也不再说话,只等甄彦辰放下了握紧的手,不甘道:“可是父亲,还有什么大功,能洗刷我甄家的名声…”

    “谁知道呢。”

    甄应嘉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两声。

    “江南以及沿海一带的动静,继续收集,总会有有用的那一天。”

    他还真就不信,太上皇愿意教出一个安分的小儿。

    机会从来就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抓住的。

    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自己儿子,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哪怕这些年沉稳了不少,也只是表面,也只是把心思给强行压住了,并非真的看明白了,不中用啊,还是得培养孙子辈。

    **

    “姐姐真的不回去了吗?”

    黛玉一身玉色青竹衣衫打扮站在储睢身旁,对筠哥儿笑着摇摇头,“我已写信告知爹娘,会在师父师娘身边侍奉两年,待及笄那年便会回去。”

    “我也好趁这两年多在外面看看,纸上来得终觉浅,我意已决,弟弟不用再劝了。”

    虽然早就做好了姐姐会往外走的准备,可真的发生了,筠哥儿哪儿能舍得,眼巴巴望着黛玉。

    储睢笑得欠打,仗着身高和身份优势,一个钢镚落在筠哥儿额头,“玉儿交给我们养,包管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邵夫子掐了一把储睢,“又不是不能见面,过年我们也要回京的,平时也还能书信来往,筠哥儿你还能拘着你姐姐一辈子不成。”

    筠哥儿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拘着姐姐一辈子,只是第一次把黛玉交给家人以外的人,难免会有不安。

    挥别黛玉,管家,徐子言,英莲一行人,筠哥儿也终于踏上了回京的大船。

    而船上,筠哥儿也在看紫麟卫查出的情报,怎么说呢,还真不是甄家动的手,真要查还得查到京中。

    “没想到啊,竟还有南安郡王的手笔,我的仇恨值这么大?”

    “开头就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惹他了?”

    “还是因为仅仅是四王八公一体?”

    筠哥儿漫不经心将密信扔入火炉,火光跃动中,筠哥儿感慨,“这些人但凡把这些心思用在政事上,也不是现在这个样。”

    好好的朝臣,为了私心,竟也勾连诸王了,当真是不知所谓。

    这些消息能自己这儿有,陛下那儿只会更加详细,人要作死真的拦不住。

    不过如此一来,会试他也必须得考好了,不容一丝差错,不然那些人便会借机死咬科举不公,打皇帝的脸。

    筠哥儿拧眉,异性王的兵权没有全部收回就是麻烦。

    这南安郡王,比起北静王还真是愚蠢不少。

    四大异性王,老北静王已交付兵权,水溶手中自然再无兵权,但水溶也并不是个安分的,秦可卿的葬礼上水溶主动询问贾宝玉,以及后面通过贾宝玉和贾家联系可见一斑,但至少都有个明面上的理由,更不会直接去插手朝政,外表也好生生当着个闲散王爷。

    这南安郡王竟然没脑子直接暗中勾搭官员,还是打算搞事给皇帝没脸的那种,可见脑子比较新。

    这四个王爷,或许南安郡王便是以后最容易突破的一个口子。

    “那甄家就真的无辜的?”

    明玕有些不信。

    筠哥儿不以为意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不过甄家已然被钉在了耻辱柱,既然无法证明是甄家的手笔,那我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相安无事,总好过把人逼急了。”

    “尤其是,如今主要的矛盾,可不是甄家,事有轻重缓急,朝堂也一样,你以后考了武举入官场或者上战场,也都是这样。”

    “多谢公子教导,明玕受教。”明玕放下对甄家的成见,也明白了筠哥儿的心思,确实,若是因为不满如今没理由就对甄家出手,甄家真的反扑,再把北静王妃等一并牵扯进来,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而这种情况,本可以避免。

    果然,成大事者,必须要学会情绪的克制,不能冲动,更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贸然动手。

    待筠哥儿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经是十月了,但十一岁解元的热度却并没有消散,反而因为筠哥儿的回归而更加热闹了起来。

    两位陛下更是在筠哥儿回京后就召他进宫。

    当今是最开心的,在当今看来就这就神童,在他的治下出了神童,这说明他得天眷顾,老天爷都承认他!

    尤其是在皇后如今怀孕的情况。

    大皇子已经成家,自然是出宫建府,没有住在宫中了,如今宫中仅有二皇子一位皇子。

    在筠哥儿被两位圣人放过后,二皇子早已熟练地让小太监准备好了零嘴,筠哥儿一来就看见二皇子一如从前,早早就比别人多穿了一层衣服,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看着话本等他。

    筠哥儿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就放进了嘴里,二皇子放下话本,也不介意筠哥儿的态度,自然而然就道:“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大那个不要脸的,天天在府里缠着大嫂,我在宫里都无聊透顶了。”

    “我之前还想请旨早日出宫建府,父皇母后又不放心,哎。”

    筠哥儿没有对二皇子想出宫发表意见,而是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可惜咯,我现在回来了也放松不了,会试我必须得有个好成绩。”

    二皇子虽在宫里,却也并非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闻言一双桃花眼也不禁冷了几分,“那贾宝玉有句话说得没错,还真是一群蠹虫。”

    筠哥儿有些惊讶二皇子的脾气更强势了些许,却也只是瞬间的诧异,下一秒就笑道,“你这话要让宝玉听到了,他反倒要被吓到。”

    见筠哥儿无意在这上面多说,二皇子也顺势跟着换了话题,知道筠哥儿看听八卦,道:“他吓不吓到不一定,他倒是能把他家里人给吓到。”

    “贾宝玉中邪进护国寺才好的你知道吧?”

    筠哥儿来了兴致,连忙点头,嘴上还不忘再咬一口糕点,眼巴巴的就等着二皇子继续讲。

    二皇子笑了笑,给他递了杯石榴味牛乳,“那宝玉的中邪和痴症倒是都好了,不过……”

    “不过那宝玉竟闹要出家呢,还是父皇强行给贾府送回去的,据说闹了好几天。”

    出家啊,筠哥儿嘴上糊了一圈白色的牛乳都忘了擦,这可是大新闻,“他可是贾家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心肝宝贝,这两位夫人怕不是要着急得上火?”

    “那可不是?”二皇子也没提醒筠哥儿形象,忍着笑继续道,“据说后来谁都没劝住,最后还是贾家的长孙贾兰不知道说了什么给劝住的。”

    “那贾家长孙一直不声不响,如今倒是一鸣惊人,据说明年会下场考童生试。”

    筠哥儿沉吟片刻,道:“兰哥儿学知识挺快的,我指导过他的功课,不过之前贾府都不重视他,基本是自学,既然明年要下场,向来贾府也会好生教学的。”

    二皇子语气重带了一丝若有如无的讽刺,“长孙不教导,反而一直教导不成器而次子,乱家之根源。”

    “而且筠哥儿你高估贾家了,贾兰还是在学堂读书,贾家的学堂……我想你之前也听到过风声,贾家可没整治过。”

    “是贾府的风格。”好半晌,筠哥儿才意味不明道了一句。

    “这次你姐姐没回来?”

    两人聊着聊着,二皇子突兀的来了一句。

    筠哥儿有些错愕,二皇子向来守礼,也不会问女眷相关的事情,怎么突然问了?该表态的刚刚不是已经表态过了吗?

    “姐姐拜师了,跟着老师在姑苏呢,你怎么问这个?”既然不明白,那筠哥儿也就直接问了,这些私下的事情,说清楚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二皇子挥手,宫人退了下去,二皇子才道,“没回来也好,我记得你挺防贾宝玉这个男眷的。”

    筠哥儿茫然点头,不意外二皇子能知道这一点,所以呢?

    二皇子轻声道:“那贾宝玉虽闹着出家,但没多久便忘了,之后……至少在外面贾宝玉已经行人事了,大哥亲口说的,你也知道如今大哥在外面有府邸,消息也更通达。”

    “大哥说,贾宝玉经常出入北静王府,还和一个戏子厮混。”

    “你姐姐没回来也好,等你姐姐回来了,你也注意一点。”

    筠哥儿闻言不由得蹙眉,贾宝玉这也才十三,竟这么……贾家长辈也不怕年纪小伤了身,竟没人管么?

    “多谢殿下提醒,过年姐姐就会回来,我会让家里注意的。”

    无论贾宝玉是否脑子清醒了,过年姐姐回来,也最好不去贾府拜年了,就贾家的治家和风气,姐姐过去就是羊入狼窝,以后说都说不清,指不定还得被贾家给赖上。

    筠哥儿满腹心事的回了家,在回家后就看到郁离给他的,宝玉送过来的帖子,心情就更差了。

    “怎么黑着个脸?我记得你回姑苏前,和宝玉的关系不说多好,却也对他有所改观?”

    林家人口简单,贾敏这个当家夫人也乐得轻松,在黛玉和筠哥儿去了姑苏后又没了孩子分心,日子更是清闲,但是清闲下来后,就有些没劲了。

    这一年多倒是东家走走,西家看看消磨时间,去谭家串门的次数最多,这不,手上还在给大孙女缝衣服呢。

    贾敏已经用过膳了,但是想着筠哥儿从宫里回来又没歇息,怎么都得吩咐厨房准备着。

    筠哥儿在家自然更为肆意,也懒得管太多礼节,自己舒服就行,一边吃饭,一边和贾敏唠嗑,“母亲可有听见宝玉的一些消息?”

    贾敏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丝疑惑,自从有大孙女占据贾敏心房,贾家的事儿贾敏还真没怎么管了,尤其是贾家如今爵位也落定了,贾赦也分出去了,她自认已经对得起娘家,她不再落井下石都是心善,且姐弟俩基本都无需再担心的情况下。

    带有一丝不确定道:“只听说闹了一阵子要出家,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泽芝那边传来的消息,宝玉身边多了个小红的丫头,负责跟她对接胭脂铺那边,那丫头倒是个头脑灵活的,还在外有宅子有其他铺子,那通灵宝玉不在身边后,宝玉驭人和主见方面,还真有些许进步。”

    筠哥儿喝了一口汤慢慢道,“这也是好事,谁家公子手上没点自己的人手和资产,也就宝玉之前浑浑噩噩什么也不懂。”

    “不过以后姐姐回来后我们家还是得注意,母亲,宝玉的本性可没变。”

    宝玉的本性?贾敏一怔,什么本性,莫非是……

    只听筠哥儿继续道,“贾府内如何我不知,但在外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宝玉如今还是和探春惜春她们经常在一起吗?若是的话,贾家当家夫人,也太失责了。”

    贾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深吸口气,“只是可怜了两个姑娘家,王氏本就想不到两个姑娘的婚事,如今这样,两个姑娘再好,讲究的人家心里也会有不舒服了。”

    “史家的丫头倒是和玉儿相处得不错,也和贾家走得近,我找时间串个门,提醒一下史太太吧。”

    贾敏和史太太其实交情一般,甚至没什么交情,只是两家的姑娘合得来,但这种事关姑娘家的事情,贾敏还是得提醒一句,不然心有不安是一回事,以后出了问题,别人没理由的怨怼也是一回事,官场的后宅,还是求稳的好。

    贾敏这边有了数,等林如海回来后照例又和筠哥儿在书房探讨了一些时间,筠哥儿便早早的歇息了,毕竟刚回京,再是要温书,也还是有些应酬人情要走,至少四五天内,筠哥儿都是无法安心温书的。

    **

    这是宝玉脱离通灵宝玉后和筠哥儿的第一次见面,宝玉见到筠哥儿后眼睛就亮了,一如既往的热情,“筠弟一去便是一年,可让我好生想念,今儿个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好生聚聚!”

    宝玉知道筠哥儿不喜和北静王走得太近,这次也一句没有涉及北静王他们,但是……

    筠哥儿黑着脸,看着眼前雌雄莫辨的戏子,咬着牙道,“滚出去!”

    那小戏子一愣,贾宝玉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但看筠哥儿沉着脸,也只能摆摆手让小戏子先出去,“筠弟,你生气了?”

    筠哥儿深呼吸,深呼吸,咬着后槽牙道,“我还差两月才十二!”

    “呸!就算我年纪足够了,我也不会再外面乱来!”

    “宝玉,你糊涂啊!”

