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虫灾
卓穆虽然没吃过萝卜炒肉丝, 但是在闻择身边见识多了，表情还算平静。
倒是日仰咽了咽口水，怔怔地说：“原来青茎块是这么吃的啊……太香了吧。”
雪原也眼睛微亮：“闻着就能想象到有多好吃。”
“咕噜噜～”
大家循声看向了白寒的肚子。
这位年轻的族长, 白皙的面颊微红，尴尬地清咳了一声，嘟囔：“我本来没饿的。”
顿时引起了一片笑声。
不仅是他们, 霸烈的香气, 把住在近处的兽人、亚兽人、小崽们都全都吸引来了。
大家探着脖子往这边看，好奇地问：“这么香竟然是炒青茎块？咱们之前一直都吃错了？”
“好香好香！亚父，我想吃～”
雪原看着正经, 实则蔫儿坏地馋着他们：“这算什么, 闻择说还要炸萝卜丸子、凉拌萝卜丝。”
“天啊, 那又是什么？！”
闻择正好把萝卜炒肉丝出锅, 菜肴色泽诱人, 冒着热腾腾的白汽。
“我做了很多, 大家都来尝尝吧！”
虎崽们馋得嗷嗷叫：“亚父, 吃！吃！”
旁边长相有型的青年一把就捂住了他毛茸茸的嘴，有些尴尬地推辞道：“不用了，我们都吃过晚饭了，就是过来看看是什么能这么香。”
闻择微笑：“没关系的, 想吃就吃, 雪原, 你来招呼大家怎么样，我还要去腌一下萝卜丝。”
雪原看出闻择是真心想招待大家，对他的热情善良颇有好感，点头说：“行。”
卓穆主动走过去，把盐递给了他, 两人忙活起来。
雪原看向部落的族人，笑道：“我们挖了很多青茎块，大家不用客气。实在不好意思，可以用别的食物来和我们换。”
白寒补充：“兽肉，茎块，鸟蛋，都行。”
放在往常，他们出于好奇，顶多来看人家在做什么，是不会吃的。
但今天这香气实在是太诱人了，馋得他们口水直冒。
加上旁边的小崽们一闹腾，他们就更动摇。
既然闻择都放话了……那就换点来尝尝吧！
真有那么好吃，他们明天也出去挖青茎块！
“谢谢你们啦，我想用今天新掏的鸟蛋，给我的崽换点炒肉丝尝尝。”
“黑鹿肉行不行？也是今天猎的，行的话我现在就回山洞取！”
“我这有味道还不错的茎块！”
大家围上来后，日仰负责接收物资，雪原用木勺子，给他们每个人打菜。
他们捧着陶碗，手里捏着树枝制成的筷子，原地吃起来。
闻择刚用盐把一会儿要凉拌的萝卜丝腌好，正准备烧水焯萝卜丝，听到大家发出了赞叹：
“好鲜美！好甜啊！还有这个肉丝，好嫩好嫩！我都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太香了，感觉配上蒸的定土根什么的，会更好吃！”
“没错！”
“好好吃嗷嗷嗷！亚父我还要！”
“你这馋虎，我做的饭不好好吃，这个倒是吃得来劲儿！”
雪原和日仰尝过后，也被这道菜的滋味惊艳到了。
香味和热闹引来了部落里更多的人，就算每个人只品尝一勺，闻择炒的那锅萝卜肉丝，还是很快见了底。
“天啊，被我们吃完了？那闻择他们一会儿吃什么？”大家慌了。
闻择这会儿正在把过了凉水、挤干水分的萝卜丝切碎，闻言说：“没事，我再炒就行，你们谁要是有空，帮我再切点肉丝和萝卜丝吧？”
马上有陌生的亚兽人举手：“我来吧！”
闻择笑眼弯弯：“行，再来个人，帮我把这个兽骨劈了，一会儿锅空下来，我炖个汤。”
有兽人开口：“我！我力气大！”
本来只是他们五个人的晚饭，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帮忙。
大家把肉丝、萝卜丝、须须头一盆盆地切好，码在灶台边。
就连烧火的活儿，都被其他兽人抢走了。
闻择见萝卜炒肉丝这么受欢迎，在炸丸子之前，先过来炒了两大锅。
大家闻着锅中飘出来的香气，既期待又佩服地道：“闻择，早就听说你做饭好吃了，今天一吃，果然是如此！”
“青茎块这种又水又寡淡的食物，在你手上都能变得这么好吃！”
“我要好好跟你学学！”
等雪原说了部落可以用青茎块和闻择换纺线机一事，大家更是激动到沸腾。
“兽神呐！竟然是纺线机！我有个弟弟在山南部落生活，听他说，那纺线机特别特别好用！刷刷几下，就能把线纺得又快又好！”
“太好了，我们要有纺线机了！”
“闻择，谢谢你啊！”
“族长你们也辛苦了！”
这场面闻择经历多了，稍微适应些，客气地说：“不用谢，能换到青茎块，我也很高兴。”
白寒这个一族之长，却很少被族人这样围着夸赞，刚降温没多久的脸，又泛起了烫意，借口要帮闻择烧火，躲开了。
炒好菜，闻择把炸丸子用的馅料拌好，等锅中的兽油烧热，他炸起丸子来。
在山南部落时，他们就总是炸丸子吃，所以现在驾轻就熟。
拿个木勺，蒯一勺馅料，放手心一放，配合着手指的动作，快速一团——一个成型的丸子就团好了。整个过程甚至用不上三秒。
团好的丸子，被他一个接一个放进油锅中，被炸得飘起来，“呲呲”冒着小泡泡。
这活儿没太大的技术含量，一开始只有卓穆给他帮忙，后来雪原等人看会了，也围过来，一块儿团着丸子。
于是闻择把两只手腾了出来，专门负责炸丸子。
他还和雪海部落的人说：“不用团得太漂亮，差不多就行，反正一会儿都要吃掉。”
大家笑着答应，动作放开了几分。
丸子需要炸两遍，第二遍高温复炸后，闻择用自己带着的笊篱把丸子捞起来，放陶盆中凉着。
炸物的香气比炒菜更霸道，已经完全充盈了他们周身的空间。
在场的人们都被馋得双眼放光，时不时往炸得金黄的丸子上面瞄。
闻择用干净的筷子先夹了一个，递给卓穆，自己才吃。
“唔，味道还不错！”丸子里面很烫，闻择张口往外哈着气，眉眼因为美食而舒展。
用萝卜炸的丸子当真是一绝，辛辣的味道完全被去除了，只剩下萝卜的鲜甜。
还有外皮，炸得酥酥脆脆，里面又汁水充盈，很嫩，所以越嚼就越香。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闻择心满意足地大家说：“你们也来尝尝。”
就等他这话呢！
好多双筷子，同时伸向了盛着丸子的盆。
“好吃！”
“天啊，就算是炸的纯肉丸子，也没有这么香吧？！”
“没见闻择往馅料里面放糖啊，竟然是甜的！”
“这个味道我太喜欢了！”
“嗷嗷嗷，好次真好次！”
“闻择！你真的不能留在我们雪海部落吗？”
闻择正忙着拌萝卜丝呢，没等回答，就听卓穆冷淡地说：“不能。”
他一下子笑起来：“嗯，是不能。”
炸丸子果然比炒肉丝更受欢迎，尤其是小崽，连着吃了十几个都没吃够，缠着家长还要。
家长们没犹豫，取了新的肉过来，开始当当当剁馅儿、切萝卜丝。
调味儿的活，他们担心做不好，就交给闻择。
到了团丸子和炸丸子这步，再接手。
白寒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展成小半个部落的人都来这边聚会的。
反正大家有物资的出物资，有力的出力，肉馅儿拌了一盆又一盆，炸丸子的香气，恨不得飘得整个部落都是。
刚出锅的丸子，很快就大家给分吃一空。
偶尔能听到人失望地喊：“给我留两个啊！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
闻择忙活完，就招呼卓穆等人过来吃饭。
炒肉丝色泽漂亮、滋味下饭；炸萝卜丸子香气浓郁，勾人馋虫；拌萝卜丝清清爽爽，脆甜解腻。
这顿由萝卜当主要食材的饭，吃得几个人肚皮溜圆，十分满足。
饭后，不需要闻择去收拾碗筷，他就葛优瘫在铺了兽皮的大石凳上。
其他人也差不多吃完了，边打扫着“战场”，边聊天唱歌，气氛很是和乐融洽。
闻择听着歌，手里捧着一碗炖得奶白喷香的萝卜大骨汤，稍微吹一吹，一口口地吸溜着。
啊～大骨头和萝卜简直是绝配！骨髓也浸了萝卜香，太好喝了！
吃饱喝足以后，吹一吹清凉的晚风，简直不要太舒服。
就是空着的这只手有点空空的，要是能有毛茸茸的虎崽给他撸一撸就好了。
正思忖，他抬起眼帘，和面前一、二、三、四……足足五个虎崽的视线对上了！
这几个虎崽竟然还是按照大小个排的，最小的那个，比他以前见过的成年布偶猫大不了多少，可能是今年新出生的虎崽。
闻择“噗嗤”笑出声，眯着眼睛，朝他们勾了勾手。
蠢蠢欲动的虎崽马上嗷嗷叫着，往他身上扑来。
也就是这块石头大，不然闻择都要被他们给扑到地上去。
“闻择哥哥！”虎崽们亲亲热热地喊着他。
“诶！”闻择赶紧把汤喝光，碗就直接收进了空间里。
他摸摸这个脑袋，捏捏那个耳朵，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最小的那个虎崽，直接蹦到了他怀中，拿肉垫垫踩了两圈，趴在他柔软的腹部，还把身子团成了一团，条纹状的虎尾巴绕到身前，圈住自己的前腿，小模样别提多萌多可爱了。
反正闻择是完全抵挡不住，又掏出坚果奶糖来，往他们嘴里塞。
他怀中这个，凭借奶滋滋的叫声，分到了最多。
闻择终于没忍住，用手臂拥着虎崽崽，垂下头，深深地在他身上嗅了一口。
阳光的味道，暖洋洋的温度！
真香！舒坦！
不远处，卓穆望着他，目光柔和。
＊＊＊
晚上，闻择在雪海部落给他安排的山洞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正常按照兽世的规矩，在其他部落借住、吃饭，是要交物资的。
可这次，雪海部落的人不仅不肯收他的物资，还因为昨晚那顿聚餐，倒找了他很多物资，让他小赚了一笔。
天蒙蒙亮时，他醒来，慢吞吞地去洗漱。
正盘算一会儿要和白寒他们说的事，余光里，两个兽人面色十分难看，快步朝白寒的山洞走去。
怎么了？
闻择整理好自己，也去了白寒的住处。
离得很远，他便看到两个兽人神情激动，冲白寒连说带比划。
白寒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注意到闻择，他示意兽人先停下，主动和闻择打了招呼。
“闻择，你把纺线机放这就行，一会儿吃过早饭，我让人送你和卓穆回去。”
闻择站在几步外，温声说：“白寒族长，我还有些事想和你商量，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晚点再过来。”
白寒颔首：“现在确实不行，我得和他们去花梨林一趟。”
闻择：“能问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白寒语气沉重：“他们说，整片花梨林都生了虫子。”
闻择一愣，蹙眉问：“什么样的虫子？多不多？”
既然白寒都把这事告诉他了，那两个来传信的兽人，便也没瞒着他。
“是一种白色的小虫子，很小，起初我们还以为是果子上结了糖霜。”
“数量特别多，每棵树上都有，根本就没法抓。”
“它们已经在啃果子了，照这么下去，秋天我们一颗花梨都收获不到！”
闻择抬了抬手：“你们先别急，出现虫害，抓紧防治，果子就还有救。”
他镇定的模样，影响了几个兽人，他们不像刚刚那么焦灼了，可还是满脸愁绪和无措。
“要怎么防治啊？抓又抓不过来，我们试了泼水，也冲不掉，总不能一把火烧了吧？”
闻择：“那么一大片林子，当然不能烧。”
他看向白寒，认真地问：“你们去花梨林，能不能把我带上？”
白寒有点不解，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是可以……你不吃早饭了吗？”
闻择：“都什么时候了，不吃了！现在就走！”
几个人途径卓穆的山洞，把他也叫上了。
路上，闻择坐在巨蟒的背上，和他说了一下花梨林的情况。
白寒和另外两兽人都化为兽形，在前面带着路。
大家的速度很快，二十来分钟，就抵达了花梨林。
闻择从卓穆背上下来，兽人们变成了人形，一块往林子里面走。
昨天远远看了一眼，闻择只知道这片林子很大，树上果实累累。
现在踩在层层落叶之上，他更是对这片树林，有了更深的感受。
和他在兽世见到的树林全都不同，这里放眼望去，只有五米左右高的花梨树，没有其他杂树，就连杂草都很少。
花梨树枝偏细、柔韧，树叶颜色深绿，郁郁葱葱，迎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簇簇圆胖的花梨，就生长在枝头，因为个头大，将树枝都压弯了。
还不到花梨成熟的季节，梨皮还是青的，偶有几颗是极淡的黄色。
闻择嗅了嗅，只能闻到果子的青涩味儿。
最显眼的，还是花梨表面的一层“白霜”。他眯着眼睛，才能看到那些小白点在动。
闻择的脸沉了沉，已经想到了几种类似的害虫。
还没穿越前，可以说，农耕文明有多少年，害虫防治的历史就有多少年。
到了现代，在几种防治害虫的主要方法中，应用最普遍的要数化学，也就是药物防治。
可兽世哪有现成的农药？
等他找到可以消杀害虫的植物，配出药物来要花多少时间？
这么一大片花梨林，等得到那个时候吗？
闻择咬着牙，攥紧了手，使劲儿摇了摇头，压下脑子中的杂念。
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要检查花梨受灾的情况，努力想出应对的方法！
见白寒和其他两个兽人已经分别爬上不同的花梨树，拨弄着树叶和果子，仔细查看。
闻择也走到一棵树前。
正要爬，卓穆低声说：“我没见过这种虫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毒，还是少接触的好。反正树不算很高，我举着你吧。”
闻择对此表示赞成，谨慎地点了头。
卓穆顺势蹲下来，闻择犹豫了一瞬，还是坐在了他结实的半边肩膀上。
“坐稳了。”卓穆有力的手臂，单手压住他的两条腿，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身体拔高后，闻择仰着头，抬起手，正好能够到枝头的花梨。
很快，他就被树上的白色小虫吸引了注意，顾不上不好意思了。
小心将叶片翻过来后，果然看到背面也都是这种小虫，还有产下的白色虫卵。
虫多的叶片，已经出现斑点弯曲的痕迹，且变得很薄，很快要被虫掏出洞来。
闻择凑近了些，看到有少部分小虫，生长着黑色的双翅，腹部是橘黄色，身体两侧长着带刺的细足。
这个样子……和一种叫叶螨的害虫很像。
可现代的叶螨，是靠吃叶片的细胞为生，这些小白虫，个头不仅大一些，还吃果子。
捏着手中的叶片，他向树林深处望去。
“卓穆，咱们再去其他树检查检查。”
“好。”
好消息是，连续查看了数棵树，闻择只看到了这一种害虫。
坏消息是……
层叠的叶浪果实之间，数不清的小白虫，正一刻不停地啃噬着树叶、果子。
成虫就已经这样多了，等虫卵不断孵化、幼虫长成，这片花梨林，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闻择的心，狠狠一颤。
等他让卓穆把他放下，白寒等人也查看完了，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走到闻择身边。
白寒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走吧，先回部落。”
一行人很快就赶了回去。
部落里，消息传得很快。
白寒的山洞前，等候着许多人，面色一个比一个焦灼。
见到白寒，他们马上问：“族长，你们回来了！花梨树怎么样？”
白寒走过去，沉重地说：“很不好，几乎所有树，都生了很多的小白虫。那些小白虫已经把树叶啃薄了，果子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然让部落里所有的人都去抓虫？”
白寒摇头：“太多，太小，抓不过来。而且我们还在树上，发现了数不清的虫卵。”
闻择适时补充了一句：“树下的土里面，应该也有虫卵。”
大家面色铁青：“也就是说，就算我们能把虫抓了，虫卵随便一孵化，又是满树的虫！而且它们还会不停地产卵！”
“所以，我们的花梨林保不住了？”
“现在已经不是花梨的问题了，谁知道这些小虫会不会把我们领地内其他的树都吃掉啊！”
“没了树，野兽活不下去，我们也会死的！”
“不要啊！”
“咱们把花梨林烧了吧！”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兽神生我们的气了，所以降下了责罚？”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悲观、愤怒和恐慌的情绪，瞬间蔓延。
有的兽人红了眼，话都没说完，就要往外冲。
“这些该死的虫子，我去把它们全烧了！”
其他人沉浸在悲愤里，没反应过来，闻择赶忙出声：“卓穆，拦住他。”
卓穆毫不犹豫，大步上前，大手死死钳制住那兽人的胳膊！
兽人喝了一声，本能地回击，早有准备的卓穆，扭过他的胳膊，“砰”的一声，把人高马大的男人，重重摁在了地上！
激愤的人群，霎时如油锅溅了水滴，炸开了。
“你、你这个山南部落的人，要干什么！”
“是想和我们雪海部落宣战吗！”
场面一触即发，极为紧张。
白寒冷着脸，示意雪海部落的人往后退，威严地说：
“闻择和卓穆是我们的朋友！谁也不准动手。”
越是这种时候，闻择越不会退。
他顶着压力，上前两步，坚定地站在卓穆身边，抛下一句他们最关心的话：
“大家冷静！花梨林还有救！”
众人果然大惊，就连被卓穆摁着的兽人都喊道：
“什么？怎么救！”
闻择没回答，而是给卓穆使了个眼神，让他把那兽人松开，免得矛盾进一步激化。
随即，他看向白寒，严肃地说：“白寒族长，你应该也明白，一旦起了山火，不仅你们领地，包括我们在内，周围的部落都会遭殃。
白寒点头：“是的，我不会准许族人用火的，刚刚是他们冲动了。还好你们反应得快，多谢。”
那个被卓穆阻拦的兽人，也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红着脸低下了头。
人群里，雪原紧张地望着闻择，问：“你说我们的花梨林还有救，是真的吗？”
第62章 行动
闻择认真地说：“你们每天都去花梨林巡逻, 应该知道这些小白虫刚出现不久。叶片暂时没被它们啃破，果实也好好的。所以只要选对了方法，是可以驱杀害虫的。”
他表情严肃, 话锋一转：“但选错了方法，就会造成大祸。所以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 都不准单独行动。要做什么, 和部落里的人商量了再去。”
此刻的闻择，莫名有种让人畏惧、信服的力量。同时，镇定自若的样子, 也让大家的焦躁的心, 稍稍平复。
大家不慌了, 点头表示, 记住了他的话, 一定听部落的安排。
闻择这才面色稍霁, 说：“至于方法……我有些思路, 不过要试过才知道有没有用。”
他漆黑的眸子缓缓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白寒英俊的面庞上。
“白寒族长，你们愿意让我试试吗？”
白寒沉声说：“当然。我们现在除了砍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能愿意帮忙, 我们很感谢你。”
雪原也点头说：“是的, 我们都听你的。”
其他人说：“闻择，你放手去做！最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对！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
得到了大家的支持，闻择的心也坚定起来。
他郑重地许诺：“谢谢你们的信任，我一定会尽全力。现在, 我需要仔细了解花梨林，谁能和我说说？”
白寒将闻择、卓穆带回了自己的山洞，一块过来的，还有雪原、日仰等，部落颇有威望的管理者。
坐下来后，有亚兽人给闻择他们递来了蒸好的茎块和烤好的肉。
他善意地说：“知道你们还没吃东西，边吃边说吧。”
闻择他们接过，笑着和大家道了谢。
折腾了一早上，肚子的确很饿了，闻择边啃着茎块，边问：
“这小白虫，你们以前有人见过吗？”
大家纷纷摇头，说“没见过”，“没印象”。
只有年纪稍大一些的雪原表示：“我在别的林子里面见过，不过只有零星几个。这虫子太小了，平常引起不了我们的注意。”
闻择“嗯”了一声，“也就是说，还是头一次大面积地在树林里出现。”
“对。”
“既然见过的人很少，你们恐怕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小白虫的天敌。”
“是的。不过我们可以一样样地去抓虫子，放到花梨林里面去。”
“这个方法暂时记下。”闻择说，“那花梨林今年，或者说这几年，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把你们能想到的，都和我说说。”
大家努力地思考着，不过讲的事情都很平常，并不像是虫灾的诱因。
闻择在脑海中整合着大家提供的信息，喃喃道：“我看你们的花梨林还挺整洁的，基本不见杂树。”
白寒面色忽地一变，说：“你这样一讲，我想起来个事。”
“什么事？”
“几年前，在我还没当上族长时，花梨林不是现在这样的。里面长了很多其他的树、草。那些杂树杂草抢走了大部分的土地、光照，所以花梨的产量不像是现在这么高。”
闻择有点猜到发生什么了，问：“后来呢？”
“因为这片林子结的花梨个头最大，味道也最甜，部落里有人说，把那些杂树和杂草都拔了，花梨肯定长得更好。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在场的其他人也想起了这件事，补充了几个细节——
比如拔了杂树后，花梨树得到了充足的养分，果然是长得更好，结的果子也更好吃了；
比如这几年的冬天，他们靠这些花梨，换到了很多物资；
再比如大家尝到了甜头，对铲除花梨林的杂草一事，更加积极。
见闻择露出了了然之色，他们问：“难道这个小白虫，就是和我们拔掉杂树、杂草有关。”
闻择：“是的。”
现代的农业已经发展得很成熟，哪怕不从事种植行业的普通人，也听过“间作、轮作”的重要性。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闻择解释道：“简单来说，一直在一片土地上，种同一种作物，会令土壤里某些养分得不到补充。作物变弱了，害虫就会变得更多、更厉害。
“长此以往，土地变差，害虫泛滥，作物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减产是最基本的。
“花梨林中的小白虫，极大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闻择颇为感慨：他们铲除杂树杂草都有几年了，才开始有虫灾，这兽世的树木，抗虫性还是挺强的。
兽世的人根本就没有种植的概念。大家天性乐观，秉持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思想。
雪海部落的人，之所以对这片花梨林这样看重，和虹日部落对陶器看重的道理差不多。
他们对这片林子抱有了太大的希望，又为其付出了许多努力，自然会产生特殊的感情。
此刻，包括卓穆在内，乍一听到闻择提出的概念，他们都愣住了，半天才消化。
日仰焦灼地说：“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那可怎么办啊，我们拔树拔草都好几年了！现在把树、草填回去，也不能管用吧？”
闻择：“嗯，恐怕杀不死小白虫。”
雪海部路的人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
有人说：“我当时就不支持拔树。不管什么植物，都是兽神的馈赠，怎么能不让它们生长呢。早知会变成这样，我当初说什么也要阻止大家！”
雪原冷冷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想办法杀虫才是正事！”
