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超会装哭撒娇精×冷面……

    正午阳光不错, 金色的光芒越过纪家花园凋零枝丫,如华丽的绸缎倾泻入客厅,流淌在纪昙身上。

    纪昙清浅的琉璃眸同明媚的阳光交相辉映, 漂亮精致得如同最华贵的艺术品,璀璨而冰冷, 没有丝毫情感。

    周文柏看出纪昙是在发呆, 紧缩的心脏慢慢驰缓下来。

    “不是路上嚷着饿了吗?”周文柏拿起纪昙面前只咬了一口的皇帝蕉, “怎么不吃完?”

    纪昙纤长卷翘的睫毛抖动, 漂亮安静眼珠注入丝鲜活, 鼻尖微微皱了皱, “不爱吃。”

    周文柏眼底蕴笑看着娇气挑食的纪昙,慢条斯地剥开纪昙吃剩的皇帝蕉, 两口吃完糖分超标的软糯果肉。

    周文柏将果皮扔进垃圾桶,洁白的湿巾就出现在眼前。

    周文柏偏偏头,目光落在纪昙淡粉的指尖。

    “黏,擦擦手。”纪昙将泛着酒精气味的纸巾放进周文柏掌心。

    周文柏怔了下,用纪昙给他的湿纸巾仔仔细细将手指沾染的果皮黏汁擦干净。

    周文柏余光掠过纪昙秀美细长的手指慢慢伸过来,呼吸不由得放轻了些。

    纪昙微凉的指尖点在周文柏还有些湿润的掌心, 被周文柏下意识握紧。

    周文柏的眉眼依旧温隽,而他眼底的沉寂浅淡却清晰, 纪昙抬头看了一会儿, 抿了抿唇。

    “走吧, 回去让周赦加个菜。”周文柏起身,拉起坐在沙发上的纪昙。

    周文柏掌心抓握的手温软柔腻, 像是一团会飘走的云,随时有流失的危险。

    纪昙站定,周文柏敏锐地察觉到停下脚步。

    “今天不在这里吃饭了吗?”纪昙迟疑道。

    周文柏神情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回身紧紧抱住纪昙像是把人融入骨血,嗓音发哑充斥着浓郁的无力底色,“对不起团团,婚期要推迟,我想让你再等等我。”

    纪昙迟钝地接收着周文柏这两句话的信息量,反应了好一会儿。

    纪昙如同漂亮人偶静静被周文柏抱在怀里,肺腔被周文柏紧锢的力道挤压着。

    等到最后一口空气也要消耗殆尽,纪昙慢慢环上周文柏的腰身,“那回去吃吧,我饿了。”

    周文柏狠狠闭了闭眼,仿佛这一刻才得到拯救。

    周赦还没解开围裙就去开门,见到刚出去不久的两人眼眸微怔。

    纪昙率先挤了进去。

    周赦掠过周文柏垂在身体两侧颤抖的手指,片刻收回视线,转头制止往厨房钻的纪昙,“去洗手。”

    纪昙脚步转了个弯儿,乖乖去洗手池洗手。

    周赦回头,给状态糟糕的周文柏让开条路,“先进来。”

    周文柏经过周赦时,周赦忽然问道:“抽烟了?”

    “还没散干净吗?”周文柏用力按了按眉心,“我上楼收拾下,团团不喜欢闻烟味。”

    现在都没散干净,纪昙应该被迫闻了一路。

    周赦没再开口,看着周文柏魂不守舍地上楼,眉心蹙敛。

    发生什么事了?

    周赦摘下围裙,垂眸走进厨房,挂回围裙,端着炒好的菜出来。

    纪昙洗完手落座,“为什么又要做凉拌苜蓿,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羊都爱吃。”周赦坐在纪昙对面,给纪昙盛了半碗白米饭。

    纪昙戳着米饭碎碎念,“我不是羊,你不尊重人。”

    周赦拿公筷给纪昙夹了个别的菜,“晚上换新菜单。”

    纪昙消停了。

    纪昙舀了几勺番茄牛腩拌在白米饭里,小口小口吃着,周文柏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才下来。

    周文柏坐下后,扫了眼纪昙碗里的汤泡饭,不赞同道:“团团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这么吃饭,会胃穿孔。”

    纪昙干巴巴咽进嘴里浸满番茄牛腩汁的米饭,小脸儿白了白。

    周赦瞥过纪昙捏着勺子不敢动的手指,眉心绞了下,“你吓他做什么?也没吃几回。”

    周文柏智稍稍回归,见纪昙被自己吓得不敢吃饭,心脏被复杂的酸苦占据。

    “抱歉团团,吓到你了。”周文柏掌心抚上纪昙侧颊,亲了亲他看过来的眼睛,放缓声线,“好好吃饭,我还有工作,不陪团团一起吃了。”

    纪昙眼皮上温热的触感消失,旁边的座位也就空了下来。

    纪昙有些回不过神。

    周赦去厨房重新拿出新的空碗,又给纪昙盛了小半碗白米饭,替换了纪昙手里的汤泡饭,“吃这个吧。”

    纪昙接过崭新的白米饭埋下头,一口菜一口饭规规矩矩地吃着。

    “怎么回来这么快?”周赦把纪昙上一碗剩下的饭拨到自己碗里,询问道:“今天不是要双方核对遍明天的流程?”

    纪昙抬起小半张雪白的脸,“周医生说要推迟。”

    周赦筷子尖凝了凝,“推迟?”

    纪昙点点头,继续吃起饭,“周医生是这么说的。”

    周赦薄唇微据,“有说什么原因吗?”

    纪昙不清楚,所有人的口风突然就变了。

    明明昨天都还很好。

    今天钟沛怡怨毒的目光,纪云薪悠然自得的脸以及周文柏回避的态度全部涌了上来。

    嘴里的白米饭噎得纪昙喉咙反胃,纪昙不舒服地眨眨眼睛,睫毛根部随之湿润起来。

    纪昙难受得颦眉,口中的饭团死活无法咽下。

    椅子在地板拉出刺耳的声响。

    “吐出来,纪昙。”

    纪昙紧紧闭着嘴巴,像是听不懂话不会配合的婴儿。

    “纪昙,张嘴。”

    纪昙单薄的脊背被宽大炽热的掌心覆住,耳畔传递过来的低沉声线透出不安的急切。

    “你乖,团团你乖,张嘴。”

    纪昙后背被空掌拍着,反胃不适感更加严重。

    纪昙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下巴被周赦强行用力捏开,纪昙张口“哇”地,口腔连带胃里的食物一齐被吐到地板上。

    纪昙不可避免地感到眩晕,身体软绵绵的却被周赦牢牢箍在臂弯。

    “喝口水。”周赦将玻璃杯的温水抵到纪昙唇边,喂他喝了两口水,“别咽,漱漱口,吐到地上。”

    纪昙宛若任人摆布的木偶,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周赦又喂了些温水让纪昙喝下。

    周赦见纪昙表情和缓下来,紧绷的神经才慢慢安定。

    “我带你上楼休息。”周赦抱起纪昙,越过地板上纪昙的呕吐物,上了二楼。

    纪昙趴在周赦怀里,细软的胳膊没什么力气地搭在周赦的肩膀。

    周赦放纪昙到床上,给纪昙脱了鞋,让纪昙午睡。

    周赦等到纪昙睡着才离开他的房间去客厅收拾纪昙的呕吐物。

    周赦给周文柏留下一份饭菜,洗完其他的碗盘上了三楼。

    “笃笃。”周赦敲开周文柏的房门,就被房间弥漫的烟雾冲得呛咳。

    “你发什么疯?”周赦径直走进周文柏的房间,打开房间里的窗户通风,“纪昙刚才吐了。”

    “怎么回事?”周文柏在自己制造出来烟雾中惊愕抬头,身体里的血液逆流,下意识就要去看纪昙,“他怎么样了?”