    筠哥儿起身,不顾宝玉的慌乱和挽留,“我先回去了,我怕我说不清楚。”

    也不等宝玉再多说就逃一般给溜走了。

    宝玉还在原地伸着手挽留,看不见人影后一个跺脚,一个巴掌拍自己脑袋上,“我怎么又惹筠弟不开心了?”

    “龙阳之风不也是风尚吗?何况戏子颜值本就更高,筠弟也过于迂腐了,哎!”

    宝玉身边的茗烟见状,上前对着宝玉道:“少爷,林公子毕竟是驸马,无法欣赏也是情有可原,何况林公子也毕竟年少,不懂个中滋味,等以后大了就懂了。”

    宝玉听罢连连点头,“是矣是矣,之前我不也不懂这些。”

    “就是这皇家公主也确实管得有点多了,罢了罢了,等下次再和筠哥儿赔礼,先回府吧。”

    而宝玉一回府,袭人就上前来迎接了,“爷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也会和林公子聚得晚一点呢。”

    宝玉解开袍子随后扔给袭人,喝了口热茶,“我忘了筠哥儿还小,筠哥儿被吓回去了。”

    袭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是一变,“我说呢,不然爷也不会这么早就想起我们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不想着你们了?”又见晴雯已经进来,道,“出去一趟有些出了汗,正准备洗个澡,晴雯你可有时间帮我叫个水。”

    袭人打理宝玉外袍的手一顿,脸色倏的一黑,晴雯向前的脚步都收了回来,也不管宝玉的吩咐,涂了精致蔻丹的指甲将手绢一卷,嘴上也不饶人,“我还要给你做衣服,哪儿有时间叫水,袭人不是有时间吗?我看外面的碧痕也有,可别叫我。”

    说罢就转身离开,背后的袭人脸色更是难堪,“晴雯这妮子愈发气性大了。”

    宝玉也呛了也不在意,“她不这样了才怪了呢,”又转头看着袭人。

    袭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行,我去!”

    不同于宝玉院子里丫鬟一堆,筠哥儿这边就简单多了,林家两口子更是不会允许筠哥儿小小年纪就泄了元气。

    贾敏听说筠哥儿已经回来了,还脸色不对,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筠哥儿的院子,等问出原因,贾敏脸色也黑了。

    “好个贾宝玉!竟要害我儿!”

    又对筠哥儿笃定道:“筠哥儿你只管安心读书,贾宝玉那儿我来处理,不会让他再打搅你。”

    贾敏气冲冲的就回了自己房间,一个不注意又拍断了一个扶手,“他贾宝玉自己堕落,竟还要拉着我儿子,我呸!”

    “他贾宝玉身体好,小小年纪就不担心耗尽精气,我林家子嗣谁不知道从小身体就孱弱,他还来引我儿误入歧途,他是何居心?!”

    啪——

    桌上的缝隙又多了一道。

    贾敏越想越气,“哥哥和王氏是怎么管教儿子的?管教不好儿子也别让儿子到处影响人啊!”

    贾敏垂下头,眼中既是痛苦,又是一丝恨意,“我自认对得起娘家,可娘家却一次次的挖我的心——”

    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家儿女大,不谈梦中所见,原先贾母的步步试探,本就让贾敏和娘家有了裂痕,如今贾敏与贾家的关系本就是当做一般亲戚相处的,而现在贾宝玉的“好心分享”,彻底是让贾敏清醒了。

    贾家和林家,两家的距离还是在远一点吧!

    “香雪,你去让人给我查,贾宝玉在外面究竟和什么人一起厮混。”

    二哥向来最要面皮,若是让二哥知道贾宝玉在外厮混,荤素不忌,无论贾宝玉是被谁影响的,二哥可不会管这些。

    有二哥的“面子”攻击在,可保筠哥儿安心读书好长一段时间了。

    没两天,贾府就又闹腾了起来,贾政让人把宝玉按在长凳上,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哪怕被闻讯而来的贾母和王氏哭着拦下,却也得在床上躺一段时间。

    不仅如此,贾宝玉身边的小厮更是被全换了一遍,一时间,宝玉身边侍奉的人都绷紧了皮。

    王夫人更是对宝玉身边的丫鬟,也不放心了起来。

    贾家就不是个口风紧的,宝玉挨打几乎是前后脚就传了出去。

    在史家的湘云一听那还得了,正担心呢,保龄侯夫人就一脸高兴地进来了。

    “云儿,你的亲事又着落了!”

    “是昭毅将军长子,卫若兰卫公子,今年十五,在国子监读书,文武双全,今年秋狩还得了陛下的夸赞呢。”

    大长公主是太上皇的嫡长女,前些年去世后,太上皇感伤不已,原本只有大长公主的长女才封了郡主,其余都没有封号,也因为大长公主的去世,直接加封了封号。

    而卫若兰的生母就是大长公主的三女儿,现在的安康县主。

    这样的人家,想也知道保龄侯夫人是用了多少心思的。

    “这两天你好生休息,我安排两家私下见见,不出意外就能定下来了。”

    三言两语,就让湘云羞红了脸,至于宝玉?如今这个关头,可不能传出不好的风声,不然丢的是整个史家的脸,总归诺达一个贾府,不至于照顾不好自己家公子。

    保龄侯夫人满意地笑了,果然,还是要早早把婚事给定下。

    第95章 贾兰劝母抛贾家

    有林家夫妻二人在,筠哥儿自然能够安心读书备考。

    一转眼,已是腊月。

    “殿下,这是林公子送来的。”

    “哦?”二皇子总算是不再昏昏欲睡,“今天初六,我记得初九是筠哥儿生辰。”

    一看,果然,是邀请二皇子当天在林府小聚的帖子。

    筠哥儿在家苦读这些日子,二皇子可是百无聊赖得紧。

    看见筠哥儿的邀请,二皇子心情这才舒畅了,这些年身子骨好了些,虽还是比旁人身弱,但至少帝后能放心他出宫玩儿了,当然,当天得回宫。

    所以这次的邀请,二皇子是必然要去的。

    将请帖收下,二皇子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自从母后怀孕,这几个月来自己就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在六七个月,诊断出是男胎后。

    其中尴尬有些时候是不由自己,甚至是父皇母后所能控制的。

    就像他提出开府,父皇母后今年不同意,担心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是其一,但是更多的,也是要展现出帝后对他依旧一样的态度,告诉他不要多想。

    但是总归是不能一样的,在宫里,谁能彻底单纯呢?

    就像他,以前也未必没有心思,存在过幻想,但是在母后如今有孕后,从父皇的举动就能看出,太子只会是三弟。

    父皇是争储的受益者,却也看透了争储的危害,父皇不会允许他的儿女因为储位自相残杀的。

    可哪怕看清了,那些下人的态度,周围人的变化,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影响到了他。以至于筠哥儿回来后,他借和筠哥儿的聊天,做了一个“明面”的表态。

    而筠哥儿无意在这上面多说,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心乱了,不像以前一样一直苟了。

    好在,筠哥儿的态度也再次表明了,不涉及储位,他们的感情也不会变。

    这储君的位置,像极了甜美的毒药,随时能隐忍沉沦。

    也好在,他这副破身子,让他没有太多的欲望,还算是能收住。

    “你去看看三公主有时间没。”

    “是,奴婢明白。”

    **

    今年筠哥儿生辰,黛玉只来得及送了个生辰礼物回来,人还在姑苏,会顺路和方三娘一起回来。

    方三娘赴任广东也已经三年期满,今年自然要回京述职。

    但这并不代表,之前广东的情况方三娘没有上报,事实上,自从方三娘赴任广东后,广东的粮食收成每年都交得十分漂亮,方三娘更是在广东还挖掘了人才放到清农司中扩充队伍。

    而这一次回京,方三娘更有意请旨继续在广东任职,番薯玉米等作物还需要研究,这不仅是如何轮植,如何高效培育的问题,还有一个新作物的增加,给粮食增收后,收税的问题,种植区域和比例的问题。

    就像是番薯,之前是野蛮种植,但是方三娘到了后,根据当地大才得到的数据,也还要经过一年的验证和计算,再根据百姓要上税的负担,制定一个合理的推广种植政策,以及种植指南。

    不然,番薯再好,一味耕种,也只会造成百姓的负担。

    当今当然喜欢方三娘这种务实干活,不天天想着名利与高升的,于是欣然同意,当然,当今对于认真干活的官员,也不是吝啬的,待明年年后,方三娘就不仅是回广东了,而是负责两广区域的农事统筹,虽依旧是五品郎中,但权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任谁也能看出其简在帝心。

    因为方三娘是我朝第一个女官员,又没有前例可考,给其分配的女官也只是仿照宫中女官体系,并不完整,故而这三年在广东之行,其实也是完善女官员后宅体系的一种方式。

    在之前的三名女官,都是服务方三娘,但始终有些混乱,而经过三年的历练与磨合,朝廷也给出了女官员体系的配套女官体系。

    如后宫之中的女官体系是六局二十四司,如今对外朝女官员的女官体系,也仿照着来,如设置尚农局,其中的女官将负责整个清农司农业部门的女性官员后方统筹事务。

    其下依旧是四司,

    司庭二人:负责女官员与其他朝廷官员后院女眷的沟通应酬账务,下又有七品典庭二人,八品掌庭二人,九品女史二人。

    司耕二人:负责与农人沟通的耕作问题记收集记录。下设七品典耕二人,八品掌耕二人,九品女史二人。

    司语二人:负责作物涉及番邦部分的沟通交流,下设典语等如上。

    司容二人:主属部门女官员的仪容礼服等生活搭配,下设如上。

    而原本的女官温师巽晋五品尚农,统筹尚农局后方,张月华晋七品典耕,孔柔晋七品典语。当然,他们能升得如此快,也有没有竞争,如今女官员还少的原因。

    但如今方三娘回来后就不一样了,因为在三年中还额外发现了其他的农业方面的女性技术人才,扩充了清农司的女官员队伍,也在方三娘的请旨中,补授了五品云南清农司郎中一名,从五品员外郎一名,正六品主事两名,均是女官员。这些都是在广东三年中辛勤奉献且有功劳的。

    故而,这次也还要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再扩充尚农局的女官。

    且这次还要招不少,明年方三娘负责两广,温师巽三人虽有经验了,但是肯定忙不过来,尤其是两广的清农司女官员也不止方三娘一个了,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还有云南也有一名清农司女郎中,姓夏名槐,三十有二,虽依然成婚有家室,但既已授官,后方自然应该有辅助人员,尤其是云南地区不比两广轻松。

    夏郎中这里同样需要至少一名尚农,两名女史,这还是最基本的。

    其云南本就复杂,仅是郎中当今就派了三名,两男一女,皆是在广期间劳苦功高者,另外两名郎中还有一名都有白头发了,当今干脆就下令多招女官,一同负责三名郎中的后方事宜。

    所以呀,这个年,方三娘依旧是停不下来。

    而她的三位女官,勉强能休息休息。

    温师巽家里被儿媳管理得妥妥帖帖,一家人看着温夫人身体不仅没有问题,反而精气神还更足后,更是当下就彻底放了心,也不拦着温夫人想继续跟着方三娘出去了。

    而张女史回家后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白白嫩嫩的,一点也没有胆怯,落落大方,勾起了嘴角,果然,还是得自己有权力,她的夫家才知道什么是“好”。

    对于自己丈夫纳了妾,这三年还多了一个庶子,张女史看也没看一眼,只要他们不敢对女儿不好,其他的无所谓,等自己的底气再足一些,和离自己带着女儿就是。

    至于夫家,压根不知道张女史的心思,只是看着张女史一回来就看女儿,又看着朝廷给的赏赐,张女史更是从九品末流女史晋升七品典耕,现在可不敢嫌弃这个媳妇儿了,巴不得把人给哄好呢!

    最高兴的莫过于孔家了,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真的稳重了不少,还担任了典语,一看就是个文嗖嗖的职位,虽然他们是武将家庭,可女儿总算是能静下来了,这才叫“能文能武”呢!

    孔家也趁着这个年,让孔柔和夫家完婚,至于婚后孔柔是否还要跟着方三娘南下。孔柔表示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个往上升的时候突然掉链子的!