他殷切地看向闻择：“既然现在知道了这些小白虫出现的原因，是不是可以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
闻择还是没有打包票：“比之前的把握大些了。白寒族长，时间紧迫，咱们现在就要采取行动。”
白寒面色紧绷：“好，你说。”
“我需要你把部落里能用的人手都召集过来，去收集干草、干树叶、干桔梗等。”
闻择又看向雪原：“雪原，你对部落最熟悉，要去找一块足够空旷，最好连草都没有、周围还有挡风土丘的地。等干草什么的收集回来，要堆在那里焚烧。”
白寒和雪原立刻应声：“好，我们现在就去。”
闻择：“去之前，你们帮我请几个上了年纪的亚兽人过来。”
大家没问他要做什么，直接答应下来。
在闻择的安排下，整个雪海部落都被动员了起来。
他和卓穆坐镇在白寒的山洞里，俨然成了这次行动的主心骨。
白寒和雪原他们帮着收集树叶、找空地的时候，闻择正在拿着木棍，在地上给几个老亚兽人画着图。
他凭借自己脑子里的知识，一口气画了好几种可以驱虫的植物——兰草、烟草、蓝靛、苍耳。
因为不知道它们在兽世还叫不叫同样的名字，所以每画一个，他就仔细给这些亚兽人形容一番。
前面几个，这些亚兽人们都说，没在领地内见过。
直到他画到苍耳，大家忙说：“这个有！黑色的，上面长满了刺，经过的时候擦到，都会刮在兽皮袍子上，对吧？”
闻择黑眸一亮：“对！这东西我们部落也有，怪常见的。”
亚兽人们：“是的是的。闻择，这个刺刺球是能杀小白虫吗？”
闻择谨慎地道：“据我所知，可以用来驱虫，但能不能杀，还得采回来后，试验一下。”
他们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是完全走不动了，便主动道：“我们去采吧！这附近就有！”
闻择点头：“行，我和大家一块去。”
“你画的其他植物，我们也会留心的！”
卓穆自然跟他们一起，有他在，就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了。
本来闻择打算早上和白寒谈完，就回山南部落去的。
现在碰上了虫灾，返程自然耽搁了。
好在家里的事都和印河交代好了，桑回他们应该也会去帮忙，闻择并不担心。
雪海部落几乎全员出动，正午时，就收集到了相当多的干树叶、草叶。
雪原找的那块空地，是一处靠近河流的碎石滩，远离了山林，符合闻择的要求，不用担心火烧到别处去。
闻择面对着雪海部落的人，说：“大家用爪子把这些树叶、草杆撕得更碎一些，以便更充分地燃烧。”
“好！”
亚兽人变出爪子，兽人直接变成兽形，很快就把树叶等物撕得粉碎。
之后便是点火，烧出大量的草木灰。
兽世没有现成的农药，闻择就想到了两样有杀虫作用的东西：草木灰和生石灰。
生石灰需要煅烧石灰石。虽然他没亲自操作过，但也知道煅烧的温度很高，以兽世的发展水平，一时半会儿的，怕是烧不出来。
草木灰却是老熟人了，轻而易举就能烧好。
闻择让雪海部落的人，用容器将这些草木灰收集起来，然后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往花梨林那边去。
抵达后，闻择从巨蟒背上滑下，走在了最前面。
“给我一盆草木灰。”他伸手。
立刻有人把陶盆递过来。
“卓穆，你举一下我。”
话音落下，卓穆直接半蹲，两只胳膊抱住了他的腿，轻松将他举到了自己肩上。
闻择道了声谢，也顾不上烧不烧手了，从陶盆里面抓出一把灰，对准面前一簇花梨，就撒了上去。
“呼啦”，树林里有风，好在还是有好多的草木灰，粘在了花梨上面。
包括闻择在内的无数双眼睛，都紧锁着被洒了灰的梨。
大家在心中默念：兽神保佑，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闻择知道自己现在是主心骨，所以一直保持着面色的镇定。
实际上，他的内心咚咚打鼓。
如果是现代社会的那些害虫，仅靠草木灰，肯定是杀不死的。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兽世的这些小虫子，没有进化得那么厉害。
紧抿着唇，暗中祈祷着成功，他目光紧锁在花梨上半分钟。
终于，被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花梨上面掉下去了！
他目光一震，马上坐在卓穆的臂弯中，凑近了看。
挂着草木灰的花梨上，小白虫少了许多许多！
闻择心中大喜，生怕自己看错了，忙低头问：“卓穆，你看到了吗？”
卓穆幽邃的赤瞳望着他，说：“看到了，那些虫子掉下去了。”
他们身后的人还有点不敢相信，问：“什么意思？”
闻择笑起来：“意思就是，有效果！虫子可以被杀死！”
“兽神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小的一个草木灰，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能想到利用草木灰，闻择你真的好聪明！”
“我们的花梨林是不是有救了？！”
来的人多，不是所有人都紧挨着闻择。
等消息传到后面，人群都沸腾了！有人甚至激动到红了眼圈！
卓穆看出闻择有话要说，就保持托举他的姿势，转过身。
闻择高高扬起手，汇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咱们抓紧些，把这些草木灰都撒在树叶、果子和地上！林子很大，要是草木灰不够，你们就再烧一些来！记得还去刚刚的空地上烧！”
杀死的小白虫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家现在打心眼里服闻择，都愿意听他的。
白寒这个一族之长，响应得最积极：“你们几个，从那边开始撒！你们在中间这一趟，我们去另一边！”
大家齐齐应声，响声震天：“知道了！”
每个人都讨厌极了这些小白虫，撒起草木灰来，毫不手软。
不多时，地上、树上，就铺了一层草木灰。
准备的草木灰果然不够用，大家连忙又收集干树叶、烧制、收集，再撒。
就这么忙活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整片花梨林撒好了。
傍晚的风拂过，空气里都是草木灰干干涩涩的味道。
以前，没人觉得草木灰好闻，可现在，他们都觉得，这是最美好的味道。
闻择带大家去最先撒了灰的树木检查起来，上面的小白虫和虫卵，都变得很少很少了！
雪海部落的人经历了大落大起，每个人的心里都十分感慨、激动。
有年轻的亚兽人抱在一块，红着眼睛说：“早上那会儿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咱们的花梨林要被砍光了，结果下午就救过来了。”
“是啊！多亏了闻择！”
其他人纷纷说：“闻择，谢谢你！”
“你们我们雪海部落的大恩人！”
“以后我们不用怕这个该死的小虫子了！”
闻择抬了抬手，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他望过去，温声说：“虽然这次我们幸运地选对了办法，可如果往后还是像你们之前那样，只准花梨树生长，那害虫会变得越来越厉害，到时，草木灰就不会管用了。”
早上闻择和白寒等人科普过的话，已经在部落里传遍了。
此刻，大家担心地问：“那我们把别的树移过来会有用吗？”
闻择早有准备，给他们简单科普了一番，什么叫“间作，轮作”。
移植树木过来，有用，但不是随便选什么树都行，还是要考虑到不同植物之间的影响。
雪海部落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雪原佩服地看着闻择，怔怔地说：“原来种树也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闻择浅笑着点头。
他这个农学生可以很笃定地说，种地是一门大学问。
白寒上前两步，感激道：“闻择，谢谢你帮我们度过了这么大的难关，还教会了我们这么多，真的谢谢。”
他还给闻择行了一个礼：双手合十，放在胸口，闭着眼睛，朝闻择鞠了一躬。
其他人也学白寒的样子，给闻择行礼。
在这之前，闻择只在山南部落的人向兽神祷告的时候，见过这个礼。
其中蕴含的深意和重量，让闻择顿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大家别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闻择动容地说，“帮助朋友，就是帮助我们自己。”
“帮助朋友，就是帮助自己……”白寒喃喃地重复他的话，金瞳幽亮，“说得真好。”
经此一事，大家都对闻择心服口服，并且，深深为雪海部落能有闻择这样一个朋友而自豪。
雪原也上前一步，虚心向闻择请教：“那我们先把之前从这边挖走的树移过来，行吗？”
闻择有点意外：“那些树还活着？”
雪原说：“有一部分被当柴火烧了，还有一部分活着。”
日仰补充：“其实不光是树，从这里挖出的杂草，也在别的地方生根发芽了。”
雪原“嗯”了声：“我想起来了，有个草还挺特别的，结了一瓣一瓣的根茎……等等。”
他猛地看向闻择：“那个草，和你形容过的，那叫什么来着……反正有些像！”
闻择也来了兴趣：“是吗？离这里远不远，带我去看看！”
雪原：“不远！快，咱们现在就去！”
闻择马上招呼卓穆，两个人一块向外快步走去。
等到了地方，闻择才发现，确实不远。
他们甚至都没变成兽形，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草地上，那迎着风摇曳的细长草叶，怎么那么像大蒜叶？
雪原正好伸手指去：“就是这个！你等我挖出来给你看！”
他变出爪子，蹲下来边挖边说：“之前我们都当这是杂草，从树林里挖出去，就完全忘在脑后了！”
土被刨开，露出了植物的根。
圆球一样，长着细长根须，还散发着辛辣味！
闻择连忙激动地伸出手，把这株植物拔出来，迅速拨开了根部的表皮。
里面一瓣一瓣白色鳞茎，咬一口下去……果然是大蒜！
蒜啊！上好的调味料！他找到蒜了！
闻择开心坏了，和雪原等人说：“确实是我要找的大蒜！你们领地果然有！”
这一片长了不少蒜，足够他挖来吃、留种了。
等明年，他把种子种下，就能收获属于自己的大蒜！
雪原他们也很是为闻择高兴：“太好了！又找到了一样，闻择，恭喜你啊！”
“哈哈哈，谢谢！”
白寒问：“那我们还要把这些……大蒜种回去吗？”
闻择说：“可以啊，我要不了那么多。不过你们不能现在挖，地上刚撒了草木灰，种不活的。”
白寒认真点头：“好，那我们就过些天再种。往后我们一定在花梨林里的多种树木，避免再起虫灾。或者有什么拿不准的，还能去问你吗？”
最后一句话，白寒问得有些没底气。
闻择马上说：“当然可以！你们随时去找我！”
白寒展颜一笑：“好。”
其他跟过来的族人见状，也由衷地道：“闻择，你真好。”
“你想要的其他植物，我们会继续帮你留意的。”
闻择是他们的朋友，看闻择开心，他们也跟着开心，并不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没想到，闻择接下来的话，把他们惊喜地砸晕了！
“白寒族长，我早上想和你谈的，其实是织布的事。”闻择说，“那会儿，我决定用你们部落的青茎块、坚果和花梨，来换织布的方法。”
白寒很是意外：“什么？可你不是说，要找三样你们部落没有的种子，才会教我们吗？”
闻择摊手：“你们部落的坚果和花梨，确实比我们部落的好啊。”
白寒：“但那是因为生长在我们部落的土地上。”
闻择：“反正我当时就是那么决定的。”
白寒懵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闻择是降低了条件！为他们退了两步！
“你，你……”白寒震惊又感动地望着闻择，喉咙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讲不出话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善良？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还愿意教他们织布！
闻择温和地笑了笑，说：“既然现在我又找到了大蒜，那咱们就用青茎块、大蒜和花梨种子来交易吧。”
雪海部落的人，当然求之不得。
白寒哑声说：“好！不过花梨的种子，你带回去种，也结不出好吃的果子，咱们把这个改改吧。”
闻择：“嗯？”
正好现在人全，白寒抬头，和自己的族人说：“咱们往后每年，把一成的花梨给闻择如何？等于闻择在咱们的领地种花梨。”
闻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
雪海部落的人认真讨论了一会儿，雪原站出来说：“我觉得不行。”
第63章 染色
“只给一成, 是不是有点少了？”
雪原话音落下，其他人也点头：“是啊，要不是闻择带着咱们救了整片的花梨林, 咱们一颗也剩不下。”
“对，我们觉得应该再给一些。”
闻择愣了几秒，示意大家打住, 扭头问白寒：“白寒族长, 你们要是给我花梨，准备给多少年？”
白寒想了想：“最起码三十年吧。”
三十年！
这可是一大片花梨林！每年冬天的收成，能和附近许多个部落换物资！
换到的物资, 够在整个部落中分配！
就算只是其中的一成, 自己吃一冬都吃不完！
闻择本以为, 给个三五年就够多了, 白寒张口却说, 三十年！
他瞠目结舌：“这么多年？”
白寒认真地点头, 解释道：“三十年内, 就算我不当雪海部落的族长，也能保证每年都给你送梨。”
所以他要是能确定三十年后的事，会一直给下去？
闻择被这丰厚的回报，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白寒望着他, 不确定地问：“要是三十年不够, 咱们两个部落可以立下约定……”
“不不不, 太够了，都不知道三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呢。”闻择郑重地说，“那你们给我一成就可以了，真的。”
见闻择态度坚定，雪原再次提议：“花梨还是不能算在种子里。我想, 咱们的领地那么大，继续找下去，应该能找到让闻择满意的种子。”
日仰：“对，我和雪原想的一样，咱们也别管欠闻择几样种子了，往后找到的新种子，都给他送去看看，他要是满意就留下。”
之前去过山南部落，给闻择送信的林森也说：“除此之外，闻择想什么时候来找种子，就什么时候来。咱们领地的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去，怎么样？”
雪原：“这个提议好，我赞成。闻择更能分辨他想要的种子。”
其他人纷纷表示：“我们也赞成。”
“不过不能闻择一个人来吧？他毕竟是个亚兽人。”
听到此言，白寒说：“这个好办，他来咱们领地时，可以携带一名兽人。”
考虑到闻择是单身，他并未说携带“伴侣”。
大家：“好！”
“就按照族长说的来吧！”
白寒：“嗯，那就这么定了。”
他的深邃友善的目光落在闻择俊秀的脸上，笑道：“闻择，我们雪海部落，永远都欢迎你的到来。”
得此重诺，闻择心情也不能平静。
他实在没想到，这次雪海部落之行，不仅促成了他和雪海部落的交易，更帮雪海部落度过了害虫的难关、收获了三十年的花梨，甚至他以后，还能随时来他们领地寻找种子！
尤其最后这点，对闻择来说，诱惑太大了，他没办法拒绝。
朝白寒伸出了手，他同样郑重地道：“谢谢你们，我永远的朋友。”
白寒看懂了他的举动，也抬手，和他重重握了一下。
“该我们谢谢你才对。”拥有闻择这样的朋友，是他们整个部落的幸运。
闻择展颜一笑：“哈哈，还是别谢来谢去啦！”
雪海部落的人热情地挽留闻择和卓穆再住一晚，闻择却以天还没黑为理由，坚持要赶回山南部落。
昨天部落就第二次烧陶了，今天这个时候，窑说不定已经开了，他急着回去检查成果呢。
临走前，闻择叮嘱白寒雪原等人：“咱们今天撒的草木灰，可能没办法杀死全部的小白虫。我带着你们部落的老亚兽人找了刺刺球，等明天，你们把刺刺球和麻刺果碾碎成汁液，兑上水，泼在花梨林中，试试能不能防止小白虫重新上树。”
白寒他们认真记下：“好的，知道了。”
雪原担心地问：“要是阻止不了小白虫怎么办？”
闻择：“那你们就赶紧去山南部落找我，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嗯嗯。”
“有用的话，最好也去告诉我一声。反正你们部落要选人去我那里学织布，让他们传消息就好。”
“行，我们什么时候派人过去？”
“尽快吧，”闻择善解人意地眨眨眼，“我知道你们也想快点学。”
大家默认地笑了起来。
把事情交代好，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闻择清点好要带的东西，坐上了纯白巨蟒的后背，往山南部落的方向赶。
白寒带着部落里的人，给他们送出了很长一段路。
＊＊＊
卓穆回程的速度很快，天刚完全黑透时，他们见到了山南部落巡逻的兽人。
这次，闻择心情很好地主动和他们打招呼：“我们回来啦～”
“闻择，卓穆！”那两个兽人变成兽形，高兴地奔过来，连声问：“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们都想去雪海部落找你们了！”
闻择正色道：“怎么了？是部落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陶器啊！一直等不到你们，我们傍晚那会儿已经开窑了！”
“哦？怎么样怎么样？”
卓穆也抬起眼帘，感兴趣地望着两个兽人。
他们边跑，边激动地说：“特别好！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陶器！”
“其实和虹日部落的陶器差不多，但是比他们的特别！”
“对对对，我还是更喜欢咱们的陶器！”
“开窑那会儿，大家都震惊坏了！纷纷感叹兽神保佑！”
“哈哈哈哈，这次咱们山南部落的陶器要大受欢迎了！”
两个人说得语无伦次，以至于闻择没听懂，什么叫“和虹日部落的差不多，但比他们特别”？
他太好奇了，为了一探究竟，和卓穆商量先去陶窑。
卓穆正好也想去，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一行几人来到了陶窑外，桑回和乌叶他们接到消息，也从部落里面赶了过来。
天这会儿已经黑了，虽然大家的眼睛能视物，但为了看得更清晰些，点上了火把。
闻择很少看到桑回这么喜气洋洋的样子，大步一迈，走路都带风。
“闻择，卓穆！快快快，来这边！”桑回举着火把，来到一堆干草旁边。
变成了人形的卓穆和闻择一块过去，问：“这下面是新烧的陶器？”
桑回笑道：“对！”弯腰，伸手，掀开干草，一气呵成。
几十个由大到小、排列整齐的陶器，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闻择只看一眼，就怔愣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陶器的颜色，怎么和之前烧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他弯腰，拿起了一个“腌菜坛子”，转了一圈。
陶器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介于蓝色和红色之间的颜色，如混合不匀、又浑然天成的调料盘，焕发着星星闪闪的别样光芒。
闻择终于明白那两个兽人的惊叹的是哪里来的了。
这是陶器吗？这是艺术品吧！好漂亮啊！
身侧的卓穆，也拿起了一枚陶器，仔细地看着，眼中流露出惊艳。
闻择捧着坛子，扭头看向桑回等人，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怎么样厉害吧”的神情。
“这是怎么办到的啊！你们上了新的釉彩吗？”闻择问。
桑回答道：“没有，用的就是咱们领地的陶土和釉质。和之前唯一不同的，是把木柴换成了木炭。”
乌叶兴冲冲地凑过来：“那些木炭刚烧着，我们在外面就感受到了，比之前热上许多。我们想到了陶器的品质会变好，但并没想到，颜色还能发生变化！”
柏灵今天跟着桑回一块来了，他年纪更小，因此更兴奋些，说话的时候，脚都一垫一垫的。
“对！第一眼看到这些陶器，我就被迷上了！在此之前，哪怕是虹日部落，都没烧出过这么好看的陶器来！你们要是早点回来，在日光下面看，更好看！兽神啊，当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吉砂说：“部落里的大家都和柏灵的反应一样，一个个看入了迷，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我们烧出来的。”
离水说：“大家在这里看了好久好久，才带上自己的陶器回去。路上，还不停地赞叹呢！”
桑回看着闻择，笑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真的太惊喜了。”
闻择想了想，说：“应该是木炭的原因。”
他猜测，是木炭燃烧的时候，挥发出了什么东西，和陶土釉彩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后面他们调整陶釉，说不定还能获得更多的新颜色，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桑回点头：“我们也觉得。总之木炭太好了，不仅提高了陶器的品质，还带来了这样漂亮的颜色！”
闻择也很高兴，在怀中的坛子上敲敲打打，里外都仔细检查了一番后，他不确定地问：
“这批陶器，除了颜色，感觉和虹日部落烧出来的差不多？”
卓穆回答道：“是的。但比咱们第一批烧出来的，好上太多了。”
闻择哑然。仅仅两次，他们就把虹日部落几百年的成果给追平了？
见闻择沉默，桑回还以为他不满意，宽慰道：“已经很好了，咱们后面接着改进，总有一天，会烧出比虹日部落更好的陶器。”
闻择回神，笑着摇头：“我是在惊讶，真没想到木炭这么好用。”
大家畅快地笑起来：“哈哈哈，没错！往后咱们的陶器，一定能比虹日部落的更受欢迎！”
“我真是太高兴了，为自己，更为部落高兴！”
离水拍着闻择的肩膀，由衷道：“现在咱们有了自己的陶窑，烧出了漂亮的陶器，以后再也不用花很多物资和虹日部落换啦！闻择，多亏了你！”
柏灵重重点头，双眸晶亮：“虽然说了很多次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闻择，谢谢你！”
闻择和大家一样高兴，摆着手，让他们快别和自己客气了。
现在想到他刚穿越过来，把虹日部落换来的两个陶器当传家宝的样子，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了，”闻择指了指后面一堆陶器，“这些是谁的陶器，怎么没搬走？”
桑回：“是你的啊！”
闻择怔住：“啊？我的？”
乌叶有点无奈：“对啊！你带着我们烧出了木炭，现在咱们的陶器烧成了，不得给你多分点儿吗？”
桑回点头：“大家都同意了，把三成给你。”
闻择又惊又喜：“你们也太好了！”
柏灵嚷嚷着：“是你好！你值得！”
闻择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哈哈哈，那再拜托大家一次，帮我们把这些陶器搬回去吧！”
