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很害怕自己会爱上他。……

    到家也才八点, 乔小沐却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上了楼。回到房间后,她直接将自己扔在了床上。

    卧室里没开灯,但并不漆黑, 窗帘敞开着,淡蓝色的月光如水一般从窗外弥漫了进来。

    乔小沐现在的情绪虽然稳定了不少,但依旧非常低落。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回忆,就像是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一样,平时用肉色创可贴遮盖着, 与周围的皮肤并无二样,但只要一将创可贴揭开, 血肉模糊的伤痕就露出了出来,深刻见骨,触目惊心。

    原生家庭所造成的童年创伤, 就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伤口, 只要一想起来, 就能够精准无误地击中要害。

    咚咚咚,房门忽然被温柔地敲响了。

    乔小沐猜测,八成应该是李西宴。她并不想去给李西宴开门, 只想一个人独处,但李西宴却一直敲个不停,烦得要命。

    乔小沐长叹一口气, 无奈又烦躁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没好气地吼了声:“别敲了,来了!”

    敲门声终于停止了。

    乔小沐气鼓鼓地去开了门, 然而尚不等她开口发脾气呢,李西宴就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想来两杯么?”

    啊?

    乔小沐先是一愣,脑子懵了两秒钟后, 呆呆地回了句:“也、也行吧。”喝点儿小酒,消消愁,也挺好。

    李西宴应声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下了楼。

    三分钟后,乔小沐的手中多了两只汤杯,一只杯中装着排骨汤,另外一只杯中装着白米饭。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乔小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西宴:“这就是你说的,来两杯?”

    李西宴不疾不徐地抬起右手,用白皙修长的指尖推了推眼镜:“空腹喝酒容易酒精中毒,会浪费了我的好酒。”

    好,好好好。

    乔小沐冷笑一声:“我带是要听听,你那酒到底有多好?”

    李西宴神不改色,一本正经:“八二年的拉菲。”

    哈?

    该死的,你这个颠公!

    乔小沐原本是不想笑的,但是,“八二年拉菲”这个梗,真的很难不让人笑出来。

    在唇角即将压不住地那一刻,乔小沐赶紧把脸别到了一边去,同时用舌尖顶起了腮帮,尽全力掩盖自己的笑容。

    李西宴声音和煦,却不容置疑:“想品尝的话就先把饭吃了。”

    乔小沐乜视着李西宴:“等会儿我要是没看到八二年的拉菲,就把吃进去的饭全部吐你身上!”

    李西宴淡淡启唇:“可以。”

    乔小沐:“……”对方情绪过于稳定,让她无话可说。

    乔小沐翻了个白眼儿,也懒得再下楼,端着俩汤杯去到了书房,坐在书桌后吃起了晚饭。

    李西宴就像是位认真负责地专职保姆似的,坐在书桌对面监督着乔小沐吃饭,在乔小沐吃完后,他又将两只空汤杯送下了楼。

    乔小沐盘着腿坐在了书房的飘窗上,推开了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入室内,吹散饭味儿,顺便再让清新的晚风吹一吹自己的脑子。

    窗外的夜色也很美。

    独栋别墅的后方是一片占地面积广阔、植被茂盛的花园,园内花团锦簇,格调浪漫,很有英格兰贵族庄园的气息。

    视线再往远处延伸,就会看到一片深蓝色的湖泊。湖面被葱郁的树林包围着,湖水在晚风的吹拂下涟漪阵阵,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该说不说,李西宴这栋房子的选址真好啊,空气清新环境优美还远离喧嚣吵闹的市区,她才刚在这儿住了三个月就有点儿不想走了,要是再继续住上几个月那还得了?会依赖性上瘾的吧?

    乔小沐正在思考着能不能让李西宴在他们俩离婚之后把这栋房子租给她继续住,书房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李西宴回来了。

    他的左手中拿着一瓶刚开封的红酒,右手中倒拎着两只高脚酒杯。

    乔小沐往飘窗一侧挪了挪位置,给李西宴腾地儿。

    李西宴也盘着腿坐在了飘窗上,与乔小沐面对面,将两只高脚酒杯放到了他们俩中间的奶白色飘窗垫上,二话不说直接往杯中倒起了红酒。

    从没喝过酒的乔小沐好奇地问:“我看电视剧上演的,喝红酒之前是不是得先醒醒酒啊?就是用那种看起很高级很上档次很上流社会的醒酒器。”

    李西宴忍俊不禁:“那都是醒给别人看的,私下喝酒哪里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倒进杯子里晃几下就行了。”

    “啊?”乔小沐不可思议,“你们这种顶级贵公子私下都这么接地气么?我还以为装X是你们的日常呢。”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乔小沐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就懊恼了起来:死嘴,怎么就没点儿自我约束力呢?还没醉呢说话就这么得罪人了?

    好在李西宴并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顺着乔小沐的话说了句:“装也是日常,名利场上大家都在装,不装就显得你格格不入,但私下里装的并不多,累。”

    啊,也是,人活一张皮,不论里子怎么样,面子都得光鲜亮丽。

    越顶层的人士,面子工程越大、越充足。

    乔小沐轻叹口气:“看来大家活得都一样累。”

    李西宴不置可否,端起了一只酒杯,递给了乔小沐:“可以慢慢品尝,每次喝都是不同的口感。”

    “哦~”乔小沐大概明白了,“喝着醒着,时间越长,口味越醇香。”

    李西宴夸赞道:“聪明。”

    乔小沐嘿嘿一笑,举起杯子浅尝了一口,也没品出什么特别之处:“这是八二年的拉菲么?感觉一般啊。”口感虽然丝滑醇厚,果香浓郁,但酸涩,味道还有些冲,她不喜欢。

    李西宴如实相告:“没找到拉菲,拿了瓶罗曼尼康帝。”

    “这酒很好么?得多少钱一瓶?”说完,乔小沐又举起了酒杯,再次尝试着去品尝。

    李西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大概十几万?具体多少钱我忘了。”

    “噗!”乔小沐震惊地直接吐了出来——一瓶破酒,十几万?

    乔小沐难以置信地拿起了旁边放着的红酒瓶,对着瓶身看了又看,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因为上面印满了花里胡哨的洋文。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乔小沐再度看向了李西宴,真情实感地对他说了句:“其实招待我,根本不用拿出这么好的酒,十几块钱和十几万的红酒,我喝不出任何区别。”

    李西宴沉默片刻,回了句:“家里没有十几块钱的酒。”

    乔小沐:“……”啊,那真是太为难您了。

    乔小沐忍不住问了句:“家里最便宜的酒是什么?”

    李西宴:“可能是,茅台?”

    乔小沐:“……”你这该死的有钱人!

    乔小沐长叹口气:“那你就用最便宜的茅台招待我就行,起码我知道那是茅台。”总比稀里糊涂地喝一瓶十几万的红酒强。

    李西宴无奈一笑:“红酒配白酒,你会醉的。”

    乔小沐倒也不是想求醉,而是:“我没喝过茅台,我想尝尝什么味儿。”

    李西宴对她有求必应:“行。”

    几分钟后,李西宴又从地下室的酒窖中拿来了一瓶茅台和两个酒盅。

    李西宴将酒盅倒满之后,乔小沐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抿了一口,火辣辣地呛,乔小沐白皙粉嫩的脸颊瞬间就被辣红了。

    但该说不说,茅台它确实是香啊,醇香浓郁的,白酒的辣味顺着喉咙下去之后,残留在味蕾上的尽是美妙醇厚的酱香味儿,像是、像是置身于金灿灿的、大丰收的高粱地。

    怪不得领导们喜欢呢,她不当领导她也喜欢。

    乔小沐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两坨红,乐呵呵地看着李西宴:“真好喝。”

    李西宴:“……”怎么感觉已经开始醉了呢?

    乔小沐的脸颊还热热的,脑袋也有些晕乎。清凉的晚风不断从窗外往屋内灌输,直往她的面颊上吹,却越吹她越热,越吹她越晕,话匣子也被风吹开了:“我爸也喜欢喝茅台,我爸虽然是给领导当司机出身的,但我爸的酒量可好了,我们家族里酒量最好的一个,他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在家里话语权最高,我爸就是那种重男轻女家庭里面出来的独断专行的老大哥!”

    李西宴并不打断乔小沐的诉说,安静认真地聆听着。他知道,她现在需要发泄情绪,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当一位合格的聆听者。

    乔小沐又小小地抿了一口白酒,再度开了口:“但其实我爸对家里所有人都挺不错,他虽然态度强硬独断专行,但他在发达了之后,会给所有弟弟妹妹在城里买房,安排工作,安排子女上学,无论大小事皆有求必应,算是个非常合格的大家长了。他对我和我妹也好,他就我们这俩女儿,在我俩面前也没那么强势,我俩想干什么他都支持,他都愿意给钱,但是,他只给钱,他对家庭的关心不多,很少参与我和我妹的成长和学习过程,都是我妈管我俩,家里细碎的琐事也都是我妈操心,我爸就只负责赚钱。”

    乔小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么一看,我妈也挺不容易的,我爸没发达之前,我妈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洗衣服做饭哄孩子,还得去美容院赚钱打工贴补家用。因为精力有限,兼顾不了那么多,所以我从小就被扔在了老家,跟着我姥姥在乡下长大,每次他们俩带着我妹回去看我,走的时候我都会哭,我觉得不公平,明明都是亲生的孩子,为什么只带着妹妹不带我?”

    说着说着,乔小沐的眼眶就红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觉得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嗓音也沙哑哽咽了起来:

    “你应该没在乡下住过吧?就那种村子,村外围全是庄稼,庄稼地里有一条笔直的小路,路边种满了笔直的小白杨,那就是村里通往外界的路,小的时候,我每次都会顺着那条路追着我爸妈的车跑,边跑边哭,边跑边嚎啕大哭。我不想让他们走。”

    “我每次都会伤心好久,心情逐渐好转之后,就不会再想这事儿了,直到他们下次来看我。一次又一次,不断痛苦循环。”

    “我追着车跑,我姥在后面追着我,我哭她也跟着哭,她心疼我,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

    “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我爸妈接来了西辅,却和我姥姥分开了,我姥不愿意跟着我妈来西辅,不愿意住女儿家里,她终身认定养儿防老,所以无论如何就是要住在乡下让我舅舅他们照顾她,绝不劳烦我妈,纵使舅舅们根本照顾不好她,都嫌弃她。”

    “自从来西辅之后,我每个寒暑假都会回老家看她,陪她住一段时间,每次回去都会胖至少五斤,因为她总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唯一没回去的那次,是高三的暑假,我自己背着包去旅行了。我被困在了一座山里,那是一座原始森林,我原本是顺着开发好的外围区域走的,但不知怎么地就闯进了丛林深处,还迷了路,被困了将近半个月才出来。

    “我姥姥联系不上我,吓坏了,打电话跟我爸妈说,我爸妈就不相信我会出事儿,因为我是散养长大的,他们总觉得我很独立很坚强,能照顾好自己,所以根本就没把我姥的话当回事儿。”

    “后来我又在医院里面躺了半个月,警方联系上了我爸妈,他们才相信我是真的出事儿了,立即赶来医院找我了,但我没见到他们,他们也没见到我,因为我姥先出事儿了。”

    “我姥打电话问他们,我在哪儿,我爸妈告诉他们,我在外地的医院,我姥非要来找我,搭乘村里人的面包车前往县城火车站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没人敢告诉我车祸现场有多惨烈,但是我听村里人说,面包车都被装变形了。”

    “那么坚固的车壳字,都被撞变形了,我姥肉体凡胎会被撞成什么样啊……”乔小沐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内心挤压着强烈的悲痛,永永远远无法被治愈被排解。

    李西宴屏住了呼吸,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斥着无尽的心疼,也只在这时,他才明白了,她当初为什么会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就不告而别。

    乔小沐抬起手来,无效地擦了擦眼泪,脸上始终模糊一片:“我大舅和小舅特别不讲理,我姥死后,他们没在我姥的家里找到值钱的东西,就怀疑是我把我姥的存折藏了起来。”

    “我说我没有,他们不信,还怀恨在心,说是我害死了我姥,就在我姥的灵棚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丧门星害人精,我气愤的得要命,但也是真的自责,一下子就陷入了情绪的黑洞里,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但我爸妈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要靠谱,他们为了维护我,直接跟我那两个舅舅打起来了,我妹妹也上去帮忙,我妹为了给我出气,直接徒手拎起了火盆,往我大舅背上砸,我那两个舅妈见状就去打我妹,扯我妹的衣服和头发,差点儿就衍生出一场群架了,最后还是同村的人把他们拉开了。”

    “所以你看,怎么能够说他们不爱我呢?我又怎么可以讨厌、嫉妒我的妹妹呢?”乔小沐越说哭的越惨,越说越哽咽,“我的家人都爱我,我的父母妹妹都爱我,只是爱的方式有对有错,我总不能只念他们的不好、不念他们的好吧?那也太没良心了,可我受到的那些伤害委屈,又该跟谁说呢?谁能帮我呢?”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李西宴知道自己无法代替她承受童年残留的伤痛,他只能,陪着她渡。惊涛骇浪,他陪着她闯。

    李西宴抬起了右手,轻柔地捧住了乔小沐的半张脸颊,用拇指为她揩去了眼角的泪水,认真、温柔又笃定地开了口: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神,只是供奉的人多了,就诞生了神。”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成为自己的神明,虔诚渡己,自我供奉。”

    乔小沐吸了吸鼻子,呜咽着说:“留过洋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说话水平好高深啊。”

    瞧,灵魂充满了乐趣的人,连悲伤时都会发散出无人能及的幽默感,真可谓是万里挑一。

    李西宴强忍着笑意,回了句:“通俗来说就是,你得坚强起来。”

    乔小沐愣了愣:“这也太通俗了吧?”都不符合你的高端霸总人设。

    李西宴点头,认真回答:“嗯,就是这么通俗。成长本就是自我治愈的过程,坚强起来,自立起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频繁更新记忆库,过往的记忆才会被冲刷、被覆盖。”

    长江后浪推前浪,让痛苦的前浪死在沙滩上。

    时间能够治愈一切的关键也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人生的丰富程度。童年的伤疤一辈子都不可能愈合,但充实且快乐的记忆可以覆盖悲伤,痛苦且枯燥的记忆只能延续悲伤。

    李西宴又字句笃定地说:“我认识的乔小沐,向来是一个优秀又坚强的姑娘。”

    乔小沐的鼻子又是一酸,内心情绪再度汹涌澎湃了起来,感动中又夹杂着委屈……打压式教育的成长下,她非常渴望被别人认可她的优秀。

    淡蓝色的月光充盈着没开灯的昏暗房间,乔小沐蜷缩在飘窗上,双臂抱着膝头,呆愣愣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西宴,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畏惧感,很害怕自己会爱上他。

    他让她品尝到了被认可的满足感,他填补了她的情绪黑洞,他还会明确且温柔地引导她该如何正确地解决问题,鼓励她自强自立充实人生,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插手她的问题、把她当废物。

    他确实是一位很有人格魅力且极具安全感的男人,一位沉稳且理性的男人,会温柔体贴地呵护、开导她,更懂得尊重她的人生。

    没有女人能够拒绝可以指引她向上而生的成熟男人,更何况他还如此的优秀,英俊。

    人生的漩涡真是一个接一个,吸引力巨大。

    乔小沐畏惧这种吸引力,打心底里地抗拒这种吸引力,却还是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不想嫁给你么?”话音落后,乔小沐惊慌一愣,紧接着又狠狠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死嘴,怎么就做不到自我约束呢?!

    第22章 第 22 章 心上人VS白月光

    乔小沐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赶紧弥补错误,试图蒙混过关:“哎呀我就随便问问,你可能也不怎么感兴趣。”

    说完之后, 她又心慌意乱地举起了酒盅,相当生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本是想通过喝酒的行为掩饰尴尬,但却弄巧成拙。

    火辣辣的白酒直冲嗓子眼儿,乔小沐当即面红耳赤狂咳不止, 眼泪鼻涕一起流,看起比刚才还要悲伤, 真真正正的涕泗横流。

    李西宴赶忙去房间中拿来了纸巾盒,迅速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了乔小沐。

    乔小沐慢吞吞地用卫生纸擦着脸,边擦边想:我咳了好久呢, 还咳得那么激烈, 应该能把刚才的那个问题翻篇了吧?

    然而乔小沐才刚刚垂下擦脸的手, 李西宴就开了口,毫无偏差地书接上回:“我感兴趣。”

    乔小沐:“……”呵,男人, 你这是在玩儿火!

