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身体里的鬼◎
谢盼儿虽然自己是个鬼,但她怕鬼是真的,每次她见到的鬼都是跟着季南星回来的,能被季南星带回来的基本都是手脚齐全容貌正常,没有特别恐怖的。
虽然她没看清外面那只鬼长什么样,但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还是把谢盼儿吓得够呛。
躲在屋里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动静,想着家里是被小天师贴了符的,一般的鬼进不来,这才壮着胆子道:“喂,你还在吗?”
无奈蹲在门口的黎鸿谦立马站了起来:“在!我不是坏人,不是,我不是坏鬼,那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这家的主人是不是天师啊,如果是,我有事想求他帮忙。”
谢盼儿没有贸然出去,万一对方只是想要骗她出去然后把她吃掉怎么办,小天师现在又不在这边,真出事赶不过来救她,那她可就寄了。
所以谢盼儿依旧躲在屋里,十分警觉道:“你怎么知道这屋主是天师?你跟踪我们多久了?”
黎鸿谦连忙道:“我没有跟踪,我就是那天飘荡在路口的时候,我看到你跟在那个男生的身边,他还跟你说话了,但他旁边有个阳气很重的男生,我不敢过去。”
他在外面飘荡了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了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同类,这个鬼好像还能跟活人交流,他想要摆脱困境,也只能上门求助了。
结果没想到这门他根本进不去。
白天他找地方躲起来了,只有晚上敢出来,但是这屋主一直不在,住在这里的那个女鬼也一天天地不见鬼影,他今天都做好了白天躲在楼道里的打算一直蹲到现在,这才把女鬼给蹲到了。
谢盼儿闻言哦了一声,继续道:“那你找天师是想要干什么?你是有什么冤情还是死不瞑目?”
黎鸿谦重重叹了口气:“我要是真死了我也就认了,但我没死啊。”
谢盼儿突然从门里面冒了个头出来,一个脑袋卡在门板上看着黎鸿谦:“你没死?你是生魂?可是气息不对啊。”
从屋里探出头后,谢盼儿才看清外面这个鬼的长相,长得还是挺帅的,但一看就是那种富二代花花公子的长相,眉眼间带着一丝风流,一看就是那种很会玩并且玩得很花的那种人。
这一看谢盼儿再次把脑袋缩回去了一些,因为这个鬼看起来就很花言巧语很会骗人的那种,她死的时候才十八,都还没经历过社会,死后也没见过多少鬼,所以没有小天师在身边,她宁可怂着也不想被骗。
见她又往屋里躲,黎鸿谦连忙道:“真的我没说谎!我真的还活着,那个男生是抓鬼的大师吗,如果不是,他有认识的厉害的大师吗,我有钱,很有钱,你能帮帮我吗?”
谢盼儿道:“那你在屋外等着,我跟小天师联系一下,你要是敢骗人,我家小天师无敌厉害,一眼就能看穿你的!”
黎鸿谦保证道:“我绝对没骗人!我发誓!”
谢盼儿缩回了屋里,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也不知道季南星起来了没有,自从放假之后,他连早上在祖师爷跟前做功课的时间都往后挪了,要睡到自然醒。
不过如果外面那个鬼是生魂,多耽误一会儿说不定会影响到他还魂,谢盼儿还是点开平板给季南星发了个消息过去,想着如果五分钟内季南星没回消息,她就给宵野打视频。
季南星醒了,在半夜被宵野偷偷开门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宵野知道季南星的睡眠质量很好,晚上有时候他起夜折腾都没把人吵醒,所以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想着季南星应该睡熟了,就偷溜进了房间。
结果还没等他爬上床,季南星就直接坐了起来看着他:“做贼呢?”
宵野鬼鬼祟祟的姿势顿时一僵,想着人都醒了,那也不用偷偷摸摸了,于是大大咧咧上了床,将人往怀里一抱,无比舒坦地感叹:“还是一起睡舒服,我刚刚一直睡不着,好了,睡吧,晚安。”
季南星推了推宵野:“说好睡客房的呢。”
宵野压住季南星的手:“陌生的环境你让我适应两天嘛,乖,睡吧,好困啊。”
说完头一歪,也不知道是真秒睡还是故意装的。
季南星拿他没办法,捏着他的脸皮肉扯了扯,然后被宵野一把抓住了手往自己怀里塞,还嘟囔了一句别闹。
等季南星认命一般不动了,宵野这才悄悄勾了勾嘴角。
季南星整个人像是被一条蛇缠住了一样,虽然暖烘烘的挺舒服,但动弹不得也很累人,还叫他别闹,他明明睡得好好的,到底是谁在闹。
一晚上睡睡醒醒,一听到手机微信的震动季南星就直接睁眼了。
艰难地从宵野的怀里抽出手,季南星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是谢盼儿发的消息,于是给谢盼儿发了个地址,让他们自己找过来。
等季南星用完了早餐,黎鸿谦和谢盼儿才艰难地找到地方,一飘进门就忍不住抱怨:“早知道我就跟你回来了,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过来了,哇,小天师你这边的家好大啊,这里的视野也太好了吧,晚上是不是可以看到整个夜景啊!”
谢盼儿一边往窗户那边飘一边咋咋呼呼。
季南星没管她,直接看向跟着谢盼儿一起过来的另一只鬼:“你找我?”
餐桌对面还在慢悠悠吃早餐的宵野见状直接打开了摄影机:“有鬼?这是谁?”
黎鸿谦坐在了季南星不远处道:“你好,我姓黎,叫黎鸿谦,黎明影视你知道吗,那是我家的,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宵野道:“你先说说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谢盼儿飘了过来,坐在了季南星的旁边,也准备听听看这个家伙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事。
黎鸿谦道:“我没死,我的身体被人霸占了。”
宵野略有些诧异:“你是说你被人夺舍了?”
黎鸿谦点头:“是,那个鬼占据了我的身体,她用我的身份在阳间生活,我赶不走她,你们是不是能抓鬼?你们能帮帮我吗,我不想死。”
谢盼儿小声朝季南星道:“是跟上次被鬼上身的女孩一样吗?”
季南星摇头:“不一样,鬼上身是一身双魂,而他是直接被人取而代之。”
谢盼儿道:“那会怎么样?他会死吗?”
季南星:“那就要看怎么占,强行霸占身魂不合,阴阳失衡很快就会死,就像鬼上身一样,被鬼上身的人活不了多久,但如果身体是自愿让出来的,且身魂相合,那就不一样了。”
谢盼儿忍不住道:“谁会把自己的身体让出来啊。”那也太傻了。
季南星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黎鸿谦,宵野微微挑眉,朝着黎鸿谦道:“你老实交代吧,天师虽然是抓鬼,但也不是见鬼就抓,阳间有法律秩序,这阴间也是要讲因果循环的。”
谢盼儿诧异地看向黎鸿谦:“不是吧,你的身体是你自己让出去的?”
这人脑子有包吗,还是活腻了,如果活腻了,现在又干嘛来找天师帮他抢回身体。
黎鸿谦抿唇,他没想到不过是一个照面,这个年纪不大的天师几乎将他看得透透的。
他原本想着那身体是自己的,他要回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而且天师既然是抓鬼的,有鬼占据了活人的身体,那把那个霸占人身体的鬼解决掉就是天师的职责。
再加上这个天师年纪轻,应该最是疾恶如仇热血的年纪,没想到这一接触下来,跟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宵野敲了敲桌子:“你如果不说,那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季南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
黎鸿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抓鬼的,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才开口道:“是我说的,我说我不想活了,这操蛋的人生谁要谁拿去,但我那是气话啊,谁能想到真的会发生这种事,那就是一句随口的抱怨,我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说完还想找认同感一样,语气有些急切:“真的就是随口一说,现在这社会,方方面面的压力那么大,有时候抱怨一句真不想活了,世界毁灭吧,有人来替自己上班工作就好了这种话也很正常吧,我怎么知道偏偏就是抱怨了这一下,竟然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黎鸿谦捂了捂脸,很是有些后悔:“我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鬼,更不知道我身边竟然就有个鬼,我要是知道我哪里敢乱说这种话,天师,你帮帮我吧,我有钱的,等我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一定重金感谢。”
季南星:“占据你身体的鬼是谁你知道吗?”
黎鸿谦摇头:“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她!”
宵野将手机递给季南星,手机上是他刚刚搜出来的关于黎鸿谦的资料。
黎鸿谦,黎明影业的二少,二十八岁,留学归国,曾经交往过多个网红,能搜到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花边新闻,现在黎明影业是黎家大儿子在经营,黎家还有个小女儿,现在还在念书。
能搜到的黎鸿谦最近的一则新闻还是两个多月前跟一嫩模在夜店门口热吻的新闻。
季南星看了眼他的资料,道:“你的身体被占据多久了?”
黎鸿谦:“快两个多月了,一开始我还想跟她讲道理,让她把身体还给我,但她不听,后来我又说了一些恐吓的话,说你不还给我,我就找个厉害的大师收了你,但她依旧有恃无恐,但厉害的大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我之前都不知道世上真的有鬼,我又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厉害的大师,再然后我就到处飘飘荡荡,直到我在路口遇到了你们,我看到你跟这个女孩说话,我想着你能见鬼,应该可以帮帮我,我就找上门了。”
季南星道:“我先见见这个占据了你身体的人再说吧,看看对方有没有开条件商谈的余地,这身体是你自己让出去的,就相当于一个物品,你给出去了,那这东西自然就属于对方,法律上来说你是有权追讨回,但阴间你们因果契约已经成立,他并非强占,而你自愿让出,事后后悔了,如果条件谈不拢,那这后果当然也只能你自己承担。”
黎鸿谦不懂,甚至无法接受:“可她是鬼啊,她本来就该投胎,她游荡在阳间,现在又占据活人的身体,这不是乱了阴阳秩序吗!”
黎鸿谦扒拉了一下头发,神情肉眼可见的有些烦躁:“如果还能这样,那不想活的人是不是谁都可以去跟鬼魂做交易,把身体让出来,让想活的人继续活下去?那一些鬼魂为了活下去,只要各种威逼利诱让人‘自愿’让出身体,那他们就能继续活了?那我是不是如果再找个自愿让出身体的,我也能占据他的身体活下去?!”
季南星并没有被他烦躁的情绪影响,依旧不紧不慢道:“如果你能遇到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可能,的确能。”
黎鸿谦诧异:“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季南星点头:“每个人,每个魂魄的磁场都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把身体看做容纳魂魄的容器,哪怕是天生的,也有容器跟神魂不合的,更不用说这种后天更换,你遇到的那个鬼能进入你的身体,这证明你们磁场本就相近,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活着,你也正在由生魂转变成死魂,证明他和你身体这份容器融和得很好,这种事只在理论中存在,因为能融合的可能性极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偏偏你就遇到了。”
黎鸿谦有些不甘:“我怎么这么倒霉,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变成现在这样。”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宵野朝季南星道:“我问到了,这个‘黎鸿谦’举办了画展,连续三天,将会卖出一些大画家的画作。”
一听这话,黎鸿谦猛地站了起来:“那都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宝贝!她凭什么给我卖掉!那都是我的!”
有的富二代就喜欢吃喝玩乐,有的还会额外有一些收集癖,而他收集的喜好就是画。
这些年他在国内外收集了不少名家或者非名家的画,甚至还有一些流落海外的国画,他自己没什么绘画的艺术细胞,但就喜欢这些东西。
除了画之外,他还有一些古董藏品,但这些东西的价值都太高了,东西越好就越贵,眼力不够甚至还会买到赝品,这几年家里对他经济方面越来越严格,他也就慢慢买得少了。
但他再缺钱花,也没想过把自己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藏品拿出去卖掉!
看他身上的慢慢涌现出鬼气,季南星指尖轻轻一弹,手腕上的金铃清脆一响,黎鸿谦这才恍惚了一下后冷静了下来。
季南星随后在他身上敲下金铃印,以防着他突然失控伤人。
既然知道了那个‘黎鸿谦’的行踪,季南星和宵野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谢盼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跟上,她想看看那个占据了黎鸿谦身体的鬼是个什么样的。
因为是要卖画,所以这画展并没有门票,哪怕只是路过想要吹吹空调的都能进。
季南星和宵野下车后,看到来的人还挺多,偏头往黎鸿谦那边看了一眼:“看起来你人缘还挺好。”
黎鸿谦盯着画展大门没吭声,眸色沉沉表情不善。
谢盼儿往季南星的身后躲了躲,小声道:“自己收集来的宝贝,被鸠占鹊巢的人占了,他现在大概想要炸了这里吧。”
季南星道:“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谢盼儿立刻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祸从口出的前车之鉴就在旁边呢,的确得管一管嘴巴,不能乱说话。
宵野从一旁拿了一张宣传册,翻看了一下递给了季南星:“还真有几幅不错的画,就是不知道是仿品还是真品了。”
黎鸿谦跟在他们身后:“都是真品,当初我找了好几家鉴定机构鉴定过。”
季南星有些好奇:“你看起来不太像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虽然有些以貌取人,但黎鸿谦实在是长得太玩世不恭花花公子了,这么有艺术有文化底蕴的东西,跟他有些不搭。
黎鸿谦:“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开影视公司家里肯定很有钱,谢盼儿已经脑补出了一场豪门争斗了。
两人往里走的时候,看到场内有一个穿着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正微微低头跟一旁的工作人员说着话。
一看到他,黎鸿谦的眼神瞬间就仇视了起来。
季南星也看着前面的人,虽然是一样的脸,但内里气质不一样,感觉就连那一模一样的容貌都有了天壤之别。
面前这人眉眼舒缓,眼眸水润,神态甚至带了几分不显的柔媚气息,但这份气质交融在他身上却又不觉娘气,反而有一种世家公子的平和优雅。
这人就算只是站在那儿,身上都有一股温润如玉的温柔感,就像春风拂过一般的轻柔,有种岁月静好的美。
哪怕那是黎鸿谦的脸,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他。
工作人员离开后,‘黎鸿谦’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回头看去,见到两个模样出色的少年人站在不远处,轻轻勾唇朝着他们笑了笑,就连声音都好像带着书卷气的温柔软糯:“你们好呀,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宵野笑着道:“你是画展的老板吗?”
‘黎鸿谦’眉眼微弯,笑着道:“不算老板,只是这些画的暂时保管者,你们是来随便逛一逛,还是想要仔细了解一下?我可以找个懂画的带你们看看。”
季南星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其中一幅画的前面,那是一朵光晕下的玫瑰,从土壤里延伸而出,土下的花枝带着刺,而浸染在光晕中的玫瑰盛放着,那些刺都变成了盎然的绿叶。
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画,季南星看向‘黎鸿谦’,似乎带了一些好奇道:“为什么想要把这些藏品卖掉?这么多,应该也是耗费了一些心血才收集到的吧。”
‘黎鸿谦’站在了他的旁边,双手交叠在背后,跟他一起看着面前的画,笑着道:“因为我不懂,因为不懂,所以不想让它们永远都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摆放着,这些画的作者一定也想他们集心血而成的作品被人喜欢,被人看到。”
真正的黎鸿谦在旁边恶狠狠道:“你当然不懂!你就是个小偷!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抢了我的人生!”
可惜无论他怎么咒骂,‘黎鸿谦’听不到,似乎随着融合进这个身体,他也慢慢变成了正常的人,看不到任何阴魂阴物。
季南星道:“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要问一下,你现在出售这些画,是因为缺钱了吗?”
‘黎鸿谦’倒是不觉得冒昧,反而笑着点头,很干脆道:“是,缺钱了,很缺。”
见他眼神疑惑,‘黎鸿谦’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他:“这里是我创办的一所女校,以后你们如果有什么不用的课本书籍,甚至穿过但还完好的衣服,都可以寄过来。”
宵野走到季南星的旁边,往他手里的名片看了一眼:“女校,青川?”
‘黎鸿谦’道:“她们幸运的生在了好的年代,却又不幸的生在了深山里,我想带她们出来,至少让她们看看这个世界,给她们一份能存活下去的底气,哪怕只能帮到一个,也不枉我来这世间走一趟了。”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们是没有读书资格的,是没有人权的,是可以交易的货物,是任由买卖的商品,哪怕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没几个是被尊重的,年纪一到,也是男人家族交易的筹码。
现在这个时代很好,对她来说是太好太好了,她们可以走在阳光下,可以上学读书,可以上班工作,可以自立不再依附任何人。
但是这么美好的时代却依旧有被困住的女孩,她们甚至不到成年就被交易成别人传宗接代的工具。
她来这世间一趟,见识过了美好,也想让更多曾经如她那般受困的女孩走出来,所以她缺钱,很缺很缺,也缺时间,她不知道她明天还在不在这里,就只能争分夺秒去做她想做的事。
季南星余光微微扫了黎鸿谦一眼,满心愤恨的他只有被抢走身体的恨意和不甘,他甚至一次次朝着‘黎鸿谦’冲撞过去,想要让人挤出这个身体,可惜次次都落空。
正当他抬手准备拦住他冲撞的动作时,一个女生从一旁跑了过来,清脆甜腻的声音轻唤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呀,我到处找你呢!”
女孩一跑过来就抱住‘黎鸿谦’的胳膊,态度很是亲热,看着‘黎鸿谦’的眼神亲昵得不行。
‘黎鸿谦’给她理了理因为跑动而微乱的头发,笑着用指背蹭了蹭她的脸蛋:“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等我。”
女孩摇晃着他的胳膊:“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呀?”
‘黎鸿谦’抱歉地看向季南星和宵野:“不好意思,我带我妹妹去用餐了,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随便找一个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都可以。”
季南星朝他点了点头,看着女孩挽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季南星侧头看向黎鸿谦:“那是你妹妹?”
黎鸿谦尽管很是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还是露出了一抹厌恶:“嗯,家里的老三,黎昕。”
季南星什么都没说,朝着宵野道:“走吧。”
宵野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这事好解决吗?”
季南星摇头,宵野皱眉道:“不好解决?不过也是,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谁又愿意让出身体。”
季南星道:“不是这个,就算他愿意,这事也难办。”
还不等宵野问原因,黎鸿谦就和谢盼儿就同时出声:“为什么?”
季南星看向黎鸿谦:“因为他已经被认可,他被认可就意味着,你被否定了。”
第 142 章
◎他们要他◎
季南星话里的意思只要智商正常的都能听得懂,根本不需要再详细解释。
宵野看不见黎鸿谦,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想来情况不会太好,没有谁会愿意自己被取代。
带入自己,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鬼占据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朋友,他的家人全都认可接受了那个鬼,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追究真正的他去哪里了,这种事光是想一想都无法接受。
这么一想,宵野忍不住握紧了季南星的手。
突然被牵手的季南星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宵野摇头,只是手上依旧握得紧紧的,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表情一看就带着几分委屈,看得季南星好笑。
这显然就是把自己带入进去了,还委屈上了。
他抬手撸了一把宵野的头发:“之前让我坚定相信的人是谁?怎么让我坚定相信,自己却不坚定了?”
宵野跟一只垂了耳朵的大狗似的:“我相信啊,就是带入的有点不好受。”
黎鸿谦就在旁边,虽然他看不见,但有些话也不太能说,否则就过于刺激鬼了,于是宵野很快就从那种带入的情绪里出来了,环视了一圈画展道:“要不然我们先去吃饭,吃完了再想想这事要怎么办。”
看了眼刚刚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沉默不语的黎鸿谦,季南星点了点头。
画展旁边就有一家很不错的川菜馆,好巧不巧的‘黎鸿谦’和黎昕也在这家店用餐。
‘黎鸿谦’也看到被服务员带着走进来的他们,视线对上的时候还朝着他们笑了笑,听到黎昕辣到吐舌头斯哈的声音,便立即拿起旁边的水杯递给她:“让你别吃这么辣的,你待会儿肯定会肚子疼。”
黎昕伸着舌头扇风:“酸奶,我要酸奶,这水不解辣。”
‘黎鸿谦’抽着纸巾给她擦额头辣出来的汗,一边拿起旁边的小扇子给她扇风:“给你点了,待会儿就来了,你先含一口水,我让服务员给换几道菜。”
黎昕却不肯:“不嘛,我喜欢,辣得我好爽。”
‘黎鸿谦’实在是不明白,脸都辣红了还要吃,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自己口味清淡,或者说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现在只要稍稍有一点滋味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令人惊艳的美食,好吃的那么多,实在是没必要跟辣椒杠上。
黎昕一边伸着舌头斯哈,一边朝着‘黎鸿谦’笑,笑得‘黎鸿谦’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对着她更是满眼宠溺,温柔得不得了。
跟在季南星旁边的谢盼儿小心去偷瞄黎鸿谦的表情,看一眼就立刻缩了回去,那鬼气森森的模样,哪里像生魂啊,简直比她还要鬼。
不过她也可以理解,看着那边兄友妹恭的,要不是无能为力,大概生撕了对方的心都有了吧。
宵野招来服务员点菜,根本不用问季南星想吃什么,对于季南星的喜好,他可是观察得仔仔细细的,点的都是他爱吃的。
这边等菜的时候,那边服务员好像上错了菜,端了一盘鱼香茄子过去。
黎昕一见就道:“我们没有点这个。”
服务员确定了一下单子上的桌号,单子显示就是这桌,连忙联系了后厨询问,‘黎鸿谦’道:“要是多做了也没事,放下吧。”
黎昕立刻拦住:“不要不要,我们没有点茄子,你拿走吧,我们不吃茄子。”
说完还朝‘黎鸿谦’道:“二哥你在外面可不能吃茄子,你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你茄子过敏的。”
‘黎鸿谦’明显愣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哦,我都忘了。”
黎昕笑着双手捏住他的脸:“你呀,总是忘这忘那的,你茄子过敏,喝牛奶会拉肚子,之前总是酗酒所以胃也不好,还有啊,你不能做太过太过剧烈的运动,不然会有心悸的反应,记住了吗!”