乌叶：“没问题，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把陶器往各自的空间里分了分，兽人们变成兽形，背上各自的亚兽人，浩浩荡荡，往卓穆的山洞走去。
路上，闻择仔细问了今天烧陶的过程。
得知烧成率也比之前高了许多，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他很肯定，这么漂亮的陶器，会在周围几个部落中，掀起一阵飓风！
没多久，大家抵达在山洞外的空地，印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哥，卓穆哥！”
大家把陶器轻轻放下，桑回和闻择说：“这两天，我们帮你看了地里的情况，柿果发芽了，阳阳草也活了；家中的咸肉，每天都取树枝点火，帮你们熏着，还有些其他的杂活，也帮你们干完了。”
闻择瞥到连水缸都是满的，感动道：“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客气。这么晚了，我们帮你把饭做了吧？正好听你说说在雪海部落的事。”
“好啊！你们吃了吗？”
“吃过了。”
“没事，一会儿再尝尝我做的菜！我这次可是从雪海部落带回了两样超好的东西！”
众人都被闻择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青萝卜不必说，昨天一顿盛宴，征服了雪海部落所有人的胃，今天也得到了山南部落一众人的好评。
大蒜一开始拿出来的时候，平平无奇，没想到油爆之后，不仅散发出了霸道的香气，还极大地提升了菜的美妙滋味！
闻择特意做了一道“蒜香羊排”，给印河啃得嗷嗷叫，跟几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哥，这就是大蒜的味道吗？太好吃了！比你放须须头的时候更香！吃了还想吃！”
说话时，一大根排骨都被他啃光了。
他顾不上去擦嘴，又伸手取了一根，哐哐吃起来。
再看卓穆，也比之前吃得快，显然很喜欢这道菜。
桑回等人虽然只尝了个鲜，但同样不吝夸奖：
“闻择，你说的没错，青茎块和大蒜果然都是好东西！”
“青茎块甘甜鲜美，大蒜不管是和茎块还是和肉一块炒，都很香，是相当好的调味料啊！”
闻择边吃边说：“对，而且大蒜和须须头一样，都有去腥增鲜的作用，你们没发现排骨的膻味儿几乎没了吗。”
印河瞪圆眼睛：“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闻择笑道：“你都啃了五根了才发现啊！”
享受着久违的蒜香，闻择眉眼满足地舒展着。
同时，在心中默默盘算，明天一早，他就去把萝卜和大蒜种上。
韭菜既然栽活了，他们可以去捞些河蚌回来炒，印河都念叨好些遍了。
要不要再做个蒜烤河蚌呢？烤过的蒜蓉可太香了，吸溜。
看他们吃得这样香，乌叶由衷感慨：“就冲这两样食物，你们跑雪海部落这一趟，值了！”
闻择：“我们的收获不止这些哦。”
在大家好奇的追问下，闻择给他们讲了雪海部落遇到的虫灾，以及他是怎么带着人治理的，听得他们惊奇无比。
“……最后，雪海部落就承诺给我三十年的花梨，以及我可以带一个兽人，随时去他们领地找种子。相应的，我要教他们部落的人织布。”
桑回很是为他们感到高兴：“不错啊！雪海部落是懂得感恩的。”
柏灵双眼放光：“这么多花梨，太让人羡慕了！闻择，等冬天的时候，可以来找你换吗？”
闻择爽快地答应：“好啊。对了柏灵，我还有个你保证感兴趣的事，要和你说。”
柏灵疑惑：“和我？什么事啊？”
闻择：“是我在雪海部落想起来的。你之前不是问，会不会做更漂亮的衣裳吗？当时我只想到了改衣服的样式，却忘了，布料是可以染色的。”
今天他在给雪海部落的老亚兽人们画到蓝靛时，才想起来蓝靛能用来染色！
他哭笑不得，这脑子光琢磨种子、种地去了，竟然把染色如此重要的事忘了。
除了蓝靛，有好多茎叶、花朵、甚至蘑菇的汁液都带颜色。
收集起来，都可以试试给布料染色。
在场的这些人中，就柏灵最爱美，闻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和他说。
果然，听了他的话，柏灵彻底震住了。
好几秒，他才颤抖地找回声音：“染色？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闻择点头：“是。你们平常干活的时候，应该也会有不小心把麻布弄脏的时候吧？有些果子的汁液很难洗掉。”
柏灵：“对对对！你看我袖口这块黄色，用肥皂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我正犯愁呢。”
闻择：“这不就是染色了。”
柏灵倒吸一口气：“那，那我想要红色的麻布，能染出来吗？”
闻择：“找到合适的染料，比如花的汁液，应该可以。”
柏灵急急忙忙缠上桑回：“亚父！你快帮我想想，部落里有什么花是红色的？越多越好，我明天一早就出去采！”
桑回拿他没办法，笑着摇摇头，认真地帮他想着。
其实不光是柏灵，在场的兽人、亚兽人，都对染色很感兴趣。
灰扑扑的衣裳穿久了，谁不想换换颜色呢？
闻择吃完饭，他们还缠着闻择问了半天，碗筷是卓穆刷的。
见时间太晚了，他们反复和闻择约定好，请闻择带他们染色的事，才满怀期盼地离去。
闻择撑着有点疲惫的身子，把东西搬到山洞中放好，才去洗澡。
夏天快过去了，夜晚越来越冷，他现在得做一会儿心理准备，才往河里面跳。
边往身上撩水，闻择边盘算着，得赶在天气更冷之前，做个浴桶出来。
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他在陶器的“芬芳”之中醒来。
他的空间不够大，现在陶器都是堆在山洞里面。
蜷缩在兽皮毯子里，他仔仔细细地把陶器数了两遍，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卓穆和印河已经起来了，一个正在烧水，另一个在挤牛奶。
见到他，印河活力四射地挥手：“哥！这些牛奶要怎么吃啊？”
闻择说：“我还欠了虹日部落一批物资，做成酸奶吧。”
印河：“行！我来做，我现在很会做酸奶的！”
闻择笑道：“那就交给你了，我去一趟地里哈。”
卓穆：“用不用我跟你一起？”
“不用，早饭之前我就回来了。”
闻择带上了青萝卜、大蒜和种地的工具。
晨雾熹微中，他将这两样种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拿着黑银刀，去林子中砍了些树枝来。
见西红柿的苗已经长得比手掌还高，他得搭个架子出来，以便它们爬藤。
他是种地的熟手，很快就把树干砍回来，去掉多余的枝叶，笔直地插在西红柿幼苗旁边。
上方他也搭了枝条，做了个简易的“顶”，用麻绳将架子绑得结结实实。
收尾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就认出了卓穆。
“闻择，我来吧，你回去吃饭。”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顺势接过了他手里的麻绳，学他的样子打起结来。
闻择没走：“就剩一点点了，咱们一块干完，一块回去。”
卓穆浅笑：“行。”
二人顶着温暖的朝阳往家走时，沾了泥的石锄头由卓穆扛着，黑银刀在闻择的腰上挂着。
卓穆侧头和他说：“雪海部落的人应该今天就会来，我要去打猎，把印河留在家里帮你？”
“家”这个字眼，他说得非常自然。
闻择微笑着回道：“让他跟你去也行，不就是教十来个人织布吗，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让他没想到的是，早饭后，来到卓穆这山洞外的，岂止是雪海部落的人！
他在队伍中，不仅见到了虹日部落的赤屿和火岚，还见到了许多陌生的兽人、亚兽人！
包括不放心跟来的桑回、乌叶等人，粗略一数，得有三十多个！
大家的目光，齐齐汇聚在了闻择的脸上。
他下意识看向卓穆，疑惑地问：“这些人是……？”
卓穆冷静地说：“羽猛、野原、烈风部落的人。算上虹日和雪海，咱们附近的几个部落，全都来了。”
第64章 土豆
这些男人不管穿的是兽皮袍还是麻衣, 不管身材是健硕还是纤瘦，个头普遍都在一米八五以上，且长得英俊帅气, 气质优越夺目。
往这一站，就跟男模开大会似的，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么多人一块过来, 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找自己。
闻择第一反应是他们烧出漂亮陶器的事, 在周围传开了。
他侧过身，邀请大家：“先到草棚这边来吧。”
小小的草棚，自然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的。
闻择被簇拥着, 感受到一双双灼人的目光, 看向队伍最前头的桑回, 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桑回答道：“我们也没细问, 听他们说要来找你, 就跟过来了。”
闻择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身旁的卓穆, 和他站得最近，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人为他圈出了一个安全的范围。
他赤色的眼眸缓缓扫过众人，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 是为了织布方法来的吧。”
织布？不是陶器吗？
一个身穿灰色麻衣, 高大英挺、黑发棕眸的英俊男人开口：
“是的。闻择, 我是羽猛部落的族长，鸾迅。听说你答应了教雪海部落的人织布，我们一大早赶过来，是希望你也能教我们。”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态度谦和, 一双凤眼锐利。闻择能感觉得到，他的武力值必定很高。
此时，他神色急切，语气认真：“我们听说雪海部落答应你，以后可以随时去他们的领地寻找种子。这个条件，我们也能办到。如果你不想过去，我们也可以找了种子给你送来。”
跟他一块过来的族人，连连点头。
有个亚兽人极力表现着他们的诚心：“我们部落里的兽人，兽形大多是猛禽，可以在天上飞，找起种子来还是有优势的。”
不等闻择开口，野原和烈风部落的人也抢着说：
“闻择，我是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我们也能许下同样的承诺，请你教我们织布！”
“我是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如果光去我们领地找种子这个条件不够，我们就把消息往外传，让更远部落的人送种子过来。”
“或者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
“对的，只要不是太苛刻，我们一定尽力办到。”
几位族长微微弯着腰，都说得诚心诚意。
白寒怕闻择为难，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不是我们喊他们过来的，可能是因为昨天整个部落的人都在，事情才会传得这样快。”
沉默了半晌的赤屿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听听闻择的想法。”
闻择先温和地看了白寒一眼，表示理解、不怪他。
随即浅浅一笑，同羽猛等几个部落的人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既然大家都想学，那就选人过来吧。”
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闻择答应了？太好了！他们也能学织布了！
鸾迅激动地说：“谢谢你，闻择！你今天就要开始教雪海部落的人了是吧？”
闻择点头：“对。”他问白寒，“你带来的就是第一批要学的人？”
白寒回答：“是的，包括我在内，一共十个人。”
闻择在雪海部落的队伍中，看到了熟人雪原，两人相视一笑。
雪原迫不及待地说：“闻择，我们在部落里安排了人，按照你说的办法，给花梨林洒上了驱虫的汁液，不过有没有效，得观察一下才知道。”
“哦还有，”他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草捆，“今天我们出发之前，去拔了你要的草。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们明天来的时候再给你背。”
整整十个人，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大捆稗草，草根上还沾着没有完全干透的黑泥。
闻择笑着说：“暂时够了，谢谢你们，快把草放这边吧，怪沉的。”
雪原：“没事，来的一路都是他们几个兽人背的。”
等雪原他们把东西放下，闻择对耐心等待的鸾迅等人说：“那你们每个部落，也选十个人出来吧，今天就来。织布的方法不难，两天就能学透。到时让学会的这些人，再回到你们部落去教别人。”
鸾迅等人赶忙答应：“好，我马上派人回部落！”
接到指令的兽人纷纷变成兽形，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奔去。
闻择注意到，野原部落那个兽人的兽形是一匹巨大迅猛的灰狼；烈风部落的兽人是一头威风凛凛的棕色雄狮；羽猛部落的兽人最特别，竟然是暴烈迅疾的金雕！
这些兽人们的兽形都非常庞大，灰狼和雄狮不必说，身高都在十米左右。
闻择讶异的是，那个金雕，站起来也接近十米了！尖锐的喙和利爪，在朝阳的映照下，焕发着冰冷锋利的光芒。
猎物要是被他抓上一爪子，怕是得从中间撕成两半吧，啧啧。
几个兽人离开后，鸾迅看着闻择，不好意思地说：“听说你已经从雪海部落寻到了两样种子，今早我们来得太匆忙了，只从领地带来了几样植物。”
因为东西不多，他们是放在空间带过来的。
眨眼间，闻择就见地上多了一堆新挖的茎块。
另外两个部落的族长说：“我们也带了东西来，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闻择来了兴趣，先去看野原部落带来的东西。
他说：“你们匆忙之下，能拔了野菜、摘了果子过来已经很不错了。种子的事不急，等后面我有空了，去你们领地转转。”
墨星赶紧点头，对闻择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这段时间，他听说闻择很多事，但没有亲自打交道过。
本以为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亚兽人，会很不好说话呢，没想到性情这么温和、善良。
闻择很快就看完了他带来的东西，墨星舔舔嘴唇，紧张地问：“怎么样？”
“这两样是杂草，剩下的野菜我们部落也有生长。”
“啊……”墨星有点失望。
烈风部落的人带来的东西，同样不是闻择想要的。
最后，他不抱什么希望地来到羽猛部落那堆茎块前，用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两下。
咦？
茎块堆底下，一个灰扑扑的，手心那么大的茎块，吸引了他的注意。
闻择赶紧把那个茎块挖出来，搓去表皮上的泥土，见到了熟悉的小小黑色斑点！
再放在鼻尖闻闻，生涩的味道更让他眼睛发亮。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是土豆！
“卓穆！”闻择高兴地问，“灶台里还有没有火？”
卓穆说：“有。”
“稍等我看看……”他把整个茎块堆扒拉了一遍，又翻出了两个同样的茎块，捏着它们起身，“你帮我把它们埋进火堆里去！”
卓穆猜到这可能是他要找的东西：“行。”
交接完，闻择站起来，看向鸾迅：“这个茎块，你们是从哪里找到的？”
“等我问问。”
很快，一个纤瘦高挑、五官精致的亚兽人站了出来。
他腼腆地答道：“闻择，我叫郁桥，这个茎块是我在我们领地西边的一处洼地里找到的，我们管这个东西叫土球。”
闻择失笑。土球，还挺形象。
“这个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土豆。”他问，“你挖的时候，是只有这么大的吗？”
郁桥回答得详尽：“对的，它们最多只能长到这么大，数量也不多，所以虽然味道还可以，部落里的人却不爱去挖。”
闻择皱了皱眉。
不对啊，他上辈子见过的土豆，都比这个大得多，没道理在兽世长得这么小。
是品种的问题，还是生长环境的问题？
他估计是后者。
“过几天我去你们部落，你们领我挖一些。”闻择说。
鸾迅和郁桥异口同声地道：“好。”
野原和烈风部落的人见状，都羡慕得不得了。
唉，要是他们也能带来闻择需要的种子该多好！
之后他们一定努力寻找，不能再被比下去了！
烤土豆还需要时间，闻择便对大家说：“你们稍等我收拾下，就开始给雪海部落的人上课。羽猛、野原、烈风你们三个部落人不全，先这么听着，等人到了，我再从头讲一遍。”
大家对此没有异议。
“至于赤屿族长……”闻择刚刚就想问了，“他们是来和我学织布的，你和火岚呢？难道找我有别的事？”
赤屿笑眯眯地说：“我们是怕你忙不过来，给你帮忙的，而且我们不是空手来的，把部落里的刀带上了。”
闻择笑道：“你们准备得还挺充分。”
大概是觉得赤屿说不到重点，火岚急吼吼地补充：“我们还听说，你们部落已经烧了两次陶器了！想看看你们烧得怎么样。”
闻择就在这等着呢！
他俊秀的黑眸里闪过一道亮光，说：“正好我要往新陶器里面装东西，你们来看看吧。”
鸾迅连忙上前一步：“闻择，我们也能看吗？”
“当然。”
很快，闻择从山洞里面搬出了一个洗净、晾干的腌菜陶坛。
众人看清那陶坛红蓝混合、泛着点点星光的色彩时，齐齐惊在了原地！
雪海几个部落的人惊叹道：
“兽神啊？这是什么釉彩？竟然这么漂亮！”
“表面好光滑！像是涂了一层蜜一样！”
“太美了吧！你们竟然烧出了这么好的陶器？！”
“坛口的样子也很特别！”
赤屿和火岚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山南部落的人，明明是跟他们部落学的修窑，现在却烧出了比他们更好的陶器！
赤屿抓心挠肝地问：“闻择，你们用了新的釉彩吗？”
他们这好奇的模样，给闻择带来了极大的满足。
他笑眯眯地说：“没有哦，材料都和之前一样的。”
桑回和乌叶等人还没离开，面带喜色，点头附和：“闻择说的没错。”
火岚冲到了闻择身边，眼珠子都黏在陶坛上面了，咽了咽口水，渴望地说：
“那是因为什么啊？”
闻择眨了眨眼：“秘密。”
包括火岚在内，大家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过心里都明白，这么好的方法，一定是山南部落的秘密，不会外传的。
“你要往里面装什么？我来帮忙吧？”火岚问。
“行啊。”闻择又搬了个普通陶坛出来，里面是之前他装的桂花蜜。
火岚帮他举着新陶坛的时候，用手摩挲了好几下，还轻轻敲了敲。
感觉质地并不比他们部落烧的陶器强，但这个颜色，好看太多了！
要是能拥有这样的一个陶坛，他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闻择把桂花蜜倒进新陶坛中，再把陶坛的边沿凹槽里面倒上水，拿了个合适的陶碗，扣下。
“这样就可以了，有水在，空气不会跑进去，花蜜很久都不会坏。”
如此实用的陶坛，让大家再次震惊起来。
“天啊，能想到这个样子的人，简直太聪明了吧！”
“这么好用的东西，我们回去也要烧！”
闻择又说：“除了花蜜，其实还可以用来腌点咸野菜什么的，放着慢慢吃。”
火岚瞪圆了眼睛，语气里带了几丝谴责的味道：“这么漂亮的陶坛，你竟然要装野菜？！”
闻择失笑：“就是为了腌菜才烧的啊。烧出来，总要用的嘛。”
对他来说，颜色什么的不重要。
可是这些兽人、亚兽人，却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特别的颜色，满脸都写着“暴殄天物”。
桑回看准机会，站出来，“狠狠地”宣传了一番他们部落新烧的陶器。
“这些彩色陶器还剩下一些，大家想要的，可以用物资和我们换。下次再烧，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闻择谨慎地补充了一句：“以后也未必能烧出一模一样的颜色了。”
众人一听这话，急切地问：“要多少物资啊？”
“除了陶坛，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陶盆有吗？”
桑回点头：“盆、碗、釜，甚至勺子都有。”
至于物资，比虹日部落要的还多！
赤屿有点急了：“可是我看你们这些陶器的品质，和我们部落烧的差不多啊，怎么要这么多物资！”
桑回弯了弯眼睛：“因为我们的陶器更好看。”
赤屿：“谁会因为好看就多花那么多物资……”
话没说完，就被火岚戳他胳膊的小动作打断了。
“族长，”火岚小声问，“我今天带的物资不够，你有吗，借我点儿，我想换个陶碗。”
赤屿：“……”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族长！
“有没有啊？”火岚催促。
“……有。”
诸如白寒、墨星这些族长，也是不缺物资的。
一方面，他们是真的对这个陶器感兴趣，另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向山南部落交好之心。
所以大家默默“无视”了赤屿的脸色，都和桑回说，要换陶器。
桑回：“行，一会儿你们就跟我去选陶器吧。”
赤屿深呼吸了两下，才稳住脸色。
他们虹日部落什么时候在陶器上面被比下去过啊！
白寒鸾迅这些人，都忘了以前是怎么抢着换他们部落陶器的了！
赤屿有点难受，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就是进步那么一点点，稀有那么一点点，便可以把对手甩下了。
他深深地看向笑得灿烂的闻择，沉默几秒，服气地说：“我也要换个和闻择这个一样的陶坛。”
很快，桑回和乌叶，就带着赤屿等人离开了。
白寒他们惦记着织布的事，说等中午再过去。
卓穆看了眼天色，和闻择说：“我也要出门打猎了。”
闻择点头，叮嘱道：“嗯嗯，注意安全。要是遇上黑甲兽，帮我猎一头回来，做点鱼丸吃。”
卓穆浅笑：“行。”
他走后，闻择先带着大家把稗草种下。
这东西生命力顽强，随便刨个土坑，浇点水就行了。
回来后，闻择嗅到了很香的烤土豆味道。
他走过去，把烤得炭黑的土豆，从灰烬里面扒出来。
稍大一点的，他给卓穆留在了灶台上，另外两个，给了自己和印河一人一个。
吃之前，他扭头和白寒等人说：“这次就不分给你们啦。”
大家连忙表示：“你吃你吃，我们不用。”
羽猛部落的亚兽人郁桥很是不好意思，“我多挖一点过来就好了。”
闻择摆摆手，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把土豆皮剥开，里面已经烤成了奶黄色，沙沙面面的，正散发着醇香的味道。