    周赦蹙眉拦住他,“你先别去,一身烟味,让他再吐第二次?”

    “他现在睡了。”

    周文柏听闻纪昙没事,掐着半燃的烟蒂,颓唐地靠在墙上。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周赦问,“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周文柏没瞒着周赦,崩出几根血丝的寒凉眸子看过去,口吻冷静,“钟沛怡知道了。”

    “纪云薪爆的。”

    周赦猛然愣住,望着周文柏冷寂的眼睛,动了动嘴唇。

    “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周文柏摁灭烟蒂,“是我把斧子从你手里拿过来的,是我自己下的决定,我承担一切后果。”

    “再说。”周文柏顿了顿,“后来你告诉警方和钟沛怡协助凶杀的人是你,这十八年你也不好过。”

    周赦偏开视线。

    “纪昙知道了吗?”周赦想到纪昙曾经说过的话,犹豫劝慰道:“你不用这个样子,纪昙不见得跟钟沛怡和其他人一样介意这件事。”

    法律宣判他们无罪。

    道德对他们心存芥蒂。

    但纪昙是不同的,纪昙心里没有法律和道德,分不清对错,也践踏着世俗的目光。

    他不会觉得周文柏是过错方,是手中染血的刽子手。

    “他还不知道。”周文柏似乎更倦累,摇了摇头,“周赦你不懂。”

    周赦只能收起未尽的语言。

    周文柏说:“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冷静冷静。”

    周赦离开周文柏房间前,听到周文柏模糊在烟雾里的声音,“帮我照顾团团几天。”

    周赦眉心重重地跳了跳。

    二楼房间静谧,呵护着熟睡的纪昙。

    梦里似乎有双手摆弄他绵软的四肢,没有不舒服,纪昙意识挣扎了瞬就顺从地落网。

    纪昙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体的疲倦重新将他带入梦乡。

    纪昙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人喊醒。

    “喝点米汤。”书房处完律所事务的周赦,没找到应该在房间照顾纪昙的周文柏,于是去厨房熬了养胃的米汤给纪昙端了过来。

    纪昙的房间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周赦打开纪昙床头橘黄色的小夜灯。

    纪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周赦扶着坐起来。

    周赦借着昏黄的光线,发现纪昙睡前的衣服被换上舒适柔软的睡衣。

    周文柏来过。

    周赦移开眸子,端着温热香甜的米汤递过去,在纪昙接过去时动作缓滞了下,迟疑道:“你可以自己喝吗?”

    纪昙闻言眨眨眼睛,飞快地收回手,觍着生病虚弱却仍旧漂亮明媚的小脸,娇娇摇头,“不可以。”

    古怪的感觉袭上周赦心头。

    周赦没有还要跟生病的人计较的地步,闻言耐心地一勺一勺喂起了纪昙。

    喂了小半碗,纪昙就不想喝了。

    周赦放下碗,记着纪昙中午挑食的事,“晚上想吃什么…”

    “老公。”纪昙黏人地钻进周赦的怀里,软嫩的脸蛋贴在周赦的脖颈,声音闷闷的。

    周赦被纪昙温软的身体覆住,肌肉微不可察地僵硬,好半天才想到自己是又被当成了周文柏。

    刚才纪昙不愿意自己喝米汤也是在撒娇。

    周赦眼帘低垂,纪昙脆弱白皙的后颈就在下颌处,甜腻的香气在鼻息浮动。

    纪昙病了,周文柏不在。

    几个信息闪过周赦脑海。

    周赦控制肌肉半揽住纪昙的脊背,干燥温热的掌心试探性圈住纪昙裸露细瘦的脚踝。

    周赦低头掠过,发觉周文柏给纪昙脱了袜子,纪昙精致莹白的脚垂在自己腿边轻轻晃动着,显示着他还不错的心情。

    但是纪昙的声音又不像是高兴。

    介于不高兴和开心之间,纪昙应该是又觉得委屈了?

    周文柏中午确实很过分。

    纪昙性子就是娇气些,容易委屈,需要人哄。

    周赦想到这儿,嗓音沉冽替周文柏保证道:“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纪昙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脚丫晃动得更加轻快。

    周赦掌心被纪昙软腴的小腿肉轻轻蹭着,酥麻细痒。

    周赦有些受不了纪昙的黏腻,站起来握住纪昙柔韧纤软的腰身,将人从身上撕下来放在床边,撇开眼生硬道:“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晚上吃什么我、我让周赦去做。”

    纪昙搂着周赦不撒手,凑到周赦侧脸闻了闻,亲昵又自然。

    “怎么?”周赦耳根有些烧,虎口僵硬掐着纪昙嫩白的小脸往后推了推,纪昙湿绵的呼吸不再拂面才感觉好受点。

    纪昙软糯的颊肉被周赦掐得外溢,纪昙不高兴道:“你身上有烟味。”

    周赦眉骨压低,“我从来不抽烟。”

    纪昙一副你撒谎骗人的小表情,不依不饶,“你身上就有。”

    周赦被纪昙磨得没办法,“…周赦抽的,我不小心沾上了。”

    纪昙信了。

    周赦:……

    凭什么周文柏每次抽烟,都要让他来背黑锅。

    “你晚上吃什么?”周赦问。

    纪昙乖乖道:“都行。”

    周赦多看了装乖纪昙两眼,故意道:“苜蓿?”

    纪昙装不住,瞬间挂起小脸。

    周赦眼底闪过微弱的笑意。

    周赦离开纪昙房间,下楼去做晚饭。

    纪昙坐在床上待了会儿。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523对纪昙道:“钟沛怡的意思听起来不是在拒绝你,而是拒绝周文柏和周赦。”

    纪昙慢慢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主线任务就是周赦。

    “那你要怎么做?跟周文柏分手?”523分析了下,“周文柏你完全可以放弃,我看转机很小。”

    “团团,我想让你再等等我。”

    纪昙眼睫微落,“但是真的有转机的话,估计对周赦是个巨大冲击。”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本身就是活生生的鸡汤。

    身边人的成功往往更容易解开围困自己的囹圄。

    周赦需要解开他的心结。

    “再等等吧。”

    523不再规劝纪昙,它本来就只是个辅助工具,任务完成需要的是任务目标和任务者。

    晚饭的时候,纪昙没吃到苜蓿,也没见到周文柏。

    然而这好像只是个开始,纪昙接下来一周都没好好和周文柏待在一起过。

    问,就是医院忙。

    523:“你想再等等周文柏,周文柏看上去像是更想和你分手。”

    纪昙没会523的阴阳怪气。

    周赦停下车,“你去送饭吧,戒指到了是吗?我待会儿去取。”

    纪昙点点头。

    戒指工期延迟,错过了原本定好的婚期时间。

    像是冥冥中注定。

    现在婚戒到了,周文柏延后的婚期却迟迟都没有消息。

    周赦抬手想摸摸纪昙头上细软的小卷毛,纪昙躲避的神情让他手臂硬生生停下,装作自然解开纪昙的安全带,“去吧。”

    周文柏一周都没有回来过。

    周赦只能在纪昙睡前装作周文柏去安抚越来越敏感的纪昙。

    和纪昙不自觉亲密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让周赦恍惚到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周文柏工作忙,没空送你的话,给我打电话。”周赦也很想知道,能够联系上却见不到人的周文柏最近在干什么。

    纪昙下了车,周赦见纪昙背影消失在医院,驱车离开。

    纪昙拎着保温桶,没有走到周文柏休息室,就在走廊先遇到了操控轮椅的纪恩谊。

    纪恩谊黝黑的眼珠停留在纪昙手里的保温桶里,冷冷嗤笑道:“婚约都取消了,你还上赶着给前未婚夫送饭?”