    至于夫家,完全可以等南方科举完后再看,若是考取了进士,操作一番外放到两广,对他们而言也不是难事。

    若是靠不上,那就更简单了,直接跟着她南下呗。

    孔柔是个从来不内耗的性子,这一点,孔家人口中表示人形,却从没一个人逼着她改,或者说,这就是孔家人自己宠出来的。

    “这次的女官招聘应该不用娘你太费心了吧?”

    方三娘本来就年轻,精力足足的,一点不见累,轻松道:“估计要晚一点回两广,这次温尚农会和我一起,一起配合吏部和淑妃娘娘。”

    皇后生产在即,生产后还有月子,宫中事务已经交给了淑妃和贤妃共同协理,而尚农局女官虽是负责外朝的官员,但选人途径中也包含宫中的举荐,故而也需要和宫内联系。

    “都有过经验了,你只管读你的书就好,操心太多长不高。”方三娘拍了拍筠哥儿脑袋。在方三娘这儿,筠哥儿始终只是个孩子。

    贾府,贾兰看着李纨,眼中再没有孩童的懵懂,反而很是笃定地道:“娘,我听说朝廷又要招女官了,您直接去吧。”

    李纨当下就愣在了原地,她以为,她将贾兰保护得很好,原来,贾兰一直都知道吗?

    只听贾兰继续道:“您在家里,始终越不过太太,太太也不会重视我们,倒不如您出去,摆脱她的范畴,总归我是嫡长孙,他们最多不重视我,却不敢苛待了我去。”

    “兰儿……”

    “娘,为了贾家的一亩三分地,不值得,大伯爷他们尚且只能退出,我们又何必硬抗?”

    李纨看着贾兰冷静至极的分析,语气中丝毫没有对贾府的眷恋和感情。

    李纨强忍落泪的冲动,忍着视线的朦胧,抱住贾兰,闭眼道,“好,要是成了,兰儿你不用顾忌为娘,做你想做的就是。”

    娘不会再给你拖后腿。

    贾兰回报住李纨,被遮住的眼底,尽是薄凉。

    腊月三十日晚:

    平安州的一处道观内,一坤道只着单薄的道袍,任夜风吹拂,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夜空的群星。

    在她身后,缓步走来一清秀少年,穿着厚厚的冬衣,双手插入宽大的冬衣长袖中挡风,打了个哈欠,眼角留下点点泪痕,却懒得用手去擦拭,懒散地站在了道长身旁。

    “仙长在看什么?”

    那道长的面容,竟与警幻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

    女官:都是指宫中女官体系的延伸

    女官员:指朝堂的女性官员

    第96章 诛妖邪警幻下线

    除夕夜,有的是权贵富豪一掷千金,为了上一把新年的头香。

    但这个山里的小道观,却冷清极了。

    除了一些山民,村民送来的代表感谢的年货,揭示着道观并非真的完全闭关,不问世事。

    而如今,小道观的观主,直勾勾的,像是要把天象给看破,盯着夜空。

    听着少年的问句,观主警幻并没有收回视线,她已经站在这儿很久了,“看你婶婶能给你生出个什么弟弟来。”

    警幻终究才到凡间几年,又高高在上,自以为算计人间太久,但凡放到人精堆里,谁都能听出来她极力隐藏的言不由衷,以及那一丝——咬牙切齿。

    这少年,正是废太子,已故义忠亲王的遗孤——商(闻人)泓。

    商泓似乎没有听出警幻的紧迫,无效安慰,“仙长道法高深,纵然皇后生了嫡子,也不过一幼儿,如何能改变大势?”

    警幻眼中却闪过恼怒,星象全都变了,变了!自从三月中旬后就全都变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底牌,那颗补天的弃石,竟然没用了!

    再是补天的弃石,也沾染了娲皇补天的功德,哪怕就是那么一丝丝,也足够大做文章了!

    她将这颗补天石放在那贾宝玉身边,沾染欲念,补天石落入凡尘,还是权贵之家中沉沦……

    可现在一切都是如梦泡影!

    警幻死死的盯着星空,紫微星在补天石隐没后便若隐若现,乃将出之势。若中宫出太子,紫微闪耀,那商泓这条蛟龙还能彻底化龙吗?

    可在商泓面前,她不能露怯,她知道商泓为人薄凉,就是她杀了那两个拖后腿的护卫,商泓都能不掉一滴眼泪,若是让商泓看出她没了助力,难保自己压不住他。

    不过到底商泓是自己最重要的棋子,只有天下乱了,重立新帝,她才能有新的信仰,有新的养料。

    天道已然开始苏醒,道门佛门天庭都将她做弃子,若是天机不能重陷混沌,她只有一个下场——抗下所有罪责,然后身死道消。

    所以警幻维持住仙风道骨,“那是自然,一幼儿矣,天下终将作乱,只是我们要加快行动了。”

    商泓无声点头,不见一点慌乱,这样的心理素质,让警幻很是满意。

    “你这段时间身体不好,还是去屋里守岁吧,别让你娘担心,我在这儿看着就好。”别给冻感冒,到时候又是耽误本座的时间给你炼药。

    商泓虚虚笑了一下,“娘已经睡了,仙长知道的,娘熬不了夜,小子身体也没这么弱,我还带了一大壶酒能保暖呢。”

    警幻只以为,跨年的时间点一到,商泓便会回去,她也就没管了。

    京城,皇宫

    这一晚没人睡得着,在除夕夜,皇后发动了。

    “还没生出来吗?这都几个时辰了?怎么没声了?”

    皇帝根本静不下来坐着,这可是中宫嫡子。

    淑妃,贤妃,贵妃,贤德妃等一干妃嫔也在皇帝身后等着,皇后产子的大事,皇帝亲来,她们当然也要表现一番,不然被有心人说是不关心皇后,那就真是倒霉了。

    “陛下,娘娘这是攒力气呢!快了,快了!”

    “是啊陛下,娘娘是生过孩子的,皇后娘娘和小殿下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啊~~~!”

    又是一轮哀嚎,这是皇后发力了,明明是冬日,可皇帝在风中竟出了一身的汗。

    “开四指了!”

    “娘娘用力!”

    “看到头了!娘娘使劲儿!”

    殿内的声音不断传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咚———”

    过年的钟声敲响,是新的一年了!

    “哇啊啊啊————”

    一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钟声划过夜空,奏响新的一年。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个皇子!”

    皇后满头大汗,看了眼自己红彤彤的孩子,嘴角挂着笑意,沉沉睡了过去,总算是能休息了。

    而产房外,皇帝已经乐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妃子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他也听不见了,径直冲进了产房,拦都拦不住。

    而山上的小道观,警幻看着亮得惊人的紫微星,和变得更加清明的星象,险些摇摇欲坠,呼吸更是乱了几分,一个小娃娃而已,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不仅是帝星,辅星竟也如此闪耀,高拱紫微帝星,等等,帝星旁怎么还有一颗星?

    不等警幻细看,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心口,她被商泓一把按在地上,手腕被掰断,干脆利落,一击必中!

    商泓,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读书!他专业的手法,根本不可能是临时抱佛脚学会的!

    痛,不仅是心脏痛,浑身都通,“你……”

    不等警幻再憋出字,商泓将插入警幻心口的匕首一转,以漫不经心却极快的手速拔了出来,鲜血喷涌在他脸上,衣服上,滴答往下掉。

    不得不说,警幻四季如一日的单薄道袍,还真便宜了商泓下手,而匕首,一直都在商泓手中,只是袖子太厚太大,藏住了。

    “你……你哪儿……来的……刀……”

    警幻一双眼满是阴沟里翻船的怒火,普通的刀,根本伤不了她!

    商泓并不理她,只是配合着满脸的鲜血,和带着兴奋的眼睛,越看越让人瘆得慌,手中的刀再次往警幻身上刺,却并非是胡乱的发泄,而是找准了一个个要命的穴位,随着一刀一刀的刺入,警幻的血逐渐变成绿色,直到人也最终化作了一株缠枝牡丹,商泓才情深意切地笑了。

    “区区妖邪,也敢作乱人间,当诛。”

    商泓扔下手中的匕首,跌坐在地上,连续咳嗽了好多声才停下,不紧不慢地从袖口取出手绢,手上的血却如何也擦不干净。

    商泓叹了一声,又从腰间取出一挂着的一葫芦酒,“浪费了。”

    小心翼翼冲干净手和匕首,这才将外衣脱下,而后……取出自己的心头血,以他的血,在破碎的缠枝牡丹上绘制符文,直到,血色符文化作一把火,烧干净这一地的污秽,这才将剩下的烈酒,倒在了心口,饶是商泓这个面不改色下刀子的狠人,也不禁疼得脑袋一空,眼前一白。

    良久,商泓才撑着地,跪在了地上,朝着某个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叔,你们的仇,我报了。”

    “只是泓儿要辜负你们的期望,不能长命百岁了。”

    四年前,那妖道找到了他们一行人,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并扬言天下将乱,能辅佐他成就伟业。

    笑话,当年他父王都败了,他一个血脉都不一定能证实的遗腹子,身边只有几个由暗卫转成明面上叔叔的人手,能成功就怪了!

    可他没想到那妖道丧心病狂,直接屠杀了他的叔叔们,他也不曾料到,世间真有神仙妖怪,若不然,那妖道又如何能操控植物?

    叔叔们也不曾料到真有妖法,俱都被灭杀,妖道给他灌输复仇,登基为帝的思想,却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妖道的确手段不俗,却不懂人心

    四年的时间,足够让着周围的百姓信任他,四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他找到妖道的弱点。

    既然世上有妖邪,那道法就一定有用,只是少有人能真正领悟。

    他告诉妖道,登基后封她为国师,妖道显然很受用,他主动对道法感兴趣,妖道也愿意给他吹两句,让他看到道法的厉害,却没有教授真的有用的内容,当然,他也表现得很“笨拙”,在道法方面。

    他用四年的时间,自学了道家的经典,理由也很是正当,帝王,没有一个会不学道家思想。

    四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他确认,妖道真不是人,而是植物为妖。毕竟,谁家正经道士,破烂道观里还要养诸多的花草?更别说这周边的花卉植物,比外面都枯萎得更快。

    既然有妖邪,那她说自己是蛟龙,也并非表面的恭维。

    也是,他父亲毕竟是太子,便是被废后,也依旧是以亲王礼入葬。

    那龙气,也应当是真的。

    所以,他赌了一把。

    那把匕首,上面用他的血,绘制了符文,那把匕首,是特意请京中张道长设法熔炼的匕首。

    妖道,小看了人心,也小看了人。

    警幻终究是死在了,她随意操纵的,“人”的手中。

    人定胜天,何况她一个不敢面天的妖孽?

    贾赦,通过外面的村民,找到了他,也与他取得了联系。

    相比于京中其他人,他也更相信,父亲曾经的心腹,而不是新帝和太上皇的人。

    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这半年多以来,妖道就常常心绪不宁,却自以为没人发现。而今晚,天象清晰,时局再不可逆转,妖道不愿相信星象的瞬间,也是他最容易得手的瞬间。

    一道烟花在空中绽放。

    贾赦带着銮仪卫和紫麟卫一行人上山后,本以为是抓捕妖道的,却看到的是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商泓,再看一旁的血衣和血刀,贾赦脸色顿时惨白,惊呼道:“小殿下?!”

    贾赦连滚带爬的第一个到了商泓跟前,手抖有些抖,“张道长!您快给小殿下看看!”