闻择口舌生津，快速吹了吹，低头咬了一口。
唔！味道太正了！
这土豆虽然小，但一点纤维、硬块都没有，口感是沙沙的，又很绵密，舌头稍微一抿就化开了。
烤的土豆，连盐都没放，原汁原味的，特别香。
毫不夸张地说，闻择穿到兽世后，吃多了带纤维的茎块，再吃土豆，幸福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发誓，一定要挖土豆回来自己种！多多地种！
印河三两口，就把他分到的那个土豆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着嘴。
“哥，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要找这东西了，比别的茎块好吃太多了。”
他一副为土豆痴、为土豆狂，为土豆哐哐撞大墙的样子，问：“你去羽猛部落挖土豆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
闻择这回答应下来：“行！”
印河：“太好啦！”
闻择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你先去玩，我去教他们织布去了，有事喊你。”
“嗯嗯！我去看看熏的肉！”
吃了土豆，闻择这一整天都特别有干劲儿。
他正式开始教雪海部落的人织布。羽猛、野原和烈风几个部落的人旁听。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流程，他已经很熟了。
大家学得非常认真，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叹。
不到正午，羽猛、野原和烈风部落的人到了，闻择又耐心地教着他们。
这些人看到雪原部落的人织起布来，有模有样的，很是羡慕。
“才过了一个上午，他们就能织得这么好了啊。”
闻择说：“别急，你们很快也会一样好的。”
除了腰机，大家对纺线机也赞叹连连，表示太好用了。
火岚和赤屿明明都会织布了，跟着旁听还津津有味的。
见他们夸纺线机，他们自豪地说：“这可都是闻择带着我们部落的人做的！现在部落里，最不缺的就是麻线、麻绳了。”
织布是大事，几个族长都留了下来。
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笑骂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还要说几次！要是闻择选的是我们，我们也能做出纺线机来！”
赤屿笑眯眯地说：“这个确实，功劳都是闻择的。但闻择就是选了我们，没选你们。”
狂信瞪大眼睛：“赤屿你这狐狸！”
赤屿：“怎么了大狮子？”
闻择苦笑不得，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像那什么，动物园园长。
眼看他们还要继续拌嘴，他忙出声：“话不能这么说，虹日部落的那套金属工具相当重要，没有工具，精细的部件很难做出来的。”
赤屿这次摇头，认真地道：“只要想，多花点时间，总能做到的。”
闻择肯带着他们，就是他们的幸运。
闻择笑了笑，把话题岔过去了。
大家边织布，边聊天，他偶尔接话，目光不时落在织布腰机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土豆的原因，今天脑子转得格外快似的，关于织布机的改良，他冒出了好几个点子。
来学习的人都很聪明，不过两三个小时，就都织得有模有样了。
正好有人感慨：“布真好用。咱们现在不缺麻线了，如果织布的速度再快一些就好了。”
“最好能织出再宽一点的布，我给兽皮做罩子的时候，就不用把几块布缝一起了。”
“以后应该可以实现的吧。”
闻择冷不丁站了起来。
大家抬头，看他面色严肃，疑惑地问：“怎么了？是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闻择摇头：“没有。我是想说，别等以后了，今天就跟我一块做织布机，怎么样？”
众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织布机？和腰机有什么区别吗？”
“是不是像纺线机一样，刷刷一摇，布就织成了？”
闻择失笑：“肯定没那么简单啊，基本步骤还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的腰机太依赖人了，站起来坐回去都费劲，长时间坐着，腰也受不了。”
“我就想把腰机改良成纯木架子，人能随时脱离。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好，恐怕得失败个几次，你们愿意和我一块尝试吗？”
人群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了一阵激动的喊声：
“当然愿意了！试多少次我们都愿意！”
“我们不怕失败！只要你能带着我们做就行！”
“闻择，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
说最后这话的，是羽猛部落的一个亚兽人。
他还真把鞋子脱了，两只脚变成了鸟爪子！
闻择先是一愣，后笑得肚子都痛了。
说话就说话，你脱什么鞋啊！
笑了一会儿，他看着那鸟爪上闪烁的锋利光芒，灵光一闪。
第65章 成品
闻择和羽猛部落的郁桥, 也就是那个找到了土豆的亚兽人熟一些，看着他问：“郁桥，你们部落来的这几个亚兽人, 都能变出鸟爪来吗？”
郁桥微微坐直了身体，认真答道：“大部分都能。还有两个虽然不是鸟系的亚兽人，但是也能变出爪子。”
闻择：“嗯, 有鸟系的亚兽人爪子锋利吗？”
郁桥摇摇头：“没有的。”
闻择：“那你们这些能变出鸟爪来的亚兽人, 谁的最锋利、最灵活？”
郁桥：“锋利的话，应该是长川吧？”说这话时，他还特意看向了自己部落的几个人。
那几人均肯定地点头：“对, 是长川, 他随了他的金雕父亲。”
长川就是刚刚那个把鞋都脱了, 说要支持闻择的亚兽人, 这会儿眨巴着一双澄明的眼睛, 不明所以。
郁桥又说：“灵活的话, 应该是我？我能变出白鸟的爪子。闻择, 怎么了？”
闻择神秘一笑：“可能要你们多帮忙了。谁那有多的木条、木棍什么的？”
一个亚兽人举手：“我这有。”
闻择接过一根手臂粗的长棍，先走到了长川面前，对他说：“试着用你的爪子把这个木棍划断。”
长川：“好。”
他脸色未变，示意闻择退远些, 爪子就这么轻轻一挥！
半空中银光一闪, “咔嚓”, 木条被他破成了齐刷刷的两半！
闻择眼睛更亮了，都想夸一句“好爪子”！
真不愧是金雕！
他们部落能变出爪子的亚兽人们，虽然也能削木头，但爪子锋利程度，比长川的还是逊色些。
像自己的狼爪, 比起削东西，更擅长刨坑……
闻择端详着木棍整齐利落的断口，啧啧称奇：“不错，真不错！”
他又来到了郁桥面前，说：“你用你的爪子，在这个切口，掏一个我拇指这么大的圆片出来。”
郁桥二话不说，接过木棍，就开始工作。
他的爪子相当灵活，木屑翻飞。
短短几息，一个符合闻择要求的圆片便被削好了。
这速度和精巧程度，完全可以胜任一些小零件的制作！
闻择惊喜地说：“好好好！长川、郁桥你们两个，一会儿就跟在我身边，帮我削木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大喜过望，立刻答应下来。
其他人见状，都羡慕极了。
他们也想紧跟闻择，被他手把手地教啊！
赤屿他们早就换了陶器回来，听闻此言，忙问：“闻择，那我们呢？”
闻择答道：“别急，你和火岚也有任务。你们不是带了金属工具过来吗，有些部件要交给你们做。”
赤屿这才放下心来，满口答应着：“好！我们都听你的！”
“至于剩下的人……”闻择迅速扫了一眼，说：“留一部分在这里织布，其他人跟我去找木料。”
“对了，卓穆！”闻择扬声。
男人已经打猎回来了，正在处理兽肉。
他扭头看过来：“在这。”
“你去部落里面，看看桑回、乌叶他们在做什么，让他们过来？如果他们没空，就派其他人来。”
卓穆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兽腿，起身：“我现在去。”
“嗯嗯，我们等你们回来再开始。”
上次他在虹日部落画新衣服样式、做纺线机，山南部落的人都念叨了他好一阵子。
如今在自己部落要改良织布机，肯定要带上他们。
等待的期间，闻择特意找白寒和赤屿说了，答应换给他们部落的肉肠、熏肉、丸子等食物，还要过两天才能做。
他们都表示不急，改进织布机更重要。
过了十几分钟，卓穆便带着桑回和乌叶匆匆过来了。
一并前来的，还有老熟人白峡等人。
桑回问闻择：“我听卓穆说了，你们要改造织布机？”
闻择点头：“对。”
桑回：“有什么能让我们做的，你尽管开口。我还特意把柏灵这小子带过来了，他能变出孔雀的爪子，也很锋利。”
柏灵探着脑袋，积极地朝闻择挥了挥手。
闻择：“放心，要做的事不少，大家都能帮上忙。既然人到齐了，就跟我一块去收集木头吧。”
大家大声响应：“好！”
有了造纺线机的经验，再找起木头来，便有针对性了。
人手多，只用很短的时间，就收集了一大堆木头。
闻择指挥兽人们搬木头，火岚、长川几个亚兽人负责按照他的想法，把木头削成他想要的形状。
到了榫卯结构这步，就让郁桥上场。
他灵活的爪子掏、修几下，两块木头就能完美契合在一块。
比他们之前用金属刀一遍遍地调整，省时省力多了！
闻择先搭出来的，是个床一样的大体框架。
长大约三米，宽的话，考虑到亚兽人的臂展都比较长，他搭了一米二。
桑回问指着长的那边问：“到时我们能织出这么宽的布？”
“不是，”闻择摇头，指了指短的那头，“人坐在这边，顺利的话，织出的布只比这边短一点。”
桑回惊讶地说：“那也不短了啊！”
闻择：“嗯。”
现在大家用腰机织的布，宽大概半米，如果换成织布机，就能织出一米宽的布了。
柏灵迫不及待地问：“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闻择：“试着往上面装零件。”
到了这步，就要慢慢研究了。
闻择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西斜，快要落山了。
他问白寒等其他部落的人：“你们急不急着赶回去？”
如此难得的机会，大家都摇头，诚挚地说：“不急。今天不回去都行，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对付睡一晚。”
“反正我们人多，有兽人在，就算晚上赶路也不怕。”
闻择表示理解：“行，那今天就辛苦点儿。离水，你帮大家简单弄点吃的吧。”
离水点头：“好，我去蒸点茎块，做个烤肉。”
白寒他们立刻表示，他们会用物资交换食物的。
既然没人愿意走，简单说了两句，闻择又重新忙碌起来。
晚饭是随便解决的，没人挑剔。
闻择根据腰机防线的原理，让大家帮忙做出了不少部件，比如用来缠经线的机头，和用来提线的横木。
等他或是用榫卯结构，或是用麻线把这部分大致固定在框架上后，发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
“你们看，用手去提这个线，是不是不大方便，总要弯腰。”
闻择坐在机头的位置，亲自上手提了两下。
其他人还在反应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卓穆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如果总是弯上弯下，会比腰机还累人。”
闻择嘀咕着：“既然这样……那就做个脚踏板！利用脚上的动作，来提拉线！”
卓穆：“好主意。”
其他人想象了下，应和：“对！到时手上就能轻松很多了！”
闻择起身，前后走了几圈，和大家商量着踏板的加法。
如今做零件快，大家最不怕的就是犯错，提出了很多建议。
虽然大多数的建议直接被闻择否决了，大家的热情还是完全没有被浇灭。
前两回安的踏板效果不好，闻择很快总结经验，等到第三次安，踏板就像模像样的了。
到了这步，织布机已经初具雏形，能织出布来了。
当闻择请大家帮他按着摇晃的木框架，手脚配合着，织出了一小条不算平整的布来后，大家齐齐地欢呼了起来。
“这是成了吧！感觉把木架子加固一下，就能使用了！”
“咱们往后可以不用腰机，而是用织布机了！”
“这个织布机比腰机好用！”
“兽神在上，真是太好了！”
那兴奋的响声，震得闻择捂住了耳朵，看玩笑道：“轻点轻点，别把我们的山洞给震塌了！晚上还得睡觉呢！”
大家哈哈大笑。
“行了。”闻择拍了拍手，“到了这步，后面就好改了。今天不早了，就到这吧，你们看是回自己部落，还是在我们部落留宿。”
桑回站出来，说：“我们部落有十个能住人的空山洞，要是留宿，就跟我走。”
织布机没做完，没人想浪费时间在来回的路上。
所以，算上赤屿和火岚两个人，相当于四个部落要抢这十个山洞。
大家为了不打扰闻择，跟着桑回走出了一段路后，才开始激烈地争讲起来。
最后，几个族长因为要回到部落里面处理事务，都没在山南部落留宿。
羽猛部落的亚兽人因为也可以变出翅膀飞，来回快一些，便跟着鸾迅一道，回了部落。
他们完全不担心明天闻择动工时，会把他们落下。
因为……长川和郁桥两个人，可是制作零部件的主力呢！
他们嘴上没说，心里面都自豪极了。
一道往回飞时，大家热烈地说：“长川、郁桥，你们两个今天可真是大出风头了！”
“连闻择都夸你们的爪子好用呢！哈哈哈！”
“不说别的部落，我们也羡慕死你们了！”
就连鸾迅都夸赞道：“长川，郁桥，你们跟着闻择好好学！以后回了部落，咱们打造织布机还要靠你们！”
长川和郁桥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很是受宠若惊。
像郁桥，大家虽然都知道他心灵手巧，但是部落里手巧的亚兽人多了去了，他不算特别。
长川就更是了，他本身性子大大咧咧，每次出去采集，收获都比别人少，更别提被人这样羡慕、敬佩。
今天，他竟然在打造织布机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压了更“优秀”的亚兽人们一头！
能不高兴吗？能不灿烂吗？
郁桥尚且能腼腆地谦虚两句，他可真是开心得冒泡泡，还扇动翅膀，在空中转了两个弯！
结果因为太得意了，没掌握好平衡，往下掉了一大截！
还好飞得高，他翅忙爪乱地稳住了身体，否则就要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呼……”他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
同伴笑骂他：“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才是被你吓到了！你们亚兽人不像是我们兽人能变成兽形，就靠两只翅膀也敢那么转圈！胆子那么大呢！”
长川心虚地吐了吐舌头：“错了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最好是！”
山南部落那边，十个山洞被留下的那些亚兽人们分了。
桑回安顿好这些人后，又转头回到了卓穆的山洞。
闻择已经洗过了澡，正顶着半干的黑色碎发，坐在草棚里，对着半成品的织布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直到桑回出声，他才回神。
“叔，大家都安排好了？”闻择问。
“嗯。我过来是来找你说陶窑的事。”
“你讲。”
“咱们烧出来的陶器很受欢迎，得再烧个几窑出来，所以还得烧木炭。”
闻择点头：“行，我知道了，等明天我再把织布机改进改进，就带着大家烧炭。”
没想到，桑回却摇头：“在那之前，把你要的砖烧出来。”
闻择一怔：“可烧陶是整个部落的大事，为了给我盖房耽误了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没有你，咱们连自己的陶窑都建不起来，更别说烧出木炭和彩色陶器了。先给你烧砖，不仅是我，也是整个部落的意思。”
卓穆也走过来，深邃的眸子望着闻择，说：“我赞成桑回的话。明天你在家里带着大家改造织布机，我就带着部落的人，去修整陶窑了。”
陶窑现在的结构适合烧陶，卓穆要改得适合烧砖。
这个改造不难，他们第一次烧陶的时候，就已经烧出过类似砖的陶片。
桑回说：“吉砂上午去打猎，下午我让他过去帮你。”
闻择说：“那我下午也过去一趟，看看修成的样子。”
卓穆点头：“行。如果可以，我们明天就抓紧收集木柴。烧砖也要用木炭吗？”
闻择看他那认真劲儿，只要自己点头，想必他二话不说，就会带着人烧炭。
黑发黑眸，长相俊秀的亚兽人笑起来：“不用，木柴就够了。”
他笑，卓穆的眸光也柔和了两分，轻轻嗯了一声。
桑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思。
说好了烧砖的事，他们又商量了下染色。
闻择说：“等其他部落的人离开的吧。这几天出去采集的亚兽人，可以多收集些颜色浓郁的花瓣回来。”
桑回：“行。”
＊＊＊
翌日，闻择起了个大早。
洗漱、喂牛、挤奶、巡视田地、做饭……一通忙活下来，吃早饭时，晨光已经破开了微凉的雾霭。
饭后，闻择边喝着酸奶，边和卓穆说：“泡在池塘里的那些树叶也差不多了，你帮我记着些，得找个时间捞回来煮。”
卓穆：“好。”
印河自告奋勇：“哥，怎么煮啊，要不然我来吧？”
闻择笑道：“先不用，没那么急，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做，步骤还拿不准呢。今天家里人很多，肯定顾不上你，一会儿你就去部落里面，找秦树他们玩吧。”
印河连连点头：“嗯嗯！对了哥，我看地里的阳阳草都快老了，咱们什么时候割来吃啊？”
闻择叹气：“等忙过这一阵。”
印河“哦”了一声，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果然，用过早饭没多久，几个部落的人都赶到了。
闻择还是让身强体壮的兽人帮他把半成品织布机搬到空地上，然后对簇拥在他周围的人说：“昨天晚上我琢磨了几个可以改的地方。”
乌叶怔怔地道：“我以为加固一下就能用了呢，竟然还能再改？”
其他人附和：“对啊，感觉现在就很好用了。”
闻择笑起来：“当然能啊，比如现在的坡度太平了，如果是这样倾斜的话，”他做了个倾斜的手势，“感觉不管是踩起踏板，还是穿过梭子，都会更省力一些。”
他是按照上辈子的经验来考虑的，而在场的其他人显然没这种经验，只是惊讶地听着。
“再比如昨天我织出来的布，还没腰机织出来的平整，我就想到做个长方形的线刷出来，帮助理线。”
“哦哦再有，可以把纺线机固定在织布机这边，这样不就能一边纺线，一边织布了吗？”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设想，能不能成，还得试过才知道。”
大家的神情，已经从惊讶变成困惑和怔然了，问道：
“你织的布不平整，是因为手生了吧？要不换个亚兽人来试试？”
“线刷，那是什么东西？完全想不到。”
“纺线机那么小，织布机这么大，竟然能连在一块吗？怎么连啊？”
闻择要是一个个都解释，恐怕是解释到天黑，都没法开始干活。
所以他只是拍拍手：“来，咱们还是边干活边说吧！看着实物才能更好地理解。”
毕竟是实践才能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听从闻择的话，现在都成了这些人的本能了。
别管闻择要干啥，他们相信一定行！
闻择很快给一头雾水的大家分配好了任务。
倾斜织布机很容易办到，先给其中一边垫高就行；
把纺线机和织布机连在一块更简单，“麻线”便是它们相连之处。
至于线刷，闻择一形容，郁桥就理解了。
原来是用木板做的，长和机头差不多，宽大概半个小臂，中间挖出了竖形的细密“缝隙”。
如果是用金属刀来挖，精细的力道掌握起来会很难，挖出的缝隙宽窄也很难一致。
但是他用爪子就不同了，挠的每一道，力道都是适中的，缝隙宽度更是统一到完美。
昨天顶着大家的目光干了一天的活儿，今天他已经不紧张了。
很快，一个还比较粗糙，但是用起来完全没问题的线刷，就被他做好，递给闻择。
闻择先让柏灵过来，坐在机头的位置，不用线刷，织了一截布。
柏灵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和认真，越织，眉心却蹙得越紧。
当闻择问：“可以了，你织起来感觉怎么样？”
柏灵犹豫了下，困惑地说：“是我用不惯织布机吗？总感觉没有腰机趁手。尤其是这些麻线，我要一直去理顺，不然就打结了。
“织出来的布是宽了些，可花的时间也久了啊。我，我感觉还是腰机更好用……”
后面这话，他说得很是心虚，生怕看到闻择失望的目光，怕大家骂他不知好歹。
好在闻择的表情十分平静，其他人也只是惊讶地问：“不能吧？织布机应该比腰机好用才对啊。”
闻择抬手：“来，其他部落的人也上来试试，都说说感受。”
有几个亚兽人依次试过，竟然得出了和柏灵差不多的结论。
眼看大家的表情变得凝重，闻择却不慌也不忙，走上前，用黑银刀把机头上的线接下来，一根根重新穿过线刷。
这一步很繁琐，不能浮躁。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锤炼，他最不缺耐心。
穿好线，他把线在机头固定好，对柏灵他们说：“再试试。”
柏灵他们不明就里，不过很听闻择的话，重新坐回去，织起布来。
这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劲了！
柏灵猛地瞪圆了眼睛，震惊地说：“线好平整！好顺滑！完全不用我费心去整理了！”
说话时，他还不忘手脚配合着，织个不停。
就见几根横木上上下下，他偶尔动动线刷，手上的梭子来回穿织，织布机上的线，刷刷变成了一截织好的布！
这个织布速度，和刚刚比起来，简直快了几倍！
更别提，织出来的布又平滑、又漂亮，而且还比用腰机织的宽了许多！
人还是坐在架子上的，不需要时刻紧绷着双腿、腰肢，来保证线抻直！
“好用，太好用了！”柏灵晶亮的眼中中迸发着光彩，手根本不舍得停下来，“就多了一个部件，竟然能变得这么好用！”
他都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中感叹了，闻择怎么能那么聪明啊！
真是被兽神眷顾着的亚兽人！
太厉害，太让人佩服了！
其他人见状，也抓心挠肝地说：“柏灵，你让我也试试吧。”
“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柏灵，你别累到了，我来吧。”
柏灵还没过瘾呢，不肯走：“我体力好着呢，织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大家咬牙切齿地给他往下拽，他却跟粘在织布机上似的，嚷嚷着：“我不走我不走！”
闻择注意到，哪怕他上半身晃来晃去，织出的布还是依旧光洁平整，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们的织布机，成了！
可惜，没等他高兴多久，本就不牢靠的织布机，“轰隆”一下，被热情的大家，扯散架了！
闻择：“……”
僵住的其他人：“……”
一片尴尬的死寂。
第66章 失踪