    纪恩谊说话难听,纪昙皱了皱眉,打算绕过他。

    “现在连我说话,你都觉得烦了?”纪恩谊瘦若枯枝的手紧紧攥住纪昙的手腕,凝黑的瞳仁质询着纪昙。

    纪昙先是被手腕上过于冰凉触感冻了下,慢慢移到纪恩谊瘦了很多,更加苍白的脸上。

    纪昙看着纪恩谊现在的样子,蹙了蹙眉心评价道:“你像小时候动画片里的三毛。”

    三毛是动画片流浪小孩,很瘦弱,很可怜。

    纪恩谊跟他区别在于,三毛吃不饱穿不暖都乐观向上,纪恩谊尖酸刻薄跟淬了毒似的。

    “你无父无母比我不更像?”纪恩谊不遑多让。

    纪昙坚定摇头,“我有妈妈,死了也是有。”

    纪恩谊毫无血色的唇瓣蠕动,良久道:“你说得对,妈妈是永存的符号,她把你拉出泥潭会一直活在你的世界。”

    “我还不如没有,没有他们,我根本不用活成这样。”纪恩谊嘲讽道。

    纪恩谊神情陷入挣扎不出的泥沼,阴郁沉抑的像是把空气都变得逼仄。

    “你吃饭了吗?”纪昙忽然问道。

    纪恩谊怔了怔,抬眸看向纪昙,想起什么语气不善道:“你又没吃饭想在我这里蹭饭吃?你想都别想,每次送过去你都不吃,我让你耍着玩的?”

    纪昙在走廊的长椅坐下,拧开保温桶的盖子。

    家常饭菜的香气冒了出来。

    纪昙朝走廊中央的纪恩谊招手,“我吃过了的,你没吃的话,给你吃。”

    “我不吃你送给别人的饭,我又不是乞讨的乞丐。”纪恩谊虽然这样说,轮椅却操控着过去。

    纪昙将保温桶上面两层菜通通倒进最底下的白米饭里,“没地儿放菜,你凑合吃吧。”

    纪昙把勺子塞进纪恩谊手里,提醒道:“一口饭一口菜,别拌,会胃穿孔。”

    纪恩谊低头瞅着腿上被纪昙放置的保温桶,忽地沉默下来。

    纪恩谊僵硬地使用着勺子,吃下第一口饭,每天摄取营养液没得到过进食的胃部被充盈起来。

    纪恩谊就在纪昙的陪伴下,机械地吃下一半饭菜。

    纪昙见纪恩谊不再动勺子以为他吃饱了,打算收起来,“周医生吃饭少,幸好还剩下一半,够他吃了。”

    纪恩谊霸占着保温桶,纪昙撼动不了,茫然抬头,“你还没吃饱?”

    纪恩谊不讲地扣上保温桶,放在自己轮椅上藏起来,“我晚上吃。”

    纪昙不高兴道:“周医生还没有吃午饭,你晚上吃完,他中午就没得吃了。”

    纪恩谊充耳不闻。

    纪昙更生气了,提高声量,“纪恩谊!”

    纪昙受不了纪恩谊的古怪脾气,直接上手去抢。

    纪恩谊看着正在扒自己的手臂的纪昙,眸光闪烁,不健康的心脏病性疼痛起来。

    纪恩谊兀地抱住纪昙,死死的、紧紧的圈着纪昙纤瘦的脊背。

    纪昙下意识挣扎,就听见纪恩谊压抑彻底的声音,“哥,你根本不爱我。”

    纪昙的颈窝感受到来自纪恩谊滚烫的眼泪,“哥,我没有想死,我就是太孤独了。”

    纪恩谊从生下来就开始吃药。

    纪恩谊很早就知道纪守锡和程嘉妍明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还要把他生下来,生病时潜意识就无法去依赖他们。

    他也没办法去信任纪云薪。

    后来和他有一半血缘,还被程嘉妍告知过同样有病的纪昙住进了纪家。

    纪昙。

    他的同类。

    同样都是有病还要被不负责任的父母生下来的孩子。

    他的哥哥。

    “我只是想让你多关心我,多爱我。”纪恩谊颠三倒四地重复道:“但是你不爱我,我想死你就让我死,我没有想死,我只想让你多陪我,让你离纪云薪远一点。”

    纪恩谊干涸的泪腺发了水。

    纪昙很不适应这样的纪恩谊,更加不适应纪恩谊比体温还要灼热的眼泪。

    纪昙奋力推开他。

    “你不喜欢我,不喜欢程嘉妍,只喜欢纪瑗。”纪恩谊眼底猩红,声音颤抖,“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和程嘉妍只知道向你索取,而纪瑗真正向你付出吗?”

    “但是你为什么想和周文柏结婚呢?他有向你付出过什么吗?”纪恩谊抓握轮椅扶手的苍白指尖痉挛,声音骤然低压,“可是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周文柏已经通知过纪家取消和你的婚约。”

    纪昙还没从纪恩谊给出的信息反应过来,皮鞋踩踏瓷砖的细微声响传递到耳膜。

    纪昙寻声抬头,穿着白大褂更显肩宽腿长的周文柏出现在走廊。

    周文柏眉眼褪去温隽,脸庞瘦削到五官格外立体锋锐,瞳孔极致黝黑透不进去任何光芒,几乎是换了个人。

    纪昙越过空气,目光落定,一下子怔愣住。

    第22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超会装哭撒娇精×冷面……

    纪昙走过去慢慢环住周文柏的腰身, 不是错觉,周文柏瘦得太厉害了。

    “周医生,你吃饭了吗?”

    纪昙发间浮金跳跃, 白皙透软的皮肤散发着阳光的暖香,钻入周文柏的呼吸烘热着他周身的血液。

    周文柏抬起手抚在纪昙肩头, 指腹摩挲了下, “团团怎么过来了?”

    纪昙扬起小脸儿, “昨晚不是说好今天给你送午饭吗?还有今天戒指也到了。”

    周文柏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自然接道:“不好意思团团, 工作事情太多忙忘了。”

    纪昙态度宽容:“没关系。”

    “戒指到了是吗?”周文柏屈起指骨蹭了蹭纪昙软嫩嫩的脸颊, “我下班去拿。”

    “周赦去拿了。”纪昙学着周文柏的样子,摸了摸周文柏瘦削的脸颊, “周医生不要太辛苦。”

    周文柏感受着纪昙落在脸侧柔软的手指,偏头贴了贴,握着纪昙手从脸上拿下来,“过几天就好了。”

    纪昙信服地点点头,“正好过几天就是周医生生日了,可以歇一歇。”

    “好, 到时候我会请假,陪团团好好吃顿饭。”周文柏反手摸索到纪昙另一条搭在他腰间的胳膊, 圈握着拉开, “不过现在, 周医生还得继续工作。”

    纪昙被周文柏拉开些距离,再迟钝的神经也察觉到周文柏冷淡的异常。

    纪昙似乎无知无觉, “我不打扰周医生工作了,我会好好给周医生准备生日礼物的。”

    周文柏指尖蜷了蜷,望着纪昙浅色的瞳眸, “嗯”了声。

    “我没有等团团,中午已经吃过饭了。”周文柏再次道歉道:“麻烦团团白跑一趟。”

    纪昙正“恶狠狠”盯着霸占保温桶不放的纪恩谊,试图从目光交战中,逼纪恩谊服输将饭还回来。

    “吃过饭就好。”纪昙闻言松了口气,“那我先走了。”

    “好。”

    周文柏没时间送纪昙,纪昙也没想着给周赦打电话,自己随便叫了辆车就回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样也能出事。

    网约车偏离纪昙的目的地,拐去纪家的别墅。

    纪昙一时之间不知道应不应该下车。

    车门“咔哒”打开,纪云薪委身钻进车内,在后排与纪昙坐在一起。

    纪云薪冲驾驶位的司机挥手,“你可以下班了。”

    司机制动车辆下车离开。

    “哥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纪云薪俊秀的面容,少了丝温良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使纪昙小动物般警觉起来。

    “昙昙,你叫我哥哥?”纪云薪眼里闪过诧异,“你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纪昙紧靠在车门。

    纪云薪失笑了下,“昙昙,你怎么一副很怕我的样子?我有伤害过你么,小时候不是你一直欺负我来着?”