    又跪下道:“臣救驾来迟,未能护好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商泓冷眼看着手足无措却也井井有条安排再请罪的贾赦,一上来就让下面的人包围检查道观的两个指挥使,以及不可置信在旁边检查痕迹的张道长,心中不由得讽刺,却不动声色道,“贾叔还请起来,这不怪你们,那妖道修为高深,我不敢赌耽搁下去妖道会不会恢复。”

    贾赦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商泓,将他带入道观的房间中,先休息一晚,等伤好些,再启程回京。

    “贾赦,七叔他们……”

    “臣已然安葬好了他们,等小殿下养好伤,臣带小殿下去祭拜。”

    商泓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多谢。”

    只是这平安州,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年,妖道利用他的身份,可撺掇了不少父王曾经的人脉。

    “小殿下无须多心,殿下将您送走,本就没打算让您造反,只希望您一生平安,那些能被撺掇的,也不是真心效忠殿下和您。”

    贾赦似是安慰,又似是给外面的人听。

    商泓只是道:“今晚凶险,我让娘亲早早睡了,还望贾叔能瞒住娘亲。”

    贾赦有些迟疑,毕竟商泓的身体,这次亏损得厉害,只是看着商泓恳切的眼神,哪怕贾赦明知道商泓可能是装的,却也还是无法拒绝,“臣……遵旨。”

    等贾赦退出,房间里再无一人,商泓从长袖中取出两样东西,那是刚刚贾赦塞给他的。

    一枚小小的私印,可商泓却看着私印上的“泓”字,静默无言,还有一张卷起的纸条,这纸张,不像是十年前的手艺,而上面的一个个的名字,无疑让商泓心神一颤,呼吸一重。

    原来,这才是他父王留给他的真正后手,让他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能最大程度的自由。

    便是他不得已回京,京中也依旧给他留了暗子,只要他不乱来,完全能保他一世无虞。

    而这枚私印和名单,之所以能保存,也是名单是记在贾赦的脑子里,而能联系名单中的人,靠的标志,也是带有他名字和特殊标志的私印,只待找到他后,由贾赦篆刻出来。

    贾赦静静地看着烛火,许久后,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太子殿下,臣,终不负您。

    经过这么些年,太上皇有再多的气都消了,当今虽然比起您差远了,但至少对宗亲没有话说,对待感情上也比太上皇好多了,小殿下会平安一辈子的。

    只是可惜了,以殿下的心性和资质,却只能养老一辈子,您说您,当初怎么就不能早点狠下心反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谁还每个反骨呢,不得不安分罢了:)

    第97章 新鲜出炉忠襄伯

    承庆十年这一年,从正月初一开始,便透露出不平凡。

    正月初一,中宫皇后生下皇帝第三子,即嫡长子,帝喜,当即便下令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并非是全部犯人都放了,罪大恶极者是不会赦免的,如谋反,大逆,不孝,不道,大不敬,恶逆……

    皇帝此举,显然是给三皇子积攒仁德的名头了,也让百官看到了皇帝对此子的重视。

    洗三日,太上皇给皇三子取名为济,闻人济,济世安民的济。

    本就是人均八百个心眼的朝堂,随便一句话就能分析扩展一通的百官们,谁还能不清楚,上面的心思?

    只要三皇子顺利长大,但凡不是愚笨之人,这储君职位,便没有其他选择了。

    京中的老爷们,也都趁着过年期间串门走亲戚,好生走关系呢!

    而格外低调的,便是皇后的娘家,工部尚书·锦宁侯傅家了,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三皇子外家,大过年的都居家隔离起来了呢!

    对比家中姑娘一封妃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贾府,这区别就出来了,这也不怪人家能做到工部尚书,而不是因为女儿是皇后单纯封个爵位放着。

    但这与筠哥儿无关,林家家风向来清正,不会去凑这种热闹,筠哥儿和黛玉在府里自顾自的玩闹着呢。

    按理应该去贾府走亲戚了,但是如今宝玉已经经了人事,还一点没个距离意识,在宝玉冷静下来前,林家人可不会把黛玉带去贾府这个坑里,故而给了贾家一个黛玉刚回来,舟车劳顿又染了风寒,得静养一段时间的理由。

    不过黛玉可以不去,林如海夫妻确实得去的,也就顺道把筠哥儿一起带过去了。

    “玉儿不去还有得说,你和宝玉也没彻底闹僵,小辈还是要去拜个年的。”

    林如海大手一薅就把筠哥儿给提溜走了,还不忘嘱咐,“前儿个爹找来了一本古籍,玉儿在家无聊可拿来看看打发时间。”

    也不顾筠哥儿幽怨的眼神,笑着就和贾敏聊着天往贾府拜年去咯。

    贾母看着夫妻二人直接没有带黛玉来,可不管是黛玉真不方便还是假不方便,脸色都有些不愉。

    更让贾母不悦的是,贾敏竟然当做没看到一样,还笑着和一家子唠嗑唠家常。

    这和普通的走亲戚串门有何区别?根本就不是用心的回娘家!

    等林家三人回了林家,贾母都还心头不快:

    这外孙女一离京就是一年多,和贾家的姑娘们,和宝玉的情分本来就有些生疏了,如今竟然直接不过来拜年,敏儿真是要挖她的心!

    还有史家两口子,湘云才多大?今年也才十二,竟然给她定亲了,高门大户成亲都晚,还有那么多年才会出嫁,何至于现在就定亲?

    还有卫家,那卫若兰一个耍枪的,哪里有宝玉知道疼人?史家的小辈真是不懂事!

    可老太太很快就没时间愁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新年的热闹,在京城很多是因为三皇子的出世带来的。

    而在元宵的前一天,平安州的队伍紧赶慢赶,终于敢在元宵佳节在赶回了京都。

    京城还一番“平静”,除了宫里的两位,谁也不知道有一支队伍,护着废太子——义忠亲王的遗脉,回到了京城,一入城,就直奔皇宫而去。

    此次,贾赦也在队伍之中,不过跟着这一波回来的,也就只有一个贾赦。

    王熙凤有了身孕,邢夫人留在平安州儿媳妇,迎春操持家里,贾琏要坐镇家中,毕竟平安州,等贾赦这边的情况。

    贾赦也跟着队伍,径直入了皇宫,带着商泓和商夫人,等太上皇召见。

    这一行人一入京城,太上皇就得到了消息,早就在大明宫等得心急,一听已经入了皇宫,立马让周贤去接人。

    而皇帝也自然也不会缺席。

    商泓一入殿内,太上皇的眼神就落在商泓脸上不舍得移开了。

    商泓的外貌多遗传了他母亲,但是太上皇对于太子太熟悉了,商泓的眉眼,和太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上皇当即就激动得站了起来,“好,好,太子是个狠心的,让朕这么多年一个怀念的人都没有,好在皇天不负……”

    太上皇也不管商泓只是走流程般给他请安,眼神也并没有孺慕之情,太上皇沉浸在自己的感动中,对早已候在一旁,如今一脸懵逼还有些惊吓的太医道,“快给朕孙儿看看身体,受了那么大的罪,可得好生调理。”

    一旁的当今不为所动,甚至生不起太上皇如今还叫义忠亲王太子顺口的酸涩,若是当初太子不“断了”自己后路,太子后人和妃嫔是个什么下场?还真一定比死解脱。

    而这个当初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会面对犹在气头上,对太子满腔不满的太上皇,哪怕太子已经倒了。

    太子大兄还真是为了这个孩子考虑良多,这孩子在外,以太子的手段,和手下人的忠心,这孩子若是宫里没发现,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就算被发现了,只要躲过最初的几年,父皇气撒完了,也只会留下对太子的不舍和怀念,不会让太子唯一的遗孤受苦。

    而若是父皇无了,新君更不会特意去找废太子是否还有遗脉了。

    当今看着商泓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心下反倒是一阵暗笑,父皇啊父皇,您在这儿一腔爷孙情的,人家就一定得接?

    人家如今孤儿寡母的,还不是拜您所赐?

    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权力也是您给的,太子的能力也有目共睹,结果到头来您自己头一个开始打压太子,闹得一众兄弟争位,死的死,囚的囚,疯的疯,最后还得承您的情?想什么呢!

    自己可不能走了父皇的老路,才三个儿子,伤了哪一个自己都舍不得!

    而太医把脉后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太上皇,殿下身体亏损严重,又气血两虚,却不宜用药太过,臣这就回去写一些对症的药膳,已达到温补效果。”

    当今看着太医微微颤颤的模样和含糊其辞的诊断,眯了眯眼,太上皇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却担心吓着孙子,“朕相信你的医术,别让朕失望。”

    而所有人,都忽视了商夫人神情中瞬间的担心,疑惑,以及——克制。

    也只有商夫人,因为过于了解儿子,看出了现在商泓在冷清下隐藏的冷意。

    当然,还有一个贾赦,心中一个咯噔,商夫人,还不知道小殿下受了伤,太上皇如今这样,小殿下怕是瞒不住了,也不知道小殿下是否会怪罪自己,罢了罢了,总归自己是个外人,已经掺和不进去了!

    等太医逃命似的离开后,太上皇这才忍住心疼,开始和商泓准备增进感情。心里却想着等没人的时候把太医喊过来,再具体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孙儿别怕,这些太医就爱吓人,有朕在,一个月内爷爷把你养得结结实实的!”

    想了想,又道:“泓儿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商泓抿唇,肉眼可见的对太上皇有些抗拒,好一会才回答,“娘亲说是爹爹取的。”

    太上皇看向在下面的妇人,“启禀太上皇,泓儿的名字是殿下亲自取的,说是若这孩子能平安生下,愿他一辈子如一汪清水,干干净净,少有烦忧。”

    不愧是太子兄长啊,一个名字也能戳中父皇的心思。

    果不其然,太上皇眼中立马有了一丝犟脾气,这是拐着弯儿,不愿意这孩子再入皇宫啊,就这么不相信他这个孩子的爷爷?

    如今孩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了,难道自己这个做爷爷还护不住一个孙子?

    只听太上皇直接道:“算算日子,你今年也才十一,朕也不放心你在宫外,你二堂兄也只比你大两三岁,还没出宫开府,你就先住在宫里,又需要的找你九叔,等你婶婶出了月子,直接找你婶婶也行,你也好有个伴儿。”

    “见过九皇叔。”商泓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对皇帝行礼认人,皇帝也不在意,这样才正常呢,人之常情。

    皇帝却也记得自己是长辈,给了小辈见面礼,叔侄二人也算是认识了。

    然后下一瞬,商泓却转身看着太上皇道:“娘亲呢?”

    太上皇却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觉得这孩子孝心可嘉,“商氏为皇家添嗣,又这么多年不辞勤劳照顾你,教导有功,封义忠亲王侧妃,先暂且在宫里划一个宫殿住着,你是要袭你父王爵位的,等王府修建出来,朕也不拘着你,你和你母亲一起住在王府便是,只要还记得进宫来看看爷爷就行。”

    这一招以退为进下来,商泓面色果然更软和了几分,看得太上皇一阵心痒,不过就是一个孩子,宫里一住,这孩子迟早会发现他的好,认可他这个爷爷。

    太上皇兀自幻想着一切都能如他所愿,似乎这孩子叫他爷爷了,就意味着太子已经认错了,原谅了一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商泓眼皮抬了抬,知道这已经是太上皇和皇帝做的最大让步了,毕竟他刚接回来,耳闻不如一见,他们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一阵子。

    “孙儿谢过皇爷爷。”

    “好好好!”商泓语气软下来,太上皇当即就宽了心,“周贤,你先带小殿下和商侧妃去安置,等晚膳的时候把几个公主和大皇子给叫回来,都认认!”

    等商泓和商妃都离开宫殿后,太上皇和当今立马敛了神色,严肃看向贾赦,常浩,裘衡和张道长。

    贾赦将通过小殿下遗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痕迹,找到深山外的村庄,通过村民传递情报,最终确定小殿下情况等一些列,哪怕早先有过汇报的经过,重新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道,直到说到将小殿下带回。

    贾赦万分庆幸,当年的几个暗卫,教了小殿下暗语暗号,不然,等找到小殿下的时候,怕是迟了。

    而常浩和裘衡也相应补充,尤其是张道长,将警幻所化的妖道相关内容进行了一个说明。

    “启奏太上皇,贫道见到殿下之时,殿下已经将那妖物魂飞魄散,只是……以贫道的见识,现场残留的痕迹,和殿下身上的伤口,殿下必然是动用了秘法……”

    见张道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太上皇和当今不由得脸色一沉,“说清楚!”

    张道长道:“折寿,以龙子血脉气运和寿命,强行诛杀邪祟。”

    太上皇不愿意相信,怒斥,“这不可能!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邪祟!”可是回想太医那颤抖的双腿,和不敢直说的模样,还有什么可逃避的呢?