在场的这些猫猫狗狗熊熊鸟鸟, 眼神乱飘，看天看地看空地，就是不看闻择。
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大字：心虚。
几个亚兽人无所适从地站在散架的织布机前, 有人手里握着一根横梁，有人抓着一根立木。
柏灵也已经站了起来，右手捏着个梭子, 左手还握着线刷。
机头连着乱成一团的麻线, 掉落在柏灵的脚边。
这凌乱又沉寂的场面，实在是滑稽，几秒后, 闻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像是放出了某种讯号, 冒了一身冷汗的大家, 总算是敢动一动、吭吭声了。
柏灵捏着线刷, 咬牙切齿：“都说了别拽别拽, 现在好了吧, 织布机坏了！”
长川刚刚抢他位置抢得最积极, 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你要是早点让开，我们也就不抢了嘛……”
其他人附和：“对啊。”
柏灵瞪大眼睛：“你们还说！”
他们缩了缩脖子，理亏地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能把织布机弄坏, 对不起嘛……”
道歉时, 他们全都红着脸, 看向了闻择。
闻择没有怪罪他们，温声说：“知道你们是喜欢、好奇织布机，别吵架。这一架织布机本来就只做了一半，接头的地方都没好好固定，不牢靠是正常的, 咱们再重新做就好了。”
这样聪明有本事的亚兽人，脾气还这么好，不仅愿意耐心教他们，他们犯了错，也不怪罪。
一时间，大家对闻择不仅羞愧，也更敬佩、喜爱了。
长川带头给柏灵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冲动了，一会儿我多削点木头，咱们早点把新的织布机做出来。”
柏灵怔了怔，表情缓和，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霸着织布机不放，对不起。”
其他人也互相道了歉，气氛再次融洽起来。
而且因为这个小插曲，几个部落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不少，相处起来更友善了。
有些投缘的，还笑着聊起各自部落有意思的事情来。
见大家对织布机的热情不减，闻择带着他们重新削木头、做零件。
有了之前那架的经验，这次从长形框架开始调整。
长度、宽度、高度、倾斜……
精细一些的活交给爪子锋利的鸟系亚兽人；对做工要求不高的部件，可以交给虹日部落的人加工；不方便变成兽形的兽人，帮着抬木头，干干体力活；变不出爪子的亚兽人，就帮着绑麻线，调整横木的位置等等……
大家都被闻择安排了适合自己的任务，犹如机械部件的一颗颗齿轮，各自转动的同时，更互相配合，带动起整体的工作，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美感。
空地上，忙忙碌碌，热火朝天。
太阳刚从头顶向西偏移时，新的织布机刚好做好，卓穆也回来了。
“闻择，怎么样了，还顺利么？”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闻择本来正弯腰做着最后的调整：把一个木楔子嵌进榫卯结构里。
闻言，他把木楔子往里面一挤，确定木架子不再晃动，高兴地站起来，说：“卓穆！来来来，看看我们的成果！”
卓穆薄唇勾起了浅笑，迈步向前。
闻择等不及，还迎了他两步，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把他往织布机前面带。
“瞧！我们今天又重新做的！是不是比之前的漂亮？而且很好用！我给你讲解一下每个部分的用处吧？”
卓穆看着他兴奋的脸，听着他一长串的报喜，眼眸里笑意更浓。
“好。”
闻择就献宝地给他讲了起来，卓穆听得很认真，不时问两个问题，他都耐心地解答。
其他人虽然跟着闻择忙活了两天，但还是专心致志地听着、学着，得到了不少新的感悟。
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还低声和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说：“咱们这次用种子换织布机，真是赚大了。”
墨星望着闻择，“嗯”了一声，“咱们是占了闻择便宜，我感觉很不好意思。”
狂信点头：“我也是。不瞒你说，腰机织布的方法，其实在前些日子，就传到我们部落去了，我把这事给压了下来，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闻择教我们呢。”
墨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是。”
狂信给了他“我懂你”的眼神，庆幸地道：“兽神保佑，咱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然这织布机就和他们彻底没关系了。
其实不仅是他们两个，白寒和鸾迅，也是有点后怕的。
幸好如今的结局，皆大欢喜。
等闻择详尽地说完，卓穆望着织布机，眼中也有异色。
他目光划过一张张兴奋满足的脸，最后定格在闻择的黑眸，深邃地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
“这个织布机真的很好，”他郑重道，“闻择，谢谢你。”
闻择一愣，浅麦色的俊秀脸颊，一下烧起了红晕。
挠了挠鼻子，他避开卓穆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客气啦，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也不知道为什么，卓穆一夸他，他就格外高兴、来劲儿。
像此刻，嘴角都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还有点想把尾巴变出来，摇上一摇。
双眸泛着笑意，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卓穆，你是回来接我去陶窑的吗？”
卓穆点头：“对。咱们什么时候走？”
闻择没犹豫：“等我交代几句话，咱们就走吧。本来我是想让印河带我过去的，结果这小子不知去哪疯玩了，一直也没回来。”
卓穆耐心地说：“我等你。”
闻择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我现在有事，要去陶窑那边一趟，傍晚之前能回来。咱们之前收集了不少木头，大家就按照这架织布机，再做个几架出来，想织布的，也可以用织布机来织。”
“如果遇到问题，别着急，等我回来解决。”
大家应声：“好，知道了，我们肯定好好做。”
“你家里还有什么活要干吗？我们顺手帮你干了。”
“或者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闻择笑道：“谢谢大家，暂时没什么活。”
他注意到吉砂是跟着卓穆一块过来的，就和桑回说：“叔，你也跟我一块去陶窑那边吧？这边的话……离水、秦山，你们帮忙盯着点儿？”
几人都点头说好。
闻择最后留下一句“等我回来检查你们的成果”，摆摆手，坐上纯白巨蟒的后背，朝着陶窑而去。
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陶窑外。
卓穆变成人形，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穿过弯弯绕绕的山肠，他们最后停在了之前放置陶胚的山洞中。
经过多次修整、两次烧制，山洞里多出了许多痕迹。
流动的空气中，不仅残存着木炭熏火，还有陶器的味道。
闻择举着火把向上看，问了卓穆他们几个问题。
“之前就是这个地方的陶器，烧成了砖一样的陶片是吧？”
桑回答道：“对。我看了下，卓穆他们把其他地方也修得和这里差不多了。”
闻择：“嗯，我提不出什么建议，得烧一次砖，看看成果。”
卓穆：“那我们下午就去收集木柴了。”
吉砂问：“第一次准备烧多少砖？”
闻择想了想：“因为我想用红陶土烧，怕烧坏了，浪费红陶土，不然就先少烧点砖看看？”
卓穆没答应：“不管多少，烧一次窑，都要用很多木柴。所以，正常烧吧，领地内的红陶土足够用。”
桑回也说：“我赞成卓穆，说不定咱们一次就烧成了呢？不用在这方面节省。”
他们的态度，让闻择十分感动，点头：“好，听你们的。”
同时，他盘算着，如果真的烧坏了，能把这些砖头用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又转了两圈，才从陶窑离开，回到了部落。
场面和离开之前差不多，大家并不拘泥和自己部落的人合作，而是拧成了一股绳，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注意到闻择回来，大家纷纷停下，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闻择，你来看看我们做得怎么样！”
闻择笑着应声：“好啊。”
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闻择又夸奖了大家一番，给大家说得喜气洋洋的。
他还注意到，羽猛部落的几个鸟系亚兽人特别受欢迎。
几个族长都去和郁桥、长川他们预定了织布机的部件，鸾迅正帮他们谈着交换的物资。
这等受重视的感觉，让整个羽猛部落的人都倍感自豪，腰杆挺得直直的，脸上的喜色一直不曾消散。
大家通力合作，下午又做出了三架织布机来。
收集木柴的卓穆也回来了。
来这里学习织布的人，学得差不多，可以出师了。
一共四架成品织布机，显然不够他们六个部落分。
但是这次，大家都很谦让，最终定下了虹日、羽猛部落等下一批。
闻择见天色不早了，有预感几个部落的人要告辞了。
果然，几个族长结伴来到了他面前。
先开口的是赤屿，却不是告辞，而是郑重地和闻择说：“闻择，谢谢你教我们打造织布机、用织布机织布，我们几个部落商量了下，往后你们家需要的布，都交给我们织吧，不要你的物资。”
狂信接话：“是的，这回我们织了布，先每个部落给你送过来两捆。”
鸾迅诚挚地说：“或者你今年不缺布料的话，我们可以给你送别的物资来。听说你盖房要用木头，我们部落正好住的都是树屋，有很多阴干好的木头。”
其他几个族长也点着头。
闻择有些意外的同时，心中更因为他们的话，暖洋洋的。
他笑着说：“谢谢你们，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如果只是提供我家需要的布料，那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
大家本来怕他推辞，齐齐松了一口气，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至于我盖房要用的木头，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你们留着吧，以后会用得上的。”闻择说得笃定。
现在，部落里的大家是没见到自己盖的房子，所以不知道房子有多好。
等他们体会过，自己有信心，房子一定掀起一阵热潮！
几个族长没体会到闻择的这层意思，但他们都很相信闻择的话，表示他们会好好保存这些木头。
谈完，几个人准备告辞。
忽然，负责巡逻的兽人白峡匆匆跑来，扬声问：“闻择！卓穆！印河那崽子回来了没有？”
闻择顿时顾不上赤屿等人，转身说：“没有，怎么了吗？”
白峡皱着眉，一脸凝重：“部落里好些崽子不见了！其中就有你们家印河！”
闻择心头一震：“什么？！”
他赶忙朝着白峡走去，卓穆也快步来到他身边。
其他人，同样紧张地看过来。
赤屿他们不急着离开了，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兽世的崽子很稀有，很多兽人终其漫长一生，也只能生下一个崽子。
像山南部落一共八百人，幼崽就那么二十来个。
今年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没有新的幼崽出生呢。
白峡却说，好些崽子失踪了！
闻择怎么能不着急，不上火？
“你好好和我说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闻择严肃地问。
白峡说：“我是下午开始巡逻的，听别的兽人说，上午还见到印河他们在部落附近玩，中午开始，就没见到人了。”
“你也知道，崽子们闲不住，跑出去玩是常有的事，但他们都不会跑远，也不会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
“刚刚我已经带着几个兽人在附近找了一圈，不仅没见到他们的人，连气味都很淡了！他们肯定是上午就出去了，还去了很远的地方！”
闻择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卓穆垂眸问：“印河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哪儿？”
闻择摇头：“完全没有。”他看向白峡，“秦树在部落里吗？”
白峡：“我正准备说呢，也不在！”
秦山和离水也走了过来，一个比一个神色凝重。
白峡宽慰他们：“哦，嘉意那小子倒是在，不过他也说不出印河和秦树他们去哪儿了。”
闻择：“看来印河他们是有计划跑出去的，否则不会把嘉意撇下。”
卓穆：“他们一定去的是比较远、且可能遇到危险的地方。”
白峡：“对对！消失的都是可以化形的兽人，还有几个十来岁的亚兽人幼崽。像印河，平常就很有主意，爱带着这些幼崽在部落附近探险。这次他们不是玩忘了，就是故意跑远了。”
离水斯文俊美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秦树这小子真是胡闹！等找到他，看我不狠狠削他屁股！”
秦山应和：“削。”
离水：“还有嘉意那傻小子，两个哥哥跑出去这么久，他竟然没来找咱们！否则早把他们抓回来了！”
白峡问他们：“那现在是怎么办？太阳眼看要下山了。”
闻择焦急地说：“得组织人手去找人。领地那么大，他们能去哪呢？”
卓穆：“你别急，我现在就去召集部落里的人，分成几路找他们。至于印河他们可能去的地方，你仔细想一想，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赤屿等人走了过来，严肃地说：“闻择，卓穆，我们先不回去了，跟你们一块去找印河他们。”
事出紧急，能多一些力量是最好的，闻择没和他们推辞，感激地说：“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其他的部落也有幼崽，很能理解闻择的心情，宽慰了他几句：“你放心，印河那么机灵，肯定没事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闻择就是放心不下。
他忍不住想，印河他们都还没成年，跑出去这么久，万一遇上了什么猛兽，他们要怎么应对？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对卓穆说：“我和你一块去召集人手。”
卓穆：“走。”
重新爬上巨蟒的背，他们很快就将整个部落的力量召集了起来。
没敢耽搁，又立马分成几个不同的方向，向外找去。
雪海等几个部落，同样帮他们找着人。
羽猛部落的兽人变成兽形，亚兽人的胳膊变成翅膀，都在天空中盘旋着，呼唤着印河等人的名字。
闻择坐在巨蟒的背上，耳朵和尾巴变了出来，努力分辨着风中的气味。
可惜这两天，部落里面的人太杂了，导致幼崽们的气味被大幅度掩盖。
往外找出了一段路，丝毫不见他们的踪影。
闻择心直直地往下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从头开始思考印河今天都做了什么。
这小子挺懂事的，不能一声不吭就跑那么远去玩啊。
也不存在其他人勾着他的情况，他很有自己主意的。
而且他年纪小，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玩。尤其吃，特别积极……
“等等！”闻择眼睛一亮，“我好像想到了！”
巨蟒马上传来低沉雄浑的声音：“什么？”
“他早上提到了想吃阳阳草！你说他们是不是去捞河蚌了？”
“你指的是咱们之前挖藕的那个山谷湖泊？”
“对！”
“如果真的是去了那里，你可以放心了，我昨天拐过去，猎了一头黑甲兽，并把湖里面其他的黑甲兽惊跑了，它们短时间内不敢回去。”
闻择的心情总算是没那么沉重了。
“他们如果是去捞河蚌，自己的空间肯定放不下，要带着筐，咱们家中的筐我没注意少没少，你帮我问问别的兽人。”
“嗯。”
卓穆张开庞大的嘴，发出了震天的兽吼。
很快，其他几个方向也有兽吼传来。
闻择听懂了，有个兽人说，他家崽子确实是带着筐走的！
这回，不用闻择吩咐，卓穆就告诉了他们，自己带着闻择去莲藕山谷里面看看，让附近的人到那边去汇合。
卓穆风驰电掣地赶路，闻择困惑地说：“咱们上次捞莲藕，印河又不在，他们怎么找到的呢？”
卓穆：“那里和温泉山很近，他知道去温泉山的路。而且咱们上次来，路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闻择点点头：“有道理。”
还不等抵达山谷，闻择嗅了嗅，说：“我闻到这些臭崽子们的气味了！”
兽形的卓穆比他更敏锐，“嗯”了一声，又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兽吼。
等他们踏入山谷，正好看到山谷里面，人形的亚兽人崽崽手忙脚乱地往变成兽形的崽崽身上爬。
兽人幼崽们嗷嗷叫着，慌不择路，想往山谷另一端跑。
刚跑出了一小段路，就发现，那头被卓穆喊来的兽人挡住了！
印河这臭小子还指挥：“往山上跑！快快快！”
大家都听他的，闷头往山上冲，结果！天空出现了一只臂展数十米的恐怖金雕！
一半的日头已经埋下西山，山谷里光线本就昏暗。
那庞大的金雕盘旋而过，给地上投下了阴森的影子！
身上的压迫感，更是吓得这些崽崽们瑟瑟发抖！
“小崽子们，想跑去哪啊？”金雕威严地开了口，是鸾迅的声音。
有个熊崽“呜呜”了两声，腿一软，身上背着的一筐河蚌，都被他抖下去了！
前、后、上，一共三条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崽崽们只好认栽，聚拢在原地，一个个臊眉耷眼的垂头站着。
卓穆变成的纯白巨蟒一路行到了他们面前，周身的威压毫不掩饰，赤色竖瞳不过冷冷一扫，把几个小崽吓得当场哭出来了！
闻择板着脸，从巨蟒背上滑下，步子沉沉地走近，黑眸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印河身上。
“你给我出来。”
虽然没点名，印河还是知道在说自己，身子猛地一抖。
他从小伙伴们的簇拥中走过来，变成了人形，心虚地小声说：“哥……”
闻择本想好好训他一训，注意到有几个亚兽人崽崽衣服裤子都是湿的，脸也被湖水冰得发青，咬了下牙，强压着怒火说：
“先回部落。”
回去的路很顺畅，闻择找出了兽皮，给亚兽人崽崽们取暖。
期间，他和卓穆，都没和他们说话。
把这些崽子们都带到卓穆的山洞外，其他人接到消息，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给小小的空地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的小崽见到自己的父亲，刚怯怯喊了一声，就遭到了男男混合双打；
印河和秦树“两兄弟”斟酌了下，都觉得兽形更抗揍，于是维持着兽形，“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抱在一块。
还有没闯祸的小崽从部落里来看热闹，比如嘉意，举着毛茸茸的熊爪哈哈嘲笑：
“让你们出去玩不带我，挨揍了吧！哈哈……哎呦！”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瓜就被离水敲了一下。
离水：“把你的熊嘴闭上！”
嘉意：“嘤。”
为什么不闯祸也会挨揍啊！
第67章 珍珠
和不苟言笑的卓穆不同, 闻择很少会冷脸。
总是看到他嘴上挂着笑。
所以大家对这个优秀亚兽人的印象，除了聪慧，还有温和、善良、心软、好说话。
当脾气好的人板起脸时, 压迫性非常强。
此刻不仅是这些闯祸的小崽，就连大人们心里都直突突，偷觑着他的面色, 不敢贸然开口。
其他几个部落的族长,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 赤屿赶鸭子上架地站了出来。
“闻择, 既然崽子们已经找回来了, 我们就不多留了。”他说。
闻择看向他, 神色柔和了些许,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我这还有事要处理, 就不送了。”
大家点头，表示理解。
赤屿又说：“知道你最近忙，要给我们部落的熏肉、肉肠什么的，你千万不用着急, 等空下来再做就行。”
白寒点头：“我们部落的也是。”
鸾迅：“还有织布机, 我们学会了打造方法, 下一批就给我们自己和虹日部落做，你也别担心。”
墨星和狂信都代表他们部落，诚挚地向闻择道谢：“真的谢谢你教我们怎么用织布机、纺线机，教我们织布。欢迎你随时去我们部落找种子。”
赤屿：“那我们就走了。”
和闻择道了别，他们把各自部落的人带上, 离开了这里。
山洞外，登时不那么拥挤。
山南部落的人还没走，想看看闻择要怎么教训这些崽子。
反正崽子们皮糙肉厚，揍几下也伤不到，他们是绝对不会求情的。
离水和自己的伴侣秦山小声说：“秦树那小子皮得很，就算被打了也不会长记性，我担心他听不进闻择说的话。”
秦山凌厉的俊颜似凝了层冰，冷冷道：“不长记性是因为打得不够重，我打到他听。”
离水张了张口，没说话。
秦树在一天天长大，总有天，他会成为强悍的兽人。
他们打得了一时，能打得了一辈子吗？
不过除了秦山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他也想不到别的。
反正兽世的孩子都是这么管过来的，说不定等秦树大一些，就懂事了呢？
现在就希望，闻择别太生气了。
同样是亚兽人，他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等外人都走了，闻择低声说：“给我搬个石凳子来。”
立刻有兽人捧着个石凳，放在他身后。
闻择坐下来，岔开腿，双手分别放在两膝上，黑沉沉的眸子始终没离开这些闯祸的崽子。
“所有兽人，都变成人形。”闻择凉凉地开口。
大家心头俱是一震：来了来了！
印河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磨磨蹭蹭地变成了少年。
“印河。”闻择一点他的名字，给他吓得一激灵。
“哥……”
“你过来。”
印河一脸苦色，往前挪动了两小步。
“再近些。”闻择的话，宛如催命符。
印河白着脸，硬着头皮，站定在他面前。
以为闻择上来就要抽他，没想到青年问：