    纪昙皱眉,语气有愧疚又好像没有,“我知道错了的,妈妈不让我那么做之后,我就没再干过了。”

    纪云薪习惯了纪昙的反应,叹息道:“昙昙,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一点也不乖。”

    “姑姑告诉你是错误的、不应该做的,你就装出知错的表情,实际上你根本不解你做的事是不对的。”

    “你只是被限制在姑姑为你设定的框架中的人偶娃娃。”纪云薪掠过纪昙困惑不解的眼神,唇角弧度勾起,“就像现在这样,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纪瑗让你远离纪恩谊,纪恩谊心脏重病你都不肯花一分钱给他。纪瑗告诉你,你对我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你就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纪云薪像是看到纪昙命运般摇头,“昙昙,你这辈子都会活在纪瑗的桎梏下。”

    可是那怎么办呢?

    纪昙太容易被人骗了,他又分不清对错,轻轻松松就会被人挑唆去做一些不好的事。

    没人护着纪昙。

    纪昙的父亲只想要个孩子,父亲死后就像是皮球一样被踢进纪家。

    他们都知道纪昙心有问题,他们选择的不是教育是远离。

    纪昙不可控地自由生长着,然而从根上歪掉的小树苗无法笔直的长大,一旦越出法律道德的边界就会被连根铲除。

    纪瑗收养了纪昙,剥夺了纪昙选择的权利,强势霸道把人板正,严厉而苛刻地将他框定在方寸之地。

    纪昙会在纪瑗规划中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尽管会有其他的代价。

    一个人是无法周全的,纪瑗冷冰冰的限制条件有时候也会变成纪昙的束缚。

    “我没有觉得不好。”纪昙眸光澈润坚定。

    纪昙被纪瑗养大,享受着纪瑗给他的物质和爱护,纪昙也会接受纪瑗带来的无法避免的弊端。

    纪昙全盘接受纪瑗的一切,没有觉得不好,不想违背纪瑗越出一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纪云薪脸上甚至露出满意的笑容,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所以昙昙,姑姑让你一定要选择双方家长都认同的人结婚,你也是会遵从的,对吧。”

    纪昙察觉到纪云薪的怪异,还是点点头。

    纪云薪唇边弧度扩大,像是真心实意为纪昙考虑般,“昙昙乖,以后不要再见周文柏了,钟阿姨是不会同意你和他结婚的。”

    “你要是和周文柏结婚,会违背纪姑姑的意愿。”纪云薪放轻声音,“昙昙,你有其他的选择,对你好且不违背姑姑意愿的人,有很多。”

    纪昙心头掠过怪异,手指悄无声息地摸索到车门把手,使劲儿扳了扳。

    车门纹丝不动。

    “昙昙,车门锁了的,跟我好好说说话不好吗?”纪云薪望着神情避之不及的纪昙,失望道:“你总是不愿意和我好好待在一起。”

    纪云薪伸手猛地抓住纪昙纤细的腕骨,不容拒绝地将纪昙整个人拉到身边。

    纪昙身上阳光甜腻的香气,飘拂到纪云薪鼻尖,使纪云薪衷心地荡开笑意,“昙昙,我很少有机会和你这样安安静静同处。”

    “大哥。”纪昙并不认可纪云薪的话,挣了挣被纪云薪攥得发疼的手腕,抗拒道:“你放开我。”

    纪云薪眼眸凝黑了瞬,不顾纪昙的挣扎把人抱在怀里。

    纪云薪手臂紧箍着纪昙的腰身,身体亲密无间让纪云薪的心脏都绵密起来,纪云薪搂抱着纪昙,鼻梁贴在纪昙软薄的肩头,低叹道:“昙昙,你小时候不认我这个哥哥,长大怎么又认了。”

    纪昙简直毛骨悚然,像是被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缠住。

    纪云薪温良的脸隐隐透着指责,像是对待无又任性的孩子,“你不可以这样,知道我要说什么,就用哥哥这两个字打发我。”

    523:“纪云薪不会也是你编纂的代码吧?”

    迷恋痴狂成这样。

    纪昙回道:“不是,我编纂的代码都正常。”

    523:……

    “纪云薪,你放开我。”纪昙清浅的琉璃眸泛出水色,雪白的软腮也染上绯红,躲避着纪云薪越来越近的脸。

    “昙昙,哥哥不做什么。”纪云薪手指拂着纪昙软糯的脸颊,神情令人不适,动作却是亲昵而眷恋道:“哥哥只是想抱抱昙昙,就像昙昙每次抱周文柏那样,撒娇又黏人同他贴着脸。”

    “任务者注意,游戏不支持骨科。”523提醒道:“虽然你和纪云薪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

    “别说风凉话。”

    523电流窜过:“没这个意思,告诉你一声救你的人来了。”

    “啪”,随着523话音落下,纪云薪的头被打偏过去。

    纪昙还未从掌心发麻的缓过神。

    “哐啷”一声,锁死的车门被外边面沉如水的周赦用铁棍撬开。

    纪昙下意识伸出胳膊,周赦逡巡着纪昙的周身,没发现什么伤痕,智稍稍回归,踹开纠缠不放的纪云薪,俯身将纪昙从车里抱出来。

    周赦心有余悸地抱着纪昙,贴了贴纪昙的脸颊,高高吊起的心脏才落到实处,“我带你走。”

    纪昙配合地圈住周赦的肩背。

    周赦的车就在不远处,周赦将纪昙安置在副驾驶,安抚地摸了摸纪昙的小脑袋,“吓到了吗?”

    纪昙摇了摇头,“没有。”

    “你乖乖待着,我给你出气。”周赦冷硬的眉眼肃然,“纪云薪这个疯子。”

    纪昙眸光颤了下,见周赦重新回到纪云薪车旁,捡起刚才扔下的铁棍。

    纪昙没再看,偏开头。

    “我记得你是说没被吓到吧?”523迟疑道:“那他出什么气,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纪昙没回答523无聊的话,而是问道:“刚才是周文柏还是周赦?”

    523:“…一模一样的代码,我一个靠代码运行的系统也分不出来。”

    纪昙沉默下去,他感觉他好像能分清周文柏和周赦了。

    五分钟后,周赦回到驾驶位,瞥见旁边神色恹恹的纪昙,侧身掐着纪昙腰肢,将人拎到腿上抱着。

    纪昙看着周赦的脸,眨了眨眼睛。

    “抱歉,应该请假送你回去的。”周赦亲了亲纪昙的额角,又安抚地摸了摸纪昙的脸颊,叮嘱道:“下次我不送你,一定要给周赦打电话,知道了吗?”

    纪昙眼底的迷茫一闪而过。

    周赦无知无觉,扶着纪昙的后脑按进自己颈窝,温热的掌心轻轻揉顺着他的脊背,“乖,没事了。”

    他高估自己了,他还是没认对。

    纪昙放松身体,老老实实在周赦怀里趴着。

    周赦抱了纪昙一会儿,见纪昙状态稳定下来,把人送到副驾,开车带人回去。

    周赦安顿好纪昙就给周文柏打了电话。

    周赦简单叙述完纪昙的遭遇,电话那头静静。

    “你有在听吗?”周赦忍不住蹙眉提醒周文柏开口。

    “周赦。”周文柏的声音穿过无线电波透着冷淡与疲倦,“你帮我照顾团团一下吧。”

    周赦下颌紧绷,质问道:“你不回来?”