    张道长也并没有因为太上皇的声势而改变说法,“寿数有损,可殿下毕竟年轻,宫里太医医术高明,若是时刻注意着,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都寿数有损你还说没什么大碍!”太上皇气得发颤,太子唯一的儿子了啊!该死的邪祟!

    漫天神佛敬了那么多年,一个没见到,反而有了妖邪却害我皇家子孙,漫天神佛都是死的吗?

    “这漫天神佛没一个有用的!到头来还得朕孙儿自己解决!”

    张道长顿时汗流浃背了,“太,太上皇,万万人里也不一定有人能沟通神佛,这妖邪亦然,能出这么一个,已经是千年一遇了。”

    当今笑了,却笑得渗人,“这么说,我们还得深感荣幸,我朝诞生了妖孽?”

    噗通——

    张道长当即跪地,“贫道惶恐,贫道绝无此意,如今政通人和,百姓和乐,这妖邪一看就是前朝遗留的余孽啊!”

    当今冷哼一声,太上皇也是讥笑,“想也是如此。”

    张道长从道破中取出一张地图,双手奉上,“禀二位圣人,这是殿下绘制出来的,被那妖邪做过手脚的地方,请陛下允贫道带弟子前去破除阵法残余。”

    钱公公取过地图,太上皇和皇帝将其展开,两人一起看这地图,不出意外,都看不懂。

    太上皇瞥了眼皇帝,皇帝直接道:“允,这妖邪千年难遇,这些阵法保不准有何后手,朕再让护国寺的高僧随道长一同前去。”

    张道长叩首领旨。

    殿内只剩贾赦一个外人。

    “贾恩侯,你虽未能保护好泓儿,让泓儿一个人面对妖道,但朕也知道这不怪你,带泓儿回京,你有功,朕不是有功不赏的人,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太上皇问道。

    当今也抬眸,想看看贾赦会如何回答。

    说起来,带回太子遗孤,让其免受奸人利用,也避免了国储之乱,算是大功一件,对于现在白身的贾赦而言,贾赦会作何选择?

    “禀太上皇,寻回殿下遗孤,本就是殿下临终前的嘱托,臣,不过是完成旧主遗愿,如此,尚晚了十余年,臣又岂胆贪功?”

    当今看着叩头的贾赦,神色不明,当今听着贾赦的言语,心道这贾赦,对大兄倒是忠心,也比贾家其他人聪明多了。

    从之前贾赦自请削爵,也能看出贾赦是识趣的,可惜了贾府其他人,全都是糊涂的。

    “皇帝怎么看?”

    太上皇将问题抛给当今。

    当今也没客气,“贾赦平乱救主有功,封忠襄伯,袭三代,赐伯爵府一座,子孙可择一人入国子监,赐千金,赏四色软烟罗……”

    贾赦万不曾料到当今竟会给他爵位,他还以为只会赏赐金银珠宝等财物呢,虽然这个爵位只是个面子上好看的伯爵,也无有实职,何况他可是废太子一党的逆臣……可是忠襄伯,忠襄……

    贾赦控制住自己洗白的激动,“臣贾赦,谢主隆恩!”

    当今颔首,对贾赦道:“既已有爵位,望你向你父亲一样,于国有功,不负朝廷期望,可不能再如从前那样浑浑噩噩了。”

    贾赦知道,这是当今对自己的告诫,也是对自己的提点,过去的事,既往不咎,如今给他爵位,也有看在已故老国公面上的意思,以及——威平将军府,二弟那里,还有珍儿那里,便是朝廷清算,当今不希望自己胡乱干涉其中。

    贾赦深吸一口气,他也有儿女,他也对得起荣国府一脉了,现在他当然得为自己的儿女考虑,既然当今愿意给他儿孙机会,死道友不死贫道!

    “臣必定好生教养子女,约束家人,不负陛下仁心。”

    等贾赦走出大明宫,凉风一吹,贾赦脑子瞬间清明,吐出一口浊气,可算是,了结了,他这一脉,只要不作奸犯科,至少安稳有了。

    不过,怕是等圣旨一下,母亲和二弟那里就要来联系自己了。

    贾赦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两年在平安州,母亲可一点也没想起自己,真就当没自己这个儿子了。

    也是,本就分宗了,没联系了,老老实实没联系才好了。

    母亲他们来,自己便要应吗?他又不是找死!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今晚住哪儿?

    传旨的太监这时候也笑着一张脸到了贾赦旁边,“伯爷您看,这伯爵府还得修缮,您现在于何处落脚?”

    他也好知道在哪儿传旨,把陛下赏赐的东西送哪儿啊不是?

    贾赦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过会儿送林府就是,我先去吱一声。”

    干嘛自己费力气租院子住?免费住妹夫家不香吗?

    林家四口人看着风尘仆仆却一脸兴奋的贾赦,四脸问号。

    “大哥你?”贾敏一时间卡壳,不知道什么情况。

    “大舅舅,大姐姐回来了吗?”这是想着姐妹的黛玉。

    “大舅舅,平安州好玩儿吗?”这是想着什么时候溜去平安州探索新地图的筠哥儿。

    “可是平安州出了什么事情?解决了?”这是老谋深算的林如海。

    贾赦不客气的直接让人弄点吃的来,他饿了,吩咐了下人这才佩服地看着林如海,“妹夫如何想到的?”

    “大舅兄你当初那么多地方不挑,单挑平安州,我就心有怀疑,如今你这乐呵呵的回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连个住处都来不及提前找,只能是事态紧急,可大舅兄你这状态,我也只能猜测是已经解决了。”

    林如海抚了抚修长的文人须,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哈哈哈,”贾赦没有反驳,一脸笑意,“妹夫所料不错!最迟今晚消息就会传出来了,明日十五元宵,妹夫和诸位大臣怕是要加班了。”

    又对两姐弟道:“迎春他们都在平安州,凤丫头怀了身孕,身子不稳,要晚一点回京。”

    “至于筠哥儿,平安州现在可不好玩儿,等安稳了你再想吧。”

    “凤丫头怀孕了?”贾敏惊讶,随即贺道:“这是好事儿啊!不过若是平安州生乱,那他们?”

    贾赦笑道:“妹妹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过几日应该就能押送回京受审了那些人。”

    有贾赦住在林家,又给他们一家子透底,他们好歹有了个心里准备,但是从下午开始,京中的氛围就开始扑朔迷离的紧张了起来。

    “听说了吗?贾赦回京了,现在就住在他妹夫林家。”

    “听说了,还不止呢,陛下还给贾赦封忠襄伯了,赏赐的东西一箱箱的往林家抬呢!”

    “嘶,有人知道为什么给贾赦封伯吗?”

    “就是不知道呢,这心里跟猫爪一样。”

    “不过这贾家,啧啧,衣锦还乡,忠襄伯不住贾家,反而住林家,贾家又出热闹咯!”

    “你们怎么就想着热闹,难道你们没发现上午有一支队伍径直驶入宫里吗?”

    “什么情况?是不是和忠襄伯有关?”

    “没看到忠襄伯,但是我看到了銮仪卫的常浩,紫麟卫的裘衡。”

    “……”

    这俩名字一出,吃瓜群众周围的凉气顿时被众人吸空,随即一个个的再也不敢吃瓜了,撒腿跑得飞快!

    贾府的消息向来要慢一点。

    荣庆堂内,王夫人,探春,惜春等正陪着老太太聊天打发时间呢。

    上首的老太太一脸乐呵呵的,“明天十五闹元宵,想来今晚娘娘那边就会派人来吱个信儿了。”

    对于完成了自己期望的元春,老太太笑就没落下过。

    比老太太更开心的,就只能是王夫人,王夫人脸上是一点也掩饰不住的炫耀,“去年元宵娘娘准备的灯谜可让孩子们好生热闹了一番,还赐了不少宫里的玩意儿,娘娘一直挂念着家里呢!”

    婆媳二人在元春封妃这件事上是难得的和谐,你一言我一语,默契极了,两个小姑娘在下首都插不了嘴呢!

    这时,贾政从外面快步走来。

    老太太有些不安看着贾政有些慌乱的模样,“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可有何事?让你这般赶来?”

    也顾不得两个姑娘还在这里,贾政对老太太躬身行了一礼,“母亲,大哥回京了……”

    不等贾政说完,老太太气势一沉,打断道:“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看你这模样,他是又惹什么事了吧?”

    “既然那逆子坚持分宗,还管他作甚!”

    两个姐妹听到贾赦回来,眼神中立马就有了神采,大伯回来了,那岂不是说明迎春也回来了?

    可再一想贾政的慌张,老太太的态度,两人又有些担忧了,相互不安的瞧了一眼。

    王夫人倒是心中有些畅快,爵位现在名正言顺是他们的了,这贾赦也不知道回来干嘛?想求助?呵呵,当初自己被禁闭就是拜他所赐,如今想回来求他们?做梦!

    贾政被老太太打断颇为尴尬,想阻止老太太,可是老太太嘴巴子溜得很,尤其是生气损人的时候,贾政竟插不了嘴,只能等老太太说完,才一脸不妙道:“母亲,大哥……大哥似乎是和紫麟卫銮仪卫一起回京的。”

    老太太神色一变,紫麟卫,銮仪卫,惹一个还不行,这逆子竟然一次惹了俩?

    眼见老太太又要说话,贾政一刻不停连忙继续道:“现在住在了妹夫家,被陛下封忠襄伯,圣旨已经送到了林家!”

    啪——

    这一巴掌,是如此的安静而——响亮。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三年之期已到!

    第98章 祖孙情迷雾几重

    老太太怔怔地坐在椅子上,老大……封伯爵了?他离开荣国府后,自己给自己给挣了个伯爵回来?

    “逆子啊,老大他心里就没有这个家,这些年你和媳妇儿操持家业,他就只会躲在屋子里花钱快活,如今出息了,一点也不想着家里,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啊!”

    可老太太却没想过,这个爵位,到底有几分危险。

    王夫人更是急红了眼,好不容易把大房的爵位给弄到了自己身上,结果到头来人家又给自己搞了个爵位,公侯伯子男,还是个伯爵!如今贾府两府都比不过一个贾赦!

    贾政却没有对老太太的不满发表意见,而是道:“母亲,大哥没有回府住,怕是心里有了隔阂,但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是想着,不若去妹妹那里一趟?”

    老太太被贾政点醒,连连点头,可想着这两年府里也没有往平安州送东西过,贸然前去……

    老太太心神一动,看向下面坐着的探春惜春,对贾政问道:“老大一家都住在林家?”

    “似乎只有大哥一人回来。”

    老太太摩挲这拐杖,沉思道:“老大是个倔脾气,虽然侥幸封爵,可牵涉到了紫麟卫不说,还牵涉到了銮仪卫,朝中必然要出事了。”

    “你妹妹到底是我们贾家的姑娘,你还是去一趟吧。”

    贾政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老太太也这么多,那贾政也就赶紧往林家去了。

    而老太太这时候便对姑娘们道:“这个节点外面怕是多有混乱,你们这些天也别出去了,免得波及你们。”

    探春惜春俯身应是。

    可事实上,自从邢夫人和贾赦一起离开后,也没人带她们出去了,她们又哪里出得去?

    贾赦封爵不是大事,说白了人家本就是公府出身,起起落落反复都算正常,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和銮仪卫紫麟卫混到了一起。

    故而,除了贾府,其他府邸但凡有熟悉一点林家的,都有意前往林家打探一二。

    林家几人干脆躲到了方府,贾赦一人独占林府,毫无愧疚,并且……美滋滋!

    皇宫,宫宴:

    宴席上都是皇亲国戚,但是大家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往商泓和商夫人那里看去。

    脸上的八卦根本掩饰不住。

    但是看着人家身旁是两个皇子,太上皇脸上不加掩饰的慈爱时不时就往那儿看,也没人赶上前。

    而商泓却很淡定,安静坐在那儿,两位皇子和他相处不错。

    二皇子已经和商泓有过接触,很是照顾这个堂弟,大皇子和二皇子混得熟,本身又是个社牛,在二弟那里知道人身份后也难免多照顾几分。

    据说这个堂弟差点就被妖道给害死了,还被妖道要挟造反,这可太惨了!

    至于要担心这个堂弟会不会不安分,拜托,人家要是真想反用得着拼死求救?而且当初义忠亲王那么名正言顺,势力也大,不也都没成?