“说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印河一愣，忙为自己辩解起来：“我看到地里面的阳阳草都老了，你还那么忙，就想着去捞河蚌回来。我真的是想帮你干活的。”
闻择抬眸凝视他，没说他此举好，也没说不好，又问：“其他人呢？你是怎么说服他们跟着你的？”
印河嘟囔：“也没用说服……他们一听说我要去挖河蚌，都要和我一块。我知道那边离部落远，特意没带嘉意他们那些小崽子。”
嘉意躲在离水身后，不服气地哼哼两声：“我明明也很会干活的！”
印河向闻择邀功：“我还给了秦树他们坚果奶糖，作为帮忙的报酬。捞到的这些河蚌，全是咱们的！”
闻择：“……”
很好，还知道“买断”人家的劳动成果。
“既然知道那里远、危险，为什么走之前，不和大人说一声？”他冷声道。
印河倍感心虚，头都恨不得埋到胸膛里面去了，支支吾吾：
“因为，因为……”
闻择帮他补全了：“因为你们知道，我们肯定不会让你们去的。”
印河不吭声了。
闻择：“再让我猜猜，你们是想把河蚌捞回来，让我们看到你们的收获，来证明你们也是很能干的，对吧。”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路过去、在山谷湖泊里没碰到猛兽，是因为卓穆他们带着人把威胁大的猛兽都猎杀、驱赶了？并不是你们实力强，也不是你们运气好。”
“如果今天我们晚过去些，等天黑下来，黑甲兽回到湖泊里，你们要怎么办？”
听到这，印河连忙解释道：“我们肯定跑。哥，我们不是故意呆那么久的。山谷里本来就比较暗，我们没注意到太阳落山了。”
秦树在后头小声声援道：“那湖里面河蚌太多了，所以我们捞得停不下来。”
这几个崽子化成的兽形都有两米多，不怕水。遇上猛兽，只要不恋战，确实跑得掉。
得知他们还是有轻重的，闻择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不过他的表情依旧严肃，嘴角向下抿着，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事情了解过了，现在，就说说怎么处理你们。”
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亚兽人少年，眼神惊恐，脸刷地白了。
印河咬咬牙，捏着拳头，抬起了头。
“哥，你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把他们带去的，和他们没关系。”
秦树忍不住为他鸣不平：“闻择哥，我们快成年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崽。这次又没出什么事，而且确实捞到了好多河蚌啊……反正你要罚的话，把我们都罚了吧。”
他一说，其他小崽都跟着点头，一副绝对不抛下伙伴的义气样子。
一旁的秦山见状，气得俊脸都红了。
“秦树，我看你是找打！闻择，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再也不敢随便出部落！”
秦树不服气，呛声：“哥，你怎么能这样！”
眼看秦山要冲过来，闻择给离水使了个眼色，离水忙把秦山给拽住了。
离水拍了拍秦山的后背，低声说：“先等等闻择怎么做。”
其实以亚兽人的力气，兽人如果不愿意，他们是绝对拽不住的。
秦山不想伤到伴侣，没再上前，也没再开口，只是狠狠地剜了秦树一眼。
秦树扭过头，故意不看他。
在小崽和大人们中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僵持。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面色淡漠的闻择并没有找什么教训人的“工具”，而是扭头问在场的亚兽人。
“最近有人出去采集了花瓣吗？”
闻择要带着大家给布料染色的事，已经在部落里面传开了，整个部落都非常期待。
尤其亚兽人们，对收集花瓣一事分外积极。
立刻有个亚兽人举手：“闻择，我这里有！”
闻择：“有红色的花吗？小一点的。”
亚兽人：“有的，红色细蕊花行吗？”
闻择：“行，借我三十三朵。”
亚兽人马上从自己的空间里点出了三十三朵红色的小花，送到了闻择这里。
闻择对印河等人说：“排好队，到我这里来领花。”
大家均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是要教训他们吗？怎么还分起花来了？
今天擅自离开部落去捞河蚌的，一共十一个崽崽。
他们排了队，每个人从闻择这里领到了三朵小红花。
闻择先是平静地说：“这三朵花，是给你们的奖励。”
秦树捧着花，震惊得瞪大眼：“奖励？”
闻择：“对，你们不是帮大人干了活吗？而且干得不错。今天凭借小红花，可以到我这领取阳阳草炒蚌肉。一个小红花能领取一份。”
本以为会被打、被骂的大家，惊讶地看着手中的花，怎么也想不到，闻择竟然会奖励他们！
印河这段时间说过好多次了，阳阳草炒蚌肉超级超级好吃！他们都想尝尝呢！
太好了，哈哈哈哈！
崽崽们的神色，从惊讶变成了惊喜。
大人们不明白闻择此举的含义，有不少人露出了不认同的神色。
不过谁也没打断闻择的话。
闻择静静地观察了几秒，话锋一转：“但你们今天还犯了错，谁来说说，犯的是什么错？”
小红花给了他们鼓励和底气，有个亚兽人少年抬头说：“我们不该不知会大人一声，就跑那么远的。”
闻择语气肯定：“你们清楚可能会遇到危险。”
少年们都知错地垂下眼，认真说着“对不起”。
闻择：“那你们再说，这事该不该罚？”
大家点头，就连秦树，都蔫蔫地表示：“该罚。”
闻择朝他们伸出骨节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来吧，罚你们每人交出一朵小红花。”
这次，没人抗拒，都依依不舍地把没攥热乎的小红花交了一朵过来。
闻择又说：“还有我们抵达山谷时，你们竟然想跑，觉得对吗？”
他们露出了反省的神色，再次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印河，你说说。”
印河羞愧地道：“我们跑出去可能会遇到猛兽，还可能在山里面迷路，而且会让大人担心。”
“嗯，来吧，所有人，再交一朵小红花上来。”
大家对这个流程已经熟悉了，又不舍地交出了一朵花。
这下，每个人手中都只有一朵小红花了。
他们都很想得到奖励，很想吃阳阳草炒蚌肉，望着闻择的神色，自然可怜巴巴，就怕闻择把最后一朵也要走。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大人注意到，僵持的氛围变了。
孩子们的心神被闻择牵动，甚至发自内心地听他的话。
闻择成了掌控这一切的人。
几秒后，少年们忐忑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好在闻择说：“其他人的奖励、惩罚结束了，除了印河。”
大家松口气的同时，齐刷刷地看向了印河，面露不解。
印河想了一下，哭丧着脸问：“哥，是因为我领着他们出去吗？”
闻择挑了挑眉：“看来你也想明白了。没错，今天如果不是你的主导，他们不会闯下这样的祸。所以，我还要再扣你一朵小红花，你服不服气？”
印河：“服气。是我做错了，我以后不会瞒着大人带大家出去了。哥，对不起，也对不起大家。”
因为闻择刚刚的分析，其他的少年们都认为“我犯的错已经惩罚完了”，所以没人再帮印河求情。
而且，他们每个人也只剩下一朵小红花，不想交出去。
看到印河乖乖上前，交上了他最后的这朵花，大家也认真地反省起自己来。
没了小红花，就不能换阳阳草炒蚌肉了，兽神知道印河现在有多心痛。
花被闻择接过的时候，他失落委屈地眼圈都红了。
其他的孩子们感同身受，都攥紧了手里的小红花。
闻择见状，确认往后很长时间，今天这种“得而复失”的落差感，会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上。
让他们行动之前，多想想今日的错误和教训。
其他围观的大人们，看到服服帖帖的崽崽们，都惊呆了，满脑子全是：这样也行？为什么？
闻择和他们管教孩子的方法完全不一样！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用几朵送了再收回去的小红花，就把孩子们收服了？
兽神啊，他们看不懂，但他们大为震撼！
也有些兽人反应过来了，比如卓穆，正幽幽地望着闻择，瞳孔深处有异色显现。
闻择给了崽崽们希望，让他们开心起来，再把这份希望收回去。
得失引发的思考，会比打骂更加深刻。
他真的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闻择收好了小红花，从石凳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
他正色和崽崽们说：“大家也别灰心，往后只要你们好好表现，大人们还会奖励你们小红花。攒够十朵小红花，就可以到我这里来换吃的。”
崽崽们眼睛猝然亮起，浑身的积极性都被调动出来了。
“真的吗？怎么才算好好表现啊？”
“什么吃的都能换吗？蜜糖也能换吗？”
“我想换酸奶！”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闻择总算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听大人的话，帮大人的忙，不闯祸等等，都算好好表现。至于吃的，只要我这有的，都能换。”
更小一些的崽崽们不干了。
嘉意嗷嗷叫着冲过来：“闻择哥哥，那我们呢！我们也想要小红花，要换吃的！”
闻择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部落所有崽崽都能参与。”
嘉意开心地直打滚：“哇，太好啦！那我一定好好表现，当第一个攒够十个小红花的崽崽！”
其他崽崽们不服气：“我肯定比你攒得快！到时我来要来换肉肠吃！”
“哼，那咱们比比看？”
闻择听得眼含笑意，不仅没有阻止，还悠悠补充着：“相对应的，如果犯了错，也会扣你们的小红花。”
“什么？”明明有很多崽崽，现在连一朵小红花都没得到，却已经开始紧张、担心起来了。
“我肯定不会犯错的！”
“我也不会！”
闻择收回视线，走到人群里，郑重地和崽崽们的家长道了歉、和部落里找人的大家道了谢。
大家都表示理解，说崽崽们没事、知错就改就好。
离水敬佩地同闻择说：“真不愧是你，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我看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部落里的崽崽都会积极攒小红花，不会主动犯错了。”
其他人赞成地点头，都觉得学到了。
闻择笑而不语，心说这才哪到哪。
要是他再把什么连带、举报制度也提出来，崽崽们怕是更疯。
他谦虚地摆摆手：“我这都是跟别人学的。”
离水微怔。闻择不止一次说过这话了，到底是什么人，能教给他这样多的东西啊。
不等离水问，闻择说：“离水，我想请你帮忙清洗河蚌肉。河蚌今天刚捞回来，没吐沙，清理起来挺麻烦的。”
离水马上表示：“我不怕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要清洗多少？”
闻择：“两筐。”
离水：“嗯嗯，那不多，咱们两家人很快就能干完了。”
今日的风波顺利平息，部落里的人各回各家。
被印河带去捞河蚌的那些崽崽，除了秦树外，也都被各自的家长领回去了。
桑回他们临走的时候，还和闻择约好了明天烧砖的事宜。
卓穆的山洞外，终于重新空旷下来，地上全是踩的脚印。
时间已经不早了，闻择教了离水怎么用贝壳刀把河蚌撬开，让他先在这里挖蚌肉，自己则带上黑银刀，往田里面去，割阳阳草。
卓穆见过闻择清洗蚌肉，带着秦山收集了草木灰备用。
印河和秦树就负责打打下手。
很快，闻择赶回来，将洗菜、切菜的活交给两个成年兽人，他和离水一块处理蚌肉。
印河他们足足捞了十一筐的河蚌回来，都个顶个的大，黑色的蚌壳形状饱满，上面有着一道道弧形花纹。
两个亚兽人把河蚌泡在水中，趁它们不注意，咔嚓咔嚓撬着蚌壳取肉。
这工作既简单又解压，闻择撬了一会儿，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离水也笑着说：“之前我们取蚌肉，都是用开水烫，现在这样还挺爽的。”
闻择赞成地点点头。
第一筐河蚌马上要见底的时候，闻择随意捞起来一个，黑银刀一插、一撬，再往蚌壳里面一刮。
一大片肥厚嫩滑的蚌肉，就这么凉凉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正要把蚌肉丢进一旁的木盆中时，忽然感觉手心的触感不同。
借着火光一看，那蚌肉中间，竟然闪烁着莹白的光芒！
什么东西？
他马上拨开蚌肉，露出了里面，一颗直径足有自己拇指盖大、通体浑圆的莹白珍珠来！
“天啊，这是珍珠？！”离水震惊的声音传来。
卓穆等人被吸引注意，齐齐看了过来。
又白又圆又大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正静静地躺在闻择的手心。
任谁看了，第一反应都是……
“好漂亮啊！”离水眼睛锃亮，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惊喜地说，“真没想到河蚌里能开出珍珠来！”
印河和秦树两个崽也凑了过来，瞪着圆圆的眼睛，咋咋呼呼：
“好亮啊！而且好大个！”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珍珠！”
闻择怔怔地说：“说实话，我也没见过……长到这么大，要很多年吧？”
离水点头：“是的，关键是很难有这么圆的。”
印河：“那岂不是能换很多物资？”
离水失笑：“当然啦！这么漂亮的珍珠相当难得的！就算不换物资，做成首饰自己戴着也行啊。”
印河：“对！给我哥做珍珠项链吧！”
一直没出声的卓穆，不禁想象了一下闻择戴珍珠项链的样子……是挺好看。
能开到珍珠，闻择也相当高兴。
不过他笑眼弯弯，说：“我这么糙的人，整天要干那么多活，戴什么珍珠项链。再说，印河，这些河蚌是你们捞回来的，珍珠当然也属于你们。”
印河倒吸了一口气。
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珍贵的东西呢！
虽然离水说，其他崽崽既然收了印河的坚果奶糖，那河蚌包括珍珠，就是属于印河一个人的，秦树对此也没有异议。
闻择还是准备等稍晚一点，和其他崽崽的家长商量一下。
这个珍珠很漂亮，他看出印河是真的喜欢，就算出一些物资，也要换来给他。
清洗好的珍珠，在大家手上转了一圈，收获了无数惊艳赞誉后，被闻择妥帖地收了起来。
有了这个惊喜，剩下的那筐河蚌，是大家一块开的。
他们都希望自己也能从里面开出又大又漂亮的珍珠来。
好消息是，真的又开出了两颗！个头还不小！
不太好的消息是，这两颗不仅形状都不规则，颜色还不是纯白，而是浅紫渐变色的。
闻择上辈子好像听说这种珍珠还有个名字，叫巴洛什么的？
这两个珍珠虽然是异形，但是清理干净后，闻择对着火光端详，它们散发的浅紫色光晕，柔和又高贵，真的很迷人。
离水由衷地夸赞：“真好看啊。”
秦山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喜欢珍珠，说：“下次咱们也去捞河蚌来开。”
离水想到什么，说：“咱们从河蚌里开出珍珠的事，估计很快就要在部落里传开了。”
秦山：“你怕去晚了捞不到吗？那今晚我就带你去。”
离水摆手：“不是的，我是怕大家都去捞，把湖里的河蚌捞光了。兽神不会准许我们这样做的。”
慢慢兽就是个例子，至今还不能狩猎呢。
秦山有些犯了难：“那这已经不是咱们开不开得到珍珠的问题了。不然……把这事瞒下来？”
闻择立刻说：“不行，珍珠贵重，我要和其他崽崽的家长说清楚。至于你们的担心，其实很容易解决。”
第68章 蒜蓉
哦？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闻择。
闻择抻长了胳膊, 想拽一筐河蚌过来，结果太沉了，他扯了下, 没扯动，自己的身子反而往前踉跄了下。
卓穆在他身边，伸手扶了他腰一把, 然后长臂一拽, 不费什么力，就帮他把那筐满当当的河蚌拖了过来。
闻择面露感激，冲他笑笑, 从筐里面翻找起来。
崽崽们干活没有大人耐心细致, 捞的河蚌大小并不均匀。
这筐里, 有脸盆大小的, 也有巴掌大小的。
闻择找出了一个比巴掌大一圈的河蚌, 问大家：“长到这么大, 大概要几年？”
离水这个亚兽人对此比较了解, 说：“得两年以上。”
闻择：“嗯，那就告诉部落里的大家，比这个小的河蚌不可以捞。河蚌的繁衍能力还是很强的，留着小的, 它们可以一直生。”
离水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拍手：“对啊！给河蚌留种不就好了吗？反正形成大珍珠需要好几年, 小的捞了也没什么用啊。”
闻择点头：“是这个道理。”
卓穆接话：“可山谷湖泊很大，就算只让大家捞大的河蚌，数量也会非常非常多。就为了取形状颜色大小都不定、甚至不一定形成的珍珠，要杀这么多河蚌？”
闻择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认同，理解他的想法。
河蚌暴力开壳就会死, 到时整片山谷，不都得是河蚌的“尸体”？
那画面，想想都觉得不忍心。
它们花了多年才能长到这么大，也是很不容易的。
于是闻择琢磨了下，说：“那就再多一条限制。”
卓穆：“什么？”
“打开的河蚌只要不是已经死了、腐烂了，就必须吃掉！以兽神的名义起誓，不能浪费！吃不完要被处罚！”
卓穆一怔，旋即笑着说：“这个不错。”
离水和秦山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笑出了声。
“闻择，不愧是你，竟然能想到这种限制！河蚌太腥了，部落里的大家别说吃，闻着都快吐了。”离水哈哈笑道，“想开河蚌取珍珠？行啊，捞多少吃多少！我都能想象，到时他们捏着鼻子，对着一大堆蚌肉发愁的样子了！”
兽世的人们讲究乐观知足，随遇而安，部落平常对大家的限制很少。
这并不代表，部落的管理没有力度。
一旦违反了部落的规定，遭到的惩罚是很重的。
最残酷的后果，会被逐出部落。
不管兽人还是亚兽人，想独自在野外生存下来，都难如登天。
所以极少会有人，去挑战部落的权威。
大家商量了一番，认为闻择的提议可行。
正好卓穆是山南部落的勇士，之后这条“规定”，交给他去颁布就行。
挖了两筐河蚌的肉，闻择带着离水，仔仔细细地给蚌肉清洗。
之后，让离水帮他剁些蒜蓉，他挑了一部分蚌壳洗净。
离水以为他要做贝壳刀，没多问。
洗干净的蚌肉，黏液被完全去除，腥味也小了许多，雪白莹润的一片片，堆在陶盆中。
闻择让别人烧火，之后他用石锅，将蚌肉、大蒜和阳阳草，爆炒在一块。
几种食材互相激发出了浓烈、霸道的香气。
对于这道“阳阳草炒蚌肉”，离水他们一家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此刻一闻，四个人都震惊了！眼里写着：这还是蚌肉吗？怎么能这么鲜香！
等蚌肉微微卷曲变色，闻择迅速凭经验调味，又用木铲快速炒了数下，便将菜盛了出来。
扭头一看，大人们还好，几个小崽都用极渴望的目光盯着他呢！
闻择笑道：“稍等一会儿。”
秦树嘴上说着：“闻择哥，我不急。”实则咽了好几下口水。
嘉意比他直白多了，嗷嗷叫：“我急！我急！”
离水和秦山两口子十分尴尬，前者指着他笑骂：“你急什么急！”
闻择说是一会儿，还真没让大家等太久。
他一个眼神递给卓穆，男人就默契地搬了清洗干净的石板，架在灶台上。
之后，闻择把刚才清洗干净的蚌壳，一个接一个地码在了石板上，再把剩下那部分没炒的生蚌肉，往蚌壳里放。
随即，他用勺子挖了很多蒜蓉，满满地铺在蚌肉上面，把蚌肉都给盖住了。
低下头，他看了眼灶坑里缓慢燃烧的炭火，说：“先这样。”
又招呼大家：“来来来，拿着你们的碗，我给大家盛菜！”
秦树和嘉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欢呼大叫，捧着碗就猛冲过来。
闻择先给嘉意打了一小盆的炒蚌肉，然后一手捏着勺子，一手朝秦树伸手：“小红花。”
秦树恍然，连忙从空间里，拿出了他“珍藏”的小红花，递给闻择。
闻择也给了他打了一份菜。
印河眼睛滴溜溜地往这边看，不死心地问：“哥，我也有份儿吗？”
闻择凉飕飕道：“你说呢？”
印河扁扁嘴，不吭声了，扭头坐在了一边，只留给闻择一个“可怜伤心无助”的背影。
闻择才不心软，下定决心要好好治治这小子。
离水和秦山见他们也有份儿，客气地推辞道：“我们就不用了吧，今天秦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闻择说：“一码归一码，你们还帮了我这么多忙呢。尤其这两天我教大家织布、改造纺线机，都是你帮我做的饭。”
离水闻言笑道：“那好吧。”
给他们两个分了菜，就只剩下闻择自己和卓穆了。
卓穆自觉地看着火，闻择要注意石板上烤着的河蚌，所以都没有离开灶台。
两人捧着碗，品尝新出锅的阳阳草炒蚌肉，不时自然地对视一眼，聊上两句。
另一边，离水和秦山吃过这道菜后，齐齐被震惊到了。
一向斯文淡定的离水，忍不住赞叹道：“兽神啊，要不是我亲手洗的河蚌、亲眼看着你炒的，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河蚌肉！竟然一点儿都不腥，还好鲜好嫩，有股微微的甜味儿……太好吃了！”
秦山下筷的动作也很快，点头说：“是的，我从来没想过，河蚌的滋味能这么好，应该是和这个阳阳草有关系吧？”
离水：“不止，你忘了我们洗了多少遍？还有炒的方法，肯定也重要。”
卓穆则是和闻择说：“放了大蒜以后，比上次更好吃了。”
闻择笑眼弯弯：“对吧？我就说大蒜是个好东西！像我们采集回来的野菜，只放点盐、大蒜爆炒，味道都很香的！”
卓穆面露期待。
和大人们相反，印河周身可谓是“愁云惨淡”，坐在那，一动不动。
秦树看看他，又看看闻择，悄悄地迈开步子，往印河那边走。
期间，他一直注意着闻择的反应。
好在闻择没阻止他。
蹲在印河身边，他把自己的碗往前送：“我这有，咱们两个一起吃。”
印河一怔，闷声说：“这是你用小红花换的，我又没有小红花。”
秦树：“闻择哥没说，换到的蚌肉不能给别人吃啊？你就吃吧！”
印河看着他两秒，终于勾唇笑起来。
两个小兽人感情很好地坐在一块，分食起一份炒蚌肉。
嘉意本来正埋头苦吃，见状犹豫了下，捧着自己的碗，也去了他们那边。
“哥哥，咱们一块吃！”说话时，他沾了菜汤的毛茸茸熊嘴一碰一碰，别提多萌了。
秦树笑着撸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小子，没白疼你！”
印河笑出声，也撸了两下。
两个少年把嘉意蹂躏得东倒西歪，眼神都晕乎乎了。
三个人边吃着蚌肉，边感叹好吃。
秦树对印河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捞河蚌了，太好吃了，我感觉我能吃整整一盆！”