    又是长久的静默。

    “你帮我照顾他吧。”周文柏似乎是顿了顿,“反正他也分不出你和我。”

    “周文柏,你有病是不是?”周赦压抑怒火,“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纪昙分不清又不是他的错,这不是你这个男朋友不回来好好安慰他推脱责任的借口。”

    周赦迟迟得不到周文柏的回应,愠气更盛,还要说些什么,身后的门“咔哒”打开。

    周赦下意识挂断电话,调整好表情转身走过去,摸了摸纪昙的额头,还好没有被吓到高热。

    “怎么了?”

    纪昙黏人地往周赦怀里挤,周赦俯身把人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背。

    纪昙抬头,朝周赦下巴咬了口。

    周赦将人抱回房间坐在床边,倒吸了口凉气,等着纪昙发泄够了,虎口掐着纪昙的小脸儿微微推开,询问道:“发什么小脾气?”

    纪昙眨眼卖乖。

    “窝里横。”周赦嗤了声,神色却是柔和的。

    纪昙搂着周赦脖颈笑了笑,讨好地亲了亲他下巴上的牙印。

    周赦觉得有点痒,但是没躲。

    如同鼓励纪昙般,下一个吻就落在周赦唇角。

    周赦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唇角又被纪昙伸出来的小舌头舔了舔,湿软滑腻。

    周赦望着纪昙弯起的眼睛,耳尖倏地红透。

    “撒娇鬼。”周赦猛地偏开头,捂住纪昙作乱的嘴巴,恼羞成怒道:“每天都要亲,你怎么能这么黏人?”

    纪昙扒下周赦的手,不赞同道:“哪里每天都亲了?”

    周赦眼刀飞过去,耳根滚烫,“你每天晚上都要晚安吻。”

    纪昙指了指眉心,“这又不算。”

    “怎么不算?”周赦忍不住拔高声量,不算的话,他的清白算什么。

    “本来就不算。”纪昙指指自己嫣红水润的唇瓣,振振有词道:“亲嘴巴才叫亲亲。”

    纪昙说着,非要搂着周赦脖颈,给他嘴唇印一下证明自己说的才是对的。

    周赦脖颈烧起来,扳着纪昙的小脸儿,左躲右躲。

    “别亲了。”周赦佯装冷色威胁道:“你再这么黏人,我让周赦晚上给你炒苜蓿。”

    纪昙成功被威胁到,老老实实停下动作,满脸不乐意地看着周赦。

    周赦长舒一口气,将纪昙从腿上抱下来,放到床上。

    “你乖点,晚上就不做你讨厌的菜。”周赦撇开脸,朝纪昙房间外走去。

    纪昙没作没闹,静悄悄的。

    周赦眼皮预感不妙地重重跳了跳,即将跨出纪昙房门那刻转身。

    纪昙饴糖般沁甜的眸子氤氲起可怜的水色。

    周赦心尖儿宛若被人揪起,快步回到纪昙面前,捏起纪昙细白的下巴,喉结滚动了瞬,放弃抵抗般亲了亲他软糯的唇肉,“没有要故意吓唬你,不委屈,下次不会了。”

    纪昙清透的泪珠在眼圈打转,周赦又亲了亲纪昙的唇,再亲了亲他的脸蛋,细声哄道:“团团宝宝乖。”

    纪昙控诉道:“你最近很过分。”

    纪昙是不是无的放矢,周赦很清楚。

    周文柏不声不响搞失踪,把纪昙留给他照顾,纪昙今天受委屈都有借口不回来。

    甚至在他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声不吭取消了和纪昙的婚约。

    周文柏确实做得很过火。

    “对不起,没有下次了。”周赦抱着纪昙吻了吻他的耳垂,“我保证。”

    “团团知道的,我只有团团了。”这句话周文柏对他说过无数遍。

    周赦也很想知道周文柏最近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竟然舍得丝毫不顾及纪昙。

    他今天就去找周文柏问个清楚。

    晚饭没有照旧没有周文柏,也没有周赦。

    “吃完饭不用收拾,直接上楼或者在客厅里玩儿都行。”周赦离开前交代道。

    纪昙扒着米饭,好奇地瞅着行色匆匆的周赦,“你要去干什么,为什么戴口罩?”

    还不是因为你咬人还眼尖。

    周赦默了默,“有个客户被渣男骗身骗心,我去处一下,他伤透了心最近见不得男人。”

    纪昙压下好奇心,“哦”了声。

    周赦开车到医院的这段路上想了很多。

    他小时候调皮跳脱,拉着正在做作业的周文柏去公园玩,遇到了一生的噩梦。

    他和周文柏的性格天差地别,关系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周文柏不爱跟他玩,他也不爱跟周文柏一块学习。

    周文柏那天偏偏被他说动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绑架犯把锋利的斧头塞进他手里时,是关系冷淡的周文柏拿走了他手里的斧子,顶替了他。

    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鲜血。

    他看见周文柏的手止不住的痉挛颤抖,他清楚地知道哪怕逃出去,这件事都会毁了周文柏的一生。

    不管是心上折磨的亦或是社会上异样的眼光。

    他们两个都承受不住。

    既然周文柏注定要承受心上的痛苦,他能够做的就是承受社会上打量探究的视线。

    然而他承受得不仅仅是社会上的恶意,还有因为父亲背叛了家庭而精神崩溃的钟沛怡的恶意。

    每次钟沛怡拿着柏枝抽打在他脊背上时,他竟然在疼痛中得到了宣泄,诡异地觉得他越痛苦就能够弥补周文柏顶替他时遭受的痛苦。

    自从周文柏在他手里拿过那柄斧子,他对周文柏一直都是愧疚的。

    当他被钟沛怡安排和纪昙相亲后,周文柏在他家里慢慢抽完一根烟,用请求的语气说:“周赦,我喜欢团团,你把团团让给我吧。”

    他那时才知道,纪昙是纪瑗的儿子。

    纪瑗是周文柏顶着他名字去做心治疗的心治疗师。

    纪瑗给周文柏讲过纪昙很多事,周文柏在没见过纪昙时就对天生情感冷漠反社会人格却又很乖很听话的小男孩产生了好感。

    “周赦,我本来是想再等等的。”周文柏语气很无奈,“但是钟沛怡想让你和团团结婚,我再等,他就不是我的了。”

    就像是巧合。

    周赦和纪昙相亲的那一天没有交换姓名,也没说上几句话。

    他看着纪昙吃完牛排和牛排上的所有配菜和装饰,一点儿都不挑食,石板除了酱汁干干净净。

    周赦起身去结账,回来后发现,纪昙跟人吵了起来。

    大概是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借着撒酒疯调戏人。

    纪昙哭得很凶,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颗地掉,说自己被他摸了屁股。

    纪昙长得漂亮,哭得又委屈,在场所有人下意识偏帮纪昙。

    周赦过去给不肯承认的男人背法条,背得他面如菜色,不情不愿拿钱消灾。

    纪昙还是不乐意,非要摸回去。

    周赦受不了,摸回去到底是谁占谁便宜,冷脸拉着纪昙走了。

    后来周赦又回去想找证据把醉酒的男人送进去关几天,查了监控才发现纪昙离男人很远,根本没有被摸屁股。

    又会哭又会骗人,周赦对纪昙初印象,浑身写满了缺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挑食…还有长得漂亮。

    周赦没和纪昙初见有太多接触,于是方便了周文柏。

    加上纪昙不认人,周文柏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把本来在纪昙心里没有多少印象的周赦顶替掉,如周文柏所愿开始和纪昙交往。