    等人齐了,太上皇这才让商泓到他身边,给众人直言道:“今天来,是让你们都认认人。”

    “这孩子是老大当初遗落在外的幼子,如今也是独子。”说到这儿太上皇有些伤感,揽着这个孙子,强硬对刚被炸了一个雷的所有人继续道:“这孩子叫闻人泓,已经录入玉碟,继承义忠亲王爵位,亲王府修建完成前,暂住宫里,要是要朕知道你们谁私下欺负泓儿……”

    对宗亲一番敲打,太上皇这才喊开宴。看着两位皇子带着新堂弟去认人,太上皇这才放心。

    太上皇毕竟老了,这两年身体也越来越差,商泓那边传来危险的一年更是让他心情起伏颇大,见商泓融入得还行,也就早早退场了,当今也给了两个儿子一个眼神,然后也退了。

    没了两座大山,气氛这才热闹了起来。

    商泓周围顿时就挤满了人,其中以吃瓜为主的年轻人最多,最兴奋,就像狼看见了肉。

    而年龄和辈分大的,则默契的聚在了一起。

    这个元宵,可真是红火哦。

    两位圣人并没有特意嘱咐要瞒着什么的,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把宗室聚在一起。

    等皇子皇孙公主驸马王爷王妃等一回府,消息哗啦啦地就扩散到了整个京城。

    随之而来的,还有元宵这一天要上朝的噩耗。

    但是这些大人们却很精神。

    义忠亲王之子回归,继承亲王位,十一岁的亲王,原太子一脉,他们巴不得早点上朝,要是太上皇又动了心思,这朝廷又要有大逃杀了。

    不怪朝臣们有此担忧,仅仅一个小王爷,哪里需要特意开早会?尤其是联系上贾赦这个新任忠襄伯,銮仪卫,紫麟卫……

    翌日,去往早朝的路上。

    看见忠襄伯和林如海一起去往朝堂,虽然知道贾赦这个忠襄伯和贾家分了宗,也住在了林家,但是他来上朝了,这就有意思了。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臣忠襄伯贾赦,有本启奏——”

    当今颔首,“说。”

    “启禀陛下,两三年前,蒙陛下圣恩,臣及家眷有幸留有一命,在平安州安顿。”

    平安州?废太子遗孤!对上了!

    “却无意之中,发现了已故义忠亲王暗部留下的求救信号。”

    求救?已故义忠亲王暗部,那不就是废太子暗卫?废太子暗卫能保护的人,除了现在这位小亲王,还能有谁?

    只不过,竟然是求救?!

    老大人们均睁开了眼,你看我我看你,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等听到贾赦言有人挟持废太子遗脉串联有心之人意图造反之时,朝堂官员们顿时嘈杂了起来。

    造反?这可是造反谋逆!诛九族的大罪!

    前两年平安州才因为贾赦的交通外官换了一批人,如今……

    如今,怕不仅仅涉及平安州了,毕竟,谁能确定原来的平安州官员是干净的?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把自己周边的人过了一遍,生怕是有平安州工作记录的,可别牵连到自己。

    好些官员脸色都苍白了,“完了完了,我去年才提携了一个有平安州经历的,不会这么倒霉吧?”

    贾赦的声音还在继续,随着贾赦开始念名字,朝堂上的吸气呼气嘶嘶声此起彼伏,便是前排的几个老大人,都十分严肃,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一个名字。

    算一下时间,再有两三天,平安州的便会抓捕归案,其余地方的,当今自然当场吩咐了下去。

    而后,才是今日的重点——空下来的职位缺额,由谁去顶?这便是新的利益分配,啊不,是新的综合考虑了。

    贾赦下朝后就回了林府,跟妹妹妹夫道了个别,随即重新前往了平安州。

    一来是邢夫人他们还在平安州,得回去让他们安心,等凤丫头身子骨稳定后一起回京。

    二来就是伯府的修整还要时间,他的伯府不像小亲王的王府,还得重新修建,是直接给拨的,但内里重新修缮总是要时间的,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妹夫家打扰,去平安京一趟磨时间也刚好。

    三嘛,当然是为了躲事了。

    于是等贾政第二天再次前来,贾赦都没影儿了。

    贾政唯有叹息,贾赦不想沾染贾府已经很明显了,他们兄弟,他们一家人,何至于此?

    **

    元宵已过,老大人们早就开始了加班,黛玉跟着师父师娘离开了京城,筠哥儿全力备考今年的会试。

    自筠哥儿考取解元后,虽然有包徽那样被人撺掇的人出来质疑,但没人只得去质疑考场公正,愿意去堵上自己的仕途去举报。

    毕竟,筠哥儿真的没那个魅力让当今为他作假,筠哥儿的老师也真的都是当朝的老大人,他们真的不笨,不像包徽。

    事实上,金陵那天的闹剧,也只是个闹剧。

    筠哥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人形祥瑞。

    当朝者都喜欢神童,证明自己治下清明,得天所钟。

    而筠哥儿这个十一岁的解元,自然而然就是神童,就是大大的祥瑞。

    但筠哥儿是个有些追求尽善尽美的人,尤其是还有个不知道抽什么风的南安郡王在做搅屎棍,在筠哥儿看来,只有拿出无可置疑的好成绩,才能堵住那些阴沟里的老鼠。

    方三娘却还没有离开京城,这次尚农局多招了些人作为后勤,方三娘和温司庭温尚农自然得晚一点,因为忙。

    而令方三娘多注意了一眼的是,这次的女官招聘,招进来了李纨。

    这次李纨直接不顾王夫人的反对,大大方方的出门应选女官,王夫人要拦着,李纨就直接拿刀放在自己脖子上。

    “夫人想要逼死守寡的儿媳吗?”

    李纨冷笑地和王夫人对峙,“也是,夫人眼里也没把我当人,自然不可能让我出去有当人的机会!”

    王夫人气得手抖,“你……我贾家哪里对不起你!让你以死相逼!你不怕丢人吗?!”

    “尚农局招选女官,本就优先寡妇,又是跟着农官大人们的为国立功之举,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大加赞许,怎就夫人不许,夫人是不满陛下和娘娘吗?!”

    眼见李纨的刀尖已经在脖子上刮出一丝血痕,又拿出帝后来做大山,王夫人再胆大妄为,哪里敢明面上对帝后不敬?

    李纨的孤注一掷,让她终于跨出了贾家这座囚笼。

    不,不止是贾家,还有她娘家,李家,若非为了父亲的清名,她哪里会需要一直守寡?若是父亲母亲真的疼她,贾府纵是国公府,也是不能强行让寡妇守寡的。

    不过是,她只能依靠夫家和娘家罢了。

    而这一次,是她的一场豪赌,一旦赌赢了,她和兰儿的前路便会光明璀璨,没了贾府和李家,也一样能好好的,甚至更好。

    一旦输了……

    她不能输,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贾兰。

    “贱人!”

    “狐媚子!”

    “李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桌上的瓷器茶杯等,被王夫人发泄似的摔倒在地,王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菩萨心肠”,“慈悲佛面”,辱骂着跳出自己手掌心的儿媳妇。

    自从贾赦出手,她卖族田之事被发现,她就一直围绕着厄运。

    夫家将她禁闭,娘家不为自己说话,反而帮着夫家,若非是元春,若非她的好女儿,她怕是真的只能青灯古佛过完后半辈子!

    可即使是因为元春,她出来了,也再次掌权了,但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个个的,都想在她这儿得好处,下人的心思越来越大,可是她不能再失去权柄,她只能供养着这些下人,彰显自己还有权势,她还是威平将军夫人。

    直到贾赦重新有了爵位,还在他们之上。

    直到,她随时能够拿捏的李纨,都能和她硬碰硬,并且自己——拦不住,也没有理由拦。

    王夫人——破防了。

    而更让她破防的是,贾政听完后,不仅没有觉得李纨做得有问题,反而训斥她,“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你知不知道方郎中带着女官这三年在广东提升了多少粮食产量?广东的百姓甚至有给方郎中建生祠的!”

    “如今朝廷正是大肆推广农官,合理高效种植,劝导农事的时候,尚农局作为其中的部门,无论大小,都是朝廷支持!都是帝心所向!”

    “若是上次你不拦着珠儿媳妇,哪里会让着功劳被旁人给分了!”

    “我看珠儿媳妇这次就做得好!”

    事后还补了一句:“果然娶妻要娶贤,人家书香世家,就是会教导子女。”

    说罢就甩袖离去,还去的是赵姨娘的方向。

    王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出了,硬生生被气出了眼泪,贾政啊贾政,我这些年都是为了谁啊!

    我不知道朝廷动向?你又何曾跟我说过!

    当初我拦着李纨,你不也没觉得不对?

    好处都是你拿,君子都是你当,你现在嫌我不识大体,不贤良,当初又是谁要娶的?还不就是为了王家?

    贾政啊贾政,你比贾赦还不如,至少人家敢作敢当!

    贾家啊,没一个好东西!

    荣庆堂的老太太听到鸳鸯的汇报,很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去告诉太太,宝玉也快十四了,该定亲了。”

    府邸也该有个奶奶出来主事了,王氏,彻底不中用了。

    李纨最终还是入选了,封正六品司庭,于月底和云南清农司官员,一起赶往云南。

    贾兰交给李纨厚厚的一叠注意事项,“这是儿子去林府问表叔,跟方大人要来的,都是一些注意事项和忌讳,还有温尚农的一些经验,想来是方大人帮忙问来的,虽然娘是去云南,但这些也都要看看。”

    “出发前,娘再去方府和温尚农处一趟,亲自谢过才好。”

    看着只比贾宝玉小三四岁的贾兰,给自己求来这些东西,殷切叮嘱自己这个不称职的娘,李纨瞬间泣不成声,“我儿,是娘无用。”

    “娘会听你的话的,会去方府和佟府道谢的。”

    一番真情流露后,又对贾兰道:“兰儿,我回了一趟娘家,过两天你外公那里会给你送来两个书童,你要回金陵考童生,贾府的人我不放心。”

    “你外公虽然迂腐,图清名,但是对于你要考科举是万分支持,两个书童必然有会拳脚的,你可信任他们,却切记不要跟着他们的步调。”

    “你身边贾家的仆人也趁机观察心性,从贾府的仆人中留下忠心的,懂吗?”

    李纨不再万事都自己扛着,不让贾兰看见风雨,事实上,不过是她自以为是。

    而如今清醒了过来,既然早就见着了风雨,那自己又挡着作甚?该做的是教贾兰如何执伞挡雨。

    “孩儿省得,我等娘回来给孩儿撑腰,孩儿也要考个童生回来让娘面上有光。”

    “好,拉钩。”

    “拉钩——”

    **

    而宫内,二皇子也终于有了人一起读书。

    对闻人泓道:“这阵子筠哥儿要准备考试,等他考完,带你去串门。”

    二皇子觉得,为人兄长的感觉,还真不赖。不过就是这个堂弟,性子太安静了,情绪管理也太过稳定,还是得让筠哥儿认识认识,熟悉了,他就不信堂弟还能这么稳重。

    父皇跟他说了,堂弟寿命有损,若是再什么都憋在心里,只会更遭。要是导致这个堂弟还没有留下子嗣就没了,那些个不安好心的,还指不定就此就借口攻坚皇室不容人呢!

    转眼已是又一个半月,到了正月月底,平安州谋逆相关的人员均已入狱羁押。

    涉案者,牵连者多达万人,却因涉及国本,没有人敢求情。

    一时间,京城杀了个人头滚滚,流放的,没入奴籍的,已经算是法外施恩,看在牵连不深的情况下。

    毕竟,三皇子刚刚出生不久,还是不宜太造杀孽,怕影响到这个嫡长子。

    太上皇对于当今这次的格外强硬,已经没有力气再过多关注。

    自从商泓被找到带回宫里,商泓便成了太上皇的心尖尖,每天都要看到人,将感情都寄托在了这个孙儿上,哪怕这个孙儿面上看起来依旧不太热情。

    东宫之中,当今刚处理完平安州一案,怀里抱着的事他的好大儿,才一个月大的三皇子闻人济,正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巴微微张开,流着哈喇子。

    当今慈爱地亲自给儿子擦口水,动作甚至有经验,嘴上却道,“父皇如此给侄子宠爱,当真一点不担心朕多想?”