    乔小沐气恼不已,把手心里的那团卫生纸当成了李西宴,拳头越攥越紧, 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 云淡风轻:“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呀,我在杨笑面前说的都是真话, 就是因为我爸妈。”

    乔小沐又叹了口气,再度说起了假意的真话:“我爸妈特别喜欢你,不只是欣赏你这个人, 更欣赏你的家庭背景,他们俩心知肚明我要是嫁给你了绝对是我们家高攀,但说实在的,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清高,我爸妈也是一样,他们觉得高攀是好事,还觉得我要是错过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比你条件更好的归宿了。”虽然这些话也是事实,但还是令乔小沐气恼了好久,她觉得自己又被父母贬低了。

    在父母眼中,优秀的人大有人在,但绝对不可能是她乔小沐。要是换成了别人家的父母,肯定会觉得自家孩子最优秀——母亲总爱拿她和别人家的小孩儿比,她也总爱拿别人家的父母和自己的父母比,这大概就是言传身教的反面典型。

    最后,乔小沐总结着说:“他们俩越逼迫我,我就越不想和你结婚。”

    李西宴不置可否:“只是因为父母的逼迫?”

    乔小沐神不改色:“对啊,不过也有感情的原因,咱俩相亲的时候才认识,都没感情基础,逼着我和一陌生男人结婚,我怎么能接受啊?这和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有什么区别?”

    李西宴看似浑不在意,眸色却沉了又沉……陌生男人?包办婚姻?不光短记性,还没良心!

    李西宴不动声色地开了口:“没有你心上人的原因吗?”

    乔小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肆野”这两字瞬间清晰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乔小沐的酒都要被惊醒了,晕乎乎的脑袋瞬间就不晕了——无论如何,她现在和李西宴都是夫妻,还是合法夫妻,肆野的存在对于他们俩来说就是第三者!

    但她又不能否认肆野是她的心上人。

    换言之,肆野可以存在,但不能光明正大地存在。

    乔小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字句谨慎地回答“呃、这个、也有一小部分原因吧,但是、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得给彼此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只有一小部分原因?

    看来还是不够在意。

    李西宴的神色始终平静从容,右手的大拇指却再度不由自主地朝着拳心内扣了起来:“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敢大胆承认?”

    乔小沐:“……”你当我跟你似的那么不懂尊重另一半,在老婆面前肆无忌惮地提起白月光?

    白月光就那么好?都把你玩成狗了你还觉得善良温柔不做作?

    呸!

    乔小沐忽然怒火中烧,也不再客气了,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管得着么?反正咱俩再过几个月就要离婚了,到时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喜欢谁不喜欢你挨你什么事儿?”

    李西宴:“……”嗯,厉害得很,也铁石心肠的很。

    李西宴咬了咬后槽牙,竭力保持着冷静,泰然自若地回复说:“乔老板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男人竟然能够得到乔老板的倾心。”

    乔小沐没好气:“反正比你强!”

    李西宴神不改色:“比我强的大有人在,但若是不能够让我心服口服,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比我强的。”

    嘿,你还不服气上了?

    为了能够让李西宴服气,乔小沐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那天在杨笑那里,我也说了,我姥养孩子非常有一套,我从小就被她养得高高胖胖。你知道我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的时候,多少斤么?”

    李西宴大概知道,但他却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乔小沐并不觉得丢人,坦坦荡荡地说道:“我那个时候的身高才一米六五,体重却高达一百四十五斤,每次学校运动会,我们体育委员都擅自替我报名去扔铅球。班里面的男生们基本都不敢惹我,因为我是真的和我姥家隔壁的大爷学过武术,他们要是敢羞辱我胖,我会一个巴掌呼到他们的脸上,让他们眼冒金光。”在家唯唯诺诺,在外重拳出击。

    李西宴本不想笑,却忍俊不禁:“干得漂亮。”

    乔小沐继续说道:“高中毕业那年我就这身高体重,在那个原始森林里迷路了好几天,本来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结果却遇到了一个同伴,就是他,在我们俩遇到野狼袭击的时候,抱着我就跑,轻轻松松,如履平地。”

    李西宴:“……”其实,并不轻松,负重托举和负重奔跑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危机,以至于肾上腺素飙升,才显得格外轻松。

    乔小沐满含感动地回忆着:“在那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我们萍水相逢,他明明可以自己跑,却不假思索地把一百四五斤的我抱了起来——加上衣服装备什么的估计得一百五了——抱着我一起逃跑,这是何等的高尚与伟大呀!”

    “……”

    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尚和伟大。在当时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只能选择带着她一起跑,因为她的双目失明,若是把她单独留在原地,她只有死路一条。但凡有些道德底线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同伴。

    李西宴想了想,问道:“你就只是因为这一件小事爱上了他?”

    “小事?这能算是小事么?”乔小沐不可思议,“他救了我的命诶!”

    李西宴:“但是在他看来这可能只是理所应当。”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却换来了少女的爱,实属意外。

    乔小沐怒:“你少用你这种资本家的心理去恶意揣测人家对我的好!”

    李西宴:“……”

    乔小沐又说:“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还有很多很多细节的,你没经历过你不懂!”

    嗯,他没经历过,他不懂……李西宴哭笑不得,无奈回了句:“你继续讲吧。”

    乔小沐却说:“我讲的够多了,该换你讲了吧?”

    李西宴:“讲什么?”

    乔小沐:“你的白月光啊。”

    李西宴看着乔小沐的眼睛,目光专注地与她对视着,缓缓开口:“为什么好奇她?”

    乔小沐下意识地别过了脸,一边假装很忙地给自己倒红酒一边说:“就八卦呗。”说完又猛给自己灌了一口红酒。

    李西宴眼神温和地盯着乔小沐看了一会儿,忽然启唇,嗓音低沉,不疾不徐地讲述道:“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才十八岁,也是高高的,胖胖的,但不黑,脸颊白皙圆润,肉嘟嘟的很可爱。”

    乔小沐的脸颊红扑扑的:“那也可能是后天变白的,我就是后天变白的,小时候天天在太阳地里跑着玩才晒黑的。”

    “嗯。”李西宴先回复了乔小沐一句,然后才继续讲述道,“她的性格也很好,灵魂非常有趣,和她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在我们分别的那几年里,她在我记忆中的模样一直是一位肉乎乎的可爱女孩儿,极具灵性,谁知道阔别几年后再度重逢,她竟然瘦成了我不敢认的样子。”

    “啊?”乔小沐好奇不已,“是瘦过头了?皮包骨头?”

    李西宴:“是变得更美了,不是皮包骨头,而是匀称窈窕。”

    乔小沐:“……”显而易见,对于一位荷尔蒙指数正常的成年男人来说,比白月光杀伤力更大的,是变得更美更有魅力的白月光。

    乔小沐根本无法想象李西宴现在到底有多痴迷于那个女人。

    紧接着,乔小沐的内心就意难平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难平什么,但就是意难平!

    “那你现在跟她还有联系么?”其实乔小沐不想打听得这么详细,但却又控制不住。

    李西宴却不答反问:“你和你的心上人还有联系么?”

    明明是我先问的你!

    乔小沐不服气极了,但却底气十足:“没有,我可不干那种违背婚姻道德的事情。”

    李西宴字句笃定:“我和你一样。”

    乔小沐一个字都不信,甚至脑补出了一场豪门狗血虐恋大戏:李西宴和他的白月光原本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却因为身世背景的巨大差距被长辈棒打鸳鸯。白月光伤心出国,一去不回,一走就是五年。在这期间,李西宴因为家族的压力和父母的逼迫,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和他的联姻对象——也就是我乔小沐——结了婚,但是,才刚结婚不久,万众瞩目的白月光就杀回国了……

    按照常规的发展来说,白月光这次回国,一定是势在必得,她要把她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来!

    乔小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现状危机四伏,因为,她现在的角色,是恶毒的女配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乔小沐直勾勾地看向了李西宴的眼睛,眼神锋利,如刀似箭:“李西宴,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个快五岁的私生子?”

    李西宴:“?”

    乔小沐:“她妈从国外带回来的,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是天才儿童,三岁精通八国语言,四岁干翻巴菲特成为股神,五岁变身世界第一黑客。”

    李西宴:“……”这是喝了多少啊?

    第23章 第 23 章 抓不住她的心呀,她就容……

    “我倒是想。”李西宴的脸上挂着一副相当无奈的笑意, 说话的同时朝着乔小沐伸出了手,不由分说地夺走了她手里握着的酒杯,免得她再继续醉下去。

    然而他所回答的这句“我倒是想”在乔小沐听来却充满了遗憾和失落。乔小沐没好气地在心里腹诽了句:没能和白月光之间有个孩子让你难过坏了是吧?嘁!

    乔小沐也心知肚明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不该去探究李西宴的私人感情,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你好不容易才和你的白月光重逢了,你还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把她追回来呢?”

    不等李西宴回答呢,乔小沐就迅速高风亮节地表示了句, “如果你觉得婚姻是负担,明天咱俩就能去离婚, 我无所谓的!”说完还耸了耸肩,同时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无所谓、不在乎、没关系,生怕李西宴误会她会不高兴、会舍不得——她乔小沐自尊自爱的很, 才不会为了男人当怨妇呢!

    李西宴却笑了, 活生生被气笑的……看来她确实是一点儿都不爱他, 离婚都无所谓。

    只见李西宴牵起了唇角,眼梢也卷了起来,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唯有认真和严肃:

    “我不会离婚。”

    “起码在一年的期限结束之前,绝对不会。”

    乔小沐:“……”你倒也不必如此言而有信。

    但是,他们当总裁的人, 应该都是这么尊重契约精神吧?

    乔小沐虽然是个黑心商人, 但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起码不能让大客户认为她是一个朝令夕改的人, 不利于以后做生意。她忙不迭点了点头:“李总的契约精神令我自愧不如,我以后还是得多多向您学习。”

    李西宴:“……”怎么又扯到契约精神上了?

    一年时间,不是他对她的承诺, 而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他不喜欢冷饭重炒,过去的自己,就是被剩下的冷饭。他也不确定当初的少女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迷恋英勇救美的俗套情节,从而把特殊环境下产生的感激和依赖当成了爱。

    换言之,李西宴不想用过去的那份旧情和救命之恩在感情上绑架现在的乔小沐。五年时间,也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他想要的是现在进行时的爱。想要现在的乔小沐,爱上现在的李西宴。

    但显然,现在的乔小沐像是长了一颗榆木脑子,无论怎么敲打都不开窍。你跟她谈不离婚,她跟你谈契约精神。你跟她聊爱情,她跟你谈生意。

    李西宴心累不已,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聊这些了,聊点别的吧。”

    乔小沐心想:怎么忽然就要聊点别的了?白月光不能提呗?一提就心碎?就emo?嘁,恋爱脑!

    乔小沐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回了句:“你还想聊点什么呀?”

    李西宴想了想,道:“聊一聊你是怎么瘦下来的?”瘦了这么多,一定吃了不少苦。

    乔小沐一边回忆一边回答:“起初也没刻意减肥,就是被困在了那片原始森林里嘛,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我的同伴拿命抗,我就拿肉抗,到后来他都瘦的皮包骨头了,跟流浪汉似的,可我不是,虽然我也瘦了二十斤,但我还剩下一百二十多斤。”

    李西宴:“……”刚刚被救援的时候,他的体重也只剩下了一百二十多斤,但男人的一百二十斤和女人的一百二十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所以他看起来确实是瘦成皮包骨头的流浪汉了。

    乔小沐又抬起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但我的那个同伴他可能也不只是因为环境恶劣变瘦的,还有可能是因为他把大部分食物都让给我吃了,他户外生存经验很丰富,会钓鱼,有时候会去河里钓鱼再烤着吃,钓上来两条我能吃一条半。”

    李西宴眼神温柔,语气带笑:“可能是因为他从没在家里做过饭,你是他的第一位食客,看你吃得香,他心里有满足感。”

    乔小沐沉默片刻,真情实感地回了句:“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吃,但我实在是太饿了,所以才吃得香。”

    “……”

    不好吃?

    李西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冷不热地开口:“在当时,他一定问过你好吃不好吃,你是怎么回答的?”

    乔小沐:“那我肯定说好吃呀,不然他以后不给我烤了怎么办?”

    李西宴:“……”她当时回答的还不只是“好吃”,而是“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鱼”。被她骗了整整五年。

    乔小沐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人的郁闷和挫败,又不由自主地续上了白月光的话题:“虽然我的同伴做饭不好吃,但起码努力给我做过饭,你给你的白月光做过饭么?”说罢,又垂眸看了一眼李西宴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李西宴眸光浅淡,面无表情,冷冷开口:“做过,她说不好吃。”

    不好吃就对了!你那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沾过阳春水的样子。

    “那你可得努力喽。”乔小沐假惺惺地说道,“不抓住女人的胃,怎么抓住女人的心?抓不住她的心呀,她就容易和别的男人跑了。”

    李西宴:“……”

    乔小沐也懂适可而止,果断结束了“白月光”的话题,继续之前的话题:“后来我姥姥意外过世,我实在是太伤心了,好几个月都走不出来,天天茶不思饭不想,不知不觉就瘦到一百零几斤了,再也没有复胖过。大学四年又长高了三四厘米,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切变化都不是她刻意追求的结果,而是生活的造化。那些悲伤的经历竟一步步地美化了她的外表,着实是造化弄人。

    乔小沐又说:“其实在我的计划中,我应该是一出生就又白又美又高又瘦又清冷,从幼儿园起就是校花,学生时代追求者无数,高冷校草和娟狂校霸为了争抢我而打架,引起全校轰动的那种风云人物绝代佳人。”

    李西宴忍俊不禁。他也非常享受且沉浸于当下的聊天状态,因为这世界上和乔小沐一样拥有一副可爱内核的人着实不多,每次和她聊天,他的心情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松愉悦。

    紧接着,乔小沐却又叹了口气:“但事实情况和计划总是存在偏差,我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我的计划是人家的人生,而我只是阴暗爬行的旁观者。”

    倒不是说她变漂亮之后依旧没有追求者,反而有很多男生追她,但那时的她早已看透了男人的好色内核——在她还是个胖子的时候,从来男生夸奖过她的灵魂有趣,只会说她是个心宽体胖的搞笑女。只有在她变瘦变美变漂亮了之后,那些追求者们才前仆后继地围了过来,并美其名曰:我见过的美女很多,但你的灵魂最独特。

    呵呵。

    唯有肆野,在她又胖又壮又瞎的时候,真心欣赏她有趣的灵魂。

    乔小沐由衷说道:“真正有眼光的男人,才不会执着于皮囊呢。”

    李西宴点头,全然赞同:“你说的对。”

    “是吧!”仿若天涯遇知已,乔小沐当即就振奋了起来,“我们胖子全是潜力股!”

    李西宴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小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胖的时候也很漂亮。”

    乔小沐愣了一下,满面狐疑地看着李西宴:“你怎么知道?”

    李西宴呼吸一滞,反应迅速:“我看过你高中时期的照片。在你家。”

    “哦。”乔小沐不再起疑,“我家客厅里挂着的那张全家福是我姥姥过世前一年照的,那年我十七岁,正在读高二。”

    李西宴在心里舒了口气,主动转移了话题:“所以在后来,你是怎么屈服了你的父母,同意嫁给了我?”

    乔小沐无奈地耸了耸肩:“谈条件呗。我渴望得到一件原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李西宴:“那是什么东西?”

    乔小沐叹息着说:“我姥姥的房子,村里的宅基地。其实应该归我大舅和小舅一起继承,但我不想让他们得到我姥姥的东西,他们不孝顺,对我姥不好,一天到晚除了变着法儿算计着我姥的棺材本就是为虎作伥任由我那两个舅妈欺负我姥。”

    乔小沐继续说道:“但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我姥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虽然我姥对我好,但她确实是重男轻女,年轻的时候偏心儿子,才把我那两个舅舅惯成这样了,但我那两个舅舅得到了更多偏爱,却不愿意承当养老的责任,还嫌弃自己老妈,就是他们不对!”

    李西宴:“所以你不愿意让你的那两个舅舅得到你姥姥的房子?”