‘黎鸿谦’笑着把她的手拉了下来:“记住了。”
黎昕闻言这才松开了他,然后把几样不辣的菜推到他面前,把那几盘红彤彤的辣菜放到自己面前,继续一边斯哈一边吃了起来。
宵野看向季南星,小声道:“所以那丫头刚刚其实是在提醒,她是不是知道他不是他?”
季南星:“我们这种只见过一面的人一眼都能看出不一样,你觉得他身边的人会没发现吗。”
他们能看明白的事,真正的黎鸿谦当然也能看明白,他猛地冲向那一桌的男女,更是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黎昕:“你个白眼狼!你明知道她不是我,她就是个冒牌货!你却把她当亲哥!黎昕你个死丫头!吃里扒外!我才是你亲哥!我才是!”
任由黎鸿谦如何狂怒,他现在都是一抹活人看不见的幽魂,只是黎昕虽然看不见他,但多少是有点感觉了,摸了摸胳膊道:“怎么感觉有点凉凉的。”
‘黎鸿谦’伸手试探了一下她那边:“是不是在风口下啊,你坐我这边来吧。”
黎昕摇头:“不用,正好我吃热了,在风口下可以凉快一点。”
被阴魂这么冲撞,虽然活人看不到,但多少也是有点影响的,阴魂身上的阴气会被阳气冲散,活人身上的阳气自然也会被阴气影响。
看黎鸿谦已经怒恨到失控了,季南星手腕一动,铃声一响,嗡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震荡开,将失控的黎鸿谦死死压制在地。
随即季南星金铃一晃,将黎鸿谦给收了进去,再任由他发狂,等他彻底被鬼气侵蚀,就算那个鬼愿意让出身体,黎鸿谦怕是也回不去了,所以还是在金铃里面冷静一下吧。
宵野见他动了小金玲,道:“怎么了,黎鸿谦在闹事?”
季南星嗯了一声:“被那边刺激到了。”
黎鸿谦被收进了金铃后,谢盼儿也松了口气,不再紧紧贴着季南星了,反而坐开了一些:“吓死个鬼了,虽然能理解他,但他发狂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
谢盼儿说完看向另外那边桌子,假黎鸿谦和妹妹正亲亲热热地吃着饭,假黎鸿谦还给妹妹剥虾,这不管谁看都觉得他们兄妹俩感情好。
再看那个真黎鸿谦,哪怕能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但他刚刚那样,甚至对妹妹各种咒骂,比起被替代的伤心,感觉仇恨更多,实在是看不出跟妹妹感情好的样子。
而且单就两人给她的感觉,如果是她,她更愿意接受那个假黎鸿谦,因为对方太温柔了,笑着跟你说话的时候,会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
而真的这个黎鸿谦,虽然他好像已经很努力表现出善意的样子,但似乎天生就有一股戾气,反正谢盼儿从一开始就对他挺戒备的,也不是很喜欢。
把黎鸿谦收了之后,总算是可以安静吃个饭了,知道黎鸿谦不在外面了,这说话也没了顾忌,宵野直接问道:“闹闹,你说让他回去的可能性大吗?”
季南星摇头:“不大,你看那个黎昕,她肯定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是她哥,但她认他,还变相提醒他一些黎鸿谦的基本情况,虽然不知道黎家其他人的态度怎么样,可现在这个‘黎鸿谦’的魂魄跟身体融合的如果我不开灵眼,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如果再早一些,在那个鬼刚进这个身体的时候,他能很轻易就将霸占身体的鬼魂给抽拉出来。
但现在他们已经融合了,这不只是身魂的融合,还有一种外界认可的影响。
宵野:“认可的影响这么大吗?”
季南星道:“当然大,真假美猴王的故事你该听过吧,那两只一模一样的猴子谁都认不出来真假,最后还是请出了如来辨别,这故事自然是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真假不会混淆,但如果假如如来指着假的说是真的,你说会怎么样?”
宵野:“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季南星:“所以只要周围的人认定他就是真的,那他就是黎鸿谦,气场是能养人的,你看那些明星,越红越好看,这就是气场养出来的,当黎家的人都接受了他,认可了他,那么黎家的气场自然也会接纳他,他也就慢慢融入成一份子了。”
一旁的谢盼儿听着忍不住道:“如果是这样,那真黎鸿谦要怎么办啊?”
那他也太惨了吧,身份被抢,家人明知道那是个假的,却宁愿要那个假的,而真正的他却只能当一抹孤魂游荡吗?
季南星:“先看看能不能谈吧,只要他愿意让出身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将魂魄抽拉出来。”
如果对方不愿意,那这件事也怪不得那个假黎鸿谦,因为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契约线,证明假黎鸿谦并非强占身体,是真黎鸿谦自愿让出的,让出去了,后悔了,想要撕毁契约,真黎鸿谦反而是没道理的那一方。
‘黎鸿谦’带着黎昕往外走的时候还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季南星也没多做什么,只是朝他们笑了笑。
走远了还听到黎昕在问:“哥,他们是谁啊,长得好帅啊。”
‘黎鸿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天在画展上碰到的人。”
就是因为长得好看,她当时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虽然她现在是个男人了,但并不妨碍她欣赏男性的帅气。
当然她发现现代很多女人也很美,普遍比男人要好看,就是可惜她现在是个男人,不能大大方方地看,更不能悄悄摸摸的看,那太猥琐了,虽然很感激能让她有重获新生的机会,但怎么偏偏就是个男的呢,唉。
等他们离开后,宵野这才招手喊来服务员买单,却被告知他们这一桌已经有人买过了。
谢盼儿双手捧脸:“完了,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那个假黎鸿谦好好啊,笑得好看气质温柔,还给买单诶!”
季南星看她一脸纠结的表情,好笑道:“走了,回家了。”
谢盼儿连忙钻进了季南星随身的小木牌里,外面那么大太阳,还是木牌里舒服,又不用她走路,家养的就是爽。
等回到了家,季南星把黎鸿谦放了出来。
在金铃里黎鸿谦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近乎哀求一般看向季南星:“我真的不想死,那是我的身份,是我的家人,天师,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已经无路可走了。”
季南星也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只说找机会约那人见见面,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态度。
黎鸿谦却有些担心:“如果她不愿意把身体还给我呢?”
季南星笑了一声:“如果他不愿意,那你也没办法强硬做什么,他占据你身体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你干什么去了,现在等他已经跟身体融合得差不多了你再后悔,不觉得晚了吗?”
黎鸿谦一脸的欲哭无泪:“我想了很多办法,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要不是那天在路口遇到了你们,看到你能跟鬼说话,我”
季南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信了?黎鸿谦,我现在愿意帮你,只是我身为天师的职责,如果可以和谐地阴阳归位,也算是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毕竟身体是你的,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只能说,你活该。”
从第一眼见到黎鸿谦的时候,季南星就已经看出了不少东西,这家伙生性自私,戾气重,锱铢必较,懦弱又阴狠,欲气也重,私生活混乱,还有几条子嗣的因果线,怕是让人打了几次胎了。
而今天看到那个‘黎鸿谦’,因为神魂不同,面相也发生了转变,眉眼清澈,性情坚韧,面带正气,身上甚至还有功德的气息,估计也是这功德的气息才保他神魂健全,得了这一线生机。
见过‘黎鸿谦’之后,对季南星个人私念而言本就有了偏向,但身为天师,并不能完全依照自身性情做事,至少得走这么一个过程,如果‘黎鸿谦’不愿意让出身体,那也是契约在先,这也怪不得别人。
被季南星这么说,黎鸿谦脸色一僵,之前一直被抢了身体但却无能为力的窝囊样都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尽管很努力在克制自己,但身上的鬼气显现却异常明显:“你也偏向她?她抢了我的身体,你们却全都偏向她?!”
季南星双手环胸表情已经有了几分冷意:“你一直说他抢了你的身体,真的是他抢的吗?”
黎鸿谦个子跟季南星差不多高,但他这种被酒色掏空的人,哪里有季南星气场强大,当季南星冷下脸来,那股属于天师的震慑感便顷刻间压了下来。
还不等黎鸿谦开口,一股强大的阳气直接朝他冲撞过来。
他本来就是半生魂,魂魄不是那么凝实,哪里经得起这样一团阳气的冲撞,当阳气穿过他的身体,黎鸿谦的魂体瞬间不稳地飘散了一下,那种被灼热感焚烧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一样。
宵野打开了摄影机,自然看得见黎鸿谦,所以听着他责问季南星,直接走了过去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他天生阳气重,他知道什么呀,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从季南星的面前路过。
甚至还端着果盘问道:“要不要吃荔枝,我给你剥。”
看黎鸿谦被宵野身上的阳气冲得散了一息,这才伸手将宵野推开了一些:“别闹。”
宵野却没走,而是转头看向黎鸿谦,表情冷淡,眼神却带着警告:“懂不懂什么叫求人办事,不懂规矩就滚出去,这里没你妈!”
他都没对季闹闹说话大声过,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让季闹闹被人凶?鬼也不行!
本来想着这个天师年纪小好拿捏,但现在显然跟他所想的不一样,再留在这里也没用了,他自身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脾气,意识到这天师恐怕不是个善茬,黎鸿谦直接转头跑掉了。
正抱着手机玩游戏的谢盼儿诶了一声:“他不找自己的身体了?”
季南星并不是很在意:“随他便吧。”
他心里越是阴暗恨意扭曲,身上的鬼气就增长得越快,到时候跟身体最后一丝相连的生机彻底断了,他也就回不去了。
黎家,黎家长子黎鸿升刚从车上下来,就被小妹一把扑住,拽着他的手一边蹦跳一边摇晃着自己脑袋上的小辫子:“大哥你看好看吗,二哥给我编的!”
黎昕今年才十四岁,是家里的老来女,从小被娇惯着,养得颇有些天真烂漫,以前最黏他,现在变得最黏老二了。
黎昕拉着黎鸿升进屋的时候,‘黎鸿谦’正端着小蛋糕从厨房里出来,见到他们兄妹俩,笑得眉眼弯弯:“今天做了布朗尼,我刚刚尝过,不会很甜。”
黎昕跑过去拿了一块吃了一口,然后朝着二哥伸出了大拇指:“好吃!二哥你以后可以开甜品店了。”
‘黎鸿谦’笑了笑,她并没有多少厨艺天赋,只是对这个新时代什么都好奇,厨房里那些锅炉烤箱都是她没见过的,这重活一次,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将她收回去,自然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尝试更多的东西。
黎鸿升走了过来,不爱吃甜点的他也给面子尝了一口,夸奖道:“的确不错。”
‘黎鸿谦’笑着将甜点放到了桌上,一边道:“我还做了无糖的,正好可以给爸妈吃,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吃太甜了,得控制。”
黎鸿升走上前,喊了一声:“小谦。”
‘黎鸿谦’嗯了一声,转头看向黎鸿升,笑着道:“怎么啦?”
黎鸿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护身符:“这是我专门找人去求来的,家里人手一个,戴在身上保平安的,这个是你的,昕昕,这个是你的,一定要随身戴着。”
看到护身符的时候‘黎鸿谦’还有些惧怕,她知道自己是个占据了他人身体的鬼,万一这里面的符纸真的有用,她被驱散了怎么办。
但黎鸿升都递过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看着那护身符的时候,她的眼里闪过的一抹惧怕。
满心都是这符纸会不会显灵把她驱走的她自然也就没有发现,黎鸿升拿着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直接给她,而是拿在手里一点点靠近,甚至观察着她,但凡她出现一丝不适的表情,黎鸿升就会立刻收回。
直到护身符被放到了她的掌心,没有发烫,没有显灵,‘黎鸿谦’这才小小松了口气,然后扬起一抹笑脸真心实意道:“谢谢大哥!”
黎鸿升也松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客气,对了,你之前说的建女校,计划书做好了吗?”
‘黎鸿谦’的眼睛顿时一亮:“做好了!但我做得可能不那么专业,我去拿给你看看?”
见黎鸿升点头,‘黎鸿谦’背影欢快地跑回房。
黎昕手里拿着护身符,舔了舔嘴角点心的小碎屑,有些担忧道:“哥,那个护身符真的有用吗?”
黎鸿升:“我专门找了大师做的镇魂符,说是对于魂魄不稳的人佩戴能有一定镇压的效果,对于玄门我们了解得也不多,只希望那符真的有用吧。”
黎昕闻言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内疚:“哥,我们是不是很坏啊,明知道他不是”
黎鸿升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道:“那你想让他留下吗?”
黎昕十分肯定地点头,她想,虽然知道他不是自己二哥,但是她更希望他是。
黎鸿升笑着道:“那就别多想,把他当哥哥,那他就是你二哥。”
他们兄妹三人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很和谐的事,但黎鸿谦从小性子就不好,能力不足却又心比天高。
明明喜欢画画,家里对黎鸿谦的喜好也很支持,但黎鸿谦却觉得这是他们想要养废他,放弃自己的喜好,他学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自幼就跟他比拼着,能力跟不上来就拿家人撒气。
如果只是单纯争强好胜那也就算了,但他的心却天生狠毒。
黎昕是家里的老来女,父母年纪不小了却意外有了她,本来不想要的,但知道是个女孩,又想着以如今的医疗条件,小心一点说不定能保住。
结果黎昕还在老妈肚子里的时候,黎鸿谦就故意装作调皮捣蛋,那天要不是他刚好回来把人接住了,老妈滚下楼梯怕是就要一尸两命了。
那次家里人只当是意外,再后来黎昕出生了,躺在婴儿床只能喝奶的月份,他往她嘴里喂果冻,还打着分享的借口。
那时候黎鸿谦都要满十六了,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不懂事,明显就是故意的。
还好当时被家里的佣人发现一下就给抠出来了,这要是呛住了,几个月大的婴儿根本等不来抢救的时间。
再然后黎昕三岁那年,黎鸿谦带她出去玩,却把她丢在外面,还好当时被一个老奶奶捡到送去了警察局,要是被人贩子抱走,他们要上哪里去找。
事后调监控,看到黎鸿谦是故意走开的,那天老爸差点把他打死。
人在气头上说的话也就无所顾忌了,那天他们才知道,黎鸿谦这么容不得黎昕是因为听到爸妈说,以后他们老了黎昕还小,怕是护不了她多久,所以打算将公司的股份多给她一些,这样她以后也能有多一点的保障。
黎鸿升没想到弟弟能这么狠,黎昕可是他们的亲妹妹,更甚至要如果不是自己比他大,黎鸿谦怕是连他都容不下,或者说早就容不下了,只是没那个能力除掉他而已。
看着欢喜拿着计划书下来的人,明明是他弟弟的脸,但黎鸿升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模样。
血缘不是衡量亲情的标准,更何况这身体本就是他们家亲生的,虽然内里换了一个,如果换的这一个真心拿他们当家人,那他们宁愿要这个半路来的。
第 143 章
◎及时救场了◎
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黎家父母也回来了,听到车子的声音,黎昕就先跑了出去,看向司机正往车下搬的箱子,哇了一声:“好黑的葡萄!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
黎父现在已经基本退休了,公司的事这些年也慢慢交给了黎鸿升,黎母一直是全职妈妈,虽然家里佣人保姆不少,但对于儿女的事她向来不放心旁人,尤其是家里还有个那样的老二。
这些年他们一直把黎昕带在身边,还要防着老二,更是时不时要给老二收拾一些烂摊子,不说有多心力交瘁,放不开手身心疲惫也够磨人的。
哪怕大儿子争气,小女儿听话,但只要家里有黎鸿谦在,他就永远有办法坏了所有人的心情,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黎父不是没有想过把人赶出去,但黎鸿谦的心思和脑子似乎全都用在了拿捏他们上,永远在他们底线边缘挑战,却又不越过令他们狠下心的底线。
不说被黎鸿谦一次次伤心寒心的黎母,黎父都几次不动声色借着体检的名义做了几份亲子鉴定。
可惜每次的鉴定结果都让他们失望。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什么差距就能那么大,他们也不指望几个孩子个个都出色优秀,哪怕黎鸿谦是个草包,家里也能养他一辈子。
但坏就坏在他能力不足,心性也阴狠,几乎将家里所有人都视作肉中刺眼中钉。
次次都为了公司股权分配闹,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借着公司的名头包养小明星,为了捧女人,消耗公司资源。
一旦不如他的意,那就各种指责,说他们偏心,偏心老大偏心老三,反正他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各种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的指责能把人气得七窍升天。
气上头的时候把人赶出去,他就直接摔门走掉,然后要么闹出一些必须家里给他善后的事,要么搞得自己一身伤回来。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过了气性终究心软了几分,只是这种事原谅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一次又一次将那点血缘带来的亲情彻底消磨光了。
更不用说前不久黎鸿升才发现黎昕身边有几个朋友明显有些不对劲,带着黎昕各种奢侈品开销也就算了,还引诱着她早恋谈恋爱。
黎昕才十四岁,本就是对一切都新奇的年纪,很多事不需要人引诱她都会想要尝试,更不用说身边还环绕着那些刻意引导她的朋友。
黎鸿升一查,那些故意接近黎昕的人都是黎鸿谦外面那些狐朋狗友家的小孩,能跟黎鸿谦玩一起的会是什么好人,都是从根子里都烂透的那种。
那一刻不只是黎鸿升,黎父黎母也算是彻底失望透了,一家人,兄妹三个,不能和谐相处守望相助,还要背地里搞些算计。
这是黎鸿谦没能力,经济还被家里掌控着,但如果任由他继续,真的难保哪天被他动了手脚直接害死全家。
失望和寒心不是一天累积出来的,这么多年伤得哪怕他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黎母都已经对他生不出半分心软了。
就在他们决定彻底舍弃掉黎鸿谦,带着黎昕出国他们陪读,将国内所有的产业全都转交给黎鸿升的时候,黎鸿谦变了。
头一天晚上激烈地争吵过,黎鸿谦甚至指责他们是不是要逼死他,是不是早就想他死,差点把黎母气到心梗。
第二天在他们彻底狠下心开始准备出国事宜的时候,黎鸿谦就不再是黎鸿谦了。
第一眼黎鸿升就看出了不一样,虽然他很努力维持黎鸿谦的样子,但眼神神态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里没有那种阴郁戾气,没有时刻算计的恶毒,只有假装沉默下,对周遭一切都透着好奇的小心翼翼。
如果说之前的黎鸿谦是浑身扎着刺的恶鬼,那么现在的黎鸿谦就是化刺为毛的兔子,他是柔软的,是干净的,是向着阳光一般美好的。
当时黎鸿升第一反应是黎鸿谦在演戏,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黎鸿谦没有这种演技,尤其是当他看到黎昕,眼里不再是厌恶,而是带着温柔笑意的样子,黎鸿升就知道,他的弟弟大概率是被人魂穿了。
穿越这种事很离奇,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那一瞬间黎鸿升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他甚至计划着直接挑明这件事,挑明穿越者的伪装,然后给他一笔钱把他打发走。
至于他们的亲弟弟,本就已经放弃的人,如今这样反倒是省了事。
他的父母,甚至包括黎昕都一眼看出了黎鸿谦的不一样,哪怕那天早餐他很沉默,本着不说不错的原则,但每一口对食物的珍惜做不得假,那不是原本黎鸿谦会有的模样。
出国的计划暂时搁置,他们在观察这个黎鸿谦,这个黎鸿谦自然也在观察他们。
他们不知道这个黎鸿谦魂穿过来之后有没有原本黎鸿谦的记忆,但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因为黎鸿升几次试探,对方哪怕反应很快,但次次都顺着他的话掉进了陷阱还不自知。
从一开始想要丢掉麻烦,到慢慢觉得这事变得有趣,直到他带生病的黎昕去看医生,还给煮粥煮面,给父亲按肩,眼带崇拜地听着他的生意经发家史,在一些夹枪带棒中维护黎母,陪她逛街,眼含孺慕。
还有对他,大概是有着小动物的本能,或许是一开始自己对他就带着冷意,这个黎鸿谦最是畏惧他,但只要他露出一点善意,对方就会欣喜靠过来。
那种弟弟对哥哥的仰慕,哪怕是黎昕都不曾有过,也让黎鸿升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兄弟之情。
黎家父母被黎昕一手一个挽着进屋后,‘黎鸿谦’也笑着走了过来,喊了一声爸妈后,帮着司机把带回来的葡萄送去了厨房。
黎昕蹦跶着道:“太多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黎鸿谦’笑着道:“你不是喜欢吃果酱,我看看葡萄酱怎么做,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不能浪费了。”
黎父坐到沙发上道:“听鸿升说你创校资金准备得差不多了?”
‘黎鸿谦’将计划书拿给了黎父,然后乖巧坐在了旁边:“资金方面暂时够,但是在那种地方,女孩子大多都是家里的劳动力,他们未必会愿意把孩子送来学校,所以怎么说服他们让孩子上学比较麻烦。”
‘黎鸿谦’说着还指了指后面:“这是大哥给的建议,我觉得很有用,爸您觉得呢?”