    周赦思绪回笼,周文柏为了得到纪昙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只是因为八岁那年的事情被曝光出来就懦弱地逃避纪昙。

    何况纪昙根本不介意这种事。

    然而等周赦真的听到周文柏亲口说:“我要和纪昙分手。”

    周赦脑子炸开,想也不想地给了周文柏一拳。

    周文柏被周赦拳头砸得踉跄后退,口腔破裂,血腥味弥漫开来,吐出几口血沫。

    周文柏不知悔改般,掀起漆黑的眸盯着周赦脸上欲盖弥彰的蓝色口罩,“你不是已经把你当成我了吗?继续当下去就行了,团团不会发现也不会受伤。”

    周赦瞬间很想骂死周文柏。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吗?”周赦剧烈胸腔起伏,“纪昙是人,他有自己的意志,不是任由你随便安排的小玩意儿。”

    周文柏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渍,无动于衷道:“那又能怎么办?周家和纪家取消婚约了,我和纪昙也不会结婚。”

    周赦愤然的视线死死凝在周文柏风轻云淡的脸上。

    根本想不通周文柏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好像以前为了纪昙要死要活的人不是他一般。

    周文柏往前走了几步,径直摘了周赦脸上的口罩,瞳眸落在周赦下颌处明晃晃的小牙印细缩了下。

    留下牙印的主人一看就是既亲昵又舍不得,才咬出这小而浅的印子。

    周文柏捏着口罩的指尖骤然攥紧,复尔又慢慢松开,嘲讽道:“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装什么。”

    周赦捏紧拳头又给周文柏来了下,直接将周文柏的头打偏,低吼出声:“周文柏你的心被狗吃了吗?那是因为纪昙想你又见不到你。”

    颧骨剧烈的酸痛反射到泪腺,周文柏强压着闭了闭眼。

    周文柏肺腔几乎爆裂,反身给了周赦一拳,目光平缓宁静,“不管你说什么,这门婚约已经没了,你要是心疼他你就去追吧。”

    周文柏抬步朝门口走去,握着门把手时,扔下句,“…不要打着我的名义。”

    周文柏打开门,一股清淡的甜香涌了进来。

    空气瞬间寂静下来,周赦察觉到微妙,转身看到应该在家里的纪昙出现在周文柏休息室门口。

    周文柏的手松开,休息室的门被风带动大敞。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错落在纪昙的眼睛里。

    纪昙看了看眼前的周文柏,不过堪堪停留几秒,就越过去落在周赦下巴上的牙印上。

    周文柏先有了动作,扫过纪昙落在身后的目光,不发一言抬步离开。

    纪昙卷翘的睫毛被掠过的风带得颤了颤,白雪红墙上流光溢彩的琉璃沉静。

    “什么婚约没了?”

    周赦现在无比庆幸纪昙分不清他和周文柏,即便会在门外听到声音,在开门前那刻纪昙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周赦喉结往下压了压,走过去亲密地抱住纪昙,因为太紧张没察觉到纪昙在他怀里的僵硬,尽量用自然的声线解释:“订婚的日子取消了,耽搁太久,准备重新商量结婚的日子。”

    纪昙语气古怪:“谁和谁的结婚日子?”

    周赦勉力笑了下,故作轻松道:“我和团团的。”

    周赦说完久久没听到纪昙的声音,心脏在胸腔狂跳起来,喉咙干涸,“怎么了吗?”

    纪昙困惑道:“周赦,你要和我结婚?”

    周赦蓦然愣住,半天没发出声音,僵硬地低头去看纪昙清明又夹杂丝丝不解的眼眸。

    “…你什么时候分清的?”周赦手指覆上下巴被纪昙制造牙印,还在。

    这不可能,这个牙印是他作为周文柏被纪昙咬的。

    那个时候纪昙没认出人,怎么现在会认出。

    “打开门的时候分清的,周医生站在门口,你站在里面。”

    周赦眸光闪了闪。

    “周医生很瘦,跟你长得不一样。”纪昙这样回答道。

    第23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超会装哭撒娇精×冷面……

    “哥, 白天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明天要转到国外去治疗。”

    手机弹出消息。

    纪昙吃饭吃到一半查看。

    纪恩谊发的。

    紧接着是第二条,“你明天能来送送我吗?”

    纪昙淡粉的指腹贴在手机屏幕上看了会儿。

    “你不会真想去吧?纪恩谊就是个无关紧要的npc。”523说:“你先别管他了, 周文柏那里你上次说再等等,你等得怎么样了, 有决定了吗?”

    纪昙刚要放下手机, 第三条信息弹出。

    “不来就算了, 我没有要求你的意思。”

    片刻然后是第四条, 第五条。

    “我就知道你不会来!”

    “反正你根本不在乎我!!!!根本不把我当弟弟!!!!”

    纪昙:……

    523:“好多感叹号, 眼瞎了。”

    “代码没有眼睛。”纪昙纠正完523的话,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不小心拨出一个表情包。

    好在, 没发出去。

    523立刻道:“谁说的,我们系统哪里没有眼睛,现在这个感叹号不就是红的吗?”

    纪恩谊把纪昙拉黑了。

    “拉黑正好,你别搭纪恩谊了。”523继续,“顺便也跟周文柏断了。”

    “你今天被纪云薪占便宜。”523义愤填膺道:“没错儿,是他救了你。但是把你送回来就马不停蹄去上班也太过分了, 哪里有这么当男朋友的,一点儿都不关心你。”

    纪昙放下吃到一半的饭菜上楼, 523仍旧喋喋不休, “你还等他?他明显就是想耗着你, 等你说分手。”

    “钟沛怡不同意,周文柏就退缩了。”523有有据地分析道:“你想和周文柏征得钟沛怡同意结婚这条路行不通, 周赦也不会因此解开关于钟沛怡的心结从而去谈恋爱。”

    “毕竟周文柏和周赦是双胞胎,还是被你设定得一模一样的代码。周文柏做不到的事情,周赦也不会做到。”523收尾道:“你快点跟周文柏分手, 想其他的路吧。”

    523一口气说完:“比如借着你亲手编纂的代码对你特殊的感情,得到周赦的感情。”

    纪昙脚步顿了顿,良久道:“你今天很奇怪,很情绪化,话也很多。”

    523补上最后一句,“任务没有要求主角攻的恋爱对象不可以是任务者,只能是指定游戏的npc。”

    纪昙换了身衣服,想了想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将抽屉放在最里面的小盒子装进兜里。

    “你拿的什么?”523问道。

    纪昙错步往楼下走去,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纪昙摘下玄关处的挎包,柔软的指尖隔着挎包纱质的布料摩挲到坚硬的卡片。

    “没什么。”纪昙没回答523的话,而是道:“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我尽快。”

    523闻言不再催促,纪昙作为任务者只会比他更急。

    纪昙因为高度压力发烧、呕吐,它都见过了,它不能再给纪昙加压。

    于是纪昙在白天离开医院后,晚上又去了趟医院。

    纪恩谊亲手掐断自己等候纪昙的期待,辗转反侧地盯着手机添加朋友的页面,拧巴地迟迟按不下去添加。

    纪昙情感冷漠,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让他来送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自己死了,纪昙都不会掉一滴泪。

    这场不止于距离,更有可能是生死的分别,对纪昙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应该强行要求纪昙付出正常人等价的情绪。

    纪恩谊说服了自己,咧嘴一笑。

    阴森森的。

    “哐啷!”纪恩谊的手机砸在对面的墙上,手机屏幕碎裂。

    凭什么?

    纪昙是他哥,纪昙就得对自己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全世界情感冷漠症的病患都没有弟弟吗?