    乔小沐:“因为我是在那个房子里面长大的呀。我姥虽然重男轻女,但她有原则,年轻的时候没偏爱女儿,年纪大了也不花女儿的钱不去女儿家不给女儿添麻烦不让女儿养老,更不会拿女儿的钱贴补儿子,她就坚定不移地要跟着我那俩舅,但女儿要是让她帮忙带孩子,她也给带。我爷爷奶奶那边孩子更多,根本就轮不到我,所以我妈就把我送回了老家。那栋两层小楼里都是我的童年记忆,角角落落都残留着我姥姥的身影。”

    说完之后,乔小沐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是因为我被我妈抢先一步送回了老家,所以我那俩舅妈才天天骂我姥只给闺女带孩子不给儿子带。”

    姥姥这人并不完美,总是一碗水端不平,不是完美的母亲,不是完美的婆婆,但对于乔小沐而言,她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外婆,所以她总是无条件地支持她的姥姥,无论她是对是错。

    人生在世,道理和感情也总是无法并存的。

    乔小沐:“但这并不是我舅舅和舅妈嫌弃我姥的理由,我姥手里攒着的那点儿钱全花在他们俩身上了,他们就是以此为借口故意找我姥的麻烦罢了。”

    李西宴轻叹口气:“老人给儿女带孩子也不是义务,她想帮谁带孩子,也都是她的自由,更何况老人家的精力十分有限,仅仅一个孩子就够她操劳了。”

    乔小沐深表同感,用力点头:“是啊!”随后,乔小沐又言归正传,“我不想让我那俩舅舅和舅妈拥有我姥的房子,我就跟我爸妈谈条件,让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把那处宅基地过户给我,不然我就不结婚。”

    李西宴不禁苦笑:“看来你也给你爸妈出了个大难题。”换言之,是真不想和他结婚。

    乔小沐丝毫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大大方方地回了句“是啊”,然后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他俩肯定会拒绝我,因为在我姥灵棚里打架那事儿,我们家早就和我那俩舅家断绝关系了,结果谁知道他俩竟然办成了……除了给我那两舅沟通说好话之外,估计还得赔他们俩不少钱。”

    说明他的岳父和岳母是真的想让他们俩结婚。

    李西宴现在最该感激的人一定是他们二位,但他的妻子却和自己的父母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

    盾和隔阂。

    李西宴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沉默片刻之后,问了乔小沐一句:“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乔小沐清楚地知道答案,却拒绝思考拒绝面对,糊弄着说:“忘了啊,不太清楚呀。”

    李西宴不置可否:“在今晚的咨询过程中,你注意到杨笑的表情了吗?”

    乔小沐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在剖析自我、回忆童年的过程中,她虽然一直在盯着杨笑看,但视线却不集中,目光是涣散的,是呆滞的,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迷离状态。

    李西宴道:“她的眼里有泪,表情紧绷,呼吸沉重,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

    乔小沐似懂非懂:“什么意思。”

    李西宴:“她很有可能和你共情了。”

    李西宴又道:“共情虽然是心理医生的必备技能之一,但杨笑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专业范围。”

    心理医生必须学会共情,但又必须把控好共情的程度,不然会影响理性的判断和治疗方向。

    乔小沐先是一怔,继而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说,她不回家的原因可能和我酷似?和我经历过一样的童年?她也有童年创伤造成的心理疾病?”

    李西宴点头:“很有可能,但医者不能自医。”

    乔小沐屏住了呼吸,神情茫然。

    李西宴谨慎地思考了一番,开口,询问乔小沐:“你还要继续这单生意么?”

    乔小沐:“……”

    杨笑医者不能自医,只能别人帮她医。杨晴来找乔小沐的目的,就是为了恳请她帮忙解决她们母女间的矛盾。但乔小沐和自己的母亲之间还存在着爱恨交织的矛盾,又该怎么帮别人?

    除非她先跨出第一步,回家,然后,解决自己和母亲之间的问题,但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连父母的电话都不想接。

    李西宴看出了她的痛苦和纠结,当即说道:“不想的话,可以拒绝,不用为难自己。”

    乔小沐沉默不语。

    这世间的遗憾多种多样。但自从姥姥过世之后,乔小沐就厌恶起了遗憾,只想追求圆满。

    和功德无关,只想抚平自己内心的遗憾,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对妈妈的感情,不只有委屈和埋怨,还有爱呀。她是她妈妈呀。

    乔小沐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低沉地回答说:“我还是想继续。”

    不只是为了杨晴和杨笑,还为了自己和妈妈。

    李西宴全然尊重乔小沐的选择:“那就继续。”他又毫不犹豫,温柔坚定地对她说了句,“回自己家不必难堪,也不必紧张,我陪你一起。”

    乔小沐略有些感动:“你人还怪好的。”紧接着,黑心商人又赶忙说了句,“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可能因为你的好给你加薪。”

    李西宴:“……”很好,又开始跟他谈生意了。

    乔小沐眨巴眨巴眼睛:“鉴于你上次有耍大牌的不良行为,我甚至想扣你的钱。”

    李西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出二十万投资,要求得到导演的位置。”

    乔小沐:“……”哎呀我的妈呀,男主角一下子成资源咖了!

    但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王总好”。

    乔小沐不假思索毫不迟疑毕恭毕敬:“好的李导!”

    第24章 第 24 章 切实就有了种,已婚的感……

    “支付宝到账, 五万元!”

    乔小沐正坐在店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敲着笔记本的键盘,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大声提醒她有资金入账。

    乔小沐激动又迅速地抓起手机一看, 果然是李导的第一步投资款到账了,乔小沐的脸都要笑出花了,当机立断给李西宴回了条微信:【尊敬的李导,请您放心,我一定创作出令您无比满意的剧本。】

    不让李西宴满意也不行, 不然余下的十五万尾款就泡汤了。

    更何况,乔小沐也不傻, 李西宴出资二十万真的只是为了出演一场毫无专业含量的三无烂片么?当然不!人家拿出二十万就只是单纯地想娱乐、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相当于花钱买一份与众不同的、取悦自我的礼物,所以她乔小沐必须用心准备, 必须专业对待!

    放下手机之后, 乔小沐差点儿就要把笔记本的键盘敲出火星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忽然响起了狗叫声。是她们家的霸王在叫。

    今天上午的天气不算热,霸王从清早被乔小沐带来工作室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趴在外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突然这么一吠叫,乔小沐还当出了什么事儿,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霸王还是一条训练有素的专业警犬, 面对普通路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大吼大叫。

    乔小沐不禁心生疑窦。

    工作室的入户门和窗户全是用黑色铁艺框架和透明玻璃制作而成的, 乔小沐尚未走到门口,视线就先穿越了镶嵌在门框上的透明玻璃。看清来人的那一刻, 她不禁长舒了口气。

    来的是派出所小李。

    可能是因为李逸昆身上穿着的蓝色警察制服勾起了霸王的早年回忆,让它联想到了自己退休前的峥嵘岁月,所以才会一看到小李就特别兴奋。

    乔小沐推门而出的时候, 霸王已经不叫了,李逸昆站直了身体,半是玩笑半是严肃地对着霸王下达命令:“坐!”

    霸王应声而坐,坐得还特别端正,带编汪和不带编汪的区别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

    李逸昆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再度命令:“握手!”

    霸王立即抬起了左前爪,搭到了李逸昆的手上,动作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身型一如既往的挺拔标准。

    乔小沐不禁心生骄傲:“怎么样?我们家霸王不错吧?”

    李逸昆笑着点头,连声称赞:“真不错,领养的警犬吧?”

    乔小沐不可思议:“这你都能看出来?”

    李逸昆:“嘿,瞧你这话说的,谁能认不出来自己同事啊?我是牛马它是狗的区别而已。”

    乔小沐:“……”我竟无法反驳?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园。

    李逸昆又嘿嘿一笑,不再说废话了,言归正传:“来通知一件事儿啊,明天下午两点半,咱辖区派出所和消防队联合举办暑期消防安全讲座培训,培训地点就在咱西二街派出所的二楼会议室,西二街的所有商户都必须出个代表去参加消防培训。”

    西辅年年竞选文明城市,消防检查和安全培训的频率挺高,更何况现在马上暑假到来,学生大军即将称霸世界,安全问题肯定是重中之重。

    乔小沐当即就点了头:“请李sir放心,我明天一定会准时准点到达。”

    “别忘了就行。”通知到位之后,李逸昆就准备撤退了,继续去通知下一家商户,乔小沐忽然喊住了他:“对了,我对面那家二次元店的老板去么?”

    店都快装修好了,西二街上的人民群众却一次都没见过这位神秘的老板。

    李逸昆回答说:“那他肯定得去啊,还必须是他本人去,就他那店去的学生多,开展完消防培训后还得单独给他上安全学习课呢。”

    乔小沐了然,满含期待地说了句:“真是好奇这位二次元老板到底长什么样。”

    李逸昆先欲言又止了一番,然后叹了口气:“明天你就知道了。”

    哎呦,瞧这表情和语气,感觉还挺独特的。

    乔小沐越发期待了。

    “走了啊。”李逸昆还有任务在身,转头就走,却又没走成,这回是被霸王咬住了裤腿,拖着他不让他走。

    李逸昆低头,看着霸王又叹了口气:“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得理解我啊,你现在是退休了,但我没有啊,我还得继续当牛马呢。”

    乔小沐见状也赶紧批评了自家孩子一句:“霸王,你怎么突然不懂事儿了呢?人家李警官还得继续工作呢!”

    霸王这才终于松开了李逸昆的裤腿,却又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两声,然后就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不动了,两只耳朵无力地耷拉着,看起来要多悲伤就有多悲伤。

    小李这才得以成功走了人。

    霸王却彻底一蹶不振,两只眼皮低垂,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哎,再厉害的修狗狗也是有情绪的呀……乔小沐心疼地蹲在了自家孩子面前,一边温柔地摸着它的狗头一边安抚孩子的情绪:“霸王,你是不是想你的训导员了?等过两天爸爸妈妈有时间了,带着你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霸王撩起眼皮,瞟了乔小沐一眼,然后就又把眼皮子给垂下了,忧伤地哼唧了一声,仿佛在说:妈,你不懂。

    乔小沐只得再接再厉:“那让你爸给你买好吃的行么?让他给你买战斧牛排,给你买大鸡腿!”

    “汪!”

    那可以!

    霸王“噌”地一下就从地上蹿腾了起来,眼皮睁开了,眼里也有光了,瞬间又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

    乔小沐哭笑不得,舒了口气之后,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跟妈进屋吧,外面开始热了。”

    乔小沐回到室内之后就把一楼的空调给打开了,霸王趴在了门口的地板上,一边享受着清凉的冷气一边盯着门外的小院发呆。

    乔小沐坐回了原位,拿起手机拍了一张霸王的背影照,微信给李西宴发了过去:【晚上安排两块战斧牛排,你的养子emo了。】

    李西宴今天工作挺忙,一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复消息:【怎么了?】

    乔小沐:【看到穿制服的警察之后勾起往昔回忆了。】

    李西宴:【确实是要买点好吃的安慰一下。】然后又问了句:【晚上直接带着它去岳父岳母家?】

    岳父岳母?

    啊?

    好陌生的词汇!

    乔小沐的脸皮瞬间就变得又麻又烫,切实就有了种,已婚的感觉……啊啊啊!李西宴你这个大颠公,谁让你喊岳父岳母的?!谁让你喊的?你应说“你爸你妈”,客气冷漠地说“你爸你妈”才对啊,你应该见外、疏离一些!

    做了好几组深呼吸,乔小沐才将这种又羞臊又紧张又尴尬又慌乱的情绪给克制住了,然后,对李西宴提出了严正抗议:【你,不许再喊我爸我妈岳父岳母。】

    李西宴不置可否,只是将语句改成了:【晚上带着霸王回家吃饭吗?】

    乔小沐:【……】你别光说回家啊,说清楚回谁家,不要这么暧昧不清,不然会被人误会的!

    再说了,你心里都有白月光了你还跟我搞暧昧,这像话么?哼!

    乔小沐恨恨不平地咬了咬牙,然后非常冷漠地打字回复:【纠正你一下,是回我家,和你没关系。我妹怕狗,小时候被狗咬过,不能带霸王回我家。】

    李西宴依旧是不置可否:【我安排司机去接狗。】

    乔小沐:【那我呢?】光管狗不管我了?

    李西宴:【我开车去接你。】

    哎呦,我面子真大,李总亲自开车来接我。

    乔小沐原本想直接回个“好”,但即将点击发送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把编辑框中的“好”删除了,重新打字:【今天周五,从西二街回我家的途中刚好路过我妹学校,要不接上她一起回去吧?不然她还得自己打车回去。】

    李西宴:【行。】

    乔小沐又赶紧给自己妹妹乔天骄发了条消息:【你今天最后一节课几点下课?我和你宴哥一起去接你。】

    时值午休时间,乔天骄回复的很快,还是语音,语气中充斥着激动和惊喜:“姐,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乔小沐的心情忽然有点儿复杂,所以没回语音,不想暴露情绪,继续文字回复:【昂。】

    乔天骄还是语音,语调一如既往的轻快:“你跟爸妈说了吗?”

    乔小沐依旧打字:【那我肯定说啊,不然我回去吃什么?】

    乔天骄:“好的好的,我五点半下最后一节课,然后还得回寝室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六点左右在我学校南门见吧?”

    乔小沐:【行,你收拾快点,别墨迹。】

    乔天骄没说话,回了个可爱的小棕熊立正敬礼的动图表情包,上面还携带配文:保证完成任务!

    乔小沐忍俊不禁,把手机放回桌面上之后,再度敲击起了键盘,然而还没打两行字呢,手机就又震动了起来。

    今天真是别样的忙。

    乔小沐叹了口气,无奈地拿起了手机,惊讶地发现竟然是杨笑给她发来的消息。

    昨晚她给杨笑发消息,询问下一次咨询可以安排在什么时候?结果杨笑却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直到现在——

    杨笑:【非常抱歉,我思考了一整晚,还是不能够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继续帮助您和您的先生解决问题。】

    乔小沐盯着手机屏幕思索了起来:这意思是在婉拒她,还是在犹豫?

    不过无论在哪种情况,都明摆着证实了她和李西宴的猜测:杨笑对她乔小沐的童年创伤以及母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深度共情了。

    说明杨笑八成也有类似的成长经历。

    乔小沐并不想轻而易举地放弃,帮杨笑也是在帮自己。认真思考了一番过后,乔小沐回复道:【我对您还是比较信任的,如果再换个心理医师,我很再难那么深度地向对方剖析自我了,每回想一次就是一次的痛苦。】

    又是一次假意的真话。

    假装是想继续咨询,却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等待了许久之后,乔小沐才又收到了杨笑的第二次回复:【辜负了您的期待我很抱歉,上次的咨询费也会尽数退给您,希望您能够再容我考虑一下。】

    乔小沐舒了口气。只要杨笑不摆明了拒绝,那就说明有戏,随意她考虑。

    乔小沐回复道:【可以的,没问题。】

    杨笑:【感谢理解。】紧跟着就是一笔一千块钱的转账。

    乔小沐没有点击收款,但却截了张图,发给了李西宴:【杨笑好像也有些抵触情绪,不想再继续和我共情了,回忆太痛苦,但却没有果断拒绝我,而是在犹豫,我感觉她肯定也和我一样,既想逃避现实又想直面问题。】

    李西宴分析道:【能当高考状元,还能一口气读到心理学博士的位置,说明她的心理素质绝对非一般强大,应该会选择继续。】

    乔小沐却又陷入了新的困惑中:【那我到底要不要点击收款?收了的话感觉不太好呀,上次确实是占用了人家的时间。】

    李西宴:【怎么换了别人你就不好意思收钱了?】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内涵我只逮着你薅羊毛么?

    乔小沐气愤到连字都不想打了,直接语音斥责:“我每次收费都是明码标价的,从不会获取不义之财,更不会不劳而获,不信你也给我转一千,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收!”

    李西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真给乔小沐转了一千块钱。

    乔小沐毫不迟疑,手比闪电还快地点击了收款。

    李西宴都要被气笑了:【怎么收了?】

    乔小沐:【给你上一课:人性经不起丝毫考验。】

    李西宴:【……】

    乔小沐:【学吧,学无止境,我才收了你一千的学费,你占大便宜啦!】

    李西宴:【……】

    第25章 第 25 章 “你值得被爱,被信任。……

    下午四点半左右, 李西宴的司机先来了。把霸王送上保姆车之后,乔小沐又回到了店里,一边继续润色她精心打磨的剧本一边等待李导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乔小沐应声抬头,视线穿越洁净的玻璃窗,刚好看到了置身于灿烂阳光中的李西宴。

    李西宴依旧是西装革履,身穿一件整洁的白衬衫, 搭配着一条深灰色领带,浅灰色的西服裤修长笔挺, 但与之配套的浅灰色西服外套却是搭在手臂上的,衬衫袖扣也解开了,向着骨线修长的手腕上方卷了几寸。

    看似随性, 却又不失矜贵儒雅。

    他的衣物也总是那样剪裁得当舒适合体。不合体也不太可能。据乔小沐所知, 李西宴的正装和皮鞋很少有直接从专柜买来的成品, 大多都是出自顶尖私人设计师之手的纯手工定制。

    入户门尚未被推开呢,乔小沐就捧着早已打印成册的剧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为表自己对投资方的尊敬, 她还特提朝着门口的方向小跑了几句,像是要去做迎接。

    与此同时,复古式铁艺框架的入户门被从外侧推开了, 李西宴款款步入了室内。乔小沐这才注意到, 他今天戴着的是一副银丝边的半框眼镜。

    不同的眼镜塑造出的气质也不相同。金丝边的全框眼镜更显沉稳贵气,银丝边的半框眼镜则更能凸显出李西宴的清冷与斯文。

    乔小沐热情洋溢地去到了李西宴面前, 信心满满地将剧本递交给了李西宴:“李导,这是我专程为您量身打造的剧本,请您过目。”

    乔小沐还特意用上了文件夹, 天蓝色的夹封一下子就将小作坊生产的三无剧本包装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正式文件。

    幽默细胞这种东西,真的是天生的。

    李西宴忍俊不禁,然而在他打开文件夹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一幕

    时间:男女主携手去女主家吃晚饭时期

    地点:女主家别墅

    出场人物:男主,女主,女主父母及妹妹

    【启幕】

    【落日时分,一栋三层别墅被笼罩在五彩斑斓的美丽晚霞中,门前的车道笔直宽阔,男女主以及女主妹妹一同从黑色的劳斯莱斯中下了车】

    女主父亲:哦,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终于回来啦!