黎父翻动着计划书往后面慢慢看着,这不是直接花钱丢给慈善,而是打算亲力亲为,那事情自然就多了不少,但黎父也能看出黎鸿谦对这件事的上心,比起曾经那个花的花天酒地烂摊子善后的钱,修建学校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黎父还是很支持的,还传授了一些如何带团队的经验。
黎母上楼换了一身舒服的衣服,一下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父子三人拿着一份计划书讨论着,小女儿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刷着手机。
这一看就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睛,这样父慈子孝的画面在家里从未发生过,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尽管知道现在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她儿子了,但是家里比以前要过得更好了。
不再有人时刻盯着老大手里那点公司的权利,也不再有人妒恨着小女儿手中那点股份,这两个多月家里的和谐安宁,让曾经那些争吵都变得恍如隔世。
虽然有时候她也在想,真正的鸿谦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会被人魂穿,但是每当被这个孩子看着,那依赖珍惜的眼神,都让她心疼。
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无非是寒透了心罢了。
看到老妈站在楼梯那儿,黎昕笑嘻嘻招手:“妈快下来呀,这葡萄好甜呀,可惜不冰。”
黎母慢慢走下楼,笑着道:“你少吃点冰的。”
佣人来喊吃饭,黎父放下计划书,两手一左一右搭在两个儿子的肩膀上:“先吃饭,吃完饭再慢慢完善。”
‘黎鸿谦’笑着道:“谢谢爸,谢谢大哥帮我。”
黎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跟你哥还有得学,不过也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来。”
‘黎鸿谦’点了点头,看了眼黎鸿升,见他正好朝自己看来,连忙露了个更灿烂的笑容,她以前没什么学习机会,只是偷偷听过一些私塾先生的课,也没见过多少人,尤其是像黎鸿升这样有能力有本事的。
创办学校只是她原本一个心愿,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最开始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办到。
是黎鸿升帮着她一点点完善,教她怎么去做,如果不是黎鸿升几乎手把手地引导着她,哪怕她像海绵一样疯狂吸收着这个新时代的知识,恐怕也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融入了新生活,还有了前进的方向和目标。
这么一想,看向黎鸿升的眼前越发感激了,甚至一度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了,还露出了几分小女孩的娇羞姿态:“大哥很厉害,要是能学到大哥的一点皮毛,都感觉能受用终身了。”
黎鸿升却道:“不要小看自己,你很棒。”
这话并不是恭维,他不知道这个黎鸿谦以前是什么人,但从他刚来时对一切都新奇的模样大概能猜到,他曾经的生活环境很接近现代,却又跟现代完全不一样。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适应,这学习能力连他都要叹服,如果再给黎鸿谦一点时间,他的成就定然远不止眼前。
黎母帮着佣人摆好了碗盘,笑着道:“好了,你们不要互夸了,都很棒,快来吃饭!”
黎昕探头一看,啊了一声:“怎么又有苦瓜啊。”
‘黎鸿谦’小声安慰道:“我刚刚尝过,一点都不苦,你就吃几根,闭着眼睛一下就吞进去了。”
黎昕也悄悄跟他咬耳朵:“可是苦瓜不好吃。”
‘黎鸿谦’看了看坐在上座的父母,道:“你乖乖吃了,晚上我偷冰淇淋给你。”
黎昕眼睛一亮,笑眯了眼:“说话算话!”
两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旁人,看儿女相处得这么好,黎父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
他知道妻子有时候还是会惦记着,别说妻子了,哪怕是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但是他更珍惜现在,现在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颐养天年儿女绕膝。
二十多年的家无宁日,越发显得现在这份和睦有多难能可贵。
可惜他们想要这样的日子能够继续平稳过下去,有人却不愿意了。
周末,去会场的路上,‘黎鸿谦’怕黎昕紧张,一直温声安抚着:“能够进决赛就很厉害了,今天正常发挥就好,重要的是过程,别太在意输赢。”
知道这是二哥不想自己有压力,黎昕故意道:“那怎么行,辩论赛比的就是一个输赢啊。”
‘黎鸿谦’很认真道:“重要的难道不是跟对手交锋的过程吗?不管输赢,我都有小礼物送给你。”
黎昕笑嘻嘻往他身上靠过去:“我知道,逗你玩呢,我对输赢没那么看重,但你要是说有小礼物,那我可得再多认真一点了。”
‘黎鸿谦’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古灵精怪。”
她曾经也有个妹妹,最是活泼的时候也差不多就黎昕这么大,可惜她妹妹没能活过十四岁。
她没能见到妹妹长大的模样,所以她希望黎昕能好好长大,能永远都这么快乐。
快要到会场的时候,‘黎鸿谦’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前几天大哥送给她的平安符似乎也在发热,那一瞬间的恍惚中,她甚至有种神魂被拉扯的感觉。
‘黎鸿谦’直觉情况不太对,微微偏头看向旁边正在叽叽喳喳说着待会儿比完赛去哪里吃饭的黎昕,‘黎鸿谦’强撑着,一手用力掐住掌心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好不容易到了会场,‘黎鸿谦’朝黎昕道:“你先进去准备,我很快就来。”
黎昕有些奇怪:“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啊?”
‘黎鸿谦’摇了摇头:“我第一次来这边,我想到处转转,你们辩论赛不是还要点时间才开始吗,你先进去准备吧。”
黎昕认真看了看他,这才哦了一声:“那我先进去了,你把入场券拿好啊,上面有座位号的。”
‘黎鸿谦’嗯了一声,看着黎昕进去之后,这才难受地皱了皱眉。
还没走两步就忍不住扶住了强,头越来越晕,身上的力气也好像正在被人一点点抽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怀疑大哥给的护身符是不是就是驱鬼的。
但当她把护身符扯下来想要丢出去的时候却顿住了,那天大哥把护身符给她们的样子她还记得。
对方看她的眼神很温柔,还带着笑,嘱咐着她和黎昕要把护身符随身带着。
恍惚着往外走的时候,‘黎鸿谦’又把护身符收在了口袋里。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身体,她也不是他们真正的家人,如果是黎家发现了什么,想要赶走她,那本来也是应该。
这两个多月的生活是她偷来的,感受过了没有战火的和平,吃过了那么多好吃的,见识过了真正的国泰民安,她该知足了,太贪心是会有代价的。
就是不知道当她不在了,学校是否还会继续修建,她还没来得及将大山里的女孩带出来呢。
‘黎鸿谦’脚步不稳地往外走,她想要走到没人的地方,当她走出大楼,一阵像是引魂的铃声在她耳边响起,等她重新有意识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堆粉色的草堆里。
铃声一停,她也仿佛失去了支撑一样软倒在地。
摇铃的是个中年人,看着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来的她,那中年人表情不善道:“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你强占他人身体,也该将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了。”
‘黎鸿谦’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得厉害,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但她想说她没有强占别人的身体。
是这人说他不想活了,他甚至吞吃了很多药,她看着他的魂魄从身体里出来了,她当时感受到了一股牵引,直觉这个身体她可以进去,所以她问他:“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那我可以进去你的身体里替你活下去吗?”
那个男人说他不想活了,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飘了过去,然后整个被吸了进去,等她再睁眼,她已经变成了‘黎鸿谦’,她在浴室里疯狂催吐,好不容易把吞进去的那些药全都吐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黎家人,试探着跟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点点融入新的生活。
她明明做得很好,没有人发现她不对劲,是真正的黎鸿谦不想活了,不是她抢的。
但她说不出话,她无法为自己辩解。
她躺在草地上,这里满是粉色的草,被风一吹还有几分梦幻的美。
她想着死在这里似乎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当她被从这个身体里赶出去之后,是继续做鬼,还是魂飞魄散。
正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尖叫着跑了过来:“你不许动我二哥!”
黎昕将中年男人推开,扑到地上拍打着‘黎鸿谦’:“二哥你醒醒,二哥你怎么样啊?你别吓我啊!”
中年人看着小女孩道:“他不是你二哥,他只是占据了你二哥身体里一只恶鬼!”
黎昕挡在‘黎鸿谦’的前面,还将自己身上的护身符扯下来放在了‘黎鸿谦’的身上,她这护身符里也有镇魂符,她不知道这符有没有用,只想着多一张是不是就能多一点镇压的力道。
然后转头恶狠狠看向中年人:“我们家的事不要你管!他就是我二哥!”
中年人见她不听劝,一挥手,一些粉末随风散开,黎昕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就看到站在中年男人旁边的黎鸿谦。
黎昕吓得往后退了退,同时本能张开手,试图将自己身后的‘黎鸿谦’遮挡起来。
中年人道:“小丫头看到了吗,这才是你二哥,你二哥的身体被野鬼霸占,你再不让开,你真正的二哥就要回不去了。”
听到他这话,黎昕眼睛一亮,回不去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身体将会永远属于她身后的这人。
虽然她有时也会感到愧疚,但是她真的好希望他能留下啊,她不想那个家再无宁日,也不想再看父母熬心伤神,更不想为了躲避黎鸿谦被迫出国。
从小到大她的二哥就很恨她,看她的眼神永远充满厌恶,有好多次她甚至能感觉到二哥想要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
慢慢地她就不敢靠近了,只要见到他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害怕地躲开。
但是后来的二哥却不会,他看她永远都眼神温柔,会带着她玩,给她编头发,耐心地帮她搭配衣服,对她轻声细语,几乎是有求必应。
大哥跟她年龄相差太大了,永远忙于工作,她很黏大哥,但大哥并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是他来了之后黎昕才感受到原来有一个亲近的哥哥是这样的感觉。
所以说她坏也好,说她恶毒也好,她不想他走,也不想真二哥回来。
黎鸿谦眼神阴狠地盯着黎昕:“黎昕,我才是你二哥!你个白眼狼,被人花言巧语哄骗两句就忘了你真正的亲人是谁了吗!”
地上的‘黎鸿谦’挣扎着抬起手来,轻轻搭在挡在她身前的人身上,用尽了力气才艰难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欺骗了他们,她占据了别人的身份,她甚至试图隐瞒一辈子,可惜现在被人拆穿了,所以对不起。
黎昕哭着摇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像黎鸿谦,从你来我们家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我二哥,但我想让你做我二哥,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之前还说以后要帮我选婚纱的!”
车辆急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黎鸿升慌忙赶来看到的就是双方对立的场面,黎昕一见到他更是哭着道:“大哥!他们要赶他走!”
黎鸿升挡在中年人面前:“请问你要对我家人做什么?”
不等中年人开口,黎鸿升道:“如果你要说他不是我弟弟,这我早就知道了,这是我们家的事,请外人不要插手。”
黎鸿谦恨不得扑过去生撕了黎鸿升:“我就知道你早就想我死了!我死了黎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你说我恶毒,我看你才是最恶毒的!你就是想要霸占家产,为了家产,你连一个外来的野鬼你都认!”
黎鸿升看不到黎鸿谦,自然听不到他的控诉,中年人再次摇晃了一下铃铛:“我是天师,降妖抓鬼是我的职责,现在有鬼在扰乱阴阳,很抱歉,这已经不是你的家事了。”
黎昕焦急得想要将‘黎鸿谦’扶起来,有大哥在前面挡着,她想要带着他跑。
但她太小了,力气不够,别说背了,连扶都扶不起来地上的人。
随着中年人手中的铃声越来越响,地上的‘黎鸿谦’面色越来越痛苦,整个面白如纸汗如雨下。
黎昕从未这么无助过,大哭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黎鸿升知道这铃铛不一般,伸手就想打断。
但中年人早有预料,一抬手往他身上贴了一张符,黎鸿升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神色大变,有些震惊对方这不科学的手段,但更急切地想要阻拦。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还带着调侃:“哟,好多人好热闹啊。”
众人闻声转头,就在他们转头的瞬间,一颗石头砸过来,打在了中年人的手上,那铃声自然也就被打断了。
宵野朝着季南星邀功道:“怎么样,准头还不错吧。”
季南星没搭理他,而是看向黎家人和那个中年天师:“阴阳各有道,但让出去不要的东西后悔了就想要收回,怕是也没这个道理吧。”
中年人皱眉:“你又是谁?”
季南星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珠串:“抓鬼的天师。”
中年人指着地上的‘黎鸿谦’:“野鬼上身,你不去抓他,却来打断我。”
季南星笑了笑,目光落在站在他旁边的黎鸿谦身上:“不好意思,别的鬼没看到,我只看到这一个。”
第 144 章
◎她想活着◎
黎鸿谦还没真正见识过季南星的本事,他只知道季南星也是个天师,能见鬼,还能一眼将他看穿,所以本能有些惧怕。
但那是在他孤立无援的前提下,现在他身边多了个天师,这人年纪也比季南星大,想来能力肯定比他强。
所以黎鸿谦一见到季南星就本能往中年天师身后躲,还试图颠倒黑白:“大师,这人就是我之前说的天师,他不止不愿意帮我要回身体,还想要拘着我的魂魄,好给那个野鬼让位!”
身上贴着天眼符的宵野忍不住骂了一句:“鬼话连篇真的是一点都不假,这种谎话你都能张口就来,看来平时也没少说些骗人的鬼话。”
仗着身边有人,黎鸿谦表现得底气十足:“你们敢说你们没有偏袒那个野鬼,想要我把身体让给她?!”
季南星却没看黎鸿谦,而是屈指一弹,一股气从他指尖弹出,打在了黎鸿升的身上,将他身上那张符给打掉了。
原本不能动弹的黎鸿升立刻就能动了,他连忙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个中年天师。
中年天师皱眉道:“小兄弟,你既然也是天师,应当知道阴阳不可逆,这人的身体被野鬼占据,这本就是扰乱阴阳,不管他们家里有什么恩怨纠葛,至少要阴阳归位。”
黎昕一手抓着大哥,转头朝着季南星哭求:“不要!小哥哥你帮帮我们,别让他们带走我二哥,他很好,他不是什么坏鬼,他真的很好,呜呜呜。”
黎鸿升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然后低头看着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黎鸿谦’。
‘黎鸿谦’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又安抚地拍了拍黎昕,开口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黎昕抹着眼泪道:“因为你不知道真正的黎鸿谦有多厌恶我,他永远不可能摸着我的头喊我妹妹,永远不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他从小就恨不得我死,他永远不会和我们安稳吃完一顿饭,他回家永远只有一件事,就是要钱,他不可能乖乖听老爸说生意经,他不可能好生生跟妈妈说话,他更不可能听大哥的话,所以不管你怎么掩饰都不会像他。”
黎昕伸手抱住他:“你不走好不好,我想你做我二哥,大哥也想你当他弟弟,还有爸爸妈妈,我们都很喜欢你,你不走好不好。”
‘黎鸿谦’垂眸,这已经不是以她意愿为意愿的事了,走不走已经由不得她了。
站在中年天师身后的黎鸿谦却一改厌恶狰狞,而是满脸伤心:“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就因为我以前不喜欢你们,你们就帮着野鬼占据我的身体?那是我的身体,你们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
中年天师大概也听懂了黎家的一些情况,但就像黎鸿谦说的,身体是他的,即便是他的家人,也没权帮他做决定。
现在难搞的不是黎家人,一群普通人,还挡不住他,难搞的是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
中年天师看向季南星:“这位道友,我不想与你动手,这件事我想你该明白,你的阻拦会混乱阴阳,你身为天师,应该很清楚其中的因果,黎鸿谦或许不是好人,但身体是他的,这不是被野鬼占据不还的理由,你若是可怜这鬼,我可以替他做一场法事,助他超度换来生。”
季南星笑了笑:“你误会了,我没有想要阻拦,我只是来收回我的东西。”
中年天师有些疑惑,黎家兄妹整个心一凉,他们真的以为这两个年轻人是来帮忙的。
黎昕抓着大哥的手都紧了紧,抬头看他的目光都透着无助绝望,所以她们都喜欢的黎鸿谦要被赶走,那个视他们如仇人的黎鸿谦要回来了吗。
不等中年天师疑惑问出声,季南星抬手,轻轻晃动着手腕上的金铃。
黎鸿谦身上的金铃随着铃响而显现,但又在季南星的催动下一点点消散掉了。
中年天师眼神微变,他也有招魂铃,但他的招魂铃只是很普通的抓鬼工具,就像普通的桃木剑,普通的五帝钱,多花点钱就能买到。
可这个年轻人手上的竟然是法器,还不是一件法器,而是两件。
经由那念珠加持,那法器金铃的威力可不是加倍这么简单,这差距就是他若是想要将野鬼从黎鸿谦的身体抽拉出来,得消耗不少力气,若是有这两件法器,那就容易得多。
不等中年天师多看两眼他手腕上佩戴的东西,季南星消掉了金铃印后就收回了手,然后退开了两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中年天师下意识看向黎鸿谦,只见黎鸿谦身上原本还含有的一丝生机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几乎就在几息之间,一缕缕黑气从他的身体里翻涌出来,将最后零零星星的生气彻底驱散个干净。
前后这眨个眼的时间,黎鸿谦已经从仅存一点生气的生魂彻底转变成了死魂。
中年天师惊愣:“这”
能看到他们的黎昕也下意识抓紧了大哥的手,黎鸿谦对她来说本就是可怕的存在,更不用说他现在从生魂变成死魂的转变,那肉眼可见的速度化鬼,浑身绕满了黑气,吓得黎昕恨不能躲大哥身后。
黎鸿升看不到鬼魂,但见那中年天师和黎昕的样子,也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朝小妹问道:“怎么了?”
黎昕小声道:“他变得很可怕,浑身都是黑气,像个鬼一样。”
刚刚的黎鸿谦还能保持一点身为人时的活气,但现在,显然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鬼。
黎鸿谦自己搞不清情况,但看到中年天师脸色大变的样子也意识到不好,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道:“怎么了?”
中年天师皱眉:“你身上的鬼气怎么这么重?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身上仅存最后一丝生气,若是生气尽断,你就再也回不去无法还阳了,现在你身上的生气断得干干净净,就算那野鬼愿意让出身体,你也回不去了。”
黎鸿谦听后脸色大变,转头恶狠狠看向季南星:“是不是你!你为了不让我抢回身体你对我做了什么!”
季南星并没有因他的指责而动怒,只语气淡淡道:“我说过,心怀恶念容易被鬼气侵蚀,这几天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恶事,鬼气已经将你覆盖成这样,至于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看你生机快要散尽,当初在你身上盖了个法印,帮你杜绝了鬼气保存住了最后一丝生机,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那我自然就要把我的法印收回来,至于收回之后你会变成什么样,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中年天师眼带怒意地看向黎鸿谦:“你不是说他帮着野鬼强占你身体吗!”
是他道行不够,没能看出黎鸿谦身上的法印印记,只看到他还残存一丝生机,竟然不知道这残存的一丝生机是这个年轻的天师替他保存下来的。
他还差点就听信了黎鸿谦的鬼话,还当是这小年轻被黎家人的偏向所影响偏私帮鬼!
黎昕眼睛一亮,摇晃了一下大哥的手,又回头看了看‘黎鸿谦’,小声道:“你听到了吗,他回不来了。”
这话听在黎鸿谦的耳中无疑是大刺激,他不甘心着道:“为什么不能还阳,她都死了一样能上我的身体,为什么我自己却不行!”
中年天师皱眉,想要跟他解释,但其中的原因很复杂,还需要天时地利种种巧合,解释起来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时,季南星道:“因为他身上有功德,生前做过好事,死后身带功德,你也可以把他身上的功德视作帮他还阳的那一丝生机,现在他有生机,所以能在你的身上活下来,而你,彻底沦为了死魂,自然回不去了。”
中年天师闻言脸色又是一变,他都没看出那个鬼身上是带着功德的,他还当对方就是普通野鬼,上了活人身,然后讨好着这个身体的家人,让黎家的人这么接受他,好被认可彻底融入这个身体里。
却没想到助他还阳的竟然是功德。
来不及感叹他年纪一把竟然实力这般不如人,一旁的黎鸿谦就已经疯魔地冲向‘黎鸿谦’,那满身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一般的鬼气:“凭什么!这是我的身体谁也抢不走!还给我!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看着他神色狰狞浑身冒着鬼气地冲过来,黎昕吓得大叫,‘黎鸿谦’一把将黎昕护在了怀里。
但她刚刚被招魂铃召唤过,这会儿魂魄不稳,被黎鸿谦这么一冲撞,竟然被他从身体里挤了出来。
身体瞬间昏迷到底,魂魄被挤出体外,黎昕被中年天师开了天眼,能看到鬼魂,看到那身体里的魂魄后立刻惊呼了一声:“你是女生!”
天啊,她以为的哥哥,竟然是姐姐!
季南星都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那身体里的魂魄是女生,因为他还没修炼到能一眼通过皮囊看到魂体的程度,但他之前见到‘黎鸿谦’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少女气。
那是一种很少在男性身上见到的清爽感,不是女气,而是一种从内到外透出来的明媚。
一旁的宵野也惊了:“女鬼啊。”
所以这个女鬼待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他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洗澡上洗手间的时候得多尴尬啊,这得做多少心理建设才能适应得这么好。
黎倩被冲撞到挤出了身体之外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身上的符箓再次发烫,一股牵引之力又将她拉扯了回去,她又重新回到了黎鸿谦的身体里。
黎鸿谦见她差点就被挤出来了,表情瞬间变得癫狂,他就知道可以的,只要把她挤出来,他就能回去了。
但这里还站着两个天师,怎么可能由着他来,他这般冲撞不止自己回不去,还会让身体少了魂魄的支撑,让身体彻底死亡。
不需要季南星出手,中年天师招魂铃一响,一张符箓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将还想要冲撞过去的黎鸿谦整个镇压在了地上。
黎鸿谦被镇压得动弹不得,直接破口大骂,不止骂季南星,还骂那中年天师,骂占据了他身体的鬼,骂黎昕和黎鸿升白眼狼,骂他们为了侵占家产看着他死。
季南星嫌吵,也甩了一张符出去,贴住了他的嘴巴,这才道:“我说过,谎话说多了你自己都信了,你说他们为了侵占家产不顾你死活,可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黎鸿升听不到黎鸿谦的咒骂,但听这个年轻天师的话,大概也猜到了黎鸿谦在骂什么,但他更好奇其中的缘由:“请问您是知道什么吗?”