印河挺起腰板，与有荣焉地说：“这回知道我没说错吧？我不仅是能吃一盆，菜汤我都能喝光！”
嘉意跟着凑热闹：“我也能我也能！我吃超多！”
秦树：“我吃得才多！”
三个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注意到几个大人看着他们，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欣慰笑容。
等蚌肉吃完，闻择用干净的筷子拨弄了一下烤蚌肉，和卓穆说：“再有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卓穆“嗯”了一声，看他拿出盐罐，往每一片蚌肉上，分别撒了盐。
可能因为对待美食，他一向如此刻专注又郑重。
所以做出来的菜，格外好吃，格外符合自己的心意。
亚兽人生了一副俊秀的好长相，眉毛漆黑，双目明亮，侧颊线条明晰，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
他还是瘦，但比起一开始因重伤，被送到自己这来，一脸苍白的孱弱模样，已经康健了太多。
包括麻衣透出的身体肌理，也蕴含着坚韧的力量。
比起身体的大好，更让卓穆惊艳的，是他气质的蜕变。
犹如初升的太阳，终于破开黎明前厚重的雾霭，温暖、明亮，有着勃发的生命力，和对生活的积极奔头。
卓穆不仅想到了他们两个一块去收集树脂、找到了两头慢慢兽；一块去虹日部落参观陶窑；一块去采集蜜果、掏鸟蛋……
他不过在这里住了半个夏天，却留下了那么多让人深刻的回忆。
等砖烧好，他盖了房子，应该就要搬走了吧？
卓穆先察觉到了心间涌起的苦涩，才慢慢意识到，那是不舍。
“怎么这样看着我？”闻择抬起眼，对上他幽邃的赤瞳，笑着问。
卓穆沉默了一瞬，摇摇头，说：“没什么。”他用下巴点了点烤蚌肉，“这回好了？”
闻择：“对！来，你帮我把这些蚌壳都夹下去，我再烤一批。”
卓穆：“好。”
他直接用手，捧起滚烫的蚌壳，飞快放在一旁。
闻择说：“真羡慕你的手不仅白净好看，力气大，还扛烫。”
这是在夸他吗？卓穆的耳根微微一红，脑子有点乱。
被夸了不回应，应该不太好吧。
于是卓穆真心实意地道：“你的手更好看，我更喜欢你的手。”
闻择眨眨眼。感觉有点怪的同时，还有点儿高兴是怎么回事。
才思敏捷的他，这回卡壳了两秒，才说：
“谢谢？”
卓穆垂眸搬着蚌壳，抿唇笑：“不用谢。”
两人一个搬，一个补，不一会儿，石板上又多出了几排新的蚌壳。
闻择偏头，唤道：“大家来尝尝我这道菜怎么样！”
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马上站起来，倍感兴趣地往这边看。
不同的是，其他人迈开步子，印河踌躇着没动。
闻择终于把目光投来：“印河，你也来吧，这不是阳阳草炒蚌肉，你能吃。”
印河眼睛连带着整张脸都亮堂了，开心地笑道：“来啦！”
大家每个人分到了一颗烤河蚌，闻择捧着还比较烫的蚌壳，用筷子夹起了裹着蒜蓉的蚌肉，吹了吹，放到嘴边，咬下一口。
唔！烤制后的蒜蓉喷香！辛辣味变得温和，还有些许甜味！
闻择以前吃过蒜烤生蚝、蒜烤扇贝，和这道菜口感都不一样！
在蒜蓉的增色下，蚌肉烤得恰到好处，脆弹鲜嫩！
而且简简单单的调料，并没有让蚌肉的味道寡淡，反而格外凸显了河鲜的曼妙。
蚌肉每片还很大，裹上香气浓郁的蒜蓉，大口一嚼，别提多满足了！
好吃，开胃，爽快！
明明没放辣椒，闻择却吃得鼻头冒汗，倍感惊喜，还想再吃！
等下次他做点粉丝出来，一块烤，味道肯定更棒！
其他人比他反应更强烈，尤其几个小崽，惊为天蚌。
“烤河蚌竟然这样好吃！是和炒的完全不同的好吃！”
“亚父，为什么我越吃越饿了啊！”
“大蒜太香了，甜滋滋的，好特别啊！哥，还有吗？再给我来三个，不，五个行不行！”
闻择哈哈笑起来：“我们从雪海部落带回了不少大蒜，你们想吃多少都行！”
离水也和闻择说：“很久之前我们捞到河蚌后，也曾经烤来吃过，和这个味道差太多太多了。”
秦山：“我有印象，烤出来的蚌肉，又腥又硬，最终只能扔了。”
闻择：“可能是你们没有把蚌肉处理干净，也没加去腥的调料。”
离水点头：“嗯，今天在你这学会两种把河蚌做的好吃的办法，真是太好了。”
卓穆：“烤蚌肉比起炒，还是有点腥的，不过这点腥味完全可以忽略。”
闻择：“没放阳阳草的原因吧？这次我切点阳阳草碎末放里面……”
大家边吃边聊，氛围轻松，一顿美味的晚餐，在微凉的晚风里结束了。
饭后，离水一家要回去，闻择便带上自己留的那部分炒蚌肉，让卓穆变成兽形，带着他往部落里面去。
印河吃得太撑了，不想动，主动要求看家。
听说闻择来送食物，九个崽崽连带着他们的家长，聚集在了一块等着。
闻择从卓穆背上滑下，将食物分好，又和他们说了珍珠的事。
“这三颗珍珠，是我们从河蚌里面开到的。剩下的九筐里面应该还有。”
炒河蚌的香气弥漫，大家明明吃过饭了，这会儿都闻得口舌生津。
忍着馋意，他们借着月光和火把的光亮，盯着珍珠，惊艳道：“这颗圆圆的珍珠好大，好漂亮啊。”
“另外两个奇形怪状的也挺好看，我喜欢这个颜色。”
喜欢归喜欢，听闻择和他们商量起珍珠的归属，他们立刻表示，既然崽崽们收了印河的坚果奶糖，那这些河蚌和珍珠，就都是属于印河的。
闻择有预感他们会这样说，温和地表示：“珍珠比坚果奶糖贵重多了。”
一个兽人摇头：“就算这样，还是归印河，这是部落的规矩。”
另一个亚兽人说：“就像我出物资，请人帮我挖石头，石头里面如果发现宝石，那也是我的。”
其他人：“对呀闻择，你不用过意不去，就收下吧！”
“我们要是想要珍珠，再去捞河蚌就行了！反正山谷湖泊里有那么多呢！”
“没错！”
卓穆适时开口，和大家说了捞河蚌要遵守的规矩。
一听说捞的必须吃完，大家都面露苦色。
互相道别后，家长们带上各自的崽崽，回了家。
他们又想要珍珠，又不想吃河蚌，怎么办呢？
正纠结，和崽崽一块品尝了闻择送来的炒蚌肉。
不尝不知道，一尝不得了。
每个人的家里，都爆发了同样的赞叹——
这也太好吃了吧！
蚌肉已经冷了，但只有一丁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腥味！
要知道他们以前蒸蚌肉，趁热还能吃两口，冷下来是真的没法吃！
大家震惊过后，抓心挠肝地琢磨着闻择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他们也能把蚌肉做得这么好吃，山谷里面的大个河蚌，怕是都不够他们捞的！
心里装着事，大家一宿都没睡好。
闻择倒是睡得挺好，第二天起来时，还哼着歌，去砍了新的树枝回来，点火熏肉。
吃过早饭，正准备去收集黏土制砖，一群变成兽形的兽人们，浩浩荡荡地跑了过来。
他们的背上，还背着各自的伴侣、亲人。
部落里的小崽们也来了，表现得分外积极。
“闻择！”白峡挥了挥熊爪，主动和他打招呼，“我们来帮你烧砖！”
桑回坐在吉砂的左肩，同样说：“我们也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闻择展颜一笑，没有拒绝：“好啊！又要辛苦大家啦！”
乌叶：“别和我们客气。”
家里的活都干完了，卓穆和印河也变成了兽形，闻择坐在巨蟒的身上，带队去挖红陶土。
大半个部落出动，不仅声势浩大，而且特别热闹。
兽世的娱乐活动很少，所以大家都很喜欢集体行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有的亚兽人，欢快地唱起歌来，歌声十分动听。
不像去干活，更像去郊游。
柏灵坐在吉砂的右肩，冲前头的闻择说：“闻择，你们从河蚌里开出了珍珠？”
闻择：“对，其中一颗我给编成项链了，印河戴着呢。”
柏灵双眼放光：“印河，快快，变成人形给我看看。”
印河本来就有显摆的心思，很听话地变成了帅气的少年，仰头往上看。
那颗洁白圆润的珍珠，被编进了麻线里，挂在他的锁骨位置。
日光照耀下，珍珠焕发着优雅高贵的光芒。
包括柏灵在内，周围的人满眼惊艳。
“真好看！”柏灵先是夸了一句，随后嫌弃地道，“就是这个绳结，编得有点丑，来，你给我，我重新帮你编。”
印河下意识看了闻择一眼。
柏灵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俊脸微红。
闻择却是不在意这个，笑呵呵地道：“我的确不擅长这些啊，印河，让柏灵重新帮你编个更好看的。”
印河一喜，忙不迭把项链解下，又变成兽形，送到了柏灵的手里。
柏灵心灵手巧，很快就解下珍珠，重新编了个特别精致漂亮的绳结。
期间，别的亚兽人问起炒蚌肉的事，认认真真地和闻择取着经。
“听说你做的特别好吃，我们都想学学。”
闻择没藏私，不仅教了他们怎么清洗，还把炒蚌肉和烤蚌肉的做法，都说了一遍。
大家听完，连声感慨：“原来你下了这么多的功夫，难怪好吃呢。”
“草木灰水和淀粉都好说，问题是，我们没有阳阳草和大蒜啊。”
“这个容易！和虹日、雪海部落换不就行了？”
闻择微笑着听了一会儿，自然地接话：“也可以自己种啊，阳阳草和大蒜，都是很容易种活的。”
大家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对对，我路过闻择那片田的时候，见阳阳草长得可茂盛，可好了！”
“而且听说阳阳草割了还长，很方便的。”
“那咱们种一些吧？有了阳阳草和大蒜，就能痛痛快快捞河蚌，吃蚌肉了！”
“只需要和虹日、雪海部落换一次种子，我觉得行！”
“我也赞成！”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就把这事定下了。
推动这一切的闻择不禁感慨：之前不管是须须头、麻刺果还是莲藕，大家喜欢归喜欢，种的意思却不大。
还得是珍珠啊，稀有、贵重、漂亮，比美食更加勾人！
不管怎么说，开了这个头，往后想种些别的作物，就更容易了！是好事！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
刚抵达目的地，闻择见一只臂展超过二十米的金雕，飞到他们的头顶盘旋。庞大的身形遮天蔽日，投下一大片阴影。
这不是羽猛部落的兽人么？
他先是扬着头，高亢地鸣叫了几声，穿透力极强，得到同类回应后，低头和闻择说——
第69章 兽筋弓
“闻择, 我是羽猛部落的兽人伏晨。族长听说你要烧砖，特意带着我们来给你帮忙。”
“听你们部落巡逻的兽人说，你们往这边来了, 我们就找了过来。”
“我已经给族长他们传了信，他们很快就到了。”
话音落下，庞大的金雕也慢慢扇动着翅膀, 在闻择等人给他空出一片地后, 稳当当地落下。
闻择笑着对他说：“谢谢你们，欢迎欢迎。除了你们外，还有其他部落的人过来吗？”
伏晨变成了人形, 同样是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大帅哥。
他说：“路上碰到了虹日和烈风部落的人。”
闻择想了想羽猛部落领地的位置, 的确和虹日、烈风紧挨着。
那反方向的雪海、野原部落, 不会也来人了吧？
很快, 他的猜测就被验证了。
旷野之上, 两队化成兽形的兽人, 背上背着亚兽人, 从不同的方向奔来。
这些兽人，有大狐狸，有猎豹，有大狮子, 还有大老虎等。
而羽猛部落的人, 是直接从天上飞过来的。
等他们全部聚拢, 整片原野之上，好像猛兽开大会，场面非常震撼。
各式威严狂猛、威慑性十足的气息，混杂在了一起，闻择不禁揉了揉敏感的鼻子。
好在很快, 兽人们就都变成了人形，周围几个部落的族长，赫然都在其中。
他们各个长相出众，气质出挑。
迈开长腿，走到闻择面前，笑着和他说明了来意。
得知他们各带了二十人左右，闻择又真诚地道了一次谢，说：
“很谢谢大家来帮我，但我烧砖用不上这么多人帮忙，要不你们让一部分人回去？别把打猎和采集耽搁了。”
赤屿笑着说：“来都来了，就不回去了。用不上的人，让他们在旁边站着，别耽误你的事就行。”
闻择也笑：“那当然不会。”
鸾迅他们也是这个意思：“人多干得快，等你这边忙完，我们再回去。”
闻择点头：“好。”
山南部落有人说：“他们来得正好，我们还想和他们谈谈阳阳草和大蒜的事呢！”
赤屿和白寒马上抬头，疑惑地问：“什么？”
闻择被部落大家积极的样子逗笑了：“咱们边干活边说吧？”
“行！”人群热烈地响应着。
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闻择便盘算着，让大家分头行动。
他把人聚拢在一块，很快做出了指示：“乌叶，你带上一队兽人，去河边挖些河沙过来，要那种浅黄色的，细腻的。”
乌叶点头：“好。”马上点出十多个兽人离开了。
“白峡，你带着羽猛、虹日部落的人一块，帮我劈点木板回来。”闻择给他们比量了一下长度和宽度。
他们认真记下，很快变成兽形离开。
“其他的人……”闻择黑眸扫了一圈，说，“卓穆、离水、秦山你们，跟我在这里取红陶土，剩下的人，桑回叔，你帮我分一分，把领地内不同的陶土，都取一份来，咱们在宝方河边汇合。”
大家马上应了声。
桑回办起事来很利落，带走了一半以上的人。
闻择带着剩下的人，挖了红陶土，用大筐背着，往陶窑那边运。
他们抵达没多久，其他几个队伍也回来了。
河边宽敞的空地上，细沙和陶土分开放，木板堆在另一旁。
就这么一点儿活，连热身都算不上，大家兴致勃勃地问：“闻择，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择先接着带人，用榫卯结构，做了一排放砖的木架子，和数个“砖盒子”出来。
大家看到盒子的形状，立刻就懂了。
“这应该是模具吧？你要把砖的形状做的一样？”
闻择点头：“对，方便后面砌墙。”
大家都觉得学到了，啧啧称奇：“还能这样。”
砖盒子做完，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处理黏土。
闻择说：“大家帮我把这些陶土里面的杂质都挑出来，最好是挑细一些。”
“好嘞！”
等挑完树根、石块、草叶等物，闻择又让他们把土碾碎，再取了水来和泥。
和好的泥，需要人赤着脚，在里面一圈圈地转。
闻择率先把鞋子收进自己的空间里，踩进泥水，那种湿乎乎软啪啪的触感，激得他头皮一麻，体内仿佛有什么血脉觉醒了。
大家好奇地问：“这是要踩泥？”
闻择：“对，要把泥踩得细腻，直到里面没有小疙瘩才行。”
不等成年人说话，幼崽们先嚷嚷起来了：“闻择哥哥，只能用人脚踩吗？我们用兽形可以吗？”
“我超级会踩泥巴的！踩得又快又好！”
闻择笑了一声：“行，那你们来试试吧，陶土不多，你们别给我踩得到处都是。要是踩得好，我就给你们小红花。”
一听有小红花拿，幼崽们更兴奋了，嗷嗷抢着往上冲。
不过一堆陶泥，也容不下这么多孩子，闻择就挑了一个兽形是小黑熊的幼崽，让他在泥里面一圈圈地踩着。
小黑熊昂首挺胸，踩得高兴极了，时不时问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很细腻了？哈哈哈，真好玩！”
其他小崽一看，不干了，吵着他们也要踩。
“别急别急，马上就和泥。”闻择安抚道。
等别的兽人学他的样子，将几种陶泥都活好，小崽们赶紧抢着去踩。
闻择查看了一圈，说：“光是用兽形不行，还是得来个人，也在里面踩踩。”
见小崽们玩得那么开心，不少大人都心活了，举着手表示他们可以。
最后，这几个“机会”，分给了一些年轻的亚兽人。
大家不拘部落，笑笑闹闹，很快打成了一团。
赤屿他们昨晚离开得匆忙，此时好奇地打听起了闻择是怎么“惩罚”印河他们的。
山南部落的人便给他们解释了“小红花”的用法，听得他们直呼：
“这个办法不错啊！等我回了部落，也给幼崽们发小红花！”
“哈哈，难怪你们部落这些幼崽抢着干活呢。”
“那捞到的河蚌呢？”
山南部落的人叙述了一番，最后说，他们也准备种阳阳草和大蒜了。
“所以，河蚌肉不仅能做成美食，还能开出珍珠来？这也太好了吧！”烈风部落的族长狂信大声说，“赤屿，白寒，我代表我们部落，也想跟你们换点阳阳草和大蒜！”
赤屿和白寒没想到，来给闻择帮忙，还能有人抢着和他们做交易，都很高兴。
不过他们没直接答应，而是说：“得看山南部落需要多少，给他们换完还有的话，就换给你。”
狂信纠结了两秒，点头：“行吧，你们千万别忘了啊。”
赤屿笑眯眯：“放心，不会的。”
野原部落的族长墨星想到什么，扭头问羽猛部落的族长鸾迅：“你们部落是不是也有珍珠？”
鸾迅点头：“嗯，不过我们部落靠海，是海珍珠。”
赤屿接话：“海珍珠好啊，很亮，而且不容易变得黯淡。”
白寒也羡慕地说：“真好，我们部落都没有海。”
鸾迅：“但你们部落的山深啊，坚果太好吃了。反正，虽然我们部落有海，贝类却不是那么好捞的，几大筐捞上来，都未必能开到一颗漂亮的海珍珠。”
墨星点头：“这个确实，海那么深，风浪又大，下去也有危险。”
赤屿：“等我们回去，也开点河蚌看看，万一发现珍珠呢。”
他决定效仿山南部落的规定，小的河蚌不准捞。
而且他们领地有阳阳草，不用担心浪费蚌肉。
白寒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轻轻颔首。
抬头见闻择正在给崽崽们“监工”，白寒上前几步，说：“闻择，我们按照你教我们的方法，把麻刺果和刺刺球的汁液洒在了花梨林里。”
闻择来了兴趣：“哦？效果怎么样？”
白寒：“非常好。草木灰和土壤混合在一块后，有些没被杀死的幼虫，又想往果树上爬。结果它们在果树下面绕来绕去，就是不肯上树，好像树上有天敌一样。”
闻择：“嗯，那就是起作用了。”
雪原走了过来，接话：“我们想着过两天，再带着部落的人烧一次草木灰，洒在树林里。”
闻择：“不用，现在这样就行了，草木灰洒多了也会伤树根。那些幼虫得不到养分，慢慢就死了，或者离开这片树林了。”
两人马上受教地点头：“知道了，还好来问问你。”
白寒再次郑重地向闻择道谢。如果没有他，那片花梨林肯定毁了。
其他几个部落的人虽然对闻择治虫一事有所耳闻，但亲眼看到雪海部落对他的感激，心中还是颇为震惊。
他们很担心自己的部落也遭到虫灾，于是纷纷凑过来，向闻择“取经”。
闻择没有藏私，从给花梨林驱虫，讲到了间作、轮作的重要性。
他说得不仅不晦涩，还新鲜、有条理，把其余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着头，看向闻择的眼神中，是自己都没发现的信服和崇拜。
直到印河喊了一声：“哥！我们这边已经踩好啦，你要不要来看看？”
大家才有点尴尬地想起来，他们是来帮闻择干活的！
人家小崽干得热火朝天，他们却在“偷懒”！
闻择轻笑，扭头应声：“来了！”
走过去一看，几堆颜色各异的陶泥，果然已经被大家踩得十分细腻。
他拿着粘了木把手的石铲，把泥向上拢起，再接着让人到里面去踩。
同样的步骤，重复个三五回，他用石铲把泥拢起时，泥不会再往下垮了。
闻择眼睛一亮：“感觉差不多了。”
“那就可以烧了吗？”马上有人兴冲冲地问。
“不行呢，得先做砖。”闻择让大家把他之前做的砖盒子搬过来，让人在里面洒上一层细沙，然后才将泥挖进去，拍一拍磕一磕，让泥变得更紧实些。
其他人学他的样子，也做起砖胚来。
等砖胚脱盒，闻择又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因为泥是湿的，形状不太规整。
“这样不行啊……”他嘟哝着，琢磨了片刻。
抬起头，他问卓穆：“你那里有没有细一点的兽筋？要有韧性的。”
卓穆说：“有。”
很快，就给他递过来了一条。
闻择取了根弯折性比较好的树枝过来，然后把兽筋绑在了树枝的两端，做出了一个“弓”的形状。
他伸手拨了下紧绷的兽筋，听其发出了“嗡～”的声响。
“咦？”柏灵探着脑袋，好奇地说，“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闻择想到一些乐器，顺口提了句：“好像拨的方法不一样，还能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来，能组成曲子。”
柏灵瞪大眼睛：“那是什么！”
闻择：“乐器。”他笑眼弯弯，话锋一转，“可惜我不会做。”
柏灵的俊脸一下子跨了：“竟然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闻择哈哈笑：“我不会的多了去了。”
拿着新做的“弓”，闻择来到砖胚边，开始用兽筋刮着砖胚的表面，给它们修整起来。
出乎意料，效果还不错，砖胚很快就变得有棱有角，方方正正。
大家见状，都惊呆了：“我刚刚还以为你要用手去修形状呢！没想到你能做出这样的工具来！”
“兽筋和树枝这么一组合，竟然这么好用？”
“学会了，下次我需要的时候也做！”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想法：果然给闻择来帮忙是对的！看似是他们付出了劳动，其实他们在闻择身上学到这么多东西，是占便宜！占大便宜了！
大家纷纷做起“兽筋弓”来，跟闻择一块，给砖修整形状。
修完，闻择心里也有了谱。
他转身和大家说：“现在的砖还是太湿了，往窑里面一搬，就会变形。”
桑回问：“那怎么办？晾一晾？”
“对，”闻择看着一排排颜色不同的砖胚，说，“怎么也要晾个一天再说。砖胚不能暴晒，这上面还得搭个棚子。”
他也是没经验，否则直接就在阴凉的地方制胚了。
乌叶说：“棚子好办，我们这么多人呢。”
闻择再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人多力量大”，大家砍木头、埋桩子，绑架子，盖干草……一排简易的草棚做好，还不到半个小时。
闻择看了眼还没移动到头顶的日头，笑着说：“这样就可以了，辛苦大家啦。”
赤屿他们摆手：“我们根本就没干什么，倒是听你讲了不少有用的事。”
鸾迅：“没别的活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闻择点头：“行。”
郁桥问：“那你什么时候去我们那挖土豆呢？我把路记得很牢。”
闻择瞥了一眼山南部落这边，欲言又止的亚兽人们，说：“大概要等我们烧完砖吧，这两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郁桥有点失落：“好吧，那你记得过去。”
闻择勾唇笑：“肯定不会忘的。”
和其他几个部落的人告了别，闻择笑眼弯弯，朝印河他们这些小崽招了招手。
他们表情一亮，忙簇拥过来。
闻择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了一捧小红花，一一递给他们。
“今天你们都干得很好，一人奖励一朵小红花。”
崽崽们高兴疯了，捧着花，欢呼起来，还大声喊道：
“谢谢闻择哥哥！”
闻择趁机撸了两下毛茸茸的熊脑袋，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去玩吧，切记，不准跑太远。”
“知道啦～”
小崽们宝贝地把小红花收好，欢欢喜喜地结伴跑了。
柏灵等人终于找到机会了，追问：“闻择，既然今天不烧砖，是不是能带着我们染色了？”
离水说：“我不仅收集了好多红色细蕊花，还准备好了麻布，就等着染色呢。”
“对呀对呀，我采的是蓝英花！闻择，带我们染色吧！”
大家这么热情、期待，闻择肯定不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
于是他笑着说：“行，那咱们今天就染色！先回部落的祭坛广场吧，得用那里的石磨。”
“好！！”这次，亚兽人比兽人响应得更积极。