    女主父亲:你们美丽的母亲正在为你们准备丰盛的晚餐。

    女主妹妹飞奔向女主父亲,向他张开了思念的怀抱:哦,我的父亲,一周未见,我真是对您思念备至!

    女主悄声对男主说道:瞧,哒令,我那可爱的妹妹就是这样的开朗活泼,讨人喜欢。

    男主压低了嗓子,超绝气泡音:宝贝儿~自信起来~你也很可爱~

    【落幕】

    李西宴:“……”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乔小沐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西宴,一双黑亮的眼眸中充斥着期待:“感觉咋样?”

    李西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啪”地一下就把文件夹给合上了,毫不留情:“重写。”

    乔小沐浑身一僵,不可思议:“你到底懂不懂艺术?”

    李西宴也懂一些艺术,但却不懂乔小沐的艺术:“台词为什么要用翻译腔?”

    乔小沐:“呃,我稍微借鉴了一下西方文学的创作形式。”

    李西宴:“超绝气泡音又是什么东西?”

    乔小沐:“呃,这里我稍微借鉴了一下偶像剧文学的创作形式。”

    李西宴:“……”

    乔小沐振振有词:“偶像剧里的霸总男主都是这么说话的!”紧接着,乔小沐又信心满满地说了句,“我的剧本真的很丰富,集百家之长,后面还借鉴了掐腰文学、红眼文学和带球跑文学,这都是现代言情文化中灿烂闪烁、经久不衰的经典艺术情节,再过一百年都不会蒙尘!你都没往后看就否定我的剧本,实在是太自大、太傲慢、太外行了!”

    李西宴:“……”原来是他不懂艺术了?

    李西宴都被气笑了:“我虽然不懂现代言情文学,但我起码知道正常人绝不对那么说话。”

    乔小沐气愤不已:“我这是艺术剧本诶,艺术你懂么?肯定是源自现实但又高于现实的!”

    李西宴不为所动,冷淡启唇,还是那两个字:“重写。”

    乔小沐:“……”投资方,果然可恶!

    乔小沐愤愤不平,两道好看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资本插手剧本创作的唯一下场就是诞生一坨无人在意的垃圾,你会后悔的!”

    垃圾也比不伦不类的翻译腔搭配超绝气泡音强……李西宴不容置疑:“第一幕戏的剧本不合格,今晚的家宴不予采用,自由发挥吧。下一场去见杨笑的剧本好好写,不许再出现乱七八糟的奇怪对话和情节。”

    乔小沐恼羞成怒:“乱七八糟的奇怪对话和情节?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太打击人了吧?”简直是现实版傲慢与偏见!

    李西宴不置可否,继续提要求:“以及男女主的互动不足,表现的不够亲密。”

    乔小沐:“???”

    乔小沐立即将双手抱在了胸前,满含警惕地看着李西宴:“你、你你不会是想潜规则我吧?”

    李西宴神不改色:“你这不是现代言情偶像剧的剧本吗?男女主之间连亲密互动都没有,哪像是偶像剧文学?”

    乔小沐当即反驳道:“那是因为你没往后看,你看了就知道我这不是那种单纯的偶像剧文学,我这剧本更偏向于家庭伦理剧!”

    李西宴:“家庭伦理剧要什么超绝气泡音和经典言情情节?”

    乔小沐:“……”该死的,你好缜密的思维逻辑啊,我竟无言以对?

    第一次进行剧本创作的乔编剧深受打击,简直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快乐起来了。

    *

    李西宴的车停在了街口,乔小沐提前关了店,和李西宴一同走出了西二街。

    李西宴拉开了驾驶室那侧的车门,乔小沐拉开了副驾驶、后方的车门,坚决不和李西宴坐在一起。

    上了车之后,乔小沐还是闷闷不乐的,气鼓鼓地将双臂抱在了胸前,一会儿因为自己认真创作出的剧本没得到投资方的认可而感到挫败,一会儿又暗搓搓地在心里谴责李西宴这人没有欣赏高级艺术的水平和眼光。

    李西宴不疾不徐地系上了安全带之后,回头看向了乔小沐,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开了口:“坐到前面来。”

    嘁,你把我的剧本点评的一文不值还指望我去坐你的副驾驶?

    乔小沐的态度及其强硬:“不去!”

    李西宴依旧是心平气和:“你要是不来,你妹妹可能会怀疑我们感情不好。”

    乔小沐:“咱俩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李西宴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剧本和演技是两码事,乔老板总有一项是专业的吧?”

    乔小沐:“……”激将法是不是?

    李西宴:“还有十五万余款没打,乔老板总要让我看到这个项目的可取之处对不对?”

    呵,你这个万恶的、只会用肮脏的金钱逼迫我妥协的有钱人!

    乔小沐毫不迟疑地推开了车门,迅速下车关门,又迅速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老老实实地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坐好了……哎,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四爷言之有理。”系安全带的时候,乔小沐还不忘了奉承投资方一句。

    李西宴没再多言,平稳踩下油门的同时,却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比在意钱更在意我?

    乔小沐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有一天我能够用钱摆布李西宴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让他一字不落、全须全尾地背完我的剧本,并且在表演时还必须用上超绝气泡音!哼!

    *

    乔天骄比乔小沐小三岁,现在正是西辅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的大二年级学生。

    即将抵达西辅大学的南门时,乔小沐的思想不由自主地就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之后,语气低落地开了口:“对于我晚上回家吃饭这事儿,我妹还挺开心的,但我的感觉却很复杂。我有些感动,又有些懊恼和挫败,觉得自己特没出息。”

    李西宴:“为什么会这样想?”

    乔小沐:“因为我觉得我特别窝囊,内心常常积攒着对家人的怨气,却又时常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对家人产生无边无际的感激和愧疚之情,像是个皮痒的抖M。”

    李西宴哭笑不得:“你刚刚想到什么了?”

    乔小沐再度叹了口气:“先想到了我妹的名字,乔天骄,天之骄子的意思,再想想我的名字,小沐,毫无意义的两个字,就这还是我爸妈临去给我办户口的前一天晚上忽然改的,原来是木头的木。因为他俩感觉‘小木’不像是个女孩儿的名字所以才临时加上了三点水。”

    屡屡想到这事儿,乔小沐都会觉得委屈和愤愤不平:“我还问过他们俩为什么给我起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他俩说是因为那个时候农村起名都那样,贱名好养,但到了我妹就成天骄了,一点儿也不贱了。”

    乔小沐也不知道别人家怎么样,但她家的这一碗水,父母永远端不平。

    乔小沐又说:“我妹也确实是天之骄子,从小就聪明、学习好,性格热情又活泼,还相当会看人眼色,又嘴甜会说话,我爸妈一直可喜欢她了。她高考成绩也比我好得多,她考了快七百分呢,直接被西辅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提前批录取了,入学后又成功申请了本硕连读,我爸妈不论走到哪、不论见了谁,都把她当骄傲的资本跟人炫耀。”

    “我羡慕我的妹妹,却又有些嫉妒她。”乔小沐很坦诚地说,“嫉妒她比我优秀,嫉妒她可以得到爸妈的偏爱、从出生起就跟在爸爸妈妈身边,更嫉妒她会毫无顾忌地向爸妈表露感情。我就不行,我总觉得我和我爸妈之间隔着一层看不到却打不破的东西,让我无法对他们表达我的真实感情。即便是我先说话难听了,让我主动向他们低头道歉也很难。我们就像是在互相伤害一样。”

    说完之后,乔小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西宴始终认真地聆听着,直到乔小沐不再开口,他才开了口,语气温和又认真:“不怪你,你无需自责或者反思。你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与他们之间有隔阂也实属正常。孩子的委屈也是委屈,不应该被父母的生养之恩抵消。”

    乔小沐的眼眶猛然一酸:

    “可是你不懂我们这种窝囊的孩子,我埋怨我的父母,生我父母的气,却又无法理直气壮、坚定不移地向他们阐述我的委屈,因为我会被‘生养之恩’这四个字打败。他们给了我妹妹七分爱,却只给了我三分,我觉得不公平,却时常因为这三分爱而感恩戴德,自我谴责。

    就好比说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内心忽然愧疚了起来,因为我好久都没回家了,和一直在和我爸妈赌气,我竟然觉得我伤害了他们,但这件事的前提不是他们先伤害的我么?是他们逼迫着我结婚在先,我为什么要愧疚要自责要自我检讨?

    因为我忽然想到了,爸妈在我婚前给我买了套房子,在一座特别高端的小区里,花了一千多万,他们怕我结婚后受委屈没地方去。因为我又想到了我大三那年,跟我爸妈说我毕业后不想去做普通工作,我想开个不普通的工作室,我爸妈虽然嘴上说着我不务正业,但还是给我出了钱,支持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所以你说,我能埋怨他们不爱我么?我能质疑他们对我没有舐犊之情么?虽然他们更爱我妹妹,但他们也爱我呀,他们给我花钱了呀,我怎么能做出来伤害他们的事情呢?”

    李西宴的呼吸一滞,忽然前所未有地心疼了起来乔小沐,想起来了她曾在杨笑面前说过的那番充斥着痛苦的话——

    我考试成绩不好,我妈依旧会给我做好吃的,但我却每一顿饭都如鲠在喉,因为她会在饭桌上指着一盘菜说,这道菜花了她多少多少钱,然后又指着我身上的衣服说,这件衣服花了她多少多少钱,就我考这点儿分,对得起谁?就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亏欠了她很多很多东西的罪人,我的脖子上被她套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锁,我只能优秀,我只能漂亮,我只能有出息,不然我就罪该万死,不然我就对不起我那伟大的愿意给我花钱的母亲,我不配活着,不配花家里的钱!

    她的母亲自她小时就用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额度来体现自己对她的期望和爱意,以至于她现在已经无法通过金钱之外的东西来感受爱。又或者说,只要感受到了被爱,她就会觉得自己不配花对方的钱。

    她的脖子上一直套着道德枷锁,父母只要她身上花了钱,她就会感觉到愧疚。这种愧疚的情绪甚至已经压盖了她自己的委屈。

    “不是这样的。”李西宴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认真又笃定地对乔小沐说道,“父母对你的爱与金钱无关,任何人对你的爱都与金钱无关。不愿意给你花钱的人确实是不爱你,但愿意给你花钱的人也不一定是真的爱你。我的意思也并不是说你的父母不爱你,而是想告诉你,你不必为了这份爱而感到愧疚。所有的爱都有对有错,包括父母对子女的爱,你不能用他们的‘对’去弥补他们的‘错’,你应该直白地把你的感受倾诉出来,让对方知道你的委屈,而不是擅自惩罚自己。”

    乔小沐双眼含泪,无助不已:“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会痛苦了。”

    李西宴:“很简单,先学会爱自己。”

    乔小沐怔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李西宴:“我、我不够爱自己么?”她觉得她已经很爱自己了。

    李西宴轻叹口气,认真说道:“爱自己的人,不会因为被爱而感到愧疚和自责。被爱是一件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情。”

    乔小沐:“……”

    啊,原来被爱也是一件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情呀。怪不得她的妹妹每天都那么开心快乐呢,而她却像是毒妇一样整日怨天尤人。

    乔小沐泪眼汪汪地看着李西宴,呜咽着问:“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感觉我爸妈不会因为我向他们表述了我的真实感情而对我感到愧疚,他们肯定会觉得是我不知好歹。我觉得他们无法理解我,他们不会懂我。”这才是最大的隔阂。

    李西宴却说:“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乔小沐只要一想到要和父母真情坦白就感到畏惧和抗拒,因为她害怕自己会被不理解,害怕自己又一次地在父母那里碰壁,害怕又一次被伤害,索性直接否定这种行为:“不用试我也知道,我爸思想很固执,我妈在家里很专权,他们一定不会为了我反思自己。”

    李西宴:“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为什么要自我反思?只有你错了么?”

    乔小沐再度愣住了,她无法反驳李西宴的话,如果父母没有觉得他们有错,那就证明了他们觉得他们的教育方式是对的,那么她就是教育成功的结果,她完全没错;如果她的父母感觉到了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错,承认了自己的偏心和不足,那就说明她的愤怒和委屈是应该的、是正常的,她不必为此而感到愧疚。

    乔小沐忽然不想再自我反思了,这种背负着道德枷锁的感觉实在是令她喘不过气。

    她也想、好好地爱自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乔小沐终于下定了决定:“今晚回家,我就要坦白地告诉他们我的感受,我希望他们理解我,我无比希望。”

    她是想解决问题的,她想被父母爱。她已经鼓足了所有勇气迈出了第一步,如果他们还是觉得她无理取闹不知好歹,那她这辈子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可能也就这样了。所以她无比希望她的父母理解她,因为她不想证实自己是一个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

    虽然李西宴并不认为自己的岳父岳母是一对毫不讲理的父母,却也无法预料结局,毕竟那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只能尽可能的表达对妻子的支持:“到时候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回避。”

    乔小沐满含感激地看了李西宴一眼,然后,羡慕不已地问了他一句:“你小时候一定活得特别幸福吧?你爸妈肯定特别爱你。”从小就在爱中成长,不然情绪不能这么稳定。

    李西宴诚然回答说:“我一直特别幸福。”

    “……”

    啊,真直接啊。

    乔小沐又羡慕又嫉妒又恨:“你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和情绪么?”

    李西宴笑了一下,一边重新启动车辆一边说:“爱和幸福是最不应该被否认的事实。”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句,“但也分对象。”

    乔小沐没好气:“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实话呀?我内心超级阴暗的,嫉妒对我来说像是呼吸一样简单,我会发狂地嫉恨你!”

    李西宴:“能直白地将心里话说出来的人就一定不是坏人。”

    乔小沐哑口无言了半天,越发挫败:“……我竟然连反派都当不了。”

    李西宴强忍笑意,冷不丁回了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好看。”

    “啊,是么?”乔小沐顿时就心花怒放了起来,直接拉下了副驾驶上边的遮阳板,对着镜子找了又照,“其实我今天都没怎么化妆诶,只涂了防晒和隔离,现在应该都被哭掉了吧。”言外之意:因为我本身就长得美。

    李西宴还是笑了,她的情绪就像是鱼的记忆一样,永远只有七秒,善良是她的底色,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提防她。

    “你值得。”李西宴忽然开口。

    正在照镜子的乔小沐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李西宴认真又温柔地说:“你值得被爱,被信任。”

    乔小沐怔住了,心底忽然有些痒痒的,像是一株稚嫩但生命力顽强的幼苗从从心底的土壤中破土而出了一样。她忽然有些飘飘然,有些幸福,却又有些不知所措和患得患失。

    第26章 第 26 章 我讨厌你,我要把你扔到……

    周五傍晚的校门口颇为热闹, 临停着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川流不息的年轻人们在车辆之间来回穿梭,构成了一副杂乱无章却又朝气蓬勃的拥堵画面。

    路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衬衫和浅蓝色格子裙的少女, 她扎着丸子头,肩上背着一只红色的帆布包,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与挡在额前的规整齐刘海儿无一不彰显着她乖乖女的性格与气质。

    乔小沐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妹,立即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探出脑袋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声:“乔天骄!”

    戴着黑框眼镜的可爱少女应声回头,看到不断朝着她招手的乔小沐之后, 激动又开心地迈开了双腿,边跑边喊:“姐!”