季南星:“身体是他自己让出去的,他不想活了,但自杀也只是吓唬你们并不是真的想死,大概他自己都没想到,那天他喝了酒,又吞了药,这些年亏空的身体真的让他濒死,也是因为这样离了魂,被他现在身体里的人抓住了重活的机会。”
季南星看着地上双眼恨不得都瞪出来的黎鸿谦:“你的恶念也就是这时候生出来的,你早就想要他们死,见这鬼借着你的身体活下来了,你就开始动歪心思,你想要杀了你父母,杀了你的大哥和妹妹,鬼魂杀人可不需要讲什么证据,他在你身体里的这两个多月你找的不是回去的机会,而是杀人的机会,可惜黎家也算是富豪之家,能投生在有福之家的人都是身带福气的,你几次出手都被他们避开了,你察觉到你的魂体越来越弱,意识到再不回去你就真的没机会回去了,于是先找到我,又找到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中年天师,中年天师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气得一张脸都白了。
黎鸿升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几次险些车祸不是意外,也不是别人干的,是黎鸿谦?我妈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她说感觉有人推了她,但当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竟然不是错觉,黎鸿谦,那是生你的爸妈,你还是个人吗?”
黎昕躲在黎倩的怀里,说实话她其实并没有感觉到这两个月有什么,只是稀奇二哥的身体被人魂穿,然后意识到新的二哥有多好,所以格外粘他,至于这段时间出入多了保镖之类的,她还当是大哥不放心这个新二哥,特意保护她来着。
没想到家里竟然发生了好几次意外。
季南星看向中年天师:“所以你知道他为什么回不去了,恶念这么大,不止一次动用鬼气企图杀人,他早就回不去了。”
当然这并不是他刚开始见到黎鸿谦就看出来的,而是在他身上打了金铃印之后,见到了‘黎鸿谦’,发现了那个身体跟真黎鸿谦魂魄之间的牵引线断得一干二净,只剩最后极细的一丝生死线还在推测出来的。
只是身体毕竟是黎鸿谦的,只要那个鬼愿意让出,黎鸿谦还能回去,哪怕黎鸿谦做的种种要被管理局制裁,那也可以等还阳了之后再处理。
没想到黎鸿谦自己跑了,还又找到一个天师,想要糊弄着他帮自己夺回身体。
看着被镇压在地上的黎鸿谦,中年天师叹了口气:“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生魂离体最多撑不过七日,因为有人占着你的身体,也让你多了能还阳的机会,两个多月的时间你没有珍惜,反而一次次动了鬼心思想要害人,黎鸿谦,有今日这果,只能说都是你的报应。”
还好他刚刚被人阻止,否则他就害人了,这要是沾染了因果报应,得做多少功德才能弥补。
不管真黎鸿谦如何不甘,他已经被鬼气侵蚀,既然无法还阳,那当然也不可能任由他在外面害人,中年天师取出随身的小瓷坛,将黎鸿谦给收了进去,然后转头看向黎昕和她身后的人。
黎昕下意识伸手护着身后的人:“你带走一个了,可不能两个都带走,否则你就是杀人了!”
中年天师笑了一声:“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鬼有别。”
黎昕扭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现在是我家人。”
黎鸿升也上前一步:“既然他能在我弟弟的身体里活下来,那证明这是他的机缘,大师,还请高抬贵手。”
中年天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季南星朝着那边走了过去,看向‘黎鸿谦’:“你叫什么?”
‘黎鸿谦’开口:“我也姓黎,单名一个倩字,那天你出现在画展,不是巧合吧?”
季南星笑着道:“当然不是,特意过去找你的,只是见到你之后发现情况跟黎鸿谦说得有所出入,所以暂时没动手,没想到黎鸿谦等不得,跑掉之后又找了个天师。”
中年天师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差点好心办坏事,还技不如人,实在有些丢人。
黎昕看向季南星:“所以你不会收她走对吗?”
季南星也看向黎昕:“虽然身体是你哥哥的,但内里魂魄不是,你们真能接受?”
黎昕连连点头:“当然能!这件事我们一早就知道了,她一点都不会掩饰,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好,已经是一家人了。”
季南星当然看得出他们相处得很好,家人之间也是有气场的,气场是否和谐,代表着他们之间相处的氛围。
黎倩的气场已经渐渐融入黎家了,足以说明黎倩将黎家人当亲人看待,而黎家人也从心里接受了她。
只不过
季南星朝黎倩道:“你以后真能接受在黎鸿谦的身体里活着?”
黎倩闻言脸色一红,刚开始的确有些尴尬,连洗澡她都不敢睁眼伸手,就闭着眼睛任水冲刷,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也适应了男性的身体,而且作为男人,的确很多方面都比女人要轻松。
“我我想活着。”所以无论是否能接受,她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接受。
季南星道:“借尸还魂这种事不可能没有代价,你现在活着,不表示当你死后不会为活着的这些年付出代价,到时候清算的代价可不会轻,你确定要留下来?”
黎昕不吭声了,黎鸿升也不说话了,他们希望他留下来,但如果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黎倩道:“我确定。”只有活着,她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她还能投胎转世,但下一世的她就不是现在的她了。
季南星点头道:“那好,以后你就是黎鸿谦了,不过你要记得,你这毕竟是乱了阴阳,一旦你做了坏事,报应只会成倍反噬,给你个忠告,多做好事,就当提前还你死后清算的债了。”
黎倩真诚道谢,她真的很幸运,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她遇到的都是好人。
看着抓鬼的天师离开了,黎昕大松一口气,转身抱住了黎倩:“还好你还在,幸好我留了个心眼,察觉到你的不对劲,要是我不来,你刚刚就要被收走了!”
黎昕给她擦了擦眼泪:“谢谢你,谢谢你们,明知道我不是他,你们都没戳穿我,还接受了我。”
黎鸿升朝她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所以我不是多个弟弟,我是多个妹妹?也挺好,妹妹比弟弟省心。”
黎昕苦恼道:“那我是叫姐姐还是叫哥哥啊?”
黎鸿升:“还是喊哥哥吧,不然被别人听到了多奇怪。”
黎昕哦了一声,又道:“那这事要告诉爸妈吗?”
黎鸿升想了想:“不说了吧,免得他们伤心。”
之前再怎么计划放弃黎鸿谦,那也是给他留了房子和部分存款的,但黎鸿谦却想要杀他们,这事还是不让爸妈知道的好,他们年纪大了,伤心就伤身,不如最后安安稳稳,什么都不知道的多快乐几年。
黎昕牵着黎倩的手,一晃一晃地往草堆外走,突然呀了一声:“我的辩论赛迟到了!”
黎倩:“对不起,都是为了我。”
黎昕笑嘻嘻抱着她的胳膊:“一场辩论赛换来一个姐姐,太值啦!”
看着他们一家人上车离开,已经坐在路边车里的季南星收回了目光。
宵野打开一瓶冰饮料递到了他的手里,又拆开湿巾给他擦了擦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找哪里解决事情不好,偏要找草堆,那些絮絮粘在身上肯定会痒。”
季南星喝了一口饮料,看他给自己擦着胳膊擦着腿,道:“那是粉黛,长得高能挡视野,处理这种不科学的事件肯定要避着点人的。”
宵野将已经失去了效果的天眼符从身上取了下来:“那个中年天师是谁啊?”
季南星摇头:“应该不是我们这边的,还好不是那种见鬼就收的。”要不然今天铁定得打一场。
正在买机票回家的中年天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直觉有人在念叨他,手上订票的速度顿时加快了不少,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大城市果然卧虎藏龙,他连个小年轻都比不上,还是赶紧离开得好,免得丢人现眼。
第 145 章
◎漏财命◎
黎倩回去后跟黎家人是如何相处的季南星不知道,但他偶尔也会通过新闻得知一些黎倩的消息。
看着她建造了一所又一所学校,给一个又一个被困深山里的女孩子们带去了希望,每当国家发生天灾人祸时,她所组织的慈善基金会永远第一时间出钱又出力。
为了筹得社会的捐款能继续助学和慈善这件事,黎明影视自然没少利用自家影视公司的团队给包装给宣传。
一年两年或许是作秀,是资本炒作的剧本,但黎倩将这项事业坚持了一辈子,一次又一次危难时,地震洪涝等灾后,都能看到那整齐的红马甲第一时间奔赴现场。
大慈善家,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如山重,黎倩死的时候那些被她从山里带出来的孩子从世界各地回来悼念她,不少在大灾中获得过她帮助的人,都自发为她送行。
就在她死后的第二年,黎倩的妹妹,已经是大作家的黎昕出了一本书,书名叫他是她。
书页第一句话就是:她说,不枉人间走一趟。——黎倩
正文的第一段,黎昕写出了黎倩的身份:她是世人眼中的大慈善家,大家都知道她叫黎鸿谦,但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她叫黎倩,她是我姐姐黎倩。
书里自然不会写明魂穿这件事,那就不是人物自传而是玄幻小说了,很多东西不需要写得太明白,读者会自行脑补。
他是她这本书书写了黎倩慈善的一生,写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写了他们家庭的温馨小幸福,也写了她如何险些被打倒却又一次次坚强地站起来。
书的最后,黎昕以自述的方式写了一段对话:
我曾问过姐姐,这样的一辈子真的甘心吗,顶着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所有的成就和光环,甚至被社会的认可都只是黎鸿谦,一个在世人眼中优秀的,被赞颂的男人,却没人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叫黎倩。
姐姐说,那不重要,如果男人的身份能更方便,能让我脱离许多社会的枷锁做更多的事,那就一辈子当个男人吧,自由的灵魂是不会被束缚住的,我知道自己是谁就够了。
姐姐说皮囊不重要,她说她一个人被皮囊困住没关系,但总有一天,会有千千万万的女性同胞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真正的自由。
姐姐不在了,但有些东西不该随着逝去而被淹没,至少那些曾经得到过姐姐帮助的人该知道,他们心里真正该感谢的人叫黎倩。
黎昕写的这本书推出后争议极大,黎鸿谦那么实实在在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女生,这一点甚至让不少人破防,当然网络上破防的都是一些男的,觉得黎昕是在故意抹黑男性。
就好像一个黎鸿谦就能代表所有男人,他们将黎鸿谦的光环套在自己身上,现在这个光环要被转移到女性的身上,于是他们恼羞成怒地攻击起来。
但也有人理性分析起来,通过一些视频解析,其中包括赈灾的画面,黎鸿谦出席一些活动的画面,一些神态举止,待人接物的坐姿等来印证黎昕那本书的真实度。
当然也有一些不知道是深扒的营销号还是什么网络组,将黎鸿谦早前很混蛋那些年和后来慈善那些年对比,于是推测真正的黎鸿谦恐怕早就死了,后来的黎鸿谦是假的,是她假冒黎鸿谦的身份继续活动在这个社会上。
当然也有十分不科学的推测,例如真黎鸿谦被人夺舍了,变成了后来的黎鸿谦,夺舍的灵魂就是黎倩。
这种论调没有能支撑的证据,但信的人还不少,这些年神神鬼鬼的事发生的可不少,尤其是一些商圈娱乐圈,大家本就迷信这些,虽然黎鸿谦不是娱乐圈的人,但他家可是开影视公司的,估计也没少沾染一些玄学的事。
最后真真假假的结果在意的人也不多,人已经没了,总不能开棺验骨灰吧,愿意相信的人就相信,不愿意相信的人就不信,后来这件事也成了一件未解之谜。
但每年墓碑那儿,都会有不少人手捧写着祭奠黎倩信卡的鲜花去祭拜,曾经被黎倩帮助过真正心存感激的都选择相信,之前黎昕跟黎鸿谦关系那么好,黎鸿谦不止一次对外表示过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家人,最疼爱的就是小妹。
所以她们相信黎昕说的,那个很努力想要改写她们命运的人,名叫黎倩。
心中再无执念的黎倩死后直接去了地府,在阴间路上一路走过是她两世的回顾,她的父亲是最后一届举人,可惜朝廷破败没能谋得官身,却还要抱着所谓的正统固执守旧。
家中有大宅,却没有多余的钱粮,她被唤作小姐,却也要和家中的女性一起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父亲是个老顽固守旧派,信奉女子三从四德大门不迈,她也只能被困在高高的院墙里望着外面的天空。
直到有一天,一群受了伤的学生敲响她家后门求助。
那是她第一次做这么不规矩的事,她把那群学生放了进来,藏在了家里的柴房里。
她听着他们讨论新社会,讨论她听不懂的学问,说着她不曾听过的洋文,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走出去,也可以上学,甚至也能走出国门,还能像男人一样为国效力,为了心中的理想不顾生死。
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但也是危险的,她才知道他们的国家有多贫弱,有多少人来到他们的土地对他们各种欺压,这全都是因为朝廷的守旧和软弱。
而他的父亲竟然还信奉着这样的朝廷,甚至还做着恢复皇权秩序的美梦。
那天晚上,她放了一场大火,她看着她救下来的那些学生带着她的母亲逃离了这座高门大院,她看着那些侵略者在火海里痛苦挣扎,那一场火烧掉了她被困锁的一生。
等她再次睁眼,所见的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回去的路上,宵野有些感慨:“你说她那一辈子得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死后都身带功德。”
季南星道:“看一件事的影响力吧。”
宵野仔细理解了一下影响力这三个字,道:“如果论影响力,那些明星要是攒功德不是更容易?”
影响力,谁影响得过明星啊。
季南星:“不是那种影响力,虽然如果明星利用自身的公知度去做慈善的确会更容易攒功德,但他们也日常做一些消耗功德的事,只能算是功过相抵,更何况,有几个明星是真正会利用自身的影响力去做功德的,我说的影响力是利国利民。”
“功德这种事其实很日常,比如你今天捡到钱包拿去警察局还给了失主,这是功德,但这种功德会被日常消耗,如果你哪天说了一句别人的坏话,在网上发表了带着戾气的言论,不看事情真假地跟人起哄谈论,这都是消耗自身功德的事,所以很多人无论生前死后都是普通人普通鬼,哪怕他们生前也做过一些好事。”
宵野:“那黎倩她做了什么,竟然能死后带功德。”
季南星:“利国利民的影响力啊,或许她曾经救下了一些,至今都在对国家做着大贡献的人,她救下了他们,就跟他们之间产生了因果,那这功德自然不是那么轻易被日常消耗抵消的。”
更何况,黎倩后来怕是也没那个日常的机会去抵消她救人的功德,所以才会死后功德加身。
车子一个转弯进入了市区,季南星远远就看到了自家公司的大楼。
他家公司有一整栋大楼,不是那种租借的办公层,是一整栋都是,顶上济民药业的招牌更是擦得发亮。
小时候小爸带着他来公司的时候,还笑着朝他和二哥说:“看到没,那是咱家的楼,要是你们兄弟几个不成器,到时候也只能摘了招牌靠租楼为生了,到时候你们大哥占几层,老二占几层,老三占几层,最顶楼最贵,最顶楼的几层就给小宝。”
想到小时候的一些事,季南星没忍住笑了一下,还好大哥有本事,保住了自家招牌,没让他们兄妹几个沦落到靠租楼为生。
宵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到你家公司了,差不多也到了午餐的时间,要不要问问你大哥有没有时间,我去订个餐厅一起吃个饭。”
想到之前在大哥身上闻到的香火味,季南星道:“那我们中午就在公司食堂吃吧,公司食堂有一道炸带鱼特别好吃,每次供不应求,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他并不经常去家里的公司,长这么大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既然今天正好到这里了,他又想到了那股香火味,那就去看看吧。
有时候天师突然闪过的念头,极有可能预示着将会遇到一些事件,不管大事小事,既然心念到了,总不能置之不理。
去之前季南星给大哥发了个消息,确定他在公司,这才说自己在附近,准备来吃饭。
季云霆让助理下楼去等着,小弟很少来公司,只有几个跟在他身边比较久的老员工认识小弟,虽然一个电话给前台也有人引着他上来,但少不得要被询问登记,他可舍不得弟弟站在自家公司楼下还要登记,还是直接让人去等着好。
季南星和宵野进到大堂,就见大哥的助理已经等在门口了,笑着喊人:“阿威哥。”
宵野也一脸自来熟地打招呼:“阿威哥好,我是南星的朋友,我叫宵野。”
阿威笑着道:“你好,我知道你,去年还帮我们家小少爷打了架的。”
宵野闻言直乐,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都过去一年了。
季南星有些无奈道:“阿威哥,小少爷听着太资本了,都说了叫我名字了。”
阿威那么喊也是调侃,他跟老板家的人都挺熟,虽然是个打工的,但也真不像一些电视剧里演的那么阶级,有时候他还直呼老板名字,带着季南星往直达电梯那边走的时候,阿威道:“知道你来了,你哥刚还遣我去食堂看看今天的菜色,正好有几样都是你爱吃的。”
季南星道:“我刚刚点了一些奶茶点心,留的是秘书部地址。”
阿威笑道:“那正好配餐吃了。”
电梯直达顶楼,阿威道:“知道你哥办公室吧。”
季南星点头:“知道。”
阿威道:“那你自己去吧,我这边还有个客户需要对接。”
顶楼最大的办公室是他哥的,然后其他区域则是整个秘书部,还有助理团,有几个季南星见过的,看到他还朝他笑了笑,还调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哥只跟帅哥交朋友吗?小帅哥是南星的同学吗?”
宵野是个实打实的e人,半点不怯生:“那可不只是同学,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秘书笑着道:“竹马呀,那可真难得。”
等半天没等到弟弟的季云霆开门出来,就见他们在外面聊上了,喊了一声:“南星。”
季南星回头,立即扬起一抹笑脸:“哥。”
宵野也跟着问好:“大哥好!”
季云霆笑了笑:“小野也来了啊,进来吧,最近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宵野:“好着呢,这会儿正在农场忆苦思甜。”
一把年纪了还跟着人扛着锄头下地,也不怕闪了腰。
知道他俩都不爱喝咖啡那种苦兮兮的东西,季云霆直接给拿了两瓶冰果汁:“今天怎么想起我了,还来陪我吃饭这么乖。”
季南星:“刚处理完一件案子,路过,看着时间也正好到饭点了,就来蹭个饭。”
季云霆也没问是什么案子,反正已经处理完了,弟弟好生生坐在他面前,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揉了揉他的头发道:“那我们先下去,不然待会儿到了午休的点,就算我是老板估计也抢不到你爱吃的菜了。”
季南星跟着季云霆往食堂去的路上道:“待会儿我到处转转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对家往我们家公司的发财树里埋小人符。”
商战大多时候就是这么朴实,毕竟都忙着赚钱去了,顺手再搞搞对家,不是人人都坏心眼整天捉摸着怎么弄死对家的。
公司的食堂很大,有单独一整层,考虑到不同国家人的饮食习惯,餐饮部会有分区,不过中餐区永远都是最热闹的,不是因为他们人多,是因为最好吃。
老板吃饭也是要用餐卡的,不过一般时候季云霆不太下来,都是助理或者秘书给他打好饭菜端上去,因为要是看到他在食堂,一些部门经理都会围过来,i人躲远远,有些e人倒是很喜欢向上管理。
如愿吃到了喜欢的炸带鱼,季南星道:“可惜食堂不外卖。”
宵野没忍住笑了一下,小声道:“你可以把格局再打开一些。”
季云霆也笑着道:“真这么喜欢可以把厨师聘回家里去。”
季南星咬着酥脆焦香的鱼肉:“家里已经有几个厨师了,为了一道菜再多请一个,厨房都要站不下了,想吃的时候我来公司也一样。”
午休时间一到,没什么人的食堂餐厅眨眼间人就多了起来,虽然不像学校那样蜂拥进食堂,但一个个脚步也是丝毫不慢,偌大的食堂立刻就多了喧闹的烟火气。
有些眼尖的主管看到老板也在这里用餐,正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又看到坐在老板对面说笑的两个男孩,想着有可能是老板的家人,就又识趣地退开了,但公司一些大大小小内部群都在八卦。
生活嘛,该工作工作,该八卦老板那也是很难忍住不八卦的,尤其是他们老板长得帅个子高身材好,又不是那种秃头大肚子的,这八卦起来自然更有意思。
最后还是秘书组的在群里说那是老板亲弟弟,人家才高中生,这才让一群如狼似虎的老阿姨们消停了一会儿。
这食堂餐厅做的饭菜比较大众化,自然不可能按照季南星的喜好来,所以配菜里面多多少少有一些他不爱吃的。
不等季云霆伸筷子,一旁的宵野就很自然地将季南星一些不爱吃的夹了过来。
季云霆看着两个小孩的相处模式,笑了一下道:“分班结果是开学才出吗?”
季南星点头:“应该吧。”
宵野道:“如无意外,我跟南星应该还是同班。”
季云霆道:“还在一个班也好,南星比较慢热,有比较熟悉的朋友在身边会比较好。”
宵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大哥,有我在,保证让南星上学每天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
季云霆失笑:“上学哪有高兴快乐的。”
宵野心道怎么没有,他就很高兴快乐啊,要不是放假季闹闹也是单独住外面,那放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不过这么恋爱脑上头的话肯定不能说,宵野看向季南星正准备说什么,就见他眼睛盯着前面一直看,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看到谁了?”
季南星道:“看到一个人身上都快要溢出来的穷气了。”
季云霆也下意识转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但他没看到有谁特别穷的样子:“能够进我们家公司,应该不会穷到哪里去吧?”
就他们公司的保洁都有五险一金工资不低呢。
季南星道:“上次在家里我不是说你身上有香火气,后来几天我有特别注意一下,但后来你身上就再没有了,我就想着可能是不经意沾染上的。”
之前他就猜测大哥身上只是路过或者偶然擦身沾染上的,今天看到那个男的,这人大概就是源头了。
宵野有些好奇:“穷气是什么样子?”
季南星道:“财气是金,死气是黑,衰气是灰扑扑乌沉沉,穷气是惨白惨白。”
形容是这么形容,当然实际看到的肯定不是这种真正带颜色的,否则季南星一开灵眼,那整个世界都五颜六色了,只是一种感觉,那种本能就能意会出来的感觉。
宵野道:“如果那人穷气满溢的,会影响到公司吗?”