    就算都没有,但是纪昙有!

    纪昙就得要他!

    纪恩谊胸廓起伏着,被纪恩谊暴怒砸手机吓得站起来的护工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病房门口,提醒道:“小少爷,表少爷来了。”

    纪恩谊僵硬转头看去,纪昙清浅的琉璃眸沉静地望向这边。

    纪恩谊病性的心脏负荷过重地快速跳动两下,呐呐道:“哥,你怎么来了?”

    “你不应该来的。”

    纪昙走了进去,十分不解地看着纪恩谊。

    纪恩谊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嘴笨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的是,我以为你不会来。”

    纪昙还是很沉默地看着纪恩谊。

    长久的无言,让纪恩谊后知后觉察觉出什么。

    纪昙又怎么会把他放在心上,遑论连夜赶过来看自己。

    纪恩谊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黝黑的眼珠死死凝住纪昙,得到无比肯定的答案,“你不是来看我的,你是来找周文柏的。”

    他就是个“顺便”。

    他早该知道的。

    纪瑗不让纪昙和自己玩,怕自己自杀倾向影响纪昙,怕自己怂恿纪昙杀了自己从而成为杀人犯。

    所以对纪瑗唯命是从的纪昙彻底远离自己。

    他无法置喙。

    他难道让纪昙向着自己而不是护他周全的纪瑗吗?

    哪怕他和纪昙有层血缘,他都做不出来这种不要脸皮的事。

    比起养大纪昙的纪瑗,没有给予过纪昙半分温暖的血缘算什么。

    纪昙听纪瑗不他们是对的,他们给纪昙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纪昙不看他不管他,都是应该的。

    但是周文柏又凭什么?

    纪恩谊眉心怨嫉,“周文柏到底有什么好?他自己来纪家退了和你的婚约,他单方面取消了和你的婚事,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太相信他?”

    纪恩谊不明白纪昙这么晚还要找周文柏做什么,是像中午那样跟个听话乖巧的小妻子给他送饭,到了晚上还要接晚归的未婚夫下班?

    如果周文柏真的喜欢纪昙、爱纪昙也就算了。

    偏偏不是。

    要不然周文柏怎么会率先放弃结婚,仅仅是因为钟沛怡不同意。

    纪恩谊略微想想都要受不了。

    “你别说话了,嘴唇都青了。”纪昙指了指纪恩谊心肌缺血变化的唇色。

    纪恩谊恶狠狠地瞪着纪昙,“被你气的。”

    纪昙接话道:“那你心眼真的挺小的。”

    “小心眼”纪恩谊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生硬地撇过脸,装作看不见纪昙。

    “这个给你。”伴随着轻微的拉链声,一张卡被纪昙秀白指尖捏着递到恼怒的纪恩谊面前。

    纪昙说:“去国外治疗没有钱用的话,可以用它。”

    纪恩谊睁开眼,掠过纪昙手里那张薄薄的卡片蓦地怔住。

    不可置信在纪恩谊大脑翻天覆地地折腾。

    纪瑗看透了纪家一家子满是利益的虚伪心脏,不容许他们朝纪昙手上拿走一分钱。

    纪士信没钱给他研究心脏病特效药全都是骗人的。

    只是为了让纪昙拿出纪瑗给他的所有去救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纪士信再拿纪昙吐出来的全部救纪家。

    纪恩谊不懂纪士信为什么会觉得心天生冷漠症的纪昙会被自己威胁到,实际上纪昙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

    可能是纪士信固执己见,不相信人的心会生病,也不相信纪昙会见死不救。

    纪恩谊对纪士信信誓旦旦的筹谋嗤之以鼻。

    且不说纪昙多么听纪瑗的话,纪瑗不允许做的事情纪昙绝对不会做。

    而他宁愿不再治疗也不会帮着纪家从纪昙身上剥皮喝血。

    纪家已经有了他,不顾医生劝阻生下的病重患儿,难不成还要祸害另一个有病的孩子么?

    “爷爷是骗你的。”纪恩谊竟然惊慌地不敢再看纪昙手里那张卡,快速道:“而且现在纪家在纪云薪手里,他答应妈送我到国外继续治疗,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姑姑不是让你不要把钱给别人么,你也不用给我。”

    “不是妈妈的。”纪昙等纪恩谊说完,说明它来的途径,“是我工作攒的。”

    纪瑗的几个老朋友有时候会让还没大学毕业的纪昙去她们的别墅或者庄园参与景观设计。

    纪昙那个时候知识还没学到多少,但是硬是被拉去帮忙。

    卡里面的钱不算特别多,小几百万还是有的。

    纪恩谊听完还是无法解纪昙的行为,在他对纪昙的认知中,纪瑗不让纪昙给别人一分钱,纪昙哪怕是马路上捡到钱都不会给别人。

    纪昙根本不会钻纪瑗不准纪昙把她留给纪昙遗产给别人用,而纪昙拿出工作的钱给他用的漏洞。

    这很不纪昙。

    “可是纪云薪说你没钱会死。”纪昙捏着卡的指尖泛白,眉心微蹙,不懂不认可却努力解,“他说你死了我会难过、会后悔,我不觉得我会,但是…”

    纪昙费了很大力气,抬眼看向纪恩谊,艰难发声道:“其实妈妈不一定所有的话都对。”

    “你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想?”纪昙永远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有人改变了他,但是这个不是自己。

    尽管纪昙现在的改变正发生在他身上。

    纪昙愿意违背纪瑗的意愿,找出既不违背纪瑗又能帮他的漏洞,给他钱去治疗。

    纪昙为什么要这么做?

    比起不可思议,纪恩谊更觉奇怪。

    纪昙摇摇头却不肯再说了,放下手里卡,离开了纪恩谊的病房。

    纪昙似乎是习惯了,每次他都是从纪恩谊的病房到周文柏的休息室或者从周文柏的休息室到纪恩谊的病房,这段路无比熟悉。

    连同休息室传出来两道声音都格外熟悉。

    只是纪昙无法从一模一样的音色中,分辨出哪个是周文柏,哪个又是说是去要见客户却来到医院的周赦。

    休息室门打开那刻,纪昙才分辨出来。

    周文柏瘦到纪昙中午见他时都被冲击到的地步。

    面对一个人时还有疑虑,两个人对照般站在他面前,纪昙很容易将两人区分开。

    尽管后面应该是周文柏,他的下颌处还印着自己才咬过的牙印。

    纪昙清楚地辨认出后面那个不是,这个面对面看了自己一眼不发一言绕过离开的人才是周文柏。

    周赦怆然从纪昙使他巨大怔忡中回神。

    “你怎么过来了?”周赦声音沙哑地问,“都…听到了吗?”

    纪昙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也不应该由他对纪昙说。

    周赦只能说:“先回去吧。”

    “既然婚约取消了,那你能帮我把这个还给周医生吗?”纪昙突然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周赦。

    周赦手指僵了僵才动。

    是今天他刚取回来的周文柏和纪昙的婚戒。

    周赦想不到纪昙过来找周文柏还带着婚戒的原因,是迟钝的纪昙都感受到周文柏疏远?

    想要拿着戒指过来在今晚作出决定,是和周文柏求和还是与周文柏彻底分开。

    周文柏毁了这一切。

    掐断纪昙对他最后一次求和。

    还是说。

    他扮演周文柏太不合格,让纪昙觉得周文柏没有继续必要。

    是他毁了周文柏和纪昙的感情。

    “婚约取消是有原因的。”周赦智上不相信周文柏这么容易放弃,八岁的周文柏顶替他得到一生的梦魇,他不能在十八年之后再次顶替周文柏得到原本属于周文柏的幸福。

    周赦干涸着嗓子,“你听听周文柏的解释再做决定好不好?”