    纵使乔小沐看不到自己妹妹的后背,也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出来她书包上挂着的那一串娃娃会在奔跑的过程中摇摆成什么样子。

    “你怎么就背了个包啊?”乔小沐趴在车窗上问她妹, “不是回寝室收拾东西了么?”而且据她所知, 她妹每次从学校回家都至少要带一个行李箱的东西。

    乔天骄叹了口气:“这不是快期末考试了么?我本来想着这周回家复习呢, 但我寝室另外三人商量好了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弄得人可紧张了!”

    乔小沐明白了什么:“你明早就要回学校啊?”

    乔天骄:“我今晚就要回来,我是特意为了你才回家吃饭呢, 因为我好久都没见你啦,我想你啦!”

    乔小沐的内心情绪突然有了强烈的波动感。妹妹直接坦荡的感情表达令她高兴又感动,却又让她产生了愧疚和自愧不如的情绪……为什么, 她就不能像是妹妹一样坦荡大方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呢?

    然而乔小沐的实际反应却是连表情都没有改变一下, 就好像没有听到妹妹的表白一样,一边关车窗一边催促着说:“好了好了, 赶紧上车吧,外面热死啦。”

    “哦。”乔天骄立即拉开了后边的车门,上车的时候, 礼貌又乖巧地喊了李西宴一声,“宴哥。”

    其实是应该喊姐夫的,但西辅这边的习俗是不办婚礼就不能改口。

    李西宴温和地回了声:“嗯。”

    乔小沐朝后扭头,看了看自己妹妹放在腿上的红色书包,上面挂着的小人儿比她上次看到的时候还要再多出来了两个,情不自禁地发问:“你这一串娃娃都是谁啊?”

    乔天骄:“都是我老公。”

    乔小沐:“……”她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妹妹酷爱看动漫,就又问了句,“这五个都是同一个角色么?”

    乔天骄:“五个不同的老公。”

    啊……好洋气、好开放的年轻人。

    乔小沐愣了半天,回了句:“年轻人博爱点也挺好的,对了,我工作室对面要开一家二次元谷子店,二楼还有密室逃脱,等开业了我喊你去玩,全场我买单。”

    “okk!嘿嘿嘿!”乔天骄超级开心地接受了姐姐的邀请,然后又反过来问了句,“你和宴哥都结婚好几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最后还不忘了毛遂自荐一句,“我可以去当伴娘的!”

    乔小沐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因为在她的计划当中,根本就没有办婚礼这么一说,她的计划是一年之后就离婚,完全没必要折腾着办一场婚礼。

    谁知李西宴却回答了问题:“八月份就办。”

    嗯?

    乔小沐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驾驶位。李西宴却始终在专心致志地开车,神不改色从容不迫,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乔小沐震惊的眼神一样。

    乔天骄进一步询问道:“八月几号呀?爸妈知道么?”

    乔小沐心说:我可回答不上来。然后她又冷飕飕地睨了李西宴一眼,继续在心里吐槽:编!让你编!我看你还能怎么继续往下编!

    李西宴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八月十八,春庭大酒店。”

    乔小沐:“……”啊?

    乔天骄立即拿出手机,打开日历看了眼时间:“今天六月十八号,也快了啊,就剩俩月了……竟然是在春庭办,我还以为你们会包座海岛办婚礼呢。”听起来还有点遗憾,没法儿去阳光灿烂的海岛上当伴娘了。

    李西宴笑着解释道:“西辅当地的亲朋好友多,婚宴还是在当地办比较好,不过可能会去海岛上度蜜月。”

    乔小沐:“……”你、你你你你,你这瞎话编得也太真了吧?到时候你要是办不出来一场婚宴我看你怎么跟大家交代!

    乔天骄满含羡慕地说了句:“啊,去美丽的海岛上度蜜月,真是好浪漫呀!”

    乔小沐:“……”我现在都不敢说话。

    攥在手心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乔小沐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爸】

    乔小沐也很久没有和自己父母通过电话了,就连今晚回家吃饭这事儿也是让李西宴去说的。

    所以,在看到“爸”这个字眼的那一刻,乔小沐的呼吸猛然一滞,连带着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乔小沐尝试着去点击接听,却还是没做到,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向了后排:“你接一下咱爸的电话。”

    乔天骄抿住了双唇,迟疑了几秒钟后,才无奈地接过了乔小沐递来的手机,点击了接听和外放。

    紧接着,爸爸欢快又轻松的声音就从听筒中传了出来:“喂,沐沐,到哪儿了?接到娇娇没?”

    乔天骄不知所措地看着姐姐,姐姐却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甚至还把脑袋扭了回去,乔天骄无可奈何,为难不已地开口:“爸,我是娇娇。”

    “啊、啊啊,是娇娇啊。”

    接连几声“啊”,足以令人感受到乔父的尴尬和失落。

    但很快,乔明志的声音就再度变得轻松愉快了:“你现在跟你姐在一起呢?”

    乔天骄:“是啊,宴哥也在,他开车带着我们俩回家。”

    乔明志:“大概还有多久到家?饺子都包好了,等着你们回来下锅呢。”

    “吃饺子吗?”乔天骄好奇又满含期待地询问道,“什么馅儿的?”

    乔明志:“白菜肉,你姐爱吃白菜肉的。你妈老早就开始忙活了。”

    他还特意点明了,大女儿爱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

    爸爸妈妈,还能够记得她爱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

    乔小沐的眼眶猛然一热,内心的情绪再度波澜壮阔了起来……

    *

    乔家位于西辅市南区的一片别墅区内,车辆尚未行驶至家门口,乔小沐就看到了她爸。

    乔明志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是典型的中式美男的长相,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人到中年依旧是身姿笔挺精神矍铄。

    此时的他正穿着一件白色的居家款短袖T恤和黑色运动裤,背着手站在院门前的车道上。

    瞧见女婿的车后,乔明志立即抬起胳膊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乔天骄倾身向前,侧扒住了副驾驶位的车座,超大声地说了句:“姐,咱爸还专程出来迎接你了!”

    乔小沐:“……”你怎么不直接对着我的耳朵喊呢?

    乔小沐当然能够听明白妹妹的意思,无非是想缓和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但她的耳膜真承受不了如此高调的分贝。

    当李西宴把车开上了车道之后,乔明志又化身成为了停车场保安,指挥着女婿把车停到了院子里的停车位上。

    乔天骄率先下了车,然后就飞扑着朝着爸爸跑了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爸!我都想你啦!”

    乔明志笑得合不拢嘴:“想爸爸了还那么久不回家?”

    乔天骄小嘴一嘟:“那不是因为人家学业繁忙么?天天都要去图书馆,一刻都不敢懈怠呀!”最后又说了句,“等我这学期拿到奖学金了,我就请你和我妈去吃海鲜大餐!”

    乔明志瞬间败下阵来:“好好好,我二姑娘真有出息!”

    乔天骄:“嘿嘿嘿~”

    乔小沐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叹了口气,小声对身边的李西宴说了句:“看到了吧?我的剧本都是写实风,我妹的性格可活泼可外向了,爸妈更喜欢她也是理所应当。”

    李西宴想了想,先轻咳了两声,然后,故意压低了嗓音,努力气泡音:“宝贝,自信起来,你也很可爱。”

    乔小沐:“……”神经啊!

    乔小沐看着李西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在搞什么?”

    李西宴恢复了自然语调,神态平静,从容不迫地回答说:“按照剧本要求念台词。”

    乔小沐:“……”你这人有时候,是真挺颠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乔小沐:“你不是看不上我的剧本么?不是不予采用么?”

    李西宴:“起码这句台词是不错的,人与人的性格不同,你也有你独特的闪光点。”

    乔小沐的心间猛然一暖,感觉李西宴这人,真挺温柔的。

    *

    虽然感情上依旧有些别扭,但乔小沐推门下车后,还是主动开了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明志喊了声:“爸。”

    喊人的时候,她还倍感尴尬和难堪,毕竟已经和父母闹了好几个月的别扭,期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现在又冷不丁地回家吃饭,显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没骨气,还特担心会被父母嘲笑和奚落。

    说白了,乔小沐现在就是不想主动向父母低头,更不让父母觉得自己是在向他们低头,生怕他们以为她已经原谅了他们。

    她才没有呢,她还是很生气,却气得窝囊。

    乔明志笑呵呵地朝着乔小沐和李西宴挥了挥手:“走,跟着老爸回家,饺子已经煮上了,马上出锅。”说罢就率先转身,朝着三层小楼的入户门走了过去。

    乔小沐不禁舒了口气,因为她爸的反应还挺自然挺正常的,就好像他们父女之间从没发生别扭一样,一下子就令她内心的尴尬和别扭降低了不少。

    家中也雇了阿姨,但今晚下厨的并不是孙阿姨。

    乔小沐进门后没看到她妈吴鸢,就知道她妈现在肯定在厨房下饺子。

    乔天骄一进门就朝着厨房跑了过去。乔小沐知道,她妹肯定是去找她妈亲亲抱抱举高高了。谁都喜欢会主动表达感情的生物。但乔小沐就是不去,屁股像是被焊在了沙发上一样,坚决不去厨房见她妈。

    与此同时,乔小沐还狠心十足地在心里想着:“从你们逼着我嫁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这个家的客人!”

    李西宴坐在乔小沐的身旁,几次侧头去看她,却始终没有得到乔小沐的回顾。乔小沐始终保持着双臂抱怀、背靠沙发的姿态,眉头微微蹙起,眼帘半垂,红唇紧抿,一脸若有所思的凝重模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由此可见,她的内心戏是真挺丰富的。李西宴不禁暗笑。

    茶几就是一张巨大的根雕茶台,乔明志原本是想给女婿泡杯茶喝,结果茶罐里却没茶叶了,乔明志就起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朝着书房走一边说:“我去取点茶叶来。”

    待老丈人走进书房之后,李西宴才正大光明地流露出了笑意,低声询问乔小沐:“想什么呢?”

    乔小沐的表情越发愤怒严肃,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呢,她爸忽然喊了她一声:“小沐,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乔小沐那双半张着的红唇立即合上了,愤怒严肃的表情也在一瞬间蔫吧了下来,像是一株炸毛的仙人掌骤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真是挫败啊,人怎么能活得这么窝囊?

    乔小沐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同时,扯着嗓子喊了声:“来了!”

    李西宴忍俊不禁,在乔小沐从他面前走过时,他忽然抬起了手,力道温和地捉住了她的手腕,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支持和鼓励:“好好沟通,不要总是把情绪藏在心里,只有坦率地将自己的感受表达出来,对方才会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乔小沐忽然紧张了起来:“只是喊我去看个东西而已,不至于吧?”

    李西宴松开了她的手腕:“去了你就知道了。”

    乔小沐:“……”哎呀,烦死了!

    乔小沐不知所措地看着李西宴,慌乱紧张:“你、你你能陪我去么?”

    李西宴干脆果断:“不能。”又道,“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解决。”

    乔小沐:“……”我讨厌你,我要把你扔到南极去。

    *

    书房的门没关,乔小沐来到书房的时候,她爸乔明志正站在一张打开的书柜前寻找着什么东西。

    听闻乔小沐的脚步声后,乔明志先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将视线投向了面前的书柜,顺便对乔小沐说了句:“你去看看对面柜子里的那个红铁盒是不是你的东西。”

    啊?什么红铁盒啊?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乔小沐一脸茫然,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她爸不是故意制造机会找她来谈心的。李西宴就是在瞎猜!

    乔小沐舒了口气,朝着房间另外一侧走了过去,打开玻璃柜门后,看到了放置在第三层书架上的一个老式月饼盒。

    “就这个红色的月饼盒?好像不是我的呀。”乔小沐奇怪不已地将铁皮盒从书架上拿了下来,打开盒盖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盒子里面装着一双白色毛线织成的手套。

    乔明志也没回头,一边继续作势在书架上翻找茶叶一边说:“那是哪年过年啊?你妈给你妹妹打了双手套,没给你打,你又哭又闹连年都不过了,过完年我们从老家走的时候,你也没跟我们说再见,也没出来送我们,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乔小沐渐渐湿了眼眶,像是在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充满了委屈和难过的新年。咬着牙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乔小沐哑着嗓子开了口:“十三年前,我十岁那年。”

    乔明志叹息一声,满含愧疚地开了口:“其实吧,我和你妈也一直记着这事儿呢,那个时候,确实是对不起你。”

    乔小沐瞬间泪如雨下,浑身一阵颤抖,在心里积攒多年的委屈顷刻爆发,愤怒地呜咽着说:“你们只是那个时候对不起我么?你们一直都在偏心!你们还不尊重我,不在乎我!”

    第27章 第 27 章 爱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东……

    “我和你妈从来没有不在乎你!”乔明志急切地转过了身, 看向女儿的目光中包含着万般无奈,“我和妈妈一直很在乎你!”

    “不!你们只是觉得你们在乎我而已,但其实你们只把我当成累赘!”乔小沐坚决不回头看她爸, 委屈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言语间充斥着谴责和控诉,“你们要是真的在乎我,就不会把我自己扔在老家,不会对我不闻不问, 更不会逼着我嫁给一个陌生人!”

    无论她和李西宴之间的感情如何,无论她有多欣赏李西宴, 都改变不了他们的婚姻并非是出于她自愿的事实。

    乔明志自知对大女儿有亏欠,但有些话却不能被女婿听到,迅速去将书房的门关上之后, 他才焦急不已地开了口:“结婚和投资一样, 过了这个村就找不到这个店, 我和你妈也是想让你后半辈子过得更好呀!”

    “重点不是结婚!”乔小沐气得直跺脚,感觉根本无法和父亲进行有效沟通,“重点是你们不在乎我, 不把我当回事,你们一直都在偏心!”

    乔明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和你小妹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他的嗓音低沉无力, 也没法儿分辨其语气中是无奈更多还是亏欠更多, “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孩子和孩子的性格不同, 有些孩子的性格坚强但倔强,有些孩子的性格开朗却敏感、柔软,父母对待他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感情上的偏差。”

    虽然她爸是用“有些孩子”这个代词来表述这段话的, 但乔小沐心知肚明,那个坚强但倔强的孩子就是自己,开朗却敏感柔软的则是妹妹。乔小沐的内心愈发不平衡了起来,呜咽质问她爸:“凭什么我坚强我就该被自己一个人扔在老家?我的难过不是难过么?我的委屈不是委屈么?我坚强我就不占理了?”

    说完,乔小沐猛得一甩手臂,直接将手里的铁皮盒丢到了地上去,崭新洁白的毛线手套也从盒子里摔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我也不喜欢白色!”乔小沐哭得更委屈了,就连补偿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颜色。

    乔明志也没多说什么,朝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去把盒子和手套一起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才开了口:“爸爸妈妈确实应该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但爸爸妈妈也希望你能主动地将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像你妹妹一样。”

    “我不是妹妹!”乔小沐越发恼怒,忍无可忍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我要是我妹妹,我还会被独自扔在老家么?我还会成为你们工作一天之后解压泄愤的出气筒么?你们就是伤害到了我,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还要把责任推卸到我身上,谴责我不会表达感情?”

    乔明志愣住了,哑口无言。

    太多的父母总是一味强调自己的付出,给孩子套上牢牢的道德枷锁,把父母对子女的爱变得苦大仇深,就连向孩子低头道歉都是高高在上的,就好像孩子天生欠了他们什么似的。

    但事实情况却是没有一位孩子是自愿来到人间的,却在被父母擅自带到人间之后,无缘无故变成了父母的仆人,从一出生起脑袋上就被戴上了金箍,但凡有一点点做得不好的、没能让父母满意的地方,就会被惩罚以“感恩孝顺”为主题的紧箍咒,就比方说乔小沐年少时常听到的那句咒语:“我生你、养你,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地方?”又好比说另外一句:“我好吃的好喝的伺候你、供着你,你要是学习不好,你对得起谁?”