留了人在陶窑这边巡逻，大半个部落的人，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祭坛广场。
闻择先给大家分配任务：“你们谁家中有那种很大的陶釜？敞口的，深一点的。”
桑回说：“我家中有，之前烧了都没用上过。”
又有几个人接话：“我这也有！”
闻择：“借用一下。”
大家二话不说，就把陶釜搬了过来。
闻择又派了一部分兽人，去收集木柴。
之后，他带着一群亚兽人，开始整理染色用的材料。
“你们把你们收集到的花，都放到这边，我看看。”
花瓣娇嫩，大家都是放在自己的空间里保存的。
按照闻择的意思，他们这次收集的花，只有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
亚兽人们依次拿出花瓣时，闻择朝卓穆招了招手。
眉眼凌厉，容貌冷峻的男人走过来，听他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怎么捞卤水吗？”
卓穆点头：“记得。”
“去帮我捞两桶回来吧。”
“好。”
这个活容易，卓穆一个人就能干，而且他赶路速度很快，交给他，闻择也放心。
不多时，花瓣归类好。
闻择指挥亚兽人们，把其中杂色的花蕊，和草叶等杂物挑掉。
这一步比较繁琐，好在大家席地而坐，边干活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话不多的闻择，基本都是静静地听着。
别看他表情不多，其实听到炸裂的八卦时，内心也是很震惊的。
兽世的人淳朴归淳朴，某些方面还挺会玩、爱玩啊。
他们挑了一半的时候，收集木柴的兽人，和捞卤水的卓穆，都回来了。
闻择让大家继续挑，自己带了几个亚兽人，将挑好的花瓣，往石磨上面倒，然后加水研磨。
石磨下面，放了一个干净的敞口陶坛，用来接花瓣汁液。
柏灵他们看得十分认真，说：“颜色果然很浓郁，还有股花香味儿。等研磨完，把布料泡进去就行了吗？”
闻择笑道：“不能直接泡，效果不好。”
桑回：“应该是要用煮的吧？毕竟搬了陶釜和木柴过来。”
闻择：“对的。”
见大家都对染色这么期待，闻择提前说：“其实我也没有染色的经验，要是染出来的效果不好，大家可别太失望啊。”
离水摇了摇头，笑道：“不会的。这次要是不行，以后再改进呗。”
桑回点头：“是的，我们还可以找别的燃料，我知道有些矿石是带颜色的。”
闻择眼睛一亮。对啊，矿石也可以！下次他们试试！
离水：“反正不管染好染坏，布料都能接着用。”
柏灵：“而且我们现在有织布机了！织布比以前省事多了，不怕失败！”
“对，不怕的！”
大家坚定的支持，给了闻择许多信心。
他们先把红色的花研磨成汁液，然后把石磨上的花瓣碎屑都收集起来，放进汁液中，添上清水和卤水，浸泡着，让花瓣更好地释放颜色。
之后，把石磨仔仔细细刷干净，又照这个步骤，把蓝色的花瓣也研磨好了。
随后，闻择让大家堆了火塘出来，架上大陶釜，把浸泡好的红色汁液，倒进去煮沸。
边煮，他边用木棍搅着里面的染料，仔细观察颜色。
“怎么变色了？”桑回站在闻择身边，疑惑地说。
闻择对此有心理准备：“有些植物在加热后会变色。”
桑回恍然：“对，我之前采过一种紫色的茎块，蒸完以后，竟然变成灰色的了。”
柏灵也凑过来，很是紧张：“这个染料，不会也褪色吧？”
虽说他们不怕失败，但是忙活了一下午，谁不想有个好结果呢。
闻择淡定地说：“别急，先看看。”
好在艳红色的汁液煮沸后，只是变成了深橘红色，还能用。
这锅煮好，闻择让他们取了旧麻布过来，将汁液过滤了几次，滤净里面的杂质。
然后，他问：“谁要染这个颜色？”
人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回应：“我要我要！我好喜欢这个颜色！”
“我也要！这个颜色太好看了！”
“闻择，把麻布给你！”
几个呼吸过去，闻择手上就多了十多块麻布。
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他取了几块麻布，完全浸润在汁液里，充分搅拌。
偏西的日头，给他脸上和身上，都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俊颜专注，黑眸清明。
修长的手指，像用长筷子一样，夹了一片麻布起来。
麻布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染汁，那颜色，让大家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第70章 造纸
刚刚用来过滤的旧麻布已经被染上了色, 但是团揉在一块，都是褶皱，没有摊开看得这么明显。
此刻, 沾水的新麻布，在夕阳的照耀下，整片都从灰色, 变成了均匀的深红色！
日光为它披了一层绚烂夺目的色彩, 让它比天边烧红的晚霞更加浓郁，比盛放的花朵更加夺目！
甚至闻择稍微动一动 ，布料就翻起彩色的浪涌, 粼粼的水光, 更犹如星光覆盖其上, 荧荧闪烁。
美丽、好看、漂亮……一时之间, 大家心中涌现出的, 都是这样的溢美之词！
短暂的寂静后, 人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声响。
“我的兽神啊, 为什么我看到这个颜色，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我的心脏好像都不会跳了！”
“好美，真的好美！！我一定要把我带来的所有布料，都染成这个颜色！”
闻择笑着看向俊俏亚兽人们, 心说：这么夸张吗？
不过也能理解, 大家以前穿的是兽皮, 麻衣才穿了不过半个夏天，以前更没尝试过染色。
乍一看到这么艳丽的颜色，激动很正常。
他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第一次凭自己的努力，织出布、缝出衣裳, 穿在身上时，不也差点儿哭了。
亚兽人们生怕被落下，都捧着他们的麻布挤到闻择身边，问：
“里面的布染好了吗？”
“还能不能再放些麻布进去了？”
闻择边把麻布放回去，继续搅拌、浸泡，边安抚他们：“大家别急，这几块染得还不是太均匀。咱们有这么多染料，你们带来的麻布，都能染上的。”
桑回也伸手，帮闻择维持着秩序：“听闻择的，你们先往后靠靠。”
大家确实往后撤了，但也只肯撤出半步，眼睛还死死盯着染缸。
闻择哭笑不得，等把这几张布完全浸泡后，又接了几张新的来，按照之前的步骤操作起来。
没染上的人，继续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等着。
这个活儿不难，桑回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学会了。
于是桑回继续带着人去研磨、煮沸花瓣，还不忘添上卓穆打回来的“卤水”。
煮沸后再过滤，又能得到新的染料。
不过仔细看这第二缸染料，和第一缸的颜色，是有细微差别的。
桑回怕自己看错了，找闻择一问，得到了“花瓣和卤水的用量，煮沸的时间，都有可能导致染料颜色不同”的答案。
“这都是正常的，到时大家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颜色来染就好了。”闻择说。
毕竟他们全靠人力，不像现代机械化能精准地控制用量。
人们一听，议论纷纷：“那要不要等一等所有染料都做好啊？”
“有道理，我也不急了。”
“所以，两次染色，很难一模一样？”
闻择“嗯”了一声，乐天派地笑道：“但每次染出来的颜色不同，不也挺新鲜的吗？”
桑回微笑颔首：“有道理。”
柏灵带来的布，已经泡进第一缸染料里面去了。
他不仅没遗憾，还雀跃地说：“反正我第一眼就看中了这缸的颜色，后面的不管有什么差别，我都想要这个！我一定要当第一批穿上彩色衣裳的亚兽人！”
闻择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两种花瓣全部被制成了染料，足足有六大缸。
其中，红色系的四缸，蓝色系的两缸，每缸都有区别。
在人们挑选喜欢的染料时，闻择忽然想到什么，说：“等一下！”
“嗯？”大家齐齐扭头看来。
“你们想不想染花纹？”他问。
“花纹？当然想了！要怎么染啊？”
闻择：“稍等，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他如今应该是整个山南部落，拥有最多布料的人了，这回过来，也带了足足五张麻布。
从空间中取出布料，他随意地从布料正中，揪、揉、扎了一个布团子起来。
然后，又用骨针穿上麻线，将布团子给牢固地缝了起来。
缝完他还扯了两下，确定布团子不会散掉。
“这样就差不多了。”
他来到一个红色染缸边，在大家聚精会神的注视下，将布团子给泡进去，使劲儿压、染了几下。
随后，他将布团子捞出，变出爪子来，用指甲将麻线给挑开，再把布料摊开。
布料正中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不规则的一圈圈红色花纹！
围观的人们震惊极了：“真的有图案！”
“好特别啊，像彩色的贝壳！”
桑回想了想，说：“用这种方式把布料扎着，有些地方染不到，所以就形成花纹了？”
闻择赞扬地看了他一眼：“对！这就叫扎染。不过我在这方面是外行，只能染出这种不规则的纹路。要是把布料按照一定的规律折叠，应该能染出形状规整的花纹。”
许多人都得到了启发，点着头说：“我之后要试试。”
闻择：“嗯嗯，大家多多尝试，到时也帮我染些好看的花纹。”
“没问题。”
“还有一个染花纹的办法。”
大家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竟然还有？”
闻择往四周看了看，抬腿走向不远处的草地，从上面薅了一根圆片状的四叶小草，又捡了一片树叶。
捏着小草和树叶回来，他将草叶摁在刚刚用做示范的那张麻布，没被染色的位置上，麻布另一边摁上树叶。
然后，就这么连草、树叶带麻布，浸在了染缸里。
上下蘸了几下，他把麻布拎起来，摊在自己的手掌上，慢慢地揭掉了上面贴着的小草。
众人凑过来，赫然看到，麻布上面，留下了一个边缘清晰的“四叶小草”图案！
“这个图案好好看！把小草的样子完全印出来了！”柏灵惊呼。
离水点头：“是啊，按照同样的方法，还可以印出树叶、花朵的形状！”
柏灵想了一下，赞叹：“兽神啊，不仅布料是彩色的，还能有花纹，那得多漂亮啊！”
闻择笑着补充道：“我只是给大家演示一下，真正染色的时候，用来遮盖布料的东西，是得固定好的。”
大家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闻择打开了他们的思路，让他们激动地畅想起来。
“正好我这还有多的布料，我想试试扎染。”
“我要染小贝壳的花纹！”
“我想染软枝树叶的形状。”
“我喜欢独角虫，我要把它的样子染在布料上！”说这话的是个兽人。
“虫子？咦～你的喜好真特别。”
“怎么，虫子不能染吗？”他看向闻择。
闻择笑着摊手：“你们喜欢就好。”
他只是给大家提供思路，剩下的，让他们慢慢尝试去吧。
“对了，你们也可以直接染麻线，有些简单的花纹，用麻线直接缝在布料上也行。”闻择说。
桑回很会举一反三：“还可以用染好的麻线织布！不同颜色的麻线，不也能织出不同花纹的布吗？”
闻择眼睛一亮：“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我还得染几团麻线。”
说完，他马上取出麻线，按需要丢进染缸里。
选择多起来，人们拿出他们要染的布料、麻线，仔细研究着颜色、花纹，整个祭坛广场，热闹非凡。
闻择走到卓穆身边，笑着问他：“你的布料染了吗？”
卓穆浅笑：“还没有，你们先来。”
心说他还怪谦让的，闻择又问：“那你想染什么颜色？”
“蓝色吧，纯色的就行。或者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觉得你的皮肤这么白，眼睛又是红色的，穿红色的衣裳应该也好看。”
卓穆的凤眸中笑意更甚：“那就再染一块红色的吧。”
“成！我帮你挑一缸染料？”
“可以。”
闻择朝他摊开手心：“来，布料。”
卓穆递了两块银色的麻布过去，闻择接过，兴冲冲挑染缸去了。
他认真挑选、对比，不时喃喃两句的样子，让卓穆移不开眼。
一直旁观，没怎么说过话的乌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闻择，顿觉自己发现了什么。
今天做出来的染料有限，好在大家手上能染的布料不太多，最终全都染上了。
麻线不着急，可以等下一批再染。
离水问闻择：“这些布料要在染缸里浸泡多久啊？”
闻择想了想：“我也不确定多长时间最好，不过我知道，泡好了需要阳光暴晒。要不就先泡一晚？”
“行！”大家没什么意见。
巡逻的兽人表示，他们会多关注广场这边的动静。
天色已晚，不少人点燃了火把。
大家忙活了一整天，都饿了，于是纷纷道别，回家做饭。
染色是新鲜事，部落的小崽们早就过来凑热闹了。
闻择坐在纯白巨蟒的背上，身侧跟着变成了大熊猫的印河，三人一块回了家。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才终于坐下来，把饭吃上。
饭后，印河去洗碗，卓穆问闻择明天的安排。
闻择想了想，答道：“今天做的砖，晾个一天一夜，表面应该差不多定型了，明天早起就去烧吧。顺利的话，我上午还能和部落的人一块出去采集，然后下午回来做肉肠、丸子？家中的肉还够吗？”
卓穆：“够，而且是得抓紧做了，天气热，黑甲兽的肉快放坏了。”
闻择：“嗯嗯。”
卓穆又说：“之前你让我提醒你，树皮、草杆泡得差不多了，抽空要收回来。”
闻择一怔，肩膀塌下来，小脸儿也跟着垮了：“这几天太忙，我果然把这事忘了。”
他困扰地抓了抓头，嘀嘀咕咕，“明天那么忙，估计没空做纸，后面要开窑、去羽猛部落挖土豆，咱们部落还要烧炭、趁夏天过去前晒盐……哎呀，事情好多。”
卓穆：“今天还不算很晚，你想做什么，可以今晚弄。”
闻择叹了口气：“但是我有点累，吃饱饭以后更不想动了。”
卓穆解释道：“没想让你动，不是有我么。你告诉我，我来做。”
“可你也忙了一天了……”
“就捡点柴、打点卤水，算什么累？”卓穆的薄唇不禁勾起来，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现在精神得很，浑身都是力气，怎么样，来不来？”
闻择对上他幽邃的赤色竖瞳，感觉自己被蛊惑了。
“那，那就来？”他偏头，小声问。
卓穆给了他个肯定地答复：“来。”
有人和自己一道，闻择积极地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和卓穆往池塘那边走。
印河见状，扬声问：“哥，卓穆哥，你们干什么去啊？”
闻择：“去捞泡着的树皮～你帮我从灶坑里掏点草木灰，我们很快回来！”
印河：“好嘞！”
有卓穆在，他们只用了一趟，就把泡成纤维状的树皮等物，捞回了家。
今夜无风无云，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际，和浩瀚星海，交相辉映。
不过为了看得更清楚些，闻择还是点燃火把，插在旁边的泥土地里。
他指挥着卓穆：“得把这些杂质先去除，留下植物的纤维，再用草木灰水浸泡、蒸煮，直到煮得很软，才能继续下一步。”
卓穆“嗯”了一声，二话不说干起来。
他的手指很灵活，长相俊美非凡，认真挑杂物的样子，不仅赏心悦目，看着还很解压。
印河也说自己不累，坐在另一侧帮着干活。
闻择起初还是坐着的，后来感觉腰有点累，就慢吞吞地侧躺下了。
为了表示对两个人“精神上的支持”，他用手撑着头，主动挑起话题，和他们聊天。
卓穆话少，印河说的又都是小崽们的事，闻择听着听着，感觉眼皮好沉。
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里面也泛起了泪花，在心里和自己说：人家还在干活呢，得坚持住，不能睡。
大概说到第三遍吧，他的眼皮啪嗒阖上了，然后就没睁开。
身子从侧躺变成了平躺，呼吸也变得绵长。
印河愣了下，小声呼唤：“哥？”
闻择有点儿反应——他翻了个身。
印河瞥了卓穆一眼，有点尴尬，正要大点声叫他，卓穆却把他阻止了。
高大冷峻的男人摇摇头，压低声音：“最近他很累，让他睡吧。你要是困的话，也去睡。”
印河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回去：“我还不困。”
卓穆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了一张干净的兽皮，轻轻把闻择裹了起来。
借着火光，印河看着卓穆俊美的侧脸，后知后觉地想，这个样子的卓穆哥，好温柔。
等他们把杂质挑完，印河也打起了连天的哈欠，去睡觉了。
“我哥这边……”
卓穆说：“我送他去山洞里。”
话毕，长臂轻轻一捞，不费力气般，把闻择抱了起来。
单独看闻择，也是一米八多、身材精壮的小伙子。
现在被挺拔健壮的卓穆一衬托，身子足足小了一圈，窝在他怀中，睡颜安静又乖巧，有了几丝惹人疼惜的意味。
闻择睡得实，加上卓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直到把他放回到山洞一层的榻上，他都没醒。
卓穆帮他盖好了兽皮，凝视了他睡颜片刻，转身离开了山洞。
＊＊＊
翌日，闻择醒来时，懵了下，记忆才渐渐回笼。
他不是在看卓穆干活吗？什么时候睡着了？
印河还在睡，闻择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出山洞。
秋天真的快到了，清晨的凉风一吹，他瞬间精神了一大半。
黑眸扫了一圈，卓穆没在附近，不过火塘还有余温。
那上面架着几个大陶釜，里面的液体，都散发出草木的清新味道。
闻择几步走过去，果真看到被挑出来的植物纤维，被浸泡在还有余温的草木灰水里。
卓穆不会是煮了一晚吧？
自己昨天怎么就睡着了呢！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
“好好的，打自己干什么。”男人磁性的声音含笑，自前方传来。
闻择抬头，见到穿着整洁干净麻衣的卓穆，发丝湿漉漉的，踩着晨雾靠近。
“你去洗澡了？”他一怔，问。
卓穆：“嗯。还去看了看砖，表面已经定型了。”
闻择顿时很过意不去：“你不会是一晚上都在煮这东西，早上才腾出时间来吧？”
卓穆浅笑：“没有，你睡着以后没多久，我就去休息了，是炭火烧得久。”
又朝闻择招招手，“来看看煮得怎么样？”
闻择猜到他没说实话，既感动，又羞愧地走了过去，检查了一番。
经过彻底的浸泡、煮制，这些纤维不仅变得很软，颜色也如同被漂白了一样，特别干净。
他捻起一根纤维，手指稍用力一抿，就断了。
“差不多了，之后把它倒进石臼中，用石头击打成碎末，就可以造纸了。”
兽世的发展有限，像石锅、石磨这种工具，因为形状合适的石头难找，所以难以制作。
就算找到，往往也要几代人不停地修整，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但有凹槽的石头还是很容易找到的，所以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石臼。
卓穆听他说完，道：“今天上午可能来不及做了，泡到下午，我打猎回来再打。”
闻择冲他一笑：“行，又要辛苦你啦。”
卓穆神色认真：“不会。”
对他来说，帮不上闻择的忙，才是辛苦。
两人商量完，卓穆把陶釜搬去了溪流边，闻择开始洗脸、准备早饭。
卓穆就帮他打打下手，干干家中的杂活。
饭做到一半时，印河也醒了，主动帮忙烧火。
三人刚吃过饭，乌叶带着部落里的人过来，兴冲冲地和闻择说：“走啊，烧砖去！”
闻择：“走！”
大家浩浩荡荡地往宝方山那边赶，抵达后，闻择和他们一道，把砖送进窑里面摞好。
然后，给窑填上柴，开烧！
到这一步，就不用闻择盯着了，他和乌叶等人说了一声，便让卓穆带他去了祭坛广场，找采集的队伍。
远远的，看到人头在几个染缸边攒动，闻择疑惑地说：“太阳都升起来了，大家怎么还没出发？不会是染的布料出了什么问题吧！”
卓穆笃定地说：“不会，真出了问题，早就有人去找你了。”
闻择点头，安心了不少。
很快，他从卓穆背上滑下，人群自发给他让了一条路。
“闻择，你来啦！”大家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嗯。”闻择笑着回应。
柏灵等不及，小跑过来，把他往染缸前面扯。
“快快，看看这些布料，可以捞起来晾晒了吗？”
闻择笑道：“好，我看看。”
用木棍把每个染缸里的布都检查了一番，浓郁的颜色，都已经彻底渗透进了麻线中。
闻择说：“可以了，趁着人多，大家用木棍、树枝搭些架子出来，咱们把布料晾上。”
“好嘞！”
卓穆见他这边没什么问题，知会他说：“那我去打猎了。”
闻择自然地摆摆手：“去吧，注意安全。”
等卓穆一走，他赫然发现，好多亚兽人，正冲他笑得意味深长。
闻择疑惑地问：“怎么了？”
柏灵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坏笑道：“你说怎么了？你刚刚和卓穆道别的样子，特别像我亚父和父亲。”
闻择瞪眼：“我比你还小点呢！怎么当你亚父！”
柏灵：“……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桑回笑个不停，帮忙解释道：“柏灵是想说，你们两个像伴侣。”
离水笑着补充：“还是那种在一块生活了有段时间的伴侣。”
闻择愣住，脸轰得烧起来了。
“去去去！”他挥着手，“又开我们玩笑！架子还搭不搭，布料还晒不晒了？再不抓紧点，都没时间采集了！”
柏灵凑到桑回耳边，小声说：“这是害羞了吧？”
闻择恼羞成怒，刷地看过来：“我耳力好着呢！”
柏灵马上闭上了嘴，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桑回清咳了一声，拿出了“副族长”的样子：“闻择说的没错，大家快点干活。”
等闻择扭头去忙碌，他冲着柏灵，点了下头，以作刚刚问题的回答。
闻择听到柏灵的笑声，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面没想什么好事。
那自己呢？
他们开自己玩笑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没真的生气……
意识到这点，他不仅是脸，耳根都烧红了。
桑回笑眯眯看着他鲜活的模样，暗自感慨：
平常都是他带着部落里的人做这做那，大家发自内心敬重、信服他。
所以很多时候，他们都忘了，其实闻择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亚兽人而已。
愿兽神保佑，他能一直这么开心、快乐下去。
等把布料晾完，闻择看着朝阳照耀下，迎风舒展的几架红蓝布料，心房溢出满足。
采集的队伍相继出发，有人在叫闻择的名字。
他背着筐，转身回应：“来啦！桑回叔，今天咱们去采什么？”
桑回笑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豆子吗，我带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