    “呵,父皇还是这样,只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哪里管儿孙死活。”

    废太子的儿子,太上皇如此重视,真的不是让当今天子多心,不让有心思的官员多心?

    如果是钓鱼,当今合上奏折,那父皇当真是狠心,不怪当初太子要反。

    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比朝堂更危险的地方,是东宫。

    “济儿乖,健健康康长大,父皇可不会把你栽培成人后又亲自折你翅膀。”他又不是闲得慌。

    这话,几乎已经明明白白在说,三皇子闻人济,会按照储君培养了。

    一旁的万公公依旧是完美诠释什么是木头人,一动不动,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义忠亲王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木头人不能再装了,万公公的职业能力还是在线的,“回陛下,义忠亲王殿下每天早晚去商侧妃处请安,在大明宫拜见太上皇,和二殿下一起去读书,其余时间除在藏书楼外便都宅在殿内温书或者炼丹药。”

    对于这个便宜侄儿炼丹,当今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个侄儿能反杀靠的就是道法,沉迷一下炼丹也无妨,不像老十一,除了炼丹什么正事儿不敢,人家大侄子好歹知道认真读书!

    “泓儿炼丹的事,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老十一那里,免得好好一个孩子被带坏了。”

    当今想到这儿赶紧打了个补丁,再让万公公继续说。

    万公公却有些尴尬,道:“陛下,忠顺亲王这些日子在准备排新剧,没进宫和义忠亲王相处,但是……”

    见万公公欲言又止,当今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三公主去找二皇子,遇到了炼丹药的义忠亲王小殿下,如今三公主不时就去义忠亲王处……”

    “不过对于其他人,不算商侧妃,义忠亲王待人接物言行举止间均从容有度,却唯独少了亲近。”

    小小……当今最终还是没多加干涉,笑了笑,“人家能亲近就怪了,老二那里呢?”

    “二殿下和义忠亲王相处得不错,藏书楼便是义忠亲王询问的二殿下。”

    当今点头,神色更是满意了几分,年轻人果然还是要和年轻人亲近。

    “老大已经出宫成亲,因他性子急躁,朕按着没给他封王,如今泓儿虽然是袭爵,但若是老大老二只是皇子,倒是朕的不是。”

    “大皇子封晋王,允其上朝听政,及冠后赴太原就藩,二皇子封豫王,暂不就藩,照着意思,让人看着拟旨吧。”

    大皇子封晋王,北部直面游牧民族的侵扰,是安心当个混吃等死的闲王,还是就藩后与北夷做过一场……

    对于大皇子而言,还需要选吗?

    而入朝听政几年,也好让他对朝堂有个了解。

    至于老二豫王,老二的身体虽然好了不少,皇帝却也不放心他离开太远,河南自古以来便是中原腹地,亏待不了老二,什么时候让老二就藩,皇帝也不知道,但总归这个封地,不会让老二多心皇帝不在意他。

    当今觉得,自己考虑得还是很周全的。

    二月初一,随着两道封王圣旨的传开,当今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这两个皇子,都不是储君的人选,那储君还能有谁呢?

    当今将这些摆在了明面上,也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大臣的乱下注。

    二月初九,会试如期举行,筠哥儿等考生,也踏入了万千学子奋力一搏的考场,这个高段位的淘汰赛,正式打响。

    同一时间,商泓看着手中新鲜出炉的丹药,眼中划过一抹迟疑,却又转瞬即逝。

    照旧将丹药放在鼻尖闻了闻,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眼中的嫌弃却是肉眼可见。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识趣而恭敬地上前,奉上一个扔废弃药丸的器具,等一天结束后统一销毁。

    果不其然,商泓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器具之中。

    小太监道,“奴婢瞧着今天的丹药都挺成型的,殿下不让人拿兔子试试?”

    商泓想也不想就道:“废丹而已,总是差了什么,达不到完美的状态。”

    又有些不耐道,“今天不练了,不在状态,收拾一下,明天再练。”

    留下小太监收拾,商泓满不在意地回了房间继续看医书和道家书籍,而小太监熟练地将今天的废丹和商泓炼丹的一言一行,送往了大明宫。

    第99章 按需购买的一章

    王熙凤的胎象在好几个大夫都确定无误之后,贾赦一行人终于从平安州往京城出发。

    虽然王熙凤当初闹着要和离,可王家不同意,王熙凤和贾琏还没有到红楼后期彻底闹掰没感情的时候,休妻和离对贾王两家都不好看,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吵是三天两头的吵,但日子终归是自己的日子,在平安州贾赦拘着贾琏读书,王熙凤和离不成,也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官府再招女官,也卯着劲的读书,这一来二去,小夫妻二人倒是另一方面的“共患难”了。

    又加上虽然没了爵位可以继承,但也不用再填补贾家这个大窟窿,贾赦又给了一些钱给他们夫妻两个自己经营,这日子,还真比在贾府的时候自由多了,这一来二去,诶!两人连二胎也有了!大姐儿也终于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他们以为自己就这样过着小日子了,谁知道老爷突然要进京,还神态严肃,让他们看好家里,平安州的官场更是从第二天开始就一阵大换血……

    直到贾赦匆匆骑马回来……

    “忠襄伯?!”

    一家子都惊喜地跳了起来,他们竟然还能有爵位!

    王熙凤更是一点也不胆战心惊了,捂着自己的肚子,眼泪顿时就哗哗的往下流,“是儿媳目光浅薄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个万事不管的公公,主动丢了爵位后,进还能自己挣一个更大的爵位回来!

    而且如今分宗,没了老爷的兄弟和宫中娘娘干涉,相公可是公公稳稳当当的继承人!至于小叔子贾琮?说句扎心的,要不是公公分了宗,他们一家人要离京,都快忘了还有贾琮这个人了。

    不过贾琮知进退,人也老实安分,王熙凤也不在意这个小叔子分爵位。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斗志高昂!

    姑姑啊姑姑,没想到吧,侄女儿又要回来了!

    贾赦也是有荣乃焉,尤其是连这个最要强的儿媳妇都认识到了自己的厉害。

    “是我怕事情太大,没敢告诉你们,如今家里也有了爵位,凤丫头等孩子出世,管理伯府,可要遵纪守法,谨言慎行,勿要让人抓到了错漏,让陛下难为。”

    王熙凤当即保证,“公公放心,儿媳这些年已经熟读律法,绝不会被人轻易哄了去,家中的产业儿媳也会让人接手,保管我们伯府干干净净,令行禁止,向林姑父家中的家风靠齐!”

    见王熙凤头脑清醒,贾赦满意颔首,又对邢夫人道:“我已经给你请封,等回京后会让妹妹那边帮忙请一两个宫中的嬷嬷出来,既是教导迎春和大姐儿,也是让你跟着学一点,如今不比从前,是我们自己当家。”

    这是在安抚邢夫人,她一定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夫夫人,诰命少不了,也不是不让她当家,只是以前在贾府就跟过家家一样,如今不一样了,一言一行都是代表自己府中,不能乱。

    王熙凤也趁机道:“儿媳斗胆,儿媳也想跟着宫中出来的嬷嬷学一学经验呢!”

    贾赦和邢夫人脸色都不禁更好了几分,这也是王熙凤在表态,她会跟着邢夫人学,哪怕自己管家,也越不过邢夫人。

    经过在外的这几年“苦日子”,王熙凤不得不说算是涅槃了。

    在贾赦看来,王熙凤精明,却因为读少了书,容易被人哄骗,这几年读书下来,愈发的长进了,虽然读书的原因更多可能是因为想逃离,但既然如今爵位回来,王熙凤自然会选择最好的一条路,就如同现在的表态。

    于是贾赦道:“凤丫头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都是我贾家第三代子孙,既已分宗,那就这一代从立,大姐儿如今七岁,也该有名字了,便大名贾翊,回京后凤丫头也好生教导翊姐儿。”

    王熙凤当即喜出望外,“是!翊姐儿,快谢谢祖父赐名!”

    这可是和男嗣一样从立,以前荣国府,也就敏姑妈有这个待遇!

    翊姐儿乖巧给祖父拜年:“谢谢祖父。”

    安抚好当家主母和管家奶奶,贾赦这才安排其他事情。

    “这些年迎春跟着凤丫头管理铺子做买卖,也成长不少,今年也要满十五了,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出嫁倒是不急。”

    王熙凤虽然和贾琏闹,但却没有影响和迎春的相处,甚至更好了些,迎春这两年跟着王熙凤,外表虽然依旧“无为”,但行事作风其实已经利索了不少。

    听着贾赦说起她的婚事,竟也没有脸红,而是大大方方的应了,让父母做主。

    贾赦再看向贾琏,越看越不成器,“今年筠哥儿都要考会试了,十一岁的解元,马上或许就是十二岁的贡士,进士!你呢?!书都读到狗肚子了!”

    贾琏一声也不敢吭,自从王熙凤怀孕,贾琏地位是越来越低,“等凤丫头这胎稳了回京,你去国子监读书去!”

    去了国子监读书,哪怕依旧考不上科举,但只要国子监成功毕业,还是能直接担任官职的,有个出路。

    贾琏却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心虚道:“老爷,既然我们家有了监生的名额,何不留给您孙子?以往在荣国府,儿也还没有袭爵,也没有功名,一样能把各家的关系给走好……”

    听到此言,虽然觉得贾赦没出息,但王熙凤看贾琏的神色却好了不少,总算对后代还有所考虑。

    贾赦却摇头,“你能想到后代是不错,但现在和之前不一样,孙儿出世后,我自会请老师好生教导,又有你姑父家,还教不出一个读书人?”

    “至于你,你以为陛下专门点给我一个国子监名额是何意?”

    贾赦教导贾琏:“我们家不需要你去结交多少人,老老实实去国子监读书,这就够了。”

    贾琏到底是受过贾赦培育的,瞬间明白了自家的定位,和自己的定位,“儿子明白!”

    贾赦又看向贾琮,“琮哥儿,将来这个爵位会是你哥继承,这一点我想你也清楚。”

    “至于家中的财产,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不会少了你的,今天要说的是,你之后想做什么?”

    贾琮愣在原地,在荣国府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小透明,贾赦自顾不暇,哪里会管他一个庶子?

    这几年在这边,也不过是拘着他读书练武,也不提什么考科举。

    至于之后做什么,如今家里虽说有了爵位,但是看老爷的模样,就是大哥都要被拘着读书,不能去外面招猫逗狗,他……混吃等死?总归看老爷的意思,自己没有爵位,但是家产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贾赦叹气,“贾琏,贾琮,今天我说的话,你们都记着,以往在荣国府的作风习惯,全都给我忘了,你们如今是忠襄伯府的公子,忠襄伯府也只有你们两个公子,在外,你们俱是一体。”

    “我们家好不容易洗白上岸,你们万不可在外堕了府里名声!”