    但乔小沐一直很怀疑,母亲当年对她说这种话的时候,是真的想激励她变得很棒更优秀,还是在借机向她发火出气,把她当成泄愤的对象?母亲的压力来自于对生活的怨气,来自于父亲在家庭琐事中的隐身。

    妹妹年纪小,妹妹不懂事,妹妹性格敏感柔弱,于是坚强又倔强的乔小沐就成了母亲泄愤的对象。

    乔小沐觉得不公平。

    乔小沐将双手攥成了拳头,双目含泪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一股脑儿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无论是你,我,还是我妈,咱们仨没有一个正常人。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挣了钱你了不起,但你却在家庭里面隐身了,我妈为了家庭辛劳、为了丈夫和孩子付出,她真的很不容易,但她同时又是你的伥鬼,是她把你惯成这样的,她只会把她对你的怨气撒给她最不爱的那个孩子!而我,就是那个不被她偏爱的孩子,所以我有病,我有大病,我怨恨你们那样不公平的对待我,却又对你们感恩戴德,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和你们心平气和地、对等地谈论这个问题,但事实是我又犯病了,我大犯蠢病,我和你谈话就像是鸡同鸭讲话,你和我妈永远学不会倾听我说话,你们自有你们的一套逻辑体系,谁都打不破。”

    伴随着乔小沐的话语,乔明志的神色逐渐复杂了起来,颤动着的眼神中浮现着尴尬、浮现着苦涩、又浮现着难堪。

    在他看来,自己是被女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但他却无法反驳凭什么。

    乔小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再度开了口:“你们既然把我带来了人间,就应该好好爱我,你们要是觉得爱对我来说不重要,又或者说你们觉得你们没必要在我这种孩子身上投放太多的爱,那就直接掐死我,把我命收走,别让我每天都在一种痛苦的情绪中活着,我不欠你们什么!”

    乔明志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胸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虽然他心里有些不高兴,有些愠怒,但也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话,他就是那种中式大家庭中的封建固执大家长,像孩子低个头认错很难,放不下父权的尊严。

    可他不是早就下定了决心,要在今天和女儿缓解关系么?

    女儿数月不回家,他和妻子都是难过的。他们也都是爱女儿的。

    算了,人这一辈子,总要向儿女低一次头,不然女儿就要变仇人了……叹了口气之后,乔明志终于开了口,满含歉然地对乔小沐说道:“这几个月你一直没回家,爸爸妈妈都很想你。爸爸妈妈也知道我们亏欠了你很多,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代表我自己和你妈一起给你道个歉,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们,以后、常回家看看我们。”

    乔小沐的眼眶又是一热,心潮澎湃眼泪狂涌,却不知是因为父亲的那句“对不起”还是因为他最后的那句“常回家看看我们”。

    她从没想过父亲真的会向她道歉。她这种窝囊的孩子,也真是容易被满足,明明上一秒她的内心还被怨恨和委屈充斥着,下一秒就因为这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而释怀了,怨恨瞬间被压制,心中只剩下了委屈。

    尤其是听完那句“常回家看看我们”之后,她的内心深处竟又冒出了些许心酸和愧疚,感觉父母老了,她不该这么无情冷酷地对待他们……乔小沐哭得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乔明志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将白色手套规规整整地放进了铁皮盒里,上前两步,重新将铁皮盒交给了乔小沐:“虽然你不喜欢白色,但好歹是妈妈亲手打的手套,是妈妈的心意,也是她对你的歉意,这回你先收着,然后告诉妈妈你真正喜欢什么颜色,再让她给你打个你喜欢的。”说罢,乔明志就离开了书房,还特意将房门给关上了,给乔小沐留下了独自处理情绪的空间。

    乔小沐双手捧着铁皮盒,哭得浑身发抖,潮热的眼泪顺着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成一潭,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了盒内放置着的白色手套上。

    她终于得到了渴望许久的道歉,也感受到了父母的爱,却又觉得自己好不主贵、好没出息,竟然轻轻松松地就被父母给哄好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她这种听话懂事的,一辈子喝不上奶。

    不知过了多久,乔小沐的眼泪终于截止住了,好看又漂亮的杏仁眼却肿成了两颗红彤彤的核桃,脸颊也红红的,被泪水泡红的。

    突然间,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乔小沐看到了她妈。

    吴鸢穿着一身居家服,烫了一头靓丽的短发,白皙的面颊上虽然已经生出了细纹,但不难看出其五官还是明媚漂亮的。

    “出来吃饭。”吴鸢并没有那么多废话,也没有走进书房,一手推着房门,一手扶着门框,始终保持着一步跨的姿势,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乔小沐却心知肚明,“出来吃饭”这四个字,已经是她妈做出来的最大让步和低头了。从小到大妈,她妈每次都这样,委屈了她之后从不会开口道歉,只会喊她出去吃饭,用她爱吃的饭菜泯恩仇。

    但这一次,乔小沐却站着没动,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直白又倔强说回了句:“我不喜欢白色!”

    吴鸢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也放得低缓了:“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乔小沐:“我喜欢灰色。”

    吴鸢:“你一个小女孩你要什么灰色手套啊,灰色好看么?”

    乔小沐:“好看,我就喜欢戴灰色手套。人类喜欢什么颜色也和男孩女孩没关系!”

    吴鸢哑口无言。

    欲言又止了一番之后,吴鸢才又开了口,语气中流露出了无奈:“行了行了,过几天再给你打双灰色的,现在赶紧出来吃饭,饺子都要凉了。”

    妈妈妥协了,但乔小沐却依旧站着没动,继续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你和我爸今天向我道歉,是因为我长大了,我人格独立了,我还可以自己赚钱了,不再是你们眼中的附属品了,但我要是还像以前一样,靠你们俩养着,你们俩还是不会给我道歉,你们俩养我就像是养宠物一样。”

    吴鸢的眼眶猛然一红,委屈又愤怒地质问女儿:“这是你该跟你妈说的话么?说这话之前你就没摸着你的良心问一问它该不该这么说?”

    乔小沐:“是不是觉得我说话特难听?但你对我说过的难听话比这更难听一百倍,你曾不止一次地辱骂你的女儿是乡下来的野猪、土猪、笨猪黑猪,这些话我到现在都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吴鸢:“……”

    乔小沐:“我的胖,我的黑,我的学习不好,让你很没面子,让你觉得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么?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胖我的黑我的学习不好,都是因为你和我爸的偏心,把我单独扔在了落后的乡下。”

    吴鸢呼吸沉重,心如刀绞,泪眼婆娑:“我为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你只恨上我了是么?”

    乔小沐非常坦率地说道:“不,我平等地恨这个家的每一个人,但我也平等地爱你们每一个人,除了姥姥之外,你是陪伴我、照顾我最多的人,我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你的付出,因为你每天都在我身边。比起我爸来说,我也更能理解你的辛苦和不容易,但你好像从来没有理解过我、体谅过我。”

    常言道距离产生美,距离越远关系越美。母女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近太亲密了,所以才会产生数不清的矛盾和隔阂。比起爱情来说,“剪不断理还乱”这六个字还是更贴合去形容母女情。

    乔小沐从杨晴和杨笑的母女关系中看透了她和自己妈妈的关系。

    “妈,除了姥姥之外,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乔小沐的眼眶再度湿润了,看向妈妈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哀求,“但你最在乎的人却不是我,我也不要求你偏爱我,我只想让你对我宽容一些,你的那些苦难不只是由我造成的,还有你的丈夫和小女儿,所以你的那些怨气不该由我独自承担。”

    换个角度来看,她妈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是公平的,把爱都给了偏爱的人,把怨气撒给了不怎么爱的人。合情合理,除了她乔小沐之外,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可她乔小沐又什么要被选中做牺牲品呢?

    吴鸢呆如木鸡,她也从未想过,大女儿对她的怨恨竟如此之深刻,但是大女儿的话,都是在诬陷冤枉她么?吴鸢心知肚明,不是,她确实是偏心,偏爱自幼养在身边的小女儿,偏爱嘴甜又可爱的小女儿。

    大女儿从小就被她送到了乡下,早就和她离了心,大女儿的性格还不好,倔强又固执,她不由自主地就会去偏心更贴心的小女儿。

    确实是因为她的偏心,才塑造出了现在的大女儿,才导致女儿和她离了心。

    但父母对子女的爱却也是一直存在着的,无论偏不偏心。

    吴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自脸颊滑落:“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不在乎你,那时候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抚养两个孩子,才不得不把你送到乡下。”

    乔小沐:“我知道,我明白,我始终能理解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记仇不委屈。”

    吴鸢束手无策:“那你还想让妈妈怎么做呢?”

    怎么做都弥补不了。

    她爸刚才的你一声“对不起”似乎也只能维持十分钟。

    也是在这时乔小沐才发现,和童年和解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伤害一直在,她原谅不了父母的偏心。

    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自己能不能为了爱忍受伤害了。

    乔小沐思索了很久也得不到答案,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回了她妈一句:“出去吃饭吧,饺子要凉了。”

    餐桌上也不只有饺子,还有炖排骨,清蒸鲈鱼,油焖大虾和可乐鸡翅,全是乔小沐爱吃的菜。

    因为有活泼开朗的乔天骄在,饭桌上的气氛不算低沉,一家人始终有说有笑,但明显还是能感觉到吴鸢的情绪并不高涨,明显是看在女婿的面子上在强颜欢笑。

    晚饭一过后,吴鸢就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上了楼。乔天骄见状也赶紧跟着妈妈上了楼。

    乔小沐却选择了直接走人,乔明志尝试着挽留,却失败了。

    回家的路上还是李西宴开车,乔小沐闷闷不乐地坐在副驾驶位,像是一尊雕像般沉默。

    李西宴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语调随意地开了口:“我还以为你会跟着你妹妹一起上楼。”

    乔小沐冷哼一声:“她上楼是谄媚我妈了,我跟着上去干嘛?”

    李西宴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又试探着问了句:“没打算安慰一下妈妈?”

    乔小沐:“她偏心谁就让谁安慰去呗,这样才公平。我本来就是不被爱的那个,还指望我去付出爱?这像话么?”

    看来是谈崩了。

    李西宴想了想,问道:“你现在是自洽了?”

    乔小沐:“我是自燃自爆了!”愤怒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乔小沐又烦躁地叹了口气,“我看过好多电视电影小说动漫,主角们都好明事理啊,和父母发生了矛盾之后随便谈谈心就能打开心结然后坐在一起包饺子,但事实情况却乱七八糟,我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我的父母也向我表达了歉意,但我却还是感觉委屈和愤怒,因为他们简简单单地一声道歉无法治愈我过去二十三年受到的伤害和委屈。”

    话语是轻飘飘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沉重的、深刻的。

    乔小沐最后又说:“我很痛苦地发现我原谅不了我的父母,但他们已经向我道歉了啊,我是不是太高傲了太不知好歹了?所以我又陷入了对我自己人格和人品的自我怀疑,像是魔咒一样。”

    “人类的感情本就是复杂的,你完全不必自我谴责和怀疑。”李西宴完全能够理解乔小沐的感受,尽可能地去帮助她疏导情绪,“所有的伤口都会留下疤痕,不可能因为一次谈心和一两句感人的话语消失。”

    乔小沐:“那我从今以后又该怎么面对我的父母呢?”

    李西宴:“能改变自我么?”

    乔小沐:“根本不可能!”

    李西宴又说:“那你的父母可以被改变么?”

    乔小沐:“我才二十我都没法儿变了,他们都四五十了,怎么可能?”

    李西宴沉默片刻:“其实你知道答案,对么?”

    对,没错,唯一的解法就是忽略过往的疤痕,双方都忽略,重新开始,但前提是有爱存在。

    乔小沐刚想回答说“我感觉我妈不爱我”,放在腿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沐,妈妈没有不在乎你,妈妈永远爱你。】

    乔小沐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情绪崩溃,难以自持地盯着手机屏幕呜咽了好久,甚有数滴眼泪都滴落在了手机屏上,模糊了光线和字体。

    低着头哭泣了很久之后,乔小沐才抬起了脑袋,涕泗横流地看向了李西宴,抽泣着回答说:“我、我觉得,我可以忽略,我又可以了、可以支棱起来了。”

    她现在这样真是让人看着又心疼又想笑。

    李西宴好奇不已地询问了句:“谁发来的消息?”

    乔小沐:“我妈。”

    李西宴:“给你发什么了?”

    乔小沐哭着说:“我妈说她爱我。”

    比起“对不起”这三个字来说,“爱”这个字的含金量更高,也更有冲击力。比起父亲的话来说,母亲的话才能更打动人心,因为胎儿在腹中的时候脐带是和母亲连在一起的。

    李西宴温柔一笑:“可以释怀了?”

    乔小沐想了想,呜咽着回答:“起码能维持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也不短了。

    李西宴又笑着说了句:“不打算给妈妈回一句什么么?”

    乔小沐咬住了下唇,扭捏地迟疑了一会儿,举起了手机,打字:【妈,我也爱你。】

    点击完发送的那一刻,乔小沐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把肩负着的、心里积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抛却掉了。因为有了父母承诺的爱,所以可以继续朝前走了。伤痕累累的童年不可能消失不见,却因为爱离她远了一些。

    爱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可以离奇地扭转乾坤。

    乔小沐感觉今天这一晚上,自己的眼睛都要被哭瞎了,心情还跌宕起伏的,跟坐过山车似的。

    乔小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接连做了几组深呼吸之后,她的情绪才趋于稳定了,紧接着,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妹妹乔天骄发来的消息:【姐,你给咱妈发了什么呀,她看完之后一直哭。】

    乔小沐:【也没什么,就是说了句我爱她。】

    乔天骄:【怪不得呢,你很少会对妈妈说你爱她。】

    乔小沐:【那是因为我之前感觉她不爱我。】

    乔天骄:【怎么可能呢?她很爱你的,以前每次回老家,我们走的时候你一边追着车跑一边哭,她就坐在车里哭,根本不敢回头看你。】

    乔小沐的眼眶又是一热,赶忙闭上了眼睛,也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被情绪控制的感觉了,冷静了好久之后,她睁开了潮湿的眼睛,回了句:【好了好了,这事儿过去了,翻篇了,你好好劝劝咱妈,你嘴甜。】

    乔天骄:【她一直哭,我都劝不好。】

    乔小沐:【那你就说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乔天骄:【我能说什么呀?说你和宴哥马上就要办婚礼了?】

    乔小沐也没功夫纠结婚礼到底是真是假了,赶忙回了句:【可以,说吧,越劲爆越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乔天骄:【哦,好。】

    过了一分钟后,乔天骄的消息又回了过来,言语间充斥着为难:【姐……咱妈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

    乔小沐目瞪口呆:【你怎么跟她说的啊,她怎么理解到这个层面上了?】

    乔天骄:【我就说你和宴哥现在比较着急,不得不办婚礼了。】

    乔小沐:【……】你不该去学医,你该去学新闻传播。

    乔小沐:【我不管,你自己跟她解释去吧!】我也不可能现给你怀个孕。

    然后乔小沐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去,懒得再搭理她妹了,但紧接着,她就将视线转移到了李西宴身上,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李西宴虽然在开车,但还是能感受到乔小沐的审视,主动开了口:“乔老板有话要问?”

    乔小沐吸了吸鼻子,特意用上了一种轻松又随意的语调:“我就是好奇,你真的打算八月十八号办婚礼?”

    李西宴:“当然。”

    竟然是真的?乔小沐不可思议:“咱俩可是假结婚,你何必要劳民伤财地办一场婚礼。”

    假戏就不能真做么?

    李西宴神不改色地回答说:“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乔小沐:“……”原来是因为世俗的眼光。

    嘁,白让她高兴一场……不对,等等,她为什么要高兴?!

    乔小沐悚然心惊,感觉自己真是疯了,恨不得直接抬起手抽自己俩耳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乔小沐冷冷地回了句:“你跟我办婚礼,不怕被你的白月光知道啊?多影响你俩之间的感情啊。”

    李西宴轻轻启唇,漫不经心:“肯定要邀请她来参加婚礼。”

    啊?

    啊?

    啊?

    人生真是个大漩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乔小沐的内心无法自控地掀起了轩然大波,怒不可遏——为什么要邀请她来?!

    李西宴又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若是不来,我绝不开场。”

    乔小沐:“……”

    好,好,好你个李西宴,把我当你们俩play的一环是吧?!

    乔小沐的拳头瞬间就硬了,脸色极其阴沉,眼神如刀似箭。她也丝毫不怀疑,眼神要是能杀人,李西宴现在肯定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了!

    第28章 第 28 章 爱情会使人变什么来着?……

    已经凌晨一点了, 乔小沐却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吐也吐不出来, 咽也咽不下去。

    突然间,她抓起了放在枕边的手机,给闺蜜沈露琳发了条微信消息:【烦死了,睡不着!】然后又配了个“恼火”的表情包。

    沈露琳几乎秒回:【看看小红书?刷刷短视频?】

    乔小沐震惊:【你咋还没睡呢?】

    沈露琳:【玩手机呢。】

    乔小沐:【那你有时间听我吐槽个事儿么?】闺蜜间以这句话开始的聊天,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里, 至少会有一个人身败名裂。

    沈露琳瞬间就来了劲儿:【咱俩能打视频电话么?我怕你打字说不清。】

    那可太好了!

    乔小沐直接点击了视频通话,沈露琳更是秒接。屏幕上的画面转换, 乔小沐看到了和她以同款姿势躺在被窝里的沈露琳。

    沈露琳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还闪烁着无比兴奋的光芒,整个人精神极了:“啥事儿啊?”