季南星摇头:“怎么可能,他应该只是普通员工,连公司决策层都不是,怎么可能影响到公司,最多影响他自身或者身边关系比较亲近一些的人。”
季云霆道:“需要他的资料吗?要的话我让人事调出来给你发一份。”
季南星想了想,点头:“那给我发一份吧。”
一个人的财运能白成这样,但他偏又能进自家公司,按照他身上那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穷气,别说进他们家这企业了,就是去街上要饭都可能直接被人踹掉碗,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
这来都来了,碰上了那就给人看看吧,看能不能破解一下他身上的穷气。
一天工作结束,钱非在公司里把中午留下来的苹果吃完,收拾了一下桌面垃圾,看着同事三五邀约着下班聚餐,他也只能羡慕地看着,然后朝他们挥手再见。
今天工资到账,连带着季度奖金一起,数目很是可观,但可惜钱都还没在卡里捂热,转头就一大笔钱划了出去。
从最开始的肉痛到现在的麻木,钱非已经被迫接受了现实。
他觉得他的名字取得不好,钱非钱飞,这钱不就飞了吗,所以他才从小穷到大。
但他的穷又不是赚不到钱的穷,是只要有了钱就倒霉,小时候他外婆还领他看过所谓的大师神婆,那神神叨叨的阿婆说他是天生漏财命,就是兜不住财,只要手里有钱就会发生一些事破出去。
比如他上学的时候想要攒钱买平板,平板没买到,某天回家没注意井盖掉下去了,腿上还缝了针,花掉的刚好就是他已经攒到的那笔钱。
又或者他上学的时候拿了奖学金,他不敢把钱留着,于是转头就立刻转给了同学帮他收着,结果第二天一口过期奶把他送进了医院,不止花掉了那笔奖学金,还倒欠同学的,欠得正好就是转给同学的数目。
通过从小到大的经验,只要他欠钱他就能安全,所以他不得不透支生活,这个月用卡,下个月还卡,就这么倒也一直安稳,但是他也不想一直漂泊,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也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于是动了买房子的念头。
好家伙,这念头一动真是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最好的兄弟开公司想要贷款,因为他有稳定的工作,还是济民药业这种大企业,于是求他帮忙在中间做担保。
这一担保兄弟不知所踪,他也背上了债。
这欠的钱可不少,这也导致他这两年来过得很是拮据,一有钱就要还,除了日子过得苦一点,其他的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他坐的车永远不抛锚,他的航班永远不晚点,他接手的项目各种顺利,他抽卡永远ssr,因为太顺了,同事还称他为欧皇,工资更是一年一年地增加。
可惜没人知道他这两年顺风顺水背后的辛酸。
回家的路上钱非还去了一趟超市,日子过得很无奈,但他也尽量在生活上不委屈自己,在有限的条件内总能吃好喝好把自己照顾好。
买了一些夜间打折或者买一送一的商品,钱非拎着一堆东西回了出租房。
季南星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到了楼下,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刚皱起眉头,一旁的宵野就搓了搓胳膊:“怎么感觉这边阴阴凉凉的。”
季南星抬头往楼上开着灯的屋子看了一眼,道:“因为这里是凶宅,当然阴凉,这里凶到夏天不用开空调,甚至还要盖被子的程度。”
宵野有些诧异:“这么凶,那个钱非胆子可真大,凶宅一般出租或者售卖,都会提前告知的吧。”
季南星:“是穷可怕还是鬼可怕?”
宵野想了想道:“穷鬼最可怕。”
第 146 章
◎因为是你回来了◎
钱非住的地方是那种私人小院,一二楼是正常搭建,再往上都是私搭乱建出来的楼层,一共四层,他住在第四层。
这一带都是这种小破房子,别看它破,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钱非打一辈子工都买不起这里。
从胡同绕出去,他住的这小破房就处在商圈的中心地带,这里离他上班的地方更是近到十分钟的路程都不需要。
正常来说他这种穷鬼命是不可能租得起这里的,这种地段,随便一个小单间怕是都要大几千,更不用说他一个人住一层,有卧室有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不大不小的露台。
这么大的空间,这么好的地理环境,月租只要两千,这低到离谱的价格是因为,这一块是出了名的凶宅。
钱非租房的时候就知道了,就算中介不说,如今信息这么发达,他自己搜一搜也能搜出来。
平安路18号,三十年的时间,发生过两场大火,第一场大火死了十二人,那时候这边还没搭建这么高,似乎是刚扩建出了第三层,整个小院住的是一家人,人口太多了住不下,这才往上扩建。
只不过第三层还没住人,一把火就全都烧没了,人没了,房子自然也没了。
当时就有人觉得奇怪,这里是平房小院,又不是高楼大厦无处可跑,就算翻院墙也是能跑出来的,但当时一家人一个都没逃出来,都丧生在了火海中。
后来这里被去世屋主其他的亲戚继承了,然后干脆推翻重建,直接盖了个小四层楼,再往上就不行了,再往上就会被要求拆除。
新的屋子建好,但继承的房主因为不在玉兰市住,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一套房子放弃工作来这边住,于是就往外出租。
一层大概租住了好几户,共用一个客厅厨房卫生间,住不同的单间,会在这边租住的都是附近上班的年轻人,也不怕什么死过人的,要说死人,这片土地哪里没死过人。
没想到安稳没几年,又发生了一起火灾,诡异的是两场火灾时间刚刚好相隔了十年,而且是十年后的同一天,也是半夜失火。
这一次失火有人跑出来了,加上救援来得快,因为有一处消防站就在这边不远的地方,但还是死了人,住在三楼四楼的跳楼跑出来了,虽然摔得不轻,但好歹保住了命。
但住在一楼二楼的却死了,这一次死了七人。
这一下事情整个就往灵异发展了,火灾一二楼死在屋里,三四楼却逃生出来,再一想当年的火灾,死的那一家就是死在一二楼的。
这个小院也就成了附近远近闻名的凶宅。
连带着旁边的房子都受了影响,谁敢住鬼屋旁边啊,这几年周边的人都陆陆续续搬走了,不过因为舍不得这么好的地段,都把自家屋子租了出去,住是不敢住,但被一些人改建成了民宅酒吧之类的,试图用活人的热闹驱散鬼气。
这栋真正的凶宅也曾经被租出去过,做过咖啡厅,做过酒吧,还做过什么猫咖狗咖的,但做什么赔什么,最后也闲置了。
闲置了几年,就连屋主都再次换人,重新将屋子整理出来后,就低价挂牌了,是租还是卖屋主也无所谓了,反正搁置也是搁置。
但这种凶宅谁敢买啊,就连住都没人敢住,三四楼还好,一二楼那更是恨不得绕道走。
季南星察觉到这里气息很凶,暂时就没管钱非的事,他虽然穷气爆棚,但并不要命,倒是这凶宅情况有点麻烦。
他和宵野一起回了管理局,既然这里是凶宅,管理局肯定是有档案的。
管理局的程鸢对这事还有印象,见他查阅资料,在一旁道:“我记得当时咱们和玉春观有做联手超度,当时那个怨气冲天,凶得很。”
宵野好奇道:“那把亡魂超度了,应该就不会闹鬼了吧?”
程鸢笑了一声:“你们去看过那屋子吗?”
宵野摇头:“就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程鸢道:“你们进去就会看到,那栋房子一楼二楼已经封了,砖墙封得死死的,我们当时给出的建议是推平,但那时候管理局还是个刚成立不久的部门,要人没人,要经费没经费,说的话都是封建迷信,没什么信服力,根本就没人听我们的。”
宵野有些诧异:“你们超度都没把亡魂超度下去吗?”
程鸢也很无奈道:“这就是领地问题了,那是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家,我们是外来者,而且他们是供奉了土地神的,总之很麻烦。”
要是能得政府支持把那屋子推平,那屋子里横死积攒的怨气这么多年估计也能消得差不多了,可惜那时候管理局人微言轻,后来将屋子封了,一直安稳到现在,自然也就没人去没事找事旧事重提。
宵野道:“三十年前的火灾,二十年前火灾重现,那十年前呢,十年前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程鸢就算对这事有点印象,事件过去这么久也记不得那么详细了,想了想道:“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如果十年前这里又闹出灵异事件,管理局应该不会坐视不管让那院子还在。”
季南星合上管理局的资料道:“马上三十年了。”
宵野伸手将资料拿了过来,看了眼上面失火的日期:“七月十六号,今天九号了,还有七天。”
程鸢一怔,看向他们道:“你们是担心再发生一次火灾?”
宵野只是看着季南星,他接触这方面并不算多,只是觉得这个日期有点接近了,当年就是十六号发生的火灾,结果十年后又是这一天发生了火灾,那之后封了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封了房子,第二个十年没出什么事,但并不能因此保证今年也不会出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程鸢也重视了起来,认真询问道:“现在那屋子有人住吗?”
季南星点了点头:“我们知道的有一个,但我看到三楼也亮着灯,可能不止一个人住。”
程鸢道:“这件事我会上报成案件,先跟屋主联系一下。”
现在管理局可不是从前,不止有话语权,还有钱,大不了就是把房子买过来,只不过这算是最下策,毕竟不可能遇到个鬼屋就自己拿钱填平,那他们再多钱也经不起花。
这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了,季南星重新回到平安路这边,但他没有去找钱非,而是选了几个方位,在墙角下埋了符。
最后一张符埋下,一道调侃的声音响起:“这么自掏腰包,要是天师都像你这样,怕是没几个能靠这一行养活自己。”
季南星和宵野同时转头,宵野见对方是个生面孔,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微微一个跨步挡在了季南星的面前:“你是?”
何泷笑着看向季南星,招呼道:“好久不见呀小南星。”
季南星朝宵野道:“这是二队的队长,姓何,直接喊他何队就好了。”
何泷走上前,帮季南星把最后一张符埋好,道:“是埋了八方位吗?”
季南星点头,道:“这个案子是你来处理?”
何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也只有我适合了,不过上面怕我经验不足,所以到时候会有暮队来帮忙,不过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嘛,我就先来看看,果然凶得厉害。”
何泷是道家出身,全家都是干这一行的,他叔叔还是玉春观很有名的道长,而他也是天生阴阳眼,当初胡小蝶黑令旗事件,何泷还跟着一起亲眼围观过,后来他被借调到别的市,前不久才回来。
经验不足肯定是不太可能,真要经验不足也不可能做上二队的队长,这话也不过是他想要跟暮春队长共事的借口。
不过何泷每次接手的确都是一些大案,所以他申请让暮队从旁协助,只要暮队手上没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一般都会顺着他的意思来。
大概是何泷总在暮春跟前表现得不着调,暮春的确不放心他处理事情,哪怕他已经当了很久的队长,在暮春眼里,何泷还是曾经那个跟在他身边队长前队长后,一个没看住就闯祸的小混蛋。
看着何泷,季南星突然觉得他跟宵野有点像,都是表面看起来不着调,但实际比谁都靠谱。
这么一想,季南星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可就让宵野如临大敌了,他家季闹闹向来清清冷冷,就连跟几次合作过的队长他都很少一见到人就直接笑的,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何泷一见面就让他笑了,可把宵野吓得不轻。
一边偷偷用打量的目光观察何泷,长得还行,比他白点,但个子没他高,眼睛也没他大,跟他一样也是个天然卷,但似乎比他更卷一点,脑袋后面还扎了个小揪揪,看着有些油腻,难道季闹闹喜欢这款?
一边又悄悄往季南星旁边靠了靠,然后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这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然我们找个吃夜宵的地方边吃边聊?”
那一脸戒备的样子,和充满了占有欲的动作,何泷哪能不懂,只是见季南星似乎很习惯对方的亲近,任由对方靠近,顿时有些意味不明地挑眉道:“宵夜就不吃了,我还要去查第一任屋主的资料,你们这边有什么发现随时跟我联系,走了。”
说完就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季南星看向宵野:“你饿了?我们不是刚吃完东西。”
宵野:“没有,那不是跟人家客气一下吗,走了走了,好多蚊子。”
季南星纠正道:“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很少有蚊虫。”
宵野一边拉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一边道:“那就是我身上阳气重,少数那些蚊虫喜欢往我身边凑?”
两人就阴气重的地方到底有没有蚊虫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一直争辩回了家,宵野十分狗腿地给季南星倒了一杯水:“渴了吧,慢点喝,冰水喝太猛会胃疼。”
季南星只是睨了宵野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默默喝着水,然后反思自己仿佛被下了降头一般的幼稚,一转头,看到谢盼儿正踮着脚转圈。
自从在那边遇到黎鸿谦这个鬼之后,谢盼儿就不敢单独回去了,她怕又有鬼找上门,觉得还是留在小天师身边比较安全。
但她每天晚上都会飘过去看她的小姐妹跳舞,等把那个女孩送回家之后谢盼儿才会回来。
看着时间,季南星道:“今天怎么不去看你朋友跳舞了?”
谢盼儿依旧踮脚转着圈:“她家今天有晚宴,她今天出不来,那个黎鸿谦的事处理完了吗?”
季南星嗯了一声:“处理完了,已经被带走了。”
谢盼儿也不转圈了,诧异地啊了一声:“他被带走?那个占据他身体的鬼呢?”
季南星:“留下了。”
谢盼儿微微张了张嘴巴:“还能这样啊。”
季南星只是看了她一眼:“别多想,那是人家功德换来的机缘,且死后一样会有清算的代价,而且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是不可复制的。”
谢盼儿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随便一想,我也知道这种事哪能那么幸运地发生在我身上,不过那个黎鸿谦到底是为什么啊,那不是那他爸妈吗,竟然真的都不要他吗?”
这也太令人伤心了,自己的存在被否定,别人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却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和认同,就算她也不喜欢黎鸿谦,却也觉得委屈。
听着他们谈话,宵野插话道:“那是因为他先不做人啊,他做鬼这两个月想的可不是回去的办法,而是怎么杀掉他父母兄妹,好独占家产,你要是有这样的家人,你能接受?”
谢盼儿咦了一声,无比嫌弃:“就说看他不是个好东西的样子,没想到这么狠毒,那这事处理完了你们是不是就放假了?你们放假还出去旅游吗?”
季南星放下空杯子:“有新的案子了,先忙完手上的事再说吧,我去洗澡了。”
谢盼儿双手捧脸看着他们:“你们好忙啊,突然觉得当鬼好无聊,都没什么朋友玩。”
就连她新认识的小姐妹,虽然知道她的存在却看不见她,她们也没办法交谈,实在是可惜。
宵野走到客厅,将几本暑假作业翻找了出来:“时间很多很无聊?”
看着宵野手上拿的东西,谢盼儿一脸控诉:“你们这些凶残的活人,再见!”
她说完就想跑,宵野道:“你之前一直看的那个名叫云上涧的店铺好像有上新,还不便宜,定制款四五千一套。”
准备飘走的谢盼儿闻言收回了脚,双眼晶亮地看着宵野:“你给我买?”
宵野敲了敲作业本。
谢盼儿豪气道:“小菜一碟,你们的作业姐全包了!”
季南星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宵野坐在飘窗上抱着手机打游戏,道:“你又忽悠着她写作业,暑假作业也不多,很快就能写完了。”
除了语文作业字数多一点,其他的基本都是一眼能看出答案的题,写起来都不用过脑子。
宵野连忙放下手机,把他压在床边坐下:“干嘛不吹干了再出来,开着空调,冷气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季南星:“我身体很好。”
宵野赶紧呸呸了两声,还抓着他的手摸木头:“这种话可不兴说,亏你还是天师呢,不知道有些话说了容易犯忌讳吗。”
季南星笑了一下,他身边的人好像都有这么一个过程,从不信这些到比他还迷信,比如宵野,比如现在几乎要将城隍爷认作干爹的蒋棠棠,一个比一个迷信。
等把季南星的头发吹干,宵野把他转了个圈让他面对自己,然后问道:“今天那个何队,你们关系很好?”
季南星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何泷,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太熟,没接触过几次。”
他们这边管理局三大队,暮春是一队的,也是最先成立的,手下不少有本事的骨干天师。
二队何泷,手里大多数都是各道观送来历练的。
三队叶君行,手下半路天师比较多。
他跟暮队和叶队接触比较多,像二队这种人际关系比较复杂的,还真没接触过几次。
宵野哦了一声,又道:“那他比较合你眼缘?”
季南星不解:“为什么会这么说?”
宵野不敢直白说自己吃醋了,但又忍不住想要多确定一些,于是有些别别扭扭:“我看你对他态度很亲近的样子。”
季南星想了想自己对何泷的态度,有些疑惑:“有很亲近?”
宵野想说你都对他笑了,还不是那种客气礼貌地笑,而是发自内心地笑,这还不够亲近吗。
但他忍住了,盯着季南星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看他没有任何心虚闪躲的样子,宵野这才屈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我去洗澡了。”
莫名其妙被弹了个脑崩的季南星摸了摸额头,整个一头雾水的。
第二天是周末,钱非不用上班,他们公司并不是人人都能双休的,需要忙到单休的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部门,像他这种策划部基本没什么事,一般情况都是双休。
所以昨天晚上他买了不少打折的东西,这两天在家里吃完也就差不多了,反正上班可以吃食堂,他们公司的食堂有一说一,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刚把几道菜洗好,准备丢一块火锅底料煮个简易版麻辣烫将午餐混过去的时候,钱非就听到有人敲门。
他赶紧把炉子关掉去开门,然后就看到两个帅惨了的年轻人,帅到他第一反应是有什么明星拍摄组上门了,还往他们身后看了看,见只有他们,这才道:“你们找谁?”
宵野笑着道:“找你,钱非钱先生。”
说着拎起手里的水果示意了一下他们可不是空手上门:“可以进去聊聊吗?”
钱非下意识侧开身让他们进屋了。
季南星打量着他住的屋子,这一层虽然被露台占了一点面积,但整个屋子也不算小,客厅很大,有厨房有卫生间,房间也只做了一间,大概是因为租住,所以屋里的东西并不多,收拾的很干净,看着就很宽敞。
只不过明明是个四面无遮挡的房子,窗户也开得很大,但无论是客厅还是房间光线都很昏暗,外面的阳光进不来,哪怕是白天也需要开灯。
钱非给他们拿了两瓶可乐,他家里只有茶包,还是公司顺回来的那种,咖啡是没有的,可乐还是他蹲直播间一分钱抢到的,要不然用来招待的只有烧开的冷白开了。
为了省电,钱非只有晚上开灯,但既然来了客人总不能黑漆漆的,将客厅的灯打开后,钱非又问了一遍:“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
季南星道:“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钱非疑惑地啊了一声,他住多久关他们什么事?
想是这么想,但人家礼礼貌貌地问,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道:“差不多有两年多了,怎么了?”
季南星:“你这两年来运气是不是变得很好?”
钱非惊讶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又皱眉道:“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季南星:“我是天师,看到你满身穷气,觉得有点奇怪,就想来看看,结果一来发现你这里是个凶宅,凶得厉害。”
钱非只听过天师,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更是难以想象天师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人,不过这两件事都被说对了,他穷命,以及这里是凶宅,虽然后者通过网上就能查到。
不过钱非也没觉得对方是个骗子,他都是个这么穷的命了,还能骗他什么呢:“我的确是个天生穷命,这里也确实是个凶宅,但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也没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我都这么穷了,估计鬼看到我都要绕道走吧。”
钱非说完又有些好奇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年运气很好?这也能看出来?我跟你们说,我运气好是因为我欠了外债,欠了好几十万,我呢是个天生漏财命,兜不住财,只有欠钱才能过得好,手里要是有钱就会倒大霉。”
所以不管是有真本事还是想来骗他什么,他就两个字,没钱。
季南星也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以为你是欠了外债所以这两年才会运气好?”
钱非:“难道不是吗?”
季南星:“当然不是。”
在钱非诧异的目光中,季南星道:“因为你是三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死去屋主的孩子,你回来了,所以你运气变好了,因为他们都在帮你压着你的穷命。”
第 147 章
◎回家◎
季南星的话差点没让钱非笑出声,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这两人可能是有点真本事,毕竟把他的事差不多都说对了,但要说他是屋主的孩子,这不用想也知道是个骗子。
说他是死去屋主的孩子,怎么不直接说他是被烧死的那个屋主投胎转世呢,那他还说不定能信个几分。
他有父有母,有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除了命格穷一点,他从小到大的环境都十分的秩序而简单。
从牙牙学语,到上幼儿园,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然后考上高中大学,毕业后工作,除了本该在这个年龄结婚生子因为太穷没找到媳妇,其他的每一段人生都有走过的印记。
到现在家里都还能翻出他一岁生日的录像带呢,说他是屋主的孩子,这不搞笑呢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骗子,比起揭穿他,钱非更想听听看他接下来的骗术,于是笑着道:“那照你这么说,这房子是不是就该是我的啊?真要这样,那我可就发财了,能有这么一套小院,我连班都不用上就能直接躺平了。”
听着钱非的话,看他的反应,季南星就知道他不相信,不过也是,这种事的确很难让人相信。
钱非是死去屋主孩子这事季南星都觉得有些诧异,世上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但他相信自己灵眼看出的因果线。
一旁的宵野都有些诧异,更是仔细去看钱非的长相。
看他这样,钱非笑着道:“你们来之前都不对一下话术?”
宵野挑眉:“你觉得我们在骗你?你都这么穷了,我们能骗你什么。”
钱非笑了一声:“对啊,我也很好奇你们能骗我什么,要不直接点,你们说出目的,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完成KPI?”
季南星让宵野将部分资料的复印件拿给钱非:“三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二十年前发生过第二次大火,这些信息网上都能查到,十年前这里也出过事故,只不过这件事闹得不大,网上倒是没多少消息。”
钱非:“十年前也出过事?出过什么事?”