    “爵位只可传三代,但是我们已经是单独的一宗,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早与晚,兴盛与颓唐却是可以经营的,想要贾家兴盛,你们两个,都不能互相拖后腿。”

    “所以琮哥儿,你也好生想想,你以后想做什么,家里给你安排,如今你也十三了,早些想清楚,早些时候开始给你找相应的老师。”

    见琮哥儿红着一张脸,贾赦心中叹息,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他之所以一回来就当着一家子的面说清楚,也是为了家中内部不出问题,家和才能万事兴。

    而家族,子孙兴旺争气,互相帮衬,才能走得更远,更有退路。

    就在贾赦想着说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贾琮的脸都还是红着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老爷,我,四书五经我也草草读过,这方面天赋也就一般,练武我也晚了,只之前老爷夸过我的字,我虽然没什么天分,但是老爷愿意培养我,勤能补拙,我……”

    贾赦却是灵光一闪,道:“我们贾家底蕴本就比不上其他人家,文不成武不就,我们父子三人谁也不说谁。”

    贾琏贾琮脚趾扣地。

    “琮哥儿不需要深练八股文,但我们家,未必不能培训出一个文人骚客。”

    “等回京后,我给琮哥儿找个书法大家,琮哥儿每天安心练字,闲暇时学习绘画,作诗,作词,和古画古籍古董等鉴赏。”

    “无论是在书法方面小有成就,还有发展更多的才能,我们就走名士的培养路线。科举也可以考考,却只是为扬名。”他自己可是荣国府兴盛时培养出来的,他就是如今家里的底蕴。

    忠襄伯府的子嗣发展策略,就此制定。

    当一切都说开了,一家人为着一个目标向前的时候,也是一家发展最快,最和谐的时候。

    所以贾赦回来后,直到王熙凤身体彻底稳固,准备回京,一家人都格外和气,精气神足足的,就是贾琮,被贾赦待在身边加班“教导”了半个多月,已经有了黑眼圈,但周身气势,也已然不可同日而语,这边是自身的气场,一种自信,不怯懦的,足够的底气。

    哪怕是回京后,见到宝玉,他也不用再卑微讨好了。

    “走吧,回京了,等我们到京城后,筠哥儿也考完会试了,我带你们去林府。”

    黛玉这个外甥女虽然不在,但迎春也该拜见姑妈,琏儿和琮哥儿拜见妹夫,再看看琮哥儿能不能和筠哥儿合得来。

    贾赦骑在马上,悠悠地赶回京城,一切,都不一样咯。

    父亲,您泉下有知,也该欣喜,我这一脉救回来了吧?

    至于荣国府其实是贾政继承,他已经和荣国府无关,这重要吗?

    谁敢说他不是大孝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贾赦:《洗白上岸》

    凤姐儿:爵位鸭脖!!!

    第100章 清静无为贾迎春

    贾赦一行到京城的时候,会试的结果都已经出了。

    整个京城热闹非凡,林筠这个名字再度爆火。

    十二岁的会元,我朝最年轻的会元,天下谁人不知君?

    贾赦一家子低调的回京,从京城大门,到忠襄伯府,一路上耳朵里听得最多的名字,便是林筠。

    马车中的迎春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和讨论,不禁露出了笑容,林家弟弟还真是厉害,可惜了林妹妹不在,不然得好生打趣林妹妹一番,有了这么个神童弟弟。

    想到老爷说的,林妹妹在外求学,迎春下一瞬又不觉得可惜了,林妹妹能在外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里值得可惜,就当当浮一大白!

    等贾赦一家子人安顿好后,就给林府递了帖子,第二天,干脆带着王熙凤一起去了林家。

    以贾赦的说法,这是回京了拜亲戚!

    宁荣两家:……

    “哈哈哈哈哈外甥可真是文曲星下凡!一点也不辜负林家的名声!”贾赦没考过科举,但他佩服读书厉害的人。

    贾赦见到彬彬有礼,带着书香味的筠哥儿,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给了筠哥儿一个大大的红包,筠哥儿不收还不行的那种!

    筠哥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了,“多谢舅舅!”

    贾赦捏了捏筠哥儿的脸,然后让小孩子一边玩儿去,自己跟妹夫聊天,带着贾琏在一旁学习,邢夫人则带着王熙凤和贾敏一起。

    而因为黛玉不在,但是贾赦一家子都很相信林家的家风,便让筠哥儿负责招呼迎春,贾琮和翊姐儿。

    按理应该是贾赦回京后,贾敏这个妹妹去拜见哥哥的,但是贾赦举家过来热闹,明显就是有事要说,这些还没掌事的孩子们自然是往后撤了。

    别看筠哥儿还是去了几次荣国府,但是对于贾琮和翊姐儿真的一点也不熟。

    迎春作为大姐姐,经过这两年的独立,果断站了出来。

    “琮哥儿,这就是林表弟,去年年尾刚满十二,虽比你小,但懂得比你多,你要虚心请教。”

    贾琮连忙拱手打招呼,惊得筠哥儿也赶紧拱手回礼,毕竟说起来,贾琮还是他表哥,“表哥客气了,既然都是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母亲说了,大舅舅是贾家唯一一个既清醒又有脑子的,如今跳出来,既然愿意带贾琮出来,那就说明贾琮哪怕不聪明,至少不是个蠢笨的,自视甚高的,不然大舅舅自己都没脸。

    见表兄弟二人认识了,迎春又牵着翊姐儿,“翊姐儿,叫表叔,表叔给你包红包~”

    显然,迎春越来越大气从容。

    而贾赦昨天就说了要来,筠哥儿自然也准备好了送小辈的红包。

    翊姐儿牵着迎春的手,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冒出来的长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脆生生道:“表叔好~表叔高中状元,红包拿来~”

    饶是迎春都不禁一愣,随后手绢捂着嘴笑了出来。

    筠哥儿乐不可支,“翊姐儿才多大啊,还知道状元?”

    翊姐儿歪着头,乖巧道:“娘说今天要来见表叔,说表叔比爹爹都厉害,还说表叔要考试,让我乖乖的听话。”

    “我就问表叔很厉害,是能考第一名吗?”

    “娘说表叔已经是第一名了,下次的考试如果还是第一名就是状元!状元就是第一名!”

    筠哥儿总算是明白大人为什么喜欢逗小孩子了,太可爱了。

    小孩子能说谎吗?小孩子都夸人了,那就是真心的啊!

    筠哥儿喜滋滋的把红包放到翊姐儿手上,“借翊姐儿吉言,表叔若是真的中了状元,再给你一个大大大~大红包!”

    翊姐儿也喜滋滋拿着红包,很喜欢这个好看还上道的表叔,“好!表叔一定可以的!”

    揉揉翊姐儿的小揪揪,在座的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姨妈笑。

    贾家的女眷是一个个的秀外慧中,唯独一点不好,生在了贾家,好在翊姐儿如今是贾家,却也不是彼贾家了。

    其实要说贾家只有女眷拿得出手,是阴盛阳衰,是风水旺女,根本没有道理,贾家就没有蠢笨的,宝玉笨吗?一点不笨,只是不在正道上而已,贾兰他也接触过,机灵着呢,再看如今的贾琮,也不像是榆木疙瘩。

    说白了,贾家的教育出了问题,没教出来而已,生再多儿子都是白生,根子上就乱了。

    筠哥儿不知道翊姐儿这个贾家第一个孙女儿,按照原剧情会是什么结局,但贾家大厦将倾,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再看如今乖巧伶俐的翊姐儿,筠哥儿又拿出一个红包,在迎春和贾琮的惊讶中道,“咱们翊姐儿真会说话,本来还说逗一逗你再给你的,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翊姐儿整这个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极了,筠哥儿笑道:“你表姑在外面求学,这份是我代你表姑给你准备的,等你表姑回来了,再另给你补上一份。”

    迎春不由得感慨,林妹妹和林弟弟,姐弟俩感情真好,在这么细微的地方也能给对方准备上。

    翊姐儿还小,不懂这些,只是见还有自己一份,本能的更开心了,“谢谢表姑!表姑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等表姑回来,侄女儿一定来拜见!”

    筠哥儿实在是忍不住,问迎春道:“翊姐儿这嘴,也太会说了,表哥表嫂是怎么教的?”

    翊姐儿已经在一旁玩玩具,贾琮自发在一旁陪着翊姐儿。

    迎春温婉地叙述道:“当初我们刚到平安州,哥哥嫂子天天吵闹,就是翊姐儿哭了两人都停不下来。”

    迎春看了眼现在能轻而易举忽略爹娘争论,自顾自玩闹的翊姐儿,眼神中有些心疼,又有些骄傲。

    “后来实在是闹得过分了,老爷看不过去,把翊姐儿抱到了太太那里养,又给了嫂子一些钱,让嫂子看着办。”

    “以往在荣国府,嫂子再不得下人喜欢,可对于我们这些个姐妹,却是没话说,也只有嫂子能管住那些个婆子。”

    迎春想到之前把无能当做无为的自己,也不禁有些释然,“当时嫂子的眼神,状态,让我觉得嫂子看一切都没有希望。”

    “我便也给了一些钱给嫂子,跟嫂子说我想开店铺赚钱,但是什么也不会,让嫂子带带我。”

    “后来嫂子还真赚了不少钱,日子也有了盼头,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太太也没不让嫂子养翊姐儿,做生意嘛,难免碰到各种各样的人,但赚钱的,都是会说好话的,这丫头不免也听了一些进去。”

    “不仅如此,嫂子看清楚后,也开始读书了,干脆带着翊姐儿一起学,嫂子好几次都说,她真怕一天偷懒,隔天翊姐儿就比这个娘亲厉害了,逼得她不得不学呢!”

    说到这儿迎春就一脸骄傲,“咱们家呀,最会读书的是翊姐儿呢!”

    听到姑妈夸她,翊姐儿回头,拍拍小胸脯,“翊姐儿最聪明啦!”

    “是是是,翊姐儿最聪明了!”

    难不成还有人反对?

    当然没有!

    筠哥儿听后却是不由得对迎春和琏嫂子表示佩服,琏嫂子有多爱权势他是知道的,竟然能破而后立,沉下心来读书,还带着女儿,这份心性,什么事情做不成?

    而迎春不动声色的“求助”,便让琏嫂子一步步重拾自信找到方向,如此润物细无声的能力,又何尝简单?

    幸好,幸好她们有了新的人生。

    “如今回京,二姐姐和琏嫂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筠哥儿真心实意道。

    迎春笑着收下了筠哥儿的话,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寻常聊天,“可不是,日子也是真的有了盼头。”

    “就是不知道,我们离开这些年,三妹妹和四妹妹如何了?她们这两年来信愈发稀少了,虽信中都报平安,可我哪里就能信了。”

    “我是打算等老爷和太太忙完,就邀两位妹妹聚一聚的,却又怕她们有不便之处。”

    筠哥儿闻言也不禁一声轻叹,“贾府乱得很呐,王夫人管家……哎!”

    “你怕是还不知道,前些日子珠嫂子才应选了女官,如今跟着尚农局去了云南,这还是拿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博来的机会。”

    “探春是庶出的,惜春是东府的,王夫人如今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了她们?”

    “老太太又年纪大了,能分几分心?她们糟心着呢。”

    “不过如今大舅舅有了爵位,你邀请两位妹妹,纵使王夫人不愿意,老太太那里也会让她们赴约的。”

    迎春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沉声道:“我知晓了,可怜了两位妹妹……”

    先和妹妹们聚一聚再说,得先看看妹妹们有什么心思。

    她不信两位妹妹没有一点想法。

    **

    皇后现在早就出了月子,重新管理着后宫。

    “明天贾夫人要进宫求见?”

    皇后问道当今,“今天林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当今想也不想答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贾赦带着一家子去了林家。”

    对于贾赦没往荣国府,不,是没往威平将军府上凑,当今是很满意的,贾赦果然识趣,不出意外,贾赦今后特意培养出来的孙儿,也将会是他家太子的臣子,他相信贾赦会全力培养的。

    大哥呀大哥,你的臣子,如今真心实意是弟弟的咯!

    “怎么问这个?”

    皇后告诉了当今贾敏求见,贾敏向来守礼知进退,一般不会主动要求进宫,显得自己特别,和宫里关系好,也是因此,皇后对于贾敏难得的进宫,会有些好奇。

    当今满心眼的儿子,哪里顾得上这些小事,“应该和贾赦一家子有关,不是大问题,梓童你看着办就是。”

    果不其然,第二天听到贾敏想求一位嬷嬷,皇后笑道:“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还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呢,竟只是这样的小事。”

    贾敏笑笑,“对于娘娘来说是小事,对于臣妇来说就是一家子的大事了,可不得求娘娘把把关?”

    瞧这话说得,皇后弯着眼,“忠襄伯也是有功之臣,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了,你且回了你兄长和嫂子,过几天宫里就把人给他们送去,这宫里的嬷嬷啊,有的是想找个好出路的。”

    “倒是你家玉儿,储家虽好,人品学识都信得过,但真不让她回来?以后真给她招赘不成?”

    贾敏脸上满是慈爱,“她高兴就好,况且对于其他人家是大事,但谁让我们林家也就这一儿一女,只玉儿一个女孩儿,怎么都兜得住。”

    “她既有机会在外面看看,我们也懒得拦着了,她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未来做选择了。”

    皇后刚生三皇子不久,脸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怕是满京城的女眷,都要羡慕林家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