    乔小沐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表情猛然一凛, 继而就发出了一声冷笑:“李西宴, 真不是个东西!”

    注定要身败名裂的主角已经出现, 沈露琳越发急切,迫不及待:“他咋了他咋了?”

    乔小沐愤愤不平:“他结婚前就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你知道么?五年了!记了人家整整五年了,到现在都没忘!”

    沈露琳当即就瞪大了眼睛:“天呐!你是怎么发现的?”

    乔小沐咬牙切齿:“他亲口跟我说的!”

    沈露琳:“天呐!”但紧接着, 沈露琳的话风又忽然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俩塑料夫妻, 都已经协商好过几个月就离, 他有白月光你干嘛这么生气?你不会是……”

    乔小沐先是一慌,紧接着, 就愤怒地冲着手机屏幕大喊了起来:“我!没!有!生!气!”

    沈露琳:“……”屏幕都快喷出火了,还没生气呢?

    乔小沐又愤然谴责道:“你不要打断我的话!”

    沈露琳:“好的好的,您继续讲。”

    乔小沐却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生气的, 但气的点不在于他有没有白月光,绝对不是因为白月光,我才不在乎他有没有白月光呢,白月光不白月光的关我什么事?”

    沈露琳:“……”句句话不离“白月光”这三个字,还不在乎呢?

    乔小沐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生气的点在于,他竟然要邀请他的白月光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啊?”沈露琳大惊失色,“真的假的?”

    乔小沐:“我还能骗你?他今晚晚上刚刚跟我说的!还说婚宴那天要是他的白月光不来,他就不开席!”

    “这也太过分了吧!”沈露琳当即就和乔小沐同仇敌忾了起来,“不管你们俩之间有没有感情,但好歹也是领了证的呀,最基本的尊重也应该给到对方吧?而且办婚礼不就是为了宴请亲朋好友么?他请他的白月光来是什么意思?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俩有一腿是吧?也太不把你和你的家人放在眼里了!”

    “就是嘛!”乔小沐得到了闺蜜的认同后,情绪越发恼怒,“他真的、真的、太该死了!”

    沈露琳:“还办个屁婚礼啊,离!明天就去离!”

    乔小沐冷哼一声:“不!我就不离,我不光不离,我还要办婚礼!”

    沈露琳气急败坏:“你疯啦?”

    乔小沐却格外的平静:“不,我没疯,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露琳一脸懵:“啊?”

    乔小沐:“全世界就他有白月光么?我也有,我也要请我的白月光来参加我的婚礼!”

    沈露琳更懵了:“啊?你的白月光又是谁啊?”

    乔小沐无奈:“哎呀,就是那个在丛林里救了我的肆野呀,我跟你说过哒!”

    沈露琳沉默片刻:“我一直以为那是你编出来的人。”

    乔小沐:“?”

    沈露琳:“又或者说是你当时快要饿死过去的时候大脑为了自我保护而产生的幻象,想象出来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同伴陪伴着孤单的你。”

    乔小沐:“……”啊?怎么一下子切换到未来科幻悬疑频道了?

    沈露琳继续开展高端推理:“你确定你当时是失明了么?不一定吧,也有可能是你的大脑无法想象出这个虚构角色的具体五官,才会向你传达‘我失明了’的信息,来模糊你的意识,让你坚信这个人确实是真实存在。”

    乔小沐愣了又愣,差点儿就要被说服了:“要不是因为我有一段躺在医院里面警察叔叔给我做问询笔录的记忆,我都要信了你的话了。”

    沈露琳:“警察叔叔是怎么说的?”

    乔小沐:“警察叔叔说我的同伴已经被他的家人接回老家治疗了。”

    沈露琳:“哦,那他应该就是真实存在的,警察叔叔不会骗人。”

    乔小沐:“……”你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推理女王。

    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沈露琳迅速转移了话题:“但是你直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个肆野,怎么邀请他去参加你的婚礼?”

    乔小沐理直气壮的:“我邀请不来真人我还不能雇个演员去参加么?”

    沈露琳:“……”好活跃的思维逻辑,活跃到令人倍感amazing。

    乔小沐又说:“反正李西宴也不知道那个肆野长什么样,我就算随便在大街上拉来一个人说他就是我的白月光,李西宴还能质疑我么?”

    沈露琳无法反驳:“确实不能。”

    乔小沐进一步地做计划:“李西宴还说过他的白月光年轻的时候拥有一种丰盈美,现在瘦了,更美了,所以我必须雇一个比李西宴还要高、还要帅的男人来充当我的白月光,不然我就输了!”

    沈露琳沉默片刻,实话实话:“是不是有点儿幼稚了?”

    乔小沐振振有词:“哪里幼稚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和他的白月光踩在我的脸上撒野么?”

    沈露琳:“但你要是真的不想举办婚礼或者介意他的白月光来参加婚礼,你直接告诉他就好啊,李西宴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吧。”

    乔小沐面色狰狞:“我不!我就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沈露琳:“……”爱情会使人变什么来着?面目全非?智商为零?

    沈露琳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就是、哎,算了,说了你又要生气。”

    乔小沐:“那就不要说了,我现在已经够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沈露琳还真就没说,因为她心知肚明,乔小沐这人又倔强又嘴硬,就算自己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乔小沐也不会承认的,还会找出诸多借口和理由证明自己不喜欢李西宴。

    沈露琳只能暂时配合着乔小沐幼稚,再借机打消她这种不成熟的想法:“你的计划虽然不错但是李西宴这个人的硬件条件好像更不错,比他还高还帅的男演员估计不太好找,而且最关键是个人气质呀,他那种对于名利场没有向往的从容气质很难被超越。”

    对名利场没有向往,是因为其一出生就在罗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资源和名利的把控者。

    想超越确实难。

    乔小沐想了想,道:“我承认你说的对,但就是一场戏而已,一位合格的男演员总能装俩小时吧?”

    沈露琳:“你上哪找合格的男演员呢?还又高又帅又有过硬的实力和演技,你对着内娱许愿呢?内娱都要完啦。”

    乔小沐:“……”好有道理。

    乔小沐叹息一声,无奈说道:“算了,气质和长相的要求可以降低一些,但演技必须过硬。”

    沈露琳想了想,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换个思路了,不用非要找专业的男演员,随便找个渣男就行,渣男一般长得都不怎么帅,但他们却都拥有过硬的演技和台词功底,说起谎话来都不用打草稿,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可以吊打内娱所有专业男演员。”

    乔小沐:“……”

    沈露琳:“我可以给你推荐人选,我有十几个前任。”

    乔小沐吓得都不会说话了:“不、不不、不必了!”

    沈露琳:“有需要的话,喊姐,姐有的是人脉。”

    乔小沐:“……”那点垃圾桶里的人脉资源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

    和闺蜜吐槽够了李西宴之后,乔小沐就挂断了电话,却还是辗转难眠,因为新的问题又来了:该从哪里去找个人冒充肆野呢?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种想法特别幼稚,一心只想着要出一口恶气——你李西宴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准备办婚礼也就算了,竟然还要邀请你的白月光来?把我乔小沐当成什么了?

    我一定要报复你!哼!

    气着气着,乔小沐就睡着了。睡得晚起得就晚,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睛竟然都十一点了。

    乔小沐索性直接在家里吃了午饭。中后的太阳毒辣,她不可能再骑行去西二街,正准备带着霸王去车库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抬起手来一看,竟然是杨笑给她发来的消息:【您和您的先生今晚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做咨询。】

    显然,杨笑也做出了决定,她也准备直面自己的童年、直面自己和母亲之间问题。

    乔小沐却没有立即回复杨笑,而是先给李西宴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后,不等李西宴开口,乔小沐就抢先一秒开了口,语气又冷又硬,用词一板一眼,没有丝毫个人感情:“尊敬的李总您好,我是山屿飞鸟工作室的老板,我想您应该记得,您曾在我们这里办理过剧本演绎业务,现在杨笑女士那边已经做出了正面回应,这通来电是想向您确认一下时间,看您今晚是否有空出席活动?如果没有,请回复1;如果有,请回复2,除此之外,不必多言。”因为我不想听。

    李西宴耐心十足地听完了这一整段话,然后,低沉冷静,言简意赅地回了三个字:“转人工。”

    乔小沐:“……”你,你你你你你!

    第29章 第 29 章 没那么严重,你只是失恋……

    李西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乔小沐气得直磨牙,恨不得直接钻进手机里面去咬他一口!

    沉得住气,沉得住气, 乔小沐你一定要沉得住气——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鼓劲儿了一番之后,乔小沐才又开了口,语气和语调依旧是那么的机械化没感情:“很抱歉,本店系统暂不提供人工服务,您只需要回复1或2即可。”

    李西宴语气淡然, 慢条斯理:“如果今天可以顺利进行第二幕戏,那就意味着我应该将第二笔活动资金转与乔老板。金钱之事马虎不得, 要是没有人工服务的话,转账等事宜只能改天再议。”

    乔小沐:“……”嘁!嘁!嘁!你就会用钱要挟我!就显着你有钱了?有钱你就了不起了?就能为所欲为了?

    是的,可以的。

    人再生气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乔小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 瞬间切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嘴脸, 语气和语调也随之变得热情洋溢了:“李总您好,这里是001号人工客服,有什么需要可以为您服务的么?”

    李西宴轻缓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无奈笑意:“人工客服的业务开通的这么快?”

    乔小沐眼也不眨地回答说:“专为您这种VVVIP级别的客户而开通的业务。”

    嗯, 普通客户随便拨打电话都是人工服务,只有他这种花了大价钱的才会得到专属的碰钉子待遇,真不愧是VVVIP级别的服务。

    李西宴轻叹口气:“可否能向乔老板请教一下, 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才会令您如此恼火我?”

    你还好意思问?你好意思问我都不好意思说!

    对白月光念念不忘的男人,都是垃圾!

    乔小沐非常冷漠地回复道:“李总可千万别误会, 您是我尊敬的客户,客户就是上帝,上帝永远没有错。”

    李西宴:“……”这话听着怎么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李西宴不置可否, 用一种猜测的语气说道:“是因为婚宴?还是因为邀请的某位宾客不合乔老板的心意?”

    他的语调轻缓,彰显着十足的漫不经心,但乔小沐却总觉得李西宴是故意的——邀请的某位宾客——某位,听听这话说的,真有技术水平啊,就差把白月光的名字说出来了吧?

    乔小沐又开始气得牙痒痒了,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像是生吞了一整颗大柠檬,还是没剥皮儿的那种生柠檬,酸涩里还泛着苦。

    烦死了!你明明有白月光还跟着我结什么婚?还办什么婚礼?

    但乔小沐又绝不能承认自己是在为了李西宴的白月光生气,不然不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在乎李西宴么?她才没有呢,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李西宴,更不在意李西宴到底有没有白月光,她只是因为李西宴邀请白月光参加婚礼的行为而感到生气而已,因为他不尊重她和她的家人……嗯,就是因为这样!

    乔小沐迅速给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然后,平心静气地开了口:“李总的安排都很妥当,我没有因为婚礼的事情生气,只是因为这两天私人感情上出了些问题,与您无关。将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中,为您造成了困扰,我也非常抱歉。”

    私人感情的问题?

    李西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是哪方面的问题?”

    乔小沐非常冷漠:“不便透露,和你无关。”

    李西宴:“……”

    紧接着,乔小沐就转移了话题,言归正传:“杨笑那边已经想通了,决定继续给咱们俩做咨询,问咱俩今晚有没有空。”

    李西宴回答说:“有,今天工作不忙。”

    乔小沐:“那还是老时间吧,下午五点四十在杨笑工作室楼下大厅见。”

    李西宴却说:“我去接你。”

    乔小沐毫不犹豫,干脆果断:“不用!”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先用微信回复了杨笑之后,乔小沐再度打开了和沈露琳的对话框,就连打字都透露着苦苦涩涩期期艾艾:【人脉姐,你在么?我现在非常非常需要你……】

    沈露琳:【你咋了?】

    乔小沐:【我急需你给我提供一个身高185+,有八块腹肌,长相端正帅气,气质出类拔萃,演技不需要太好但懂得看我眼色且年轻必须小于28(也得大于18不然容易犯法)的男演员。】

    沈露琳:【你他妈我把当许愿池了?】

    乔小沐:【你哥不是开网红经纪公司的么?你给我搜罗搜罗呗。】

    沈露琳:【网红都是见光死。】

    乔小沐:【那你就给我找个硬帅的,不见光死的。】

    沈露琳:【……你、你、你是想逼死我。】

    乔小沐:【你的朋友我,现在要碎掉了。】

    沈露琳:【……】

    乔小沐:【我现在有种特别悲伤的感觉,那种悲伤还很奇特,像是水一样弥漫在我的心扉,让我浑身冰凉,透不过气,浑浑噩噩,欲哭无泪。】

    沈露琳:【是不是白天的时候一见太阳和人群还好,但是一到晚上或者孤身一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忧伤的情绪控制,还有一些愤怒和不甘心,但是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觉得很无力,内心空落落的,好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尤其不能听悲伤的歌曲,不然立马流眼泪。】

    乔小沐:【我暂时还没听过悲伤的歌曲呢。】

    沈露琳:【那你先去听一首张信哲,听完再回答问题。】

    乔小沐:【哦。】退出微信之后,乔小沐立即打开了音乐app,点开了一首《雨一直下》,整首歌还没听完呢,眼泪就开始在眼睛里面打转了。

    乔小沐悲伤之余,倍感神奇:【你怎么知道?我听了一首《雨一直下》,好难过。】

    沈露琳:【《雨一直下》是张信哲的么?】

    乔小沐:【好像是张宇的……但这不重要!重点是我真的很悲伤!】

    沈露琳:【哎,所有症状都对上了。】

    乔小沐紧张不已:【什么症状啊?我不会是抑郁症了吧?】

    沈露琳:【没那么严重,你只是失恋了而已。】

    乔小沐:【……】庸医!你就是个大庸医!

    乔小沐愤慨不已:【我才没有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沈露琳:【……】我就知道你接受不了现实。

    乔小沐:【我只是觉得李西宴太过分了而已,所以我才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回击他!】

    沈露琳无奈不已:【好好好,我信你我信你。】

    乔小沐:【那你愿不愿意帮我找185+八块腹肌的帅气男大?】

    沈露琳:【我草,刚还28以下18以上呢,怎么忽然又变男大了?】

    乔小沐:【人类的需求肯定是不断拔高的嘛,你要是再不答应我,我的要求就更高啦。】

    沈露琳:【……】

    *

    沈露琳答应乔小沐过两天带着她去她哥公司里面挑选演员,乔小沐的心情这才放松了一些。

    开着车带着霸王来到了西二街后,乔小沐先开了店门,然后打扫卫生,一看时间快到两点了,赶紧上楼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拿着笔和本子去了位于西二街街口的派出所,参加消防安全培训讲座,留霸王独自一狗看门看店。

    培训地点在派出所二楼的会议室。自从在西二街上自立了门户之后,乔小沐曾不止一次地来这儿开过会,不用任何人带领,熟门熟路地就去到了会议室。

    乔小沐来得不算早,大眼一扫儿,前三排椅子上已经坐满了商户代表,后几排位置上也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人,唯独只有第四排的位置比较空,只坐了一位商户代表,是在西二街上开花店的周晓雪。

    周晓雪似乎也不在意那么多,安安静静地坐在人群中央,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半袖连衣裙,肌肤白皙的相当突出,披肩的长发顺滑而浓密,眉眼如水墨画般典雅清丽。

    她身上穿着的裙子也不是什么大牌名牌,更不是什么时尚新品,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过时多年的老裙子,但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老气或者迂腐,反而被她淡雅的气质和窈窕的身材晕染成了一条韵味十足的漂亮裙子。

    听说周晓雪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但无论是乔小沐还是西二街上的其他人都无法从外表上看出她的真实年龄,因为在普通人当中,她的长相气质确实出类拔萃,一眼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年纪。

    周晓雪的性格脾气也很温柔,来到西二街上这么多年,从未主动和任何人产生过纠纷和矛盾,但西二街上的商户们却都不怎么亲近她,女人们鄙视她、排挤她、孤立她;男人们觊觎她的美色,却也打心底里瞧不起她,结过婚的男人更不敢轻易接近她,不然一定会被家里的老婆指着鼻子骂。

    就连乔小沐,都不怎么愿意去和周晓雪结交,她宁可和杨晴这种大嘴巴子当朋友,起码杨晴心眼儿不坏,严格遵循公序良俗。周晓雪却是给男人当三儿的,还是知三当三。

    无论什么原因,找三儿都不对,当三儿也不对,这是原则问题,不然为什么老祖宗骂那些偷情的男女时会一并形容他们为“狗男女”?