季南星:“第二次大火发生后,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管理局过来看过,也判定这里是凶宅,原本是想要将这里推平,但屋主不同意,最后经过协商,将一二楼最凶的地方封起来,但后来屋主又私自拆了,并且将小院租出去给人做生意,结果做什么亏什么,十年前的这个月这里正好是一家即将倒闭的狗咖最后清算,除了几只狗,当晚屋里并没有人。”
钱非:“所以就没出事?”
季南星道:“出事了,狗死了,好几只狗都死了,被烧死的,开店的老板吓坏了,屋主也吓坏了,就又把一二楼重新封了起来,然后把三四楼对外出租,现在马上就到十六号了。”
有些事情的确对上了,当初他会租这里完全是因为便宜,中介公司带他来看房子的时候还特地指着一二楼说过,这两层屋子很凶,所以被封了,但三四楼没出过事,让他别担心。
当时就说一二楼还是这几年刚重新封过,说安全得很。
一二楼现在整个被砖墙封住,从三楼直接开始搭建平台,所以从另一边上楼梯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个平台,加上这里的租金实在是便宜,中介又说住在楼上的没出过事,他就想着试一试。
刚住进来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毛毛的,稍微有点声音他都草木皆兵,但慢慢地他也就适应了,住了两年多从未出过什么离奇事件,对于凶宅这事他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这么便宜又这么大的屋子,简直跟白捡,反正也没出过事,他也就住到了现在。
看钱非脸色有些白白的,季南星道:“不过你放心,这种悲剧不会再发生,一二楼已经被封了,等到六天后会有人将这边打围,不会让活人误入,你还有楼下居住的人会被暂时请离。”
钱非看着他:“所以只要十六号这里没有人,就不会出事?”
季南星点头:“可以这么认为。”
这里死去的亡魂因为执念成了地缚灵,地缚灵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影响到活人,但看这里几次出事的时间,那些地缚灵恐怕并没有害人的心思,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隔十年都会发生一次场景重现。
可能是被这里的地段和磁场影响,这隔十年一次的场景重现也会将出现在这里的活人卷进去,这卷入了重现的场景,如果不能保持冷静,稍微被影响到一点点,那就是真的在过去的场景里被烧死了。
二十年前那场火灾就是这样发生的,他们受到过去的场景影响,以为自己真的置身在火灾中,于是拼命往外逃,这过程中不慎弄倒了什么真的引起了火灾。
但一二楼的人被困在过去的场景里,哪怕大门就在那边,他们看不到,自然逃不出去,最后被生生烧死。
而三四楼虽然也被影响到,但当初那场火灾发生的时候三楼没有住人,甚至都没有搭建起四楼,所以楼上的人逃出来了。
十年前没有发生火灾,但却死了很多狗,估计当时在一二楼的狗就是被卷入了过去的场景里,于是没有火灾,它们也被烧死了。
宵野左右看了看,从昨天到现在季闹闹都跟他在一起,他也没见季闹闹去查什么资料,今天这一来,就连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都知道了,忍不住问道:“你是看到了吗?”
季南星:“是听到了,人和狗被烧死的惨叫声。”
还有这里不同寻常的热,别人能感受到的是凶宅的阴冷,而他感受到的是火灾的灼热,当然不可能真的像是起火的热度,却也没空调房里那么凉爽。
钱非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就在这时桌上的一个小摆件倒了,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吓得钱非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我艹@#¥%%……”
一阵脏话输出完,然后看向沙发上两个表情淡定看着他的少年人,钱非捂着受惊不小的小心脏道:“不好意思,有点反应过度了,那什么,你们来就是想要告诉我十六号别待在这里是吧,行,到时候我保证不会待在这里,我去酒店住两天。”
不管怎么样,也就是在外面住两天的事,他可不是头铁的人,该认怂就认怂。
季南星道:“到时候会有管理局来安排你们,我来原本是想要看看你的穷气,正常来说你这么穷气环绕的,是很难有一份稳定的高薪工作的,但你工作稳定却又穷困潦倒,很矛盾。”
钱非哦了一声,比起住鬼屋,漏财命对他来说都好像没那么重要了,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了,也没抱什么指望道:“那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季南星:“看出来了啊,刚刚不是说了,因为你是屋主的孩子,所以你住在这里这两年才会顺风顺水,他们在帮你压着你的穷,至于你的命格,你的确是天生漏财命,但也不是不能化解,可你大难不死,已经用尽了你自身的运气,现在差不多相当于无解了。”
钱非张了张嘴,对于自己是死去屋主孩子这件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斩钉截铁地质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有爸妈,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家人健在。”
季南星给他写了个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三十年前火灾死在这里的人已经成了地缚灵,他们是意外死亡,虽有执念,但并不想害人,而这里的地缚之力也是因他们的执念而起,至于二十年前死在这里的人是含怨而死,他们也被束缚在这里,但跟你那些亲人不一样,他们只是租客,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所以想要抓替死鬼。”
宵野在一旁解释道:“替死鬼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他们被困在这里无法超生,于是想要抓一个活人替自己留在这里,这样他们就能离开这个困住他们的地方了。”
钱非道:“你们的意思是,三十年前死的那些人不凶,凶的是二十年前死的那几人?”
季南星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钱非:“那你是让我搬家的意思吗?”
他在心里盘算着那些欠的钱,搬家的话也只能往远一点的地方搬了,这样通勤时间就会增加,但为了小命着想,他也不是不能听劝。
季南星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又回到了这里,我觉得你或许就是他们的执念,只要消除他们的执念,这里的地缚之力自然就会被破除,到时候我们就能把亡魂都送走,以后他们也不必再承受场景重现的痛苦,但这就需要你的配合。”
钱非皱眉:“怎么配合?”
季南星:“十六号那晚留在这里。”
钱非失声了好一会儿,几次张嘴然后又无语地闭上,前面说了那么多话让他走,现在又让他留下?更何况,如果他不是屋主的孩子,留在这里不是找死吗。
而且就算他是,那人都死了,鬼还能理智吗,那是鬼啊,还是出现在自己死亡场景重现里的鬼,想想都可怕好吗。
钱非直接摇头:“不要,我怕死,到时候我会离开,我会尽快找个房子搬走。”
他的话音刚落,窗外就吹进来一阵风,那阵风很轻缓,但很冷,冷得宵野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立起的鸡皮疙瘩。
他虽然听不到,但莫名感受到那阵风好像有点悲伤,像谁在哭一样。
宵野阳气这么强的人都能感受到,更不用说钱非了,比宵野感受更强烈的是,钱非这一瞬间竟然莫名有些想哭。
就在他晃神的时候,季南星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钱非道:“到时候你有了决定可以给我打电话。”
看着桌上写着电话的纸条,钱非没吭声,但心里却已经有些动摇了,甚至在想要不要找天回家问问,至少确定一下。
只不过他一面有所怀疑,一面又忍不住否定自己的怀疑,他是有爸妈的,所以屋主跟他的关系又怎么可能呢,这么狗血又离奇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平平无奇的他身上。
而那个自称天师的小男生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道:“你如果想要回去确认,到时候直接跟人事请事假,给你一个星期的假期,不扣你工资。”
钱非眨了眨眼,想说您哪位,还能管到他们人事头上了,事假啊,扣不扣工资公司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哪里是别人说了算的。
季南星说完就走了,宵野朝钱非挥了挥手也跟了上去。
两人坐到车上后宵野才道:“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季南星:“会帮忙。”
钱非一看就是那种不缺爱的孩子,虽然他命格很穷,但他对于金钱却并不执着,这是因为他对生活是有底气的,而这份底气就是来源于爱。
不缺爱的孩子比较容易形成两种性格,一种性格稳定,就像钱非这种,欠债几十万,还是被人拖累到欠债,却也没有怨天尤人,这是因为爱而生成的强大内核。
还有一种则是比较凉薄自私,这种凉薄自私并非贬义,而是这种人更懂得取悦自己,对外物比较淡漠,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如果钱非是后者,他可能不会去管这件事,只要影响不到他,他只会图省事地搬家走人,但他是前者,所以季南星可以很确定,他会帮忙,帮他那群从未见过面的亲人超脱。
季南星他们走后钱非重新打开了炉子,将准备好的食材一一丢进去,简单做了个麻辣烫,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就吃不下去了,胸口胀胀的,不知从哪里蔓延出来的悲伤一下子将他包裹了起来。
尤其是想到那个天师说的话。
“因为你是三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死去屋主的孩子,你回来了,所以你运气变好了,因为他们都在帮你压着你的穷命。”
他回来了,所以他这两年无比顺利,因为他们在帮他压着穷命。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当屋里空了下来,他就突然难过了起来。
钱非决定他要回去问一问,刚好今天还能买到机票,他老家也不是什么很大的省市,也没什么旅游的地方,现在买也来得及。
只不过回去后也不一定能当天往返,以防万一他还是事先请个假好了。
住得离公司近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十分钟走到公司,他们这个部门都双休了,他给自己的上司发了个微信,上司批了假,让他直接递交事假申请给人事。
钱非盘算了一下,今天回去,明天在家一天,请个周一,免得明天来不及回来,一天应该差不多就够了,于是只打算请一天。
将申请单拿去人事的时候,那人看了眼他的申请单,转身从抽屉里拿了个外派单给他:“上面说了,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给你转成外派学习,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对同事乱说知道吗。”
钱非傻愣愣啊了一声,从人事出来的时候人都是蒙蒙的,所以那两人到底是谁啊,说给他一周不扣工资竟然真的给他一周。
蒙头蒙脑过后,钱非突然就有些心慌起来,那两人的能量这么大,竟然还能插手他们公司的事,那骗他这么一个小人物干什么呢,如果不是骗他的,也就是他们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回老家的路上钱非整个心神不宁,一直到看到熟悉的街道,听着熟悉的方言,钱非才又冷静了下来,怕什么呢,不管他是不是亲生的,爸妈永远都是他爸妈,他也永远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大孙子。
钱非家住的还是楼梯房,六层高,楼梯上去一左一右两户,整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楼栋之间一排排高耸的大树遮挡,小区的中间还有个小球场,打打篮球踢踢足球,一旁还有乒乓球台,各种老年活动中心。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住在这儿,后来是上大学考去了玉兰市,又觉得那边的工资比较高,这才留了下来。
老家这边有住房,物价也低,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如果回来他也能轻松不少,但后来是因为背了债,还不敢跟家里人说,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外面了。
拖着行李箱从小区进来,好多看着他长大的大爷大妈都跟他打招呼,一声声喊着小非,又好奇他怎么现在不年不节地回来。
钱非笑着道:“公司放了年假,回来休息几天。”
那大妈摇着大蒲扇笑呵呵道:“你外婆在家呢,刚上去,他们还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吧,都没听说呢。”
钱非道:“不知道呢,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旁人就有人乐呵道:“那你外婆要高兴死了,天天念叨着你呢,快回去吧。”
钱非诶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往家走,一层层上楼梯,站到熟悉的大门前,钱非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外公外婆我回来啦!”
听到声音,正在做饭的外婆连忙跑了出来,一看到大外孙高兴得不得了:“小非啊!快让外婆看看,都瘦了!你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你等等我给你外公打电话,他在后面下棋呢。”
钱非连忙道:“不忙,这不还早呢,等外公下完棋自然就回来了。”
外婆却不听他的,拿出手机眯着眼,在放到最大字体的屏幕上找到老伴儿的名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你快收收你的棋盘子,小非回来了,你去路口那家卤味店买点小非爱吃的卤鸭腿和卤鸭头,快点啊,等着你回来吃饭呢。”
钱非将行李箱放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走到厨房,看洗好的菜还在沥水篮里,便抖了抖水:“就炒这一个菜吗?”
外婆哪舍得大孙子一回来就做事,只把人往外赶:“还有个猪骨汤,等下你外公买点卤味回来,你还想吃什么,明天外婆去给你买!”
钱非左右看了看,在冰箱里拿了一串葡萄慢慢吃着,一边道:“我爸妈今天还加班啊。”
外婆道:“你妈晚上十点多才下班,你爸估计今天能早点,只不过最近他们社区在排查什么电动车进楼道,什么安全隐患的,都忙了好几天了。”
钱非满嘴葡萄地点点头,他爸妈的工作都很普通,妈妈熬了这么多年,前几年升了护士长,每天累得够呛,最渴望事情就是早日退休。
他爸在街道办上班,算是编制,虽然工资低,但事少清闲,平时会多看顾一些家里,但一遇到事,那也是各种忙,尤其是每年各种安全隐患排查的时候,算是他们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了。
外婆不让钱非插手,厨房也小,多个人就比较转不开了,钱非也不想碍事,就先回屋里整理东西。
他人虽然不在家,但房间一直都有打扫,干净整洁的也没多少灰尘,只是床单被套肯定要换一换。
看着桌上暖桌玻璃下压着的各种全家福照片,从他婴儿起到大学毕业的,一张张都是回忆。
这样的家庭,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父母不是他亲生的,这让钱非怎么能相信,更何况他跟他爸长得还是有点像的,尤其是眉毛,他的眉尾有一撮是打结的,他爸也是,谁看不说他们是父子。
外公很快拎着卤味回来了,抱着钱非又是一阵亲热,拉着他各种问在外面好不好,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钱够不够花,还说他们的退休金都给他攒着呢。
知道他自己留不住钱,但没关系,要是找了女朋友,就把女朋友带回来,要是谈得好,以后结婚了就买个房子记在女方名下,这样就不会妨碍到他什么了。
看着这么为他打算的家人,钱非又开始怀疑那小天师话里的真实性了。
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老爸先回来了,看到儿子坐在沙发上陪着岳父岳母看电视,钱爸还愣了一下:“臭小子,你回来怎么不跟我打电话,知道你回来了我今天就早点走了。”
钱非笑嘻嘻道:“知道你忙呢,我回来休年假,可以待好几天的。”
钱爸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笑得牙不见眼的:“你还没跟你妈说吧。”
钱非道:“没啊,老妈不是十点下班吗,还早,老爸你吃了吗?”
钱爸放下包:“还没,还有吃的没?”
外婆起身道:“有,我把汤热一下,还有一点卤味。”
钱非连忙把外婆按住:“别忙了,爸我们出去吃吧,吃烧烤小龙虾去,吃完了顺便去接老妈。”
钱爸看到儿子就高兴,自然是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屁股都还没往椅子上坐一下,又立刻换上外出的鞋:“走!老爸请客!”
爷儿俩乐呵呵往外走,他们小区侧门有一条街的大排档,每到晚上都很热闹,这个时间过来有空调的室内基本坐满了,但坐外面也行,大风扇吹着倒也不会太热。
钱非吃了晚饭,说出来吃也只是想先单独跟老爸谈谈,所以随便点了一些烤串,又点了两种口味的小龙虾也就差不多了。
钱爸还叫了几瓶冰啤酒,当父母的,最高兴的不就是能看到孩子在眼前,这人一高兴也就忍不住想要喝点。
钱非给他爸倒了一杯啤酒,烤串和菜都还没上来,钱爸正准备问钱非在玉兰市过得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利,要是实在不行不如回家来,就听钱非道:“爸,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钱爸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脑子一蒙,心里也顿时一个咯噔。
第 148 章
◎那些过往◎
大排档很热闹,一些店老板有的直接站在街边炒菜,那大火烹炒的声音热闹得很,还有一些人喝酒上了头说话都扯着嗓子喊,在这个很寻常的夜晚,上演着很平常的烟火气。
但在这份热闹中,钱爸却浑身都僵硬了,脑子嗡嗡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耳朵根本听不见其他,甚至一度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
看到老爸这样的反应,钱非也是脑子发蒙,竟然是真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闷了一口冰啤酒,努力让这件事显得不那么重要:“爸,我想知道当年是发生了什么事。”
钱爸也拿着酒杯喝了一口,笑了一声道:“你瞎说什么呢,你不是我们亲生的还是我们捡来的不成,你看看咱父子俩一样的眉毛。”
说着还指了指眉尾那一撮纠缠在一起的眉毛。
自己的家人钱非怎么可能不了解,刚刚老爸的反应就基本给了他答案了,钱非道:“爸,你就告诉我吧,这事就咱父子知道,我不会说的,我都这么大了,是不是亲生有没有血缘那都不重要了,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儿子孙子。”
钱爸沉默着喝了几口酒,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钱非:“我的漏财命你们是知道的,想要攒点钱都攒不住,每个月只能透支才能保平安,然后为了平衡开支,我租了个地段很好但很便宜的房子,平安路十八号。”
钱爸听到这地址,手一软,拿着的酒杯直接倒在了桌上,啤酒洒了满桌。
钱非抽了纸巾将桌面擦了擦,然后道:“这两年我生活突然就顺了很多,不再倒霉,然后有个懂这方面的天师来找我,他原本是来处理凶宅的,然后看到了我,就说我这两年这么顺是因为凶宅里面当年被烧死的人是我的亲人,他们在保佑我。”
钱非看了眼老爸,没说那天师想让他帮忙超度,也没说那宅子十六号会要人命的事,只道:“我不相信他说的,我怎么可能会不是你们亲生的呢,但那个天师说很快就是他们的忌日了,如果能有亲人拜祭多少能安慰一下亡魂。”
老板端来了一盘烤串打破了钱爸的沉默,看着桌上散发着孜然香味的烤串,又看了看对面撸着烤串的儿子,钱爸道:“当年火灾里死去的那些,的确是你亲生父母。”
钱非拿着烤串的手顿在半空,嘴里也瞬间变得没了滋味,竟然是真的,哪怕刚刚老爸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但亲耳听到真相,钱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血缘对他来说并不是多重要的事,这么多年家人之间的感情才最重要,如果他的亲生父母还活着,他的感触或许还没这么深。
但他们不在了,机缘巧合他竟然住回了老家,而他那些死去的亲人成了火海亡魂,还在他住进去之后帮他压住穷命,这感触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这事既然开了口了,那也就没必要掖着藏着了,钱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下,然后道:“要说起来你跟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要不然咱俩怎么会有父子相。”
“你爷爷跟你亲爷爷是亲兄弟,小时候住一个院子,就是平安路十八号,长大之后各自成家,那个院子被你太爷爷给了你亲爷爷,我们一家没要房子,只拿了钱,算是分了家吧。”
说起当年的事,钱爸没忍住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缓了缓旧事重提的复杂心情道:“差不多在我七岁那年,你爸掉进河里,我给捞上来的,当时大冬天的,我们俩都冻得不轻,差点烧成肺炎,还在医院打了几天的针,也就是那次进医院才发现我这身体有些发育不良,不影响生活,说白了就是可能不能生育。”
当时医院这边告诉他们家他的情况,对他们家来说简直天都塌了,那时候刚开始实行计划生育,再想要一个都晚了。
这种晴天霹雳的事发生,整个钱家都愁云惨雾的,这也是为什么爷爷把房子给了老大家,把钱给了他们家,那时候房子不值钱,好多空屋都没人住,钱才重要,把钱给他们家也是为了给他治病。
钱非的亲爹,也就是他堂哥比他大两岁,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懂事得早,看他们家这情况,就说以后他生了孩子就给他们家一个,总归不会让他后继无人没人养老送终。
当时他们的爷爷奶奶也是跟他堂哥一家这么商量的,甚至包括后来堂哥结婚,也跟嫂子提前说了这事,就说要两个孩子,给他一个,他这辈子没孩子抱养别人家的还不如抱养自家的。
当时都说得好好的,他还想着以后在堂哥家附近买套房子,离得近,对堂哥和嫂子也是一点安慰。
但他妈却不这么想,怕把孩子养大了,血亲毕竟是血亲,到时候不认他了怎么办。
钱爸道:“后来我跟你妈认识了,你妈那时候还是个实习小护士,我俩互有好感,那时候也不像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还能试管共精,我跟你妈说明了情况,你妈妈刚开始自然是介意的,但后来又觉得孩子嘛,以后抱一个养大了也是跟自己亲的,她不介意我,还跟我结了婚。”
“我跟你妈结婚的第二年,你亲爸才结婚,当时说好,他们要的第二个孩子给我,怕第一个初为人母的舍不得,你上头还有个姐姐,他们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小名叫甜妞,特别可爱,过了两年才有了你,那时候还在计划生育阶段,不让第二个,还是躲回乡下生的,你也知道那个年代传宗接代的思想有多重,一个儿子他们怎么舍得。”
钱非道:“我亲爹反悔了?”
钱爸摇头:“那倒没有,是你亲外婆家反悔了,怕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孩,以后你亲妈在家里没地位,还说反正都是给孩子,不如把丫头给我,能有个孩子我就很高兴了,哪里在意是儿子还是丫头,只是当时甜妞都三岁了,已经会认人了,你奶奶不愿意,说想要打小养才亲。”
钱非忍不住问:“后来呢,他们怎么同意把我给你们的?”
钱爸道:“不同意,是你太奶奶和你亲爸偷偷抱给我的,让我抱着你赶紧走,他们想着,你爸你妈都还能生,以后再要一个,也就是交一点罚款的事,我当时本就犹豫,但你在我怀里,那么一点小,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你妈抱着你,稀罕得不行,一看我她就哭,说舍不得把你还回去,我就狠狠心,咬着牙带着你们回了你妈老家,也就是你外公外婆这里。”
这事想想当时他们家还挺混蛋的,甚至包括钱非的亲爸,他堂哥,他或许是为了报恩,也的确是个好哥哥,但却不是个好丈夫,偷偷抱走孩子,孩子的亲妈怎么受得了。
而他也贪心自私了这么一回,所以这么多年,他对钱非是又爱又愧疚,恨不得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补偿,就怕孩子跟了他委屈了孩子,就怕爱给少了,让他哥嫂死了都不安心。
钱爸提起当年的事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结果我在这边刚安定下来,你亲叔叔就找来了,你还有个亲叔,这也是他们家愿意给我一个孩子的原因,我家就我一个,你亲爸家是两个。”
钱非:“是他们出事了吗?”