    任谁都不想和一位职业第三者坐在一起。

    乔小沐原本想去第五或者第六排找个位置坐,谁料第三排的某个位置上忽然伸起了一条手臂,朝着乔小沐摆了摆。

    乔小沐定睛一看,是杨晴。

    杨晴坐在了第三排左侧最边上,在她右边的是刘婶儿,俩人之间空了个位置。乔小沐一看就知道那是给自己留的位置,立即贴着墙边溜儿了过去,坐在了杨晴和刘婶儿之间。

    乔小沐的屁股才刚挨着椅面,杨晴的声音就从她右边传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对面那家店的老板今天也回来?就是把门面装修的花里胡哨的那一家。”

    杨晴和年轻人之间还是有代沟,不知道什么是二次元谷子店,索性直接用“花里胡哨”这个词代替了。

    乔小沐点头:“知道,听小李说了。”

    杨晴:“都快两点半了,人还没到呢,姗姗来迟。”

    乔小沐:“第一次来不认路吧,小李也没来呢,估计小李会带着他一起来。”

    像是在印证乔小沐的话似的,她的话音才刚落,会议室的大门就又被推开了,当先走进来了两位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位就是小李,后面跟着一位身穿黑色短袖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年轻小帅哥。

    帅哥留着平头,耳廓上方的位置还剔出了两道闪电;脖子上挂着白色耳机,黑T上印有一个巨大的炫彩骷髅头;牛仔裤是破洞的,还挂着银色链子;脚上却踩着一双红色人字拖……

    整个会议室,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显然各位商户们都没见过这么潮的人。

    小李为大家介绍道:“这位就是即将加入咱们西二街这个大家庭的新成员,陈青语。”完事儿又对身后的小帅哥说了句,“你也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大方点。”

    小帅哥虽然人潮,但面对如此之多的陌生人,他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和腼腆。听完小李的话之后,小帅哥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然后,突然抬起了双臂,两手比枪,开始节奏感十足地摇摆身体,出其不意地给大家来了段rap:

    “嘿呦,IM陈青语,沉淀的沉?哦NO!NO、NO、NO!陈年佳酿也是陈,怎么就一定要深沉?你说我是愣头青?NO、NO、NO,在下就是那青年的青,未来无限、不被定义的青年人!你说我在胡言乱语?NO、NO、NO,晕头转向的那是你,我自有我的一番道理,言五口,诉我心,那就我的人生言语!”

    表演完之后,还不忘了给台下的各位鞠个躬:“谢谢!阿里嘎多!”

    会议室内的所有人:“……”

    不是二次元么?咋还来了个rapper呢?

    恰在这时,乔小沐忽然收到了李西宴的微信:【在哪儿呢?】

    乔小沐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愣了又愣,回了句:【参加中国新说唱呢。】

    李西宴:【……】

    第30章 第 30 章 别以为就你有白月光,我……

    陈青语表演完, 啊不,是做完自我介绍后就朝着台下走了过去,坐到了第四排最右侧的那个位置, 和周晓雪之间隔了两个空位。

    陈青语初来乍到,显然还不太懂得西二街上的人情世故,主动周晓雪打了个招呼。周晓雪轻柔一点头,回之以微笑。

    乔小沐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迅速把脑袋扭了过来,恰在这时, 坐在她身边的杨晴忽然嗓门儿洪亮地叱骂了句:“骚货!”

    会议室不大不小,杨晴的骂声恰到好处地传遍了角角落落。

    死一般的安静再度席卷了整间会议室。虽然杨晴骂得没头没尾,但大家依旧心知肚明她骂的是谁。

    乔小沐心头一惊, 赶忙握住了杨晴的手腕, 小声又急切地提醒她别再说了:“杨姐!杨姐!”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但杨晴偏不听信常言,音调越发尖锐:“什么时候还得考虑三儿的感受了?三儿就是三儿,爱勾搭男人的骚货!”

    乔小沐:“……”人, 怎么能够有种成这个样子?

    周晓雪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自始至终神不改色,气质娴静地端坐着。

    会议室内的其他人倒是无所适从了起来, 有人吸鼻子有人看窗外有人仰头看天花板还有人在用大拇脚趾头抠鞋底。初来乍到的陈青语尤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坐在讲台后的小李迅速出来打圆场, 嗓音洪亮地冲着台下说道:“会议快开始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一些, 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学习。都是街坊邻居的,注意一下文明用语, 以和为贵。”

    杨晴扯起唇角冷哼了一声,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给了小李一个面子,消防安全培训会这才得以顺利召开。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乔小沐不禁在心里长舒了口气。西二街上发生的事情,也总是这么抓马。

    一个半小时后,培训结束,乔小沐和杨晴还有刘婶儿一起离开了派出所。刘婶儿的店就在派出所对面,最先和乔小沐她们道了别。就在乔小沐以为自己马上就可以顺利地回到自己的地盘时,又有两个人从派出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一位是花店老板周晓雪,另外一位是二次元rapper陈青语。

    虽然这两人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交流,但还是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着。陈青语好奇地询问周晓雪是干什么的?周晓雪温和地回答说自己是开花店的。陈青语又说自己是开谷子店的,楼上还有密室逃脱,并热情地邀请周晓雪有空带着朋友来玩。

    其实这对话也没什么,新店即将开业,老板邀请街坊邻里前来光顾凑人气也很正常,但乔小沐的心头还是一个咯噔,暗道:不好,要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行走在她身边的杨晴就再度亮出了她那尖锐又犀利地大嗓门儿,这回却是直接冲着陈青语说的:“你请谁不好你请她?你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么?常年给老男人当情妇也就算了,还让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大学生为了她割腕自杀,那男孩儿也就比她儿子大了几岁!你要是着了她这种狐狸精的道,你也离死不远了!”

    陈青语显然没做足心理准备,更没预料到这条街上的八卦故事竟然这么精彩,当即就瞪大了眼睛,一张阳光帅气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周晓雪却依旧像是没有听到杨晴夹枪带棍的言语一般,淡雅温婉地朝着乔小沐和陈青语点头一笑,算是告别,然后就率先离开了派出所,步履优雅地朝着花店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杨晴的脸色依旧不佳,如同生铁似的冷硬,满含鄙意地冲着周晓雪的背影呸了一声,顺便又骂了句:“狐狸精。”

    乔小沐赶忙安抚道:“好了好了杨姐,她都走远了!”

    杨晴:“走远了怎么了?我该骂照骂,不要脸的臭小三。”

    陈青语:“……”这条街上的硝烟味,是真重啊。

    眼瞧着年轻的“rapper”好像是被吓到了,乔小沐又赶紧安抚了他一句:“平时不这样,今天是特殊情况,平时咱们这条街上一直很其乐融融。”

    陈青语:“……哦。”显然是有些不太信。

    但他要是不信乔小沐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回之以假笑,继续客套:“我叫乔小沐,是你正对面那家店的老板,有空可以来找我喝咖啡。”

    陈青语点头:“好,有空你也来照顾我生意,我请你玩密室逃脱。”说完他又冲着杨晴点了下头,然后就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乔小沐叹了口气之后,继续安慰尚在气头上的杨晴:“杨姐,你消消气,大热天的别再给自己气中暑了!”

    杨晴的面色由冷硬转郁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是气她,说白了她没得罪过我,我就看不上当三儿的人,破坏人家家庭。男人都是点儿下贱玩意儿,三儿想要给她就是,主要是孩子呀,第三者插足父母婚姻对孩子影响多大呀?”

    说白了,杨晴是推己及人,心疼自己的女儿,心疼所有处于父母婚姻破裂所造成的阴影之中的孩子。

    杨晴又无奈地说了句:“乐乐她爸当初要是没出轨,乐乐的性格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乐乐小时候可活泼了,后来越来越不爱说话。”

    乔小沐想了想,问道:“杨姐,你和你前夫在离婚之后,他管过你们的女儿么?”

    杨晴的表情再度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语调徒然升高:“还管呢?看都不来看一眼,甚至连一分钱都没出过!”

    乔小沐大概了然,杨笑的成长过程和她像极,都是和妈妈更为亲密。母女俩关系一近,就容易闹矛盾。但杨笑的生长环境却还远不如她,她爸虽然在家庭中隐身了,但好歹还在家庭中,偶尔会出没一下,并且赚了的钱全都会放在老婆这里。而杨笑却只有妈妈,从没接触过爸爸。

    虽然杨笑爸爸身上携带着一个抛妻弃子的大问题,但只要不接触,就不会再产生其他问题,反之和妈妈接触的多,就会不断的产生小摩擦和小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摩擦和小问题堆积的越来越多,其隔阂程度就会不啻于大问题。

    不过,小问题就是小问题,还是很好解决的。只有大问题才是致命的。

    乔小沐胸有成竹地对杨晴说道:“杨姐,你就放心吧,乐乐肯定还是爱你的!”不然不会选择继续进行咨询。

    杨晴却又叹了口气:“我不管她爱我还是恨我,起码不能背着我去跟她爸联系吧?她爸还跟我打电话,得意洋洋地跟我耀武扬威,说我养孩子这么多年养得太失败了,根本不知道孩子想要的是什么,弄得我这心里呀、哎……”说着说着,杨晴的眼圈就红了,心酸悲戚又委屈。

    乔小沐赶忙安抚道:“你听他的干嘛呀?他就是故意气的!要我说乐乐心里面就只有你,她最在乎的人还是妈妈!而且我们女孩子和男孩子是绝对不一样的,女孩子永远不会背刺最爱的妈妈!”

    “真的么?你和乐乐沟通过了?”其实杨晴刚刚在会议室里就想询问乔小沐这个问题,但当时人多,又涉及自己的私事,她就没好意思直接问。

    乔小沐回答说:“刚沟通完一次,今晚去第二次,我觉得今晚大概就能知道她的心结到底在哪儿了,然后就能帮您准备礼物了。”

    杨晴喜上眉梢:“哎呀那可太好了!”又迫不及待地握住了乔小沐的手腕,满含期待地嘱托道,“下周乐乐过生日,你可一定要让她回家吃饭啊!”

    “我努力我努力我一定努力!”乔小沐先承诺,然后又说,“不过杨姐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杨晴:“啥问题?”

    乔小沐:“你有没有对乐乐说过我爱你?或者很直接地向她表达过爱意?”

    杨晴:“啊?这还用说么?我是她妈我还能不爱她?”

    “说和不说还是不一样的。”乔小沐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和我妈之前也有些小矛盾,我总觉得我妈不爱我,不在乎我,把我当路边的小狗,但是我前两天回家,跟我妈把话说透了之后,我妈亲口说她爱我、在乎我,我才感觉我是个被爱着的孩子。”

    杨晴:“哎呦,你们现在孩子怎么都这么矫情呢?那是你妈她能不爱你么?不爱你的话干嘛要生你养你?你没当过妈,你根本不知道生个孩子养个孩子有多难,没有母爱根本撑不下去,早去死了!”

    乔小沐很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们当孩子的人大多数都没生过生孩子呀,当然无法站在母亲的角度看问题,我们也都渴求着父母的爱,有时候就是需要你们直白地表达出来,我们才会安心呀。”

    *

    乔小沐在自家工作室的门口和杨晴道了别,本想着等进到凉爽的空调房里之后再给李西宴打个电话,结果才刚一推开一楼的入户门,就发现自己不用再打电话了。

    临窗的某张圆桌上,摆着一只咖啡杯。

    李西宴独身一人坐在桌边,棱角分明的眉宇前架着一副清冷又矜贵的金丝眼镜,眸光深邃沉着,气质儒雅斯文。身穿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却没有打领带,领部的扣子被解开了一颗,两枚白金袖扣也被解开了,袖子随意地翻了上去,露出了骨线分明的修长手腕。

    乔小沐微微眯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挂衣架上,质地高档的灰色西服和蓝色领带全在上面挂着呢。呵,还真把她这儿当自家了?

    垃圾男人,咱们只是塑料夫妻而已,怎么就敢在我的地盘上这么随意?你还有白月光呢!白月光呢!白月光呢!

    只要一想起“白月光”这三个字,乔小沐的内心就又波澜壮阔了起来,像是生吞了一整颗柠檬,强行控制着面部肌肉,才没变的面目全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乔小沐面无表情地朝着李西宴走了过去,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却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

    霸王原本是趴卧在李西宴的脚边,但是在感受到来自养母的杀气的那一瞬间,它就“嗖”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并迅速逃离至了安全地带。

    乔小沐来到了李西宴身边,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咖啡杯,然后看向了李西宴,冷冷质问:“咖啡哪儿来的?”

    李西宴自然也能够感受到乔小沐的怒意,却始终气定神闲,神色从容地看向了吧台的咖啡机:“自己动手做的。”

    擅自用我的咖啡机就算了,还用我的咖啡豆?

    乔小沐铁了心地要找李西宴麻烦,直接将双臂在胸前一抱:“五百!”

    李西宴略一点头,好整以暇:“可以。”

    乔小沐:“……”你这个该死的有钱人,都不跟我还还价么?搞得我都觉得自己好像要少了。

    乔小沐又不甘心地攥了攥拳头,继续找李西宴的麻烦:“我都没有邀请你,谁让你来的?还用我的挂衣架挂衣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李西宴眉梢一挑,轻缓开口:“乔老板不是说,我是VVVIP级别的客户么?”

    乔小沐:“……”

    李西宴又正了正神色,认认真真对乔小沐说了句:“还是说乔老板对我有什么不满之处?如若真有,但说无妨。”

    乔小沐的拳头,又一次地攥紧了,就连面部表情都有点儿控制不住地想要变凶狠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李西宴是故意的,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在试探她,挑逗她,围猎她,像是一条狐狸,诡计多端,腹黑狡猾。

    换言之,他在试图掌控她的情绪,想要逼迫她承认一些事实。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试探她、挑逗她?又到底想让她承认什么事实?

    乔小沐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总不能是想逼着她承认她在意他的白月光吧?这也太离谱了?

    他逼迫她承认的前提肯定是想让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但她又不喜欢他,逼迫有么?她只是有一点、点、点儿生气而已,远谈不上喜欢。而且她又不是为了白月光的存在而生气,是为了邀请白月光的行为生气。

    所以她肯定不喜欢李西宴。

    嗯,就是这样,她不喜欢李西宴。李西宴有白月光,也不会喜欢她。所以以上种种,全都是她多想了,李西宴绝对没有在试探她。

    乔小沐又一次地完成了一番自我洗脑,然后,摆出了一副看透世俗的、云淡风轻的姿态,浑不在意地开了口:“李总,你是我这里VVVIP级别的大客户,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您产生任何不满情绪。”

    李西宴:“……”还真是,冥顽不灵。

    李西宴下意识地将拇指内弯进了拳心里,却始终神不改色,淡定启唇:“我若是对乔老板有些不满呢?”

    嘿?你还对我不满上了?我哪里招惹你了?我提过我的白月光么?

    乔小沐算是和“白月光”这三个字杠上了,无论什么话题都扯到白月光上,自己却毫无意识。

    最后,乔小沐又恨恨地咬了咬牙,强忍着脾气说道:“不知李总到底有哪里不满?”

    李西宴轻叹口气,无奈道:“总觉得乔老板的眼神有些不好,记忆力还总是出差错,但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接受信息的雷达还太过于迟钝。”怎么点都点不透,像是长了颗榆木脑袋。

    乔小沐的眼睛却红了,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委屈又生气……干嘛呀?好端端地就骂我是个眼神不好的蠢蛋?简直太令人难过了!

    她泪眼汪汪的样子看起来还可怜兮兮的,像是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李西宴瞬间慌了神,内心深处甚至诞生出了一股冲动,不想再试探也不想再确认了,直接向她摊牌,告诉她他就是那个曾陪着她翻山越岭的人。

    然而还不等李西宴开口,乔小沐就抢先一步开了口气,双目含泪,却咬牙切齿:“别以为就你有白月光,我也有,我也要请我的白月光来参加婚礼!”

    我怎么没收到请柬?李西宴哭笑不得:“那你邀请他了么?”

    你还笑?你还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啊?我的白月光也一点都没刺激到你……你就是一点也不在乎我!

    就是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还看不上我,觉得我是个眼神不好的蠢蛋。

    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乔小沐越发的愤愤不平,眼泪都不再流了,只剩下了怒火:“我当然邀请他了,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

    李西宴:“……”

    乔小沐:“我已经找到他了,明天就要去见他。”

    李西宴:“……”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李西宴情难自持地牵了下唇角,机械的笑容中充斥着戏谑:“你确定他是真的么?”

    乔小沐:“不然呢?他不是你是么?”

    李西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