钱爸点头:“我才知道我们离开的第二天,家里失火烧起来了,都没了,一家子,还有当时留在这边你外婆他们一家,我把你留在这边回去办了丧事,你亲叔说房子给他,他以后就不会再去找我,也不会说穿你的身世,要不然按照继承,那屋子本来是该你继承。”
那时候房子过户没现在这么麻烦,他爷爷分家直接把那个院子过户给了堂哥,然后把藏着的几根金条给了堂弟,然后把家里的存款给了他。
孙子辈的也就他们三个,分配上倒是没什么不公平的,只是堂哥一死,堂哥名下的房子自然该是他儿子继承,还轮不到兄弟,但如果没有儿子,那自然就是亲弟弟继承。
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钱老三可不想抱这么个麻烦回去,当时钱老三还没结婚,要是先有了娃那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反正孩子有人要,那就拿房子当封口费,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这么多年,每年祭扫钱爸都是偷偷一个人回去,平安路那边的旧房子他更是一直没敢去,就怕碰到钱非的亲叔钱老三。
后来钱非考去了玉兰,他还一直担心钱非会跟人遇上,但又觉得城市那么大,未必能碰上。
结果没想到兜兜转转的,钱非竟然租回了自家屋子,那也算他们钱家老宅了。
至于屋子凶宅闹鬼这事钱爸还真不知道,他们当年网络可不如现在这么发达,从外界获得资讯只有纸质报纸和电视新闻,现在网络发达了,但他们年纪也大了,这新闻推送也不可能给他们这群老家伙们推送什么鬼屋信息。
把当年的事情说完,钱爸长叹一口气:“这事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我一直怕哪天你回来说恨我,恨我把你从你亲生父母身边抱走,那天晚上的火灾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因为我抱走孩子所以家里闹了起来,这才打翻了什么东西弄出的火灾。”
钱爸连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眼泪,那也是他的亲人啊,亲爷爷奶奶,大伯堂哥,都没了,全都没了。
钱非道:“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是我爸呀。”
钱爸看着儿子,越发止不住眼泪了。
钱非好笑道:“多大人了还哭,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再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了,我是你儿子,永远都是,咱父子俩的感情又不是单靠血缘,再说了,又不是没血缘,对吧,别哭了,快吃串,再不吃都冷了。”
这事刚被钱非问出来的时候钱爸的确是有些蒙又有些慌,但说开后反而舒坦了,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事一下子就松开了。
看钱非对这事的反应不大的样子,钱爸也跟着安下心来,以前觉得天大的事,真临到头好像也就这样了。
想了想,钱爸道:“今年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这些年我只在过年期间抽空去一趟,都还没在他们的忌日去拜祭过。”
回去也只是去墓园上坟,老宅那边钱爸一直没敢回去,怕触景生情,也怕碰到钱非的亲叔。
一听这话钱非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今年可不兴去,根据那个天师说,今年是第三个十年,每十年那凶宅都会闹一次大动静,他爸要是去了,把他那些过世的亲人更加刺激到了怎么办。
钱非放下筷子,戴着手套开始剥虾,一边装作很自然道:“那可不行,我这时候回来,然后你这时候跟我去玉兰,我妈那是什么人啊。心细如发慧眼如炬啊,你这时候要是跟我去玉兰,那不是妥妥告诉她我知道这事了吗,说好了这事就我们知道,绝对不能跟家里说的。”
钱爸一想也是,他这要是去了,只怕全家都知道钱非知道了,虽然钱非自己不在意,但这事说了跟没说差别还是很大的,肯定是能不说就不说。
钱非将剥好的虾肉单独放在打包盒里道:“我去就行了,墓园的地址到时候你给我一个,我去扫扫墓。”
钱爸点头,又问道:“你刚刚说有个天师说他们给你压穷命了?”
钱非笑着道:“是啊,这两年我可顺了,项目干啥啥成,就像今天,我打算回来,刚好最后一张特价机票被我抢到了,顺利吧。”
钱爸道:“那真是他们在保佑你了,你亲爸妈都是很好的人,还有你太爷太奶,都很明事理,你小叔人也不坏,他那时候还没结婚,肯定是带不了你,也知道我不会把你给他,所以就要了房子,也算是安了我的心。”
钱非道:“那我小叔现在在哪儿?”
钱爸摇头:“不知道,这么多年就没联系过,你现在不是住在十八号吗?”
钱非:“是啊,但是是通过中介租的房子,屋主好像是个女的。”
钱爸哦了一声:“有可能是你婶婶,又或者是你小叔的孩子吧,早知道你今后会留在玉兰,当初我们家那套房子也就不卖了。”
钱非有些诧异:“我们家在玉兰还有房子呢?”
钱爸:“那肯定有啊,就是没有十八号院那么大,不过都在那一片,那边当时还有好多老邻居,我们家的事稍微熟一点的邻居都知道,当时就怕他们乱说什么被你听到了,就干脆卖了房子,到你外公外婆这边来定居了。”
钱非一脸肉痛:“要是房子没卖,我是不是也能算是资产千万一族了?”
钱爸也挺可惜:“谁能想到当初那么穷的地方,跟个贫民窟一样,现在发展得这么好。”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齐齐叹气:“唉”
医院侧门,差不多刚过十点,就有几个拎着包的女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眼尖,老远就看到路口的人,朝着旁边的人道:“璐姐,那是不是你老公啊?”
万璐眯眼看了看,身形有点像,但不太确定:“可能是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老公没认出来,儿子她倒是认出来了,有些惊喜喊道:“小非!”
钱非一扭头,欢快挥手道:“妈!”
旁边一起下班的小护士笑着道:“哇,璐姐,那是你儿子呀,长得好帅啊。”
万璐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捏着儿子的胳膊,检查看瘦没瘦:“你回来怎么不跟我打个电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钱非:“下午回的,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看小龙虾!我把虾壳都给剥了,虾肉都泡入味了,咱们回家慢慢吃。”
万璐个子没有钱非高,但刚好能挽住儿子的胳膊,将装着手机等物品的小包递给老公,高高兴兴和儿子往家里走。
钱爸拎着包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妻儿,只觉得他这辈子无比圆满,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钱非在家里好好待了几天,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服,回来的时候是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是两个,外公外婆恨不得将他一年的日用都给他装上。
各种给他买来但没吃完的零食也往箱子里塞,还有家里做的各种酱,他都三十的人了,还弄得跟他当初上大学一样。
眼见着箱子都要塞不下了,钱非阻止道:“够了外婆,箱子都撑爆了,这些东西我在玉兰也能买的。”
外婆挥开他的手:“家里带过去还能给你省点钱,你又没钱。”
穷鬼命钱非哭笑不得,虽然是事实,但有点扎心了。
钱非的老妈要上班,医院那边可不太好请假,只能钱爸送他去机场了。
钱非抱了抱老爸:“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要后方无忧,我就能安心在外闯!”
钱爸道:“我下载了几个app,可以线上买菜的,到时候我偶尔给你买点好吃的,没钱了就跟家里说,别一个人撑着。”
钱非嗯嗯点头,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跟老爸挥手告别。
上了飞机,钱非拿出写着手机号的那张纸,一个微信申请过去,很快那边就通过了。
钱非:【我是钱非,上次你们说的那事,我想知道你们一定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吗?】
季南星:【当然,无论是否能超度成功,你的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钱非:【好,我答应了,我要怎么配合你们?】
季南星约他面聊,然后给何泷打了个电话。
虽然到了特定的这一天不让活人误入就能避免凶宅给人造成伤害,但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控的,现在大概率是十年情景重现一次,但并不会永远都是这个规律。
钱家的人现在是地缚灵,心有执念但没有太大的煞气,但后来死在这里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如果有一天他们挣脱了地缚之力,那事情就失控了,如果能把那座凶宅里面的亡魂全都超度了,总比留着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要好得多。
季南星跟何泷在电话里商量了一下计划,虽然具体的还要等见到钱非再说,但大概的流程布置他们现在就可以定下。
等他挂了电话,宵野有些担心:“那个何泷不是队长吗,不能让他进去吗,一定要你进去?”
季南星:“他能力没我强。”
十年一次情景重现,只要不受到亡魂记忆影响,他就不会被卷入其中。
季南星也不是不相信何泷的能力,既然能做到队长,这种程度保持冷静他相信何泷是能办到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他去比较合适。
因为只有他有原地开启鬼门的能力,实在不行那他就打开鬼门,召唤阴差把那些亡魂直接送下去。
所以那些凶宅里的地缚灵最好能配合,别让他动粗。
看季南星这么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宵野从一开始的担心到为那些亡魂祈祷了,希望他们能识时务一点。
“那你需要什么符箓?天雷符应该是够了,你多带一点,死在那屋子里的亡魂可不少,除了天雷符还有别的需要吗?我可以马上给你画。”
季南星道:“来几张经符吧,如果能超度,那就好好送他们走。”
宵野满口答应:“行!我去看看怎么画!”
季闹闹要办大事,那他就不能给他拖后腿,后勤保障工作必须做到位。
住在平安路十八号三楼的有两个租客,两个都是男生,一个是正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胆子大,阳气也重,从小不信这些鬼神之物,所以为了捡便宜就来住凶宅了。
另外一个也是家里条件不太好,他白天有一份正职,晚上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上夜班,只有下午在家睡觉晚上并不在家,所以这凶宅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只要便宜就好。
对他们何泷肯定不可能说那天晚上会闹鬼,所以让他们暂时住出去,只能联系房东,让房东转告说那天要对房屋进行检修,给他们在酒店定了两晚。
钱非拖着行李箱回来的时候十八号院四周已经被打围了,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推房子,他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入口,最后还是看到另一边在棚子里的季南星。
钱非走了进去:“小天师?”
季南星回头:“天师就天师,为什么要加个小。”
钱非笑着道:“因为你比我小啊,现在就已经不能进去了吗,我行李都还没放下。”
季南星:“随便找个地方放吧。”
钱非将行李放到了角落,然后看向这个住了两年的地方,从家里回来后,知道这里原来是他家老宅,现在的心情自然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现在说这话有点马后炮,但当初被中介带着来看房子的时候,他第一眼就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那种说不上来的安心,这也是让他顶着凶宅压力租下这里的原因之一。
季南星道:“确定身世了?”
钱非嗯了一声,道:“我很幸运,有这么爱我的家人。”
无论是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他们都很爱他。
季南星:“做好准备,今天晚上就要进去了,等下我会跟你说一下注意事项。”
虽然知道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但钱非还是有点怕,闻言道:“我一个人?”
季南星:“我跟你一起,说了会保证你的安全。”
听到他一起,钱非顿时松了口气,看着一楼已经被砸开的院门,他突然有点近乡情怯了。
第 149 章
◎送走◎
何泷带着队员在外面做着最后的检查,这凶宅之前就已经被季南星埋了八方阵符,到时候如果里面闹得凶,只要激活大阵,一样能把凶气给压下来。
至于那个钱非,何泷其实没有抱多大希望,钱非的情况他之前大概地了解过,就算里面那些亡魂对他有执念,但钱非只是个普通人,真被卷入了场景重现,感受到真实火场的温度,只怕很难保持冷静。
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又是鬼魂又是火场,一定会方寸大乱。
天刚擦黑的时候暮春也带着两个队员过来了,何泷笑着抬手打招呼:“嗨,暮队好呀。”
暮春没管他那不正经的样子,仔细询问着现在的进度,了解了他们的计划后,暮春道:“那我跟南星一起进去。”
这里前后一共死了十九人,还都因为地缚之力被困在了这里,单凭季南星一个人,他不放心。
何泷笑嘻嘻道:“我说暮队,我申请你来协助可不是让你来抢我功劳的,你呢就带着我的队员在外面守着最后的安全防线,进去这事当然是我和小南星啊,再说了,我这天生阴阳眼不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吗。”
暮春微微皱眉,似乎在衡量让他进去的可行性。
何泷摆了摆手:“还没跟小南星合作过,可别抢我机会。”
另一边听着他们动静的宵野道:“那个何泷跟你一起进去啊?”
季南星点头:“这也算是派遣给他的案件,他作为队长,不放心跟着进去也很正常,怎么了?”
宵野摇头:“没事,多个人跟你一起我也放心。”
要不是怕自己拖后腿,他更想跟着季南星一起进去,但宵野知道自己的本事,除了会画符,其他的一窍不通,连符箓都没办法自己激活,所以他要是跟进去那还要季闹闹来保护他,他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外面吧。
“符都带好了吗,放一些在口袋里,遇到事也能及时取用,我还给准备了一沓,我给你装腰包里,免得不够用。”
季南星看着他手里的腰包道:“带个一两张都够用了,我这除了经符,天雷符都带了十张,把凶宅里的那些鬼团灭都够了,就不用带包了。”
宵野不放心:“还是带着吧,有备无患。”
他给季南星检查装备的时候,何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顿时卧槽了一声:“我这是多久没回来了,咱们玉兰市的天师现在这么富有了吗?”
一沓天雷符,这是想要把方圆百米内的鬼全都灭个干净吗,难怪刚刚季南星打算一个人进去,有这装备,他闭眼都能解决这凶宅。
季南星拗不过他,只能任由宵野给自己扣上腰包,然后看向何泷:“到时间了吗?”
何泷点头:“差不多了,就是里面封闭了许久,正在通通风。”
天上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月亮覆盖住了,怕今晚闹出的动静太大明天上头条,上头以电路检修的理由将整条街都封了,只有路灯亮着的胡同道,这会儿带着莫名瘆人的冷意。
钱非搓了搓胳膊,大夏天的他竟然冷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被拆了砖墙的院子,心里更是毛毛的。
季南星看着时间道:“差不多了,进去吧。”
宵野连忙伸手将他抱了一下,试图将自身的阳气渡给他:“你一定要小心啊,遇事别逞能,今年搞不定那我们就等下一个十年,如果太危险,你就把符大把的丢出去然后跑出来。”
季南星微微抬头看着宵野担忧的模样,笑了笑:“放心,我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掉的出来。”
想当初他只身闯荒村,最后走投无路招来阴差才从里面出来,跟荒村一比,这种程度的凶宅只能算是小场面。
何泷拍了拍钱非的肩膀:“你要记住,进去后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所感受到的也都是假的,只要你坚信是假的,那里面的东西就伤不到你。”
钱非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跟在两个天师身后进了这不知道封闭了多少年的小院。
小院里临时挂了灯,但因为封闭太久了,闻着还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土腥夹杂着焦煳味,虽然被封闭到多年不见天日,但里面的杂草生长得十分旺盛,比人还高。
钱非有点奇怪,忍不住小声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闻到像是烧过的味道?”
季南星回头看他:“你能闻到烧过的味道?”
钱非点头。
何泷神情一变:“准备好,要来了。”
钱非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季南星的衣角,就在何泷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破旧的小院像是时空倒退一般,杂草退去,砖墙不再,封存了多年的屋子一点点显现出那场大火之前的模样。
这小院是个很普通的二进院,大门很窄,还有一条长长的过道,绕过那条在砖石里夹缝求生长满了野草的过道,进到一个前门,从前门进去便是一个三合院。
中间是正屋,左右两边一个是大厨房,一个是老式的茅厕和洗澡房。
院子的中央有一棵比二楼还高的大柳树,在清冷的月光下,柳枝静静垂落着。
何泷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这里会变成地缚之地。”
亲眼所见这么不科学的场面,钱非早就脑子浆糊了,他就算再怎么相信命格,相信世上有鬼魂,但从未亲眼见过,那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会儿身处其中,他只觉得他整个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听到何泷的话,钱非已经开始不过脑子地接话了:“为什么为变成那什么地?”
季南星:“有句话叫门前栽垂柳,灾祸不断头,你看这柳树垂落的树枝,像不像招魂幡?”
钱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季南星的衣角抓得更紧了,他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真的很像大门口竖了个招魂幡!
再一想到现在屋里的人都已经死了三十年了,钱非心里甚至一度后悔答应他们进来,没身临其境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他没吓尿裤子都算他胆子大了。
何泷看他吓得脸都白了,笑着道:“这可是你老家,等下进去就能见到你的亲人了,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机会,好好珍惜啊。”
钱非闻言更紧张了,季南星已经抬脚往正厅走去,这里虽然是场景重现,但他们已经被带入了亡魂的记忆里,这会儿眼前所见便都是真实的。
进到屋内,一楼是黑漆漆的,屋里的人明显都睡了,在那个年代,连电视都算不上多普及的东西,大家都睡得很早。
钱非小声道:“我们现在要干什么?要看看当年火灾是怎么发生的吗?”
季南星侧头看他:“你不想去看看你亲生父母吗?”
钱非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我想去看看。”
这样的机会,如果不看一眼,他大概会后悔一辈子。
钱非的亲生父亲叫钱永峰,母亲叫王敏,他们住在二楼,这会儿都还没睡,透过门缝甚至能看到屋内的灯光。
听到里面轻轻啜泣的声音,钱非松开了捏着季南星衣服的手,往屋内走了进去。
王敏是个长相并不算多出众的女人,因为怀孕生产这会儿还胖着,但浑身透着一股母性的温柔。
她还在月子中,头上裹了一条头巾,正坐在床上抹着眼泪。
钱永峰坐在床的另一边,低着头沉默不语,手里拿着一根烟,但并没有点着,只是时不时放到鼻子下闻一闻,似乎来借此舒缓一下心中的烦躁。
过了好一会儿,钱永峰站起身,钱非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跟他爸的确是兄弟俩,两人长得至少有五分像,尤其是他们的眉毛,大概是家族遗传吧。
但跟他爸不一样的是钱永峰的长相更为锋利,不像他爸,也不知道是不是社区待久了,总是处理一些家庭纠纷,长得也越发老好人了。
看到钱永峰的样子,钱非心里想着,原来他亲爸长这样啊,难怪他长得也不算差,他亲爸就挺帅的。
钱永峰从床边绕了过来,坐到了王敏的旁边,拧着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又将人搂进怀里拍了拍:“是我对不起你,我欠我弟的,却需要你来帮我还,媳妇,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不哭了好吗。”
王敏抓着钱永峰的衣服,顿时哭得更凶了,那是她儿子啊,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尽管怀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孩子跟她无缘,跟钱永峰结婚之前,这本就是他们说好的事。
但当孩子真的从她身边被抱走,王敏这才有种挖心掏肝的疼。
钱永峰拍着她的后背道:“我跟我弟说了,这几年他在弟妹老家先过着,等孩子大了,他一定会带回来,到时候就住在我们隔壁院,离得近,你想看天天都能看到。”
王敏却道:“可是他不会喊我妈妈,也不会喊你爸爸,他不会知道他是我们的孩子,他只会喊你大伯,喊我大伯妈,可我是他妈呀。”
钱永峰除了抱着她安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先把月子坐好,把身体养好,过两年我们再要一个,这两年我多挣钱,到时候交罚款也再要一个好不好?”
王敏还能说什么呢,孩子已经被抱走了,怕她舍不得,那孩子生下来都没敢让她多看几眼。
这件事她公婆不舍,但也没吭声,爷奶虽然沉默,但无声支持着,那孩子对他们来说,不管是谁养,都是老钱家的,而且小叔子生不了孩子,只会把他儿子当命根子疼,所以都劝着她,让她想开些。
这是他们结婚之前就说好的,结婚前钱永峰就说过当年答应他弟弟的事,还说他这条命是他弟弟救回来的,如果她不愿意,他不会耽误她。
所以王敏是想好了才跟钱永峰结的婚,她也一直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准备,甚至怀二胎的时候,吃穿用度全都是小叔子家出的,为了安慰她,还给她买了两个大金镯子。
原本她已经劝自己接受这事,但她妈来这么一闹,把她心里也闹得难受了。
看老公也跟着难受为难的样子,王敏擦了擦眼泪:“我知道的,我就是想孩子,你别管我了,你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钱永峰叹气道:“坐月子呢,哪能这么哭,你听话,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们还有甜妞呢。”
钱永峰熄了灯,摸索到床上躺下,但夫妻俩都没睡着,一个无声流着眼泪,一个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钱非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很想说养父母把他照顾得很好,给了他毫无保留的爱,他过得很幸福。
他有试着开口喊他们爸妈,但一旁的季南星却道:“他们听不到的,这是场景重现,你看到的是他们的回忆。”
虽然是回忆,但有些东西感受却很真实,例如当楼下烧起来后,他们在楼上能闻到的烟火味。
钱非一闻到起火的味道连忙跑下楼,看到何泷站在院子里,着急问道:“火灾是怎么烧起来的?”
何泷道:“是你舅舅,你外婆舅舅住在楼下,你舅舅刚刚起夜,本来上完洗手间准备回房,但不知道怎么跑上楼去,趴你爸妈门口听了一下,再次下楼后忘了把蜡烛吹灭,随手放在了客厅里,结果被风一吹,撩到了窗帘上,这才烧了起来。”
但屋里的人明显还没发现一楼正在起火,都关着房门在睡觉,看着火势慢慢大了起来,钱非试图去屋里叫人。
但没人能看到他,也没人能听到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很快这座木门木窗的宅子就成了一片火海。
钱非双眼都被烧红了:“每十年他们就要这样经历一次吗?”
何泷嗯了一声:“很多地缚灵会一直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不一定会有具体的时间年限,估计是外面那老柳树给他们撑着才会十年一次,在这地缚灵界算好的了。”
季南星道:“有的地缚灵是每天都会重复。”
钱非突然觉得十年一次的确算挺好了,但这对他来说也算不得安慰。
他看向季南星:“他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我要怎么消除他们的执念?”
季南星:“当这死亡的循环结束,他们会有片刻的清醒,到时候你跟他们说说话,我跟何队试着超度。”
钱非:“如果他们不愿意被超度呢?”
季南星:“那就打开鬼门强行送走。”
等烟气已经熏到了二楼,楼上的人这才慌忙跑下来,钱永峰把王敏送到一楼,让她赶紧先跑出去,然后折返上楼,他父母爷奶还有孩子都还在楼上。
王敏发现自己爸妈和哥嫂还没发现失火了,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跑去敲门。
外面传来敲锣的声音,隔壁左右发现了他们家的火灾,正努力敲响东西提醒街坊四邻帮忙灭火。
王敏的父母看到整个屋子都烧起来了,惊慌之下第一反应不是往外跑,而是想要去厨房接水灭火。
钱非焦急得不行,大喊道:“快跑出去啊!这火已经灭不下来了,你们快跑啊!”
但过去的人听不到,他们很想把火势控制下来,但火灾失控的速度很快,等他们想要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钱非眼睁睁看着他们想要扑灭大火时,那并不宽敞的过道被一截从房梁上倒塌下来的柱子给堵死了。
所以他的家人为什么都没跑出去,因为生路就是被这样截断了。
等钱王两家人意识到大火已经不可控,他们再不跑就要没命的时候,逃生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钱永峰抱起女儿就想要将女儿从院墙里扔出去,但因为正在搭建三层楼,院子里堆满了木料,这会儿被烧得也无法靠近院墙。
他看了看楼上,抱着孩子想要重新冲进屋内,似乎打算去到三楼,将孩子从三楼往外丢,可屋内的大火烧得比外面都还要旺盛,简直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看着一家人被烟火熏呛,看着他们大喊着救命,钱非明知道这是过去的场景重现,无论他做什么都救不回已经死了三十年的亲人,但他还是想要做什么。
他冲过去试图将那横在过道的柱子推开,可是当他双手一碰上去就烫得厉害,他下意识就缩了手,但下一秒一股火热感袭来,他整个人也仿佛置身火场。
亲人的哀嚎哭喊声在熊熊大火中绝望挣扎,被烫红了双手的钱非回头看了眼自家亲人,再次咬牙伸出手去,这是唯一能逃出去的路,只要搬动了这木头柱子,他的亲人就能逃出去了。
哪怕他们已经死了,可钱非依旧希望他们能在这不断的死亡循环中逃出去一次。
清冷月光下,熊熊大火中,何泷站在季南星的旁边,道:“这也是你算准的?”
季南星摇头:“人心哪能算得准,不过是试试,万一他真这么做了呢。”
进来之前季南星只告诉钱非,当场景重现结束,他的亲人会恢复片刻的神智,到时候他跟他们说说话,看是否能消除他们心中的执念。
他没有告诉钱非的是,如果能打破死亡循环,一样能把他的亲人从这地缚之力中挣脱出来。
但后者需要的是诚心,而不是刻意为之,否则他们哪里需要钱非,身为天师,亲自去打破循环只会更加容易。
这一刻钱非前所未有的拼命,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为他父母家人拼命,还是在为自己拼命。
火场的感觉太真实了,他双手已经被烫得面目全非,浑身都被火烤得好像要脱掉一层皮,可他不能停,他想让他们活一次,哪怕一次就好。
大火是什么时候停下的钱非不知道,哭声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钱非也没发现,直到身边出现了一个人,他一伸手,那纹丝不动的大木头竟然被轻轻抬了起来。
钱非转头看去,看到钱永峰站在他旁边,对着他笑。
这一瞬间,钱非的眼泪就立刻绷不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爸”
身后是安静的,铺天盖地的火光消失不见了,钱非回头,看到他的家里人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太爷爷太奶奶相互搀扶着,他妈妈抱着甜妞,爷爷奶奶也面带笑意,外公外婆站在舅舅舅妈身后,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那应该是他的小表哥,全都看着他笑。
钱永峰揉了揉钱非的头:“我们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也很庆幸那天你被送走了,你还活着,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
王敏抱着甜妞走了过来:“看,这是你姐姐。”
看着她怀中才三岁的小女孩,钱非哭着挤出个笑来:“妈,姐姐。”
王敏摸了摸儿子的脸,道:“他们把你照顾得很好,看到你平安长大,爸妈就放心了。”
季南星拿出准备好的元宝,又烧了引路符,随地圈画了一块地方后,火光再次照亮小院,只不过这次火光泛着冷气,并不伤人。
在咒术的念动下,一扇大门隐隐浮现,鬼门缓缓开启,钱家和王家的人身上散去束缚,似解脱一般往鬼门内走。
钱永峰和王敏将钱非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好好地,我们走了。”
小甜妞也朝比她大好多的弟弟摇了摇手,然后被父母抱着走进了鬼门。
这时从草丛里跑出几条小狗,一个个围在季南星的旁边嗅了嗅,似乎在对他感谢一般,用尾巴缠了缠他的小腿,然后欢快地跑进鬼门中。
和谐的超度结束,余下的便是不配合,后来横死在这里的几条亡魂了。
他们是无辜枉死,又因这里特殊的环境成了地缚灵,如果不是一直被钱王两家人压着,早就不知道为了找替死鬼做了多少坏事。
现在让他们去阴间,他们也满心不甘,毕竟他们死后无法离开并非因为执念,而是因为这里的地缚之力,现在他们刚得自由,哪里愿意就这样去阴间。
结果就是这群亡魂被何泷手持五帝钱剑,一下又一下给不客气抽进了鬼门,那哭声哀嚎声,比钱王两家刚刚在火场里的还要大。
将所有亡魂送走,鬼门重新关上,季南星取出之前让宵野画的经符,抛至半空,随着念动的咒术,符纸直接被点燃,当符灰落到草地上,细细密密的雨丝也从空中落下。
在季南星的眼中,这里密封了许久的怨气,正在被经符所化的水汽清洗着。
第 150 章
◎来自亲人最后的爱◎
外面由暮春带队的人一直严阵以待,这凶了三十年的地方,里面的亡魂真要闹起来,不控制着鬼气,这一整条街的人都要遭灾。
但他们等了又等,等到最凶的时刻都过去了,天上的乌云都散开了,里面依旧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宵野忍不住想要扒院墙往里面看看的时候,季南星他们就出来了。
宵野连忙跑了过去:“闹闹!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季南星摇头:“没有,很顺利,就是消耗有点大,有点饿了。”
一听他消耗大,宵野直接上手将人半搂半抱地扶着往搭建的棚子里走去:“我就怕你饿了,吃的都准备好了,是不是很累,你别动了,我喂你吃。”
暮春也看向后面出来的何泷:“情况怎么样?”
何泷得意挑眉:“我是谁啊,我出手还能有不顺利的吗?”
暮春没忍住往他身上轻轻抽了一下:“正紧一点!”
何泷这才道:“放心吧,钱家和王家都是散去执念送走的,后来死的几个倒是没多大执念,就是怨气不散,正好小南星把鬼门打开了,我就给强行送走了。”
暮春嘶了一声:“开鬼门了啊,不愧是燕大天师的徒弟。”
最后出来的钱非左右看了看,别人都有人迎接,就他一个人,他也只能孤家寡人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死亡循环被破,他的手也恢复了原样,但刚刚感受到的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这会儿安静地坐着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疲惫。
何泷在那边跟暮春稍微交代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很快暮春就带着队员进去做善后处理。
这里几十年的阴气怨气,虽然被季南星的经符化解了一些,但长年累月侵入土里的那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干净的,他们得埋一点符镇压一下。
看到钱非恍惚地坐在那儿,何泷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过后,就忘了这些吧。”
普通人还是过普通的生活比较好。
钱非拉扯出了一个笑容:“这种事怎么忘,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何泷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头朝着季南星那边走去:“怎么样,还OK吗?”
季南星正吃着宵野喂的小米糕,他还没消耗到拿不动吃的,但宵野就是执拗要喂,两人正在吃一口拉扯一下中。
咽下嘴里的小米糕,季南星朝着何泷点了点头:“没问题,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
何泷笑着道:“放心,善后有我们,你们早点回去吧,晚上熬夜不睡觉容易长不高。”
季南星嗯了一声,看了眼宵野,宵野立刻拿着包站了起来,还顺便从桌子上拿了一盒切好的水果。
这些东西都是他之前就买好的,还剩了不少,像是凉面卤菜之类的,但现在季南星没胃口吃那些重口的,宵野自然也就不要了,于是朝何泷道:“你们估计还要忙一会儿,这些就分给你队员吃吧。”
宵野站起来的时候,何泷后退了半步,甚至还微微抬了一下头。
季南星顺着宵野伸手拉的力道也站了起来,朝着何泷和暮春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然后何泷发现,就连季南星都跟他一般高了,甚至还高出一丢丢。
想当初,季南星只到他半腰高,小萝卜头一个,燕天师忙事情的时候他就自己乖乖在图书室看书,他还给他买过奶茶零食,怎么一晃眼这小子都这么高了,喝他奶茶吃他零食的时候,都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啊。
看何泷盯着季南星他们离开的方向看,暮春拍了一下何泷的肩膀:“看什么呢?”
何泷啧了一声:“现在的小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你说他们这么高,去医院看病看儿科会觉得尴尬吗?”
暮春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南星都十六七岁了,还看什么儿科,做事了!”
怕消耗太大低血糖,吃完小米糕宵野又哄着他吃了一些甜分比较高的水果,季南星吃了个半饱就不要了,吃太饱等会儿睡觉会不舒服。
宵野把季南星没吃完的给吃掉了,把空盒子整理好放到了副驾驶座上,朝司机道:“等下帮我们丢一下。”
司机应了一声好。
小区这边要么进地下车库,不然一般不能直接开到楼栋下,但地下车库很大,又很绕,一圈又一圈的,不晕车的都容易转晕,季南星就让司机直接停在门口,反正走进去也就三分钟的路而已。
司机刚把车开走,宵野就在他前面蹲了下来。
季南星一愣,笑着推了推宵野:“不至于,快点起来回家睡觉了,好累。”
宵野直接伸手一拉,季南星差点扑到他背上,不等他拒绝,宵野直接将人背了起来,甚至还稍微掂了掂:“你也太轻了,有一百斤吗?”
季南星无奈:“怎么可能没有一百斤,我怎么也快一米八了,没一百斤我是骷髅吗。”
宵野哼哼道:“太瘦了,还是要多吃点。”
季南星:“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宵野没搭理他:“安静,大晚上的别吵,我这服务还不到位吗,伺候大少爷脚不沾地的,不过闹闹,这是不是我第一次背你?”
季南星趴在他的背上,想了想道:“好像是吧。”
宵野将他往上托了托,笑着道:“怎么样,哥这宽阔的后背趴着舒服吧。”
季南星笑了一声,微微偏头看他:“逮着机会就夸自己,这就是传说中自恋的男高吗?”
这话可就说得宵野不满意了:“这怎么是自恋呢,我这不是在询问用户感受吗?”
季南星:“询问了又能怎么样?”
宵野:“当然是为了能下次更好的服务你啊,你可是我家矜贵的小少爷,可不能委屈了你。”
季南星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好好一个大帅哥,怎么偏就长了嘴呢。”
当他的手捂上来,宵野瞬间就抿紧了嘴巴,鼻尖闻到的都是季南星掌心的香味,像是一种很淡的花香,带着他偏低的体温,有一种清冷诱人,好闻到让宵野忍不住集中注意力地去捕捉那一缕香。
平时他也没见季南星用护手霜,也没见他喷香水,更没擦过什么护肤乳之类的东西,为什么他的身上总是有一股香味呢,好闻到比任何一种香水都要对他有吸引力。
宵野安静下来了,季南星反倒不适应了,好像安静的环境容易放大某些东西。
例如体温,例如心跳。
季南星不是没有被人背过,他天生的阴气让他不太能和普通人过多的接触,所以从小他师父就会努力将这一份缺失给他补上。
时常抱着他,背着他,他五六岁的时候,他师父还会背着他到处去玩。
大概是营养太均衡,他长得很快,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比不少同龄人高出一个头了,慢慢开始有了男孩子的要强和自尊,就不让抱也不让背了。
时隔这么多年,背他的人换了一个,感觉也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至于有哪里不一样,季南星不是说不上来,而是暂时不想去细究,大概是真的消耗太大了,他这会儿只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管,也不问,任由背着他的人带着他往前走。
感受着背上的重量,宵野在季南星看不见的角度笑得一脸温柔。
路灯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长,绿化里虫鸣声一阵一阵,不时吹过的风都盛满了夏季的热意,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气。
宵野微微偏头,看着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季闹闹,只觉得心里无比安定。
一直到天光大亮,平安路胡同那儿才撤了围挡,熬了半宿的钱非也被批准可以回家了。
至于楼下已经被拆开的院子,到时候就看房东怎么处理了。
之前管理局跟房东联系的时候,怕对方以为他们是骗子,管理局特意找执法部门去联系的,房东虽然人在国外,但还挺配合,毕竟要是能把这凶宅里的亡魂处理掉,那对她来说也是有益无害。
虽然钱雪没见过什么鬼,但对这些事还是相信的,她那房子闹得那么凶,她想不相信也难。
刚好她公司近期有一个项目要跟国内的公司合作,钱雪就抽空回来了。
她下飞机后直接来平安路这边的时候,挡在门口的围挡刚拆除,钱雪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看了看自家院子已经被打开的一二楼,道:“这里真的处理好了吗?”
何泷跟钱雪联系过,听出了她的声音,一转头看着一身背心短裤,扎着丸子头的女孩,走上前道:“钱小姐?”
钱雪放下行李箱,道:“你好,我是钱雪。”
何泷自报了一下身份后道:“里面的亡魂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超度送走了,这房子以后应该是不会闹鬼,但是房子被封了这么多年,这里的阴气依旧很重,所以楼下现在暂时不太适合居住,如果有人住进去被阴气影响,轻则生病重则身亡。”
钱雪闻言皱了皱眉:“那这些阴气什么时候能散干净?”
何泷:“至少也要个几年吧,或者你有条件买镇宅的法器,往地下埋一个,那马上就能入住。”
钱雪哪里有那个门路去搞什么镇宅的法器,她要是有这本事,也不会接手了这个房子后对它无计可施,只能低价出租。
看着已经被打开的院门,钱雪问道:“那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文件?就是这房子已经不是凶宅之类的文件。”
何泷笑着摇头:“没这东西。”
钱雪顿时有些失望,她还想着要是有文件证明这房子不是凶宅了,她也能好卖一点,现在房子的问题虽然看似解决了,但外界对这里的认知还是凶宅,所以她依旧无法将房子脱手。
问完了一些关于房子的问题,钱雪又道:“你们之前说的,有可能是我堂哥的钱非在哪儿?”
何泷指了指楼顶:“最上面那层。”
钱雪道谢后并没有直接上去,拎着行李转身去了酒店。
后来一楼的院子再次被砌上了砖墙,她不算太缺钱,而且这里也空了这么多年,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免得租出去害了人,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不过钱雪还是约钱非见了一面,她这次回来,本来也是想要见见亲人的,就是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小,兜兜转转的,竟然在不知身份的时候,租回了自家的房子。
钱非这才知道当初他那位亲叔叔靠着太爷爷给的几个金条从倒卖货物到开公司,最后为了儿女的教育出了国,只不过出国没多久就病逝了,而他婶婶也改嫁了。
钱雪看着跟她的确有几分像,连dna都不用验的钱非道:“我之前只知道我爸这边的亲人全都在那场大火里没了,当知道你的存在我的确有些意外,不过我很高兴,在这世上我还能有个亲人。”
她妈改嫁后没多久又有了孩子,而她那时候也大了,在那个家看着他们忙碌照顾着新生儿,自己就像个外来人,钱雪没有在亲妈那边待多久就直接进了寄宿学校。
现在每年大概也只有偶尔电话的问候,上次见面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钱非笑着道:“虽然我没什么本事,混得也一般般,但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就算没办法替你解决麻烦,至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钱雪是那种很明显在西式教育里长大的孩子,特别外放而且直接,听了钱非那穷到离奇的遭遇,没忍住笑出了声:“所以真的有人穷到这么玄学吗,真不可思议。”
之前天师说他这两年很顺是因为去世的亲人,现在把亲人送走了,钱非还不知道他后面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于是朝钱雪道:“如果你在国内留久一点,大概就能看到穷命到底能穷成什么样。”
钱雪连连摆手:“我还是在国外更适应一些,不过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既然你在国内,那房子以后就麻烦你帮我看顾了,以后租金我让他们直接转给你,一二楼你慢慢帮我修缮吧,我希望能慢慢洗脱凶宅的印象,这样我也比较容易卖掉。”
钱非也没拒绝,虽然他有些舍不得,这里毕竟是他们家老宅,他又曾经在老宅里经历过这么玄幻的事情,但房子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做不了住,也没那个本事赚个几千万的把房子买下来,自然也不能要求堂妹将房子保留。
钱雪跟钱非见过面聊了聊就走了,就很奇怪,明明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好像因为一份血缘,让两人天然就对彼此有了信任感,也很放心把房子交给钱非帮忙打理。
钱非正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就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这一去钱非就看到他多年的好兄弟梁伟。
也就是那个准备创业然后让他担保最后卷钱跑路害他背了债的家伙。
两年了,这家伙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前不久因为pc被抓,一检查身份,就直接被遣送回来了。
看着昔日的兄弟这会儿连头都不敢抬的样子,钱非也没想象中那么生气,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懒得问了。
一开始被背叛,这两年多都过去了,他的气性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钱非什么都没说,只按照流程填写了一些资料,从警局出来,他顿时觉得无债一身轻,这欠债的都回来了,要债也只会去找梁伟,之前还的那些就当是买断最后兄弟情了,他也懒得追究,看梁伟那样,也知道是追究不回来的。
看着晴朗的天空,钱非觉得这或许是他的亲人们在冥冥中护佑着他,虽然改不了他的穷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他能避开那场要命的大火平安长大,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不过一想到穷命,钱非没忍住给季南星打了个电话:“之前我跑路的那个兄弟被抓到了,我以后不用帮他还钱了,我这命格,是不是被我爸妈替我改了啊?”
不然跑债的能有几个被抓到的,这运气也算是很幸运了吧。
季南星却直接一盆凉水泼下来:“别白日做梦。”
钱非那因为死里逃生而犯了五弊三缺的命格真要这么容易改,他师父早就替他逆天改命了,就他师父自己都穷得连钱都不敢往口袋里装呢。
钱非一噎:“也就是说以后我没他们帮我压着命格,就又变回以前那么惨了?”
季南星:“正当合法的收入你可以每次到手后捐出十分之一,不要接受任何意外之财,要是不小心中了彩票,中多少加一倍的捐出去,至少能保你平安无事。”
花钱买平安,就是这个意思。
挂了电话后,宵野没忍住在季南星的背后闷笑:“这年头,谁不朝钱看啊,他这命格也太惨了,难道只能这样穷一辈子吗?”
季南星:“其实每个人都有些五弊三缺,只是不会犯得特别厉害,只要普普通通地过日子,没什么太大影响,像他这种明显犯得比较大的,最好是入玄门,靠积攒功德来平衡这个运势,但他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抓鬼超度的能力,那就只能靠另一半的命格给他压一压了。”
但这种另一半实在是太难找了,这世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契合的两个人,即便是有,谁又能运气那么好的刚好就遇到了呢,这种几率千万分之一都很难。
宵野道:“那就只能祝他好运了。”
说完又有点好奇:“为什么玄门容易攒功德,平时多做善事的功德就没玄门大?”
季南星:“多做善事,这社会有多少大到生死的善事被你遇到?但玄门所接触到的都是生死亡魂,如果能超度一个,这也相当于救鬼一命,功德的力量当然比捡钱交给警察叔叔,扶老奶奶过马路大得多。”
那天晚上将十九个亡魂送入轮回,这就相当于十九条命的功德,如果不入玄门不插手阴魂,十九条命的功德,这得是多大的事件,遇到的概率又能有多少。
“但很多事论迹不论心,只要做了,无论大小,说不定会在未来的某天回馈到你身上来。”
季南星说完伸手把他推了推:“你别这样贴着我,你不热吗?”
他正在修剪花瓶里的花枝,这宵野游戏也不玩,作业也不写,就在他背后贴着,看着他修剪,就跟黏人的大狗一样。
宵野理直气壮道:“不就是觉得热才要贴着你吗,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凉快,快给我抱一下。”
在宵野张开双手朝他抱过来的时候,季南星直接将一束修剪好的花枝抵到了他的脸上:“我去看看供香还有多少,有一段时间没买了。”
祖师爷一日三炷香可不能断供了。
宵野拿着被季南星修剪好的花小心地插入了花瓶中,他家闹闹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会抓鬼,会点香,会弹琴,会画画,还会插花,还长得好看,哎呀,怎么就能这么招人喜欢呢。
正欣赏季闹闹亲手修剪的鲜花时,一旁的手机响了,宵野转头一看,朝着屋内喊道:“闹闹电话!咱姐打来的!”
季南星从房间里出来:“什么咱姐,那是我姐。”
宵野笑嘻嘻道:“那我不也得跟着喊姐吗。”
季南星接通电话,说了句有时间后,就听着那边一通说,挂了电话后朝宵野道:“晚上出去吃饭。”
宵野眼巴巴地哦了一声,满眼写着求带,但又怕季南星不方便为难就没主动开口,见季南星回房间换衣服去了,这才垂头丧气地扣了扣沙发。
小同桌要跟家人聚餐,他也不能那么没眼力的厚脸皮,没关系,就一个晚餐而已,他可以问问他们在哪里吃,等他们吃完了自己去接也行。
季南星走出来,看宵野还在沙发上不知道磨叽什么,道:“你不换衣服吗?”
宵野啊了一声:“带我去吗?”
季南星:“你不想去?”
宵野瞬间跳了起来:“去去去!我马上去换衣服,等我!”
嘿嘿,家庭聚餐也要带上他,他在季闹闹心里的地位又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