    纪昙略微苦恼道:“可是妈妈说,不要强迫别人接受不喜欢的事情,那样是不对的。”

    周赦很想说,周文柏没有不喜欢和你结婚,他只是无法面对。

    周文柏心里有太多苦越不过去。

    但是这和纪昙说有什么用呢,又不是纪昙造成的,纪昙不需要也不应该去承担周文柏的痛苦。

    反倒是纪昙,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原本定好的未婚夫疏远又听到未婚夫取消婚约永远不可能结婚的言论。

    纪昙才应该是最无辜最委屈那个。

    偏偏纪昙解不了自己的委屈,还在乖乖听着妈妈的话,善解人意地不想为难决定放弃结婚的周文柏。

    周赦抹了把脸,只能又重复一遍,“先回去吧。”

    周赦带着纪昙回去。

    好在取消的婚约对纪昙没有很大的影响,纪昙按部就班地上学、生活,甚至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周赦看着这样的纪昙却也无法安定,隐隐吊着一口气。

    周赦期间给周文柏打了无数次电话劝他。

    周文柏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的。

    “纪昙又高烧了。”周赦说,“你不是说,他发烧一般都是情绪病吗,这次他烧得很厉害。”

    似乎是积攒的情绪爆发,看起来解除婚约对纪昙没什么影响,然而周文柏毕竟切实地陪伴过纪昙,没有原因的分开,让纪昙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失去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朋友。

    电话那头良久才出声,“你好好照顾他就行了,不用告诉我。”

    “你不过来?你别告诉我,他这次发热不是因为你。”这些天挑动纪昙情绪的也只有周文柏了。

    周文柏那边停顿几秒,“我没空。”

    “你没空,着急打压纪云薪?纪氏快要被你剥干净了。”周赦的声音在电话里传递,洇着冷笑,“你到底为什么解除婚约,你要是想得到钟沛怡的同意那是不可能的。”

    钟沛怡恨毒了虚伪出轨的丈夫,连带着流淌着“低劣”基因的两个儿子,她都无比厌恶和恶心。

    周文柏要是因为钟沛怡而舍弃纪昙更是很蠢的做法。

    “团团说,结婚前他听纪姑姑的话,等他跟我结婚他就听我的。”周文柏的嗓音听起来很缈远,“可是我还没跟他结婚,纪姑姑怕纪昙以后找到另一半受委屈,要求纪昙伴侣的家人必须接受纪昙。”

    周赦失神片刻,听明白周文柏的意思,突然懂了周文柏之前说过“周赦你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然而不管是他们这种家庭,亦或是其他的,不仅仅有是因为接受不了孩子另一半而恶意相向,还有对孩子恶意连同对孩子伴侣都厌恶的家庭。

    “纪姑姑不能一概而论。”周赦艰涩道:“总是有特殊有例外。”

    “对团团来说没有。”周文柏回复道:“纪姑姑就是团团的一切,纪姑姑说的话团团都会听都会做,不掺杂一丝水分。”

    哪怕是刻板地遵从。

    周文柏的声音忽然放轻,“你应该见过钟沛怡崩溃的样子。”

    钟沛怡一直以为自己有个美满的家庭,在丈夫营造教科书般家庭中幸福生活。

    可当真实被血淋淋揭露,钟沛怡完全接受不了。

    钟沛怡世界崩塌,滤镜悉数破碎,将这份扭曲地怨恨报复在她曾经最爱的孩子身上。

    “钟沛怡和团团是一样的,他们都生活在别人制造的真空里。”周文柏叙述,“不过他是恶意的,纪姑姑是真心为团团好。”

    “然而结果都会是一样的。”周文柏话音一转,“钟沛怡走不出完美家庭的假象,团团也没办法离开纪瑗。”

    纪昙一但迈入纪瑗为他设定的框架,痛苦和折磨也会随之而来,纪昙要重新去适应这个世界,这个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周赦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这事想保护纪昙的纪瑗没有错,乖乖服从安排的纪昙也没有错,不想让纪昙遭受痛苦和折磨的周文柏也没有错。

    但是到底是谁错了呢。

    结果怎么会是这样的。

    “那你让我代替你去照顾纪昙?”周赦没什么情绪,声线却低抑着,“钟沛怡不会同意你,就会同意我吗?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符合纪昙的要求。”

    周赦现在不得不承认,他对周文柏当时荒唐的顶替建议是心动的。

    怒火之中无暇捕捉自己的思想。

    周文柏说出自己顾虑的时候,周赦发现自己一同出局,酸苦骤缩的心脏反应做不了假。

    可是他还没有行动,就丧失了资格。

    钟沛怡见不得他们任何一个人好过,绝对不会同意。

    “总会有办法的。”周文柏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执拗。

    “你什么意思?”周赦追问,“你是想对钟沛怡做什么吗?”

    周赦阻止道:“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绊她的东西,你要是把她逼急了,她会和你同归于尽。”

    “你别管了,我有其他的方法。”

    周文柏只交代这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周赦摩挲着手机屏幕,周文柏要是有其他方法,怎么可能愿意把留在纪昙身边的机会让给自己。

    周赦转身碰到打开门走出来的纪昙。

    周赦走过去看到身形纤薄的纪昙,下意识想把他抱起来,手指触碰到纪昙身上柔软睡衣时惊醒,他不能再混乱纪昙对他和周文柏的认知了。

    “怎么自己出来了?”周赦手指转了个弯儿,探了探纪昙额头的温度,“是要喝水吗?”

    纪昙软颊还浮着高烧退去遗留的嫣粉,清浅的眸子也是雾蒙蒙的。

    纪昙点点头。

    “你回房间等着,我下楼给你倒。”周赦扶了下纪昙的肩膀。

    纪昙被周赦推着回房间,重新上床躺着。

    周赦没多大功夫就端着杯温水上楼,来到纪昙的房间。

    “现在有胃口吗?要吃点什么吗?”周赦喂纪昙喝完水问道。

    纪昙喝了小半杯,就不再喝了。

    “不想吃。”纪昙开口,声音透着生病的虚软,“还想睡觉。”

    周赦放下水杯,掖了掖纪昙的被角,“那你继续睡。”

    周赦抬手关掉纪昙的床头灯,房间昏暗下来,纪昙还未清醒的倦意重新湮没纪昙的神经。

    周赦没有没有离开纪昙的房间,摸了摸口袋一直携带的小盒子。

    纪昙让他交给周文柏的戒指,他还没有还。

    就好像他只要还了,纪昙和周文柏就彻底断了。

    他不想顶替周文柏留在纪昙身边,就像是他剥夺了周文柏获得幸福的权利,就像是八岁时,他拿走了周文柏的安稳。

    他好像一直在窃取别人的东西,不属于他的,总会用他最不想要的方式降临在他身上。

    八岁后,他极力想和周文柏区别开,等到纪瑗对周文柏心治疗好转,周文柏不需要用他的名字去纪瑗那里,才慢慢实现。

    从此以后所有人只要见过他和周文柏,再也没有一个人将他们混淆过。

    他难得感到安心,这样周文柏的会是周文柏的,他的会是他的,不会再有人弄错,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放置到对方的命运。

    偏生又出来一个纪昙。

    从来分不清他们。

    会迷迷糊糊喊他老公,也隔阂地看着周文柏。

    八岁那年的命运,十八年后又再次重合。

    他想要远离纪昙,生怕自己重蹈覆辙,然而周文柏却一次次把纪昙送到他身边让他照顾。

    周文柏讨厌的他也会讨厌,周文柏恐惧的他也会恐惧。

    同样周文柏喜欢的他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

    纪昙是属于周文柏的,他一直这样认定。

    但是他不应该那样想。

    现在纪昙能够分清他和周文柏,纪昙是人,有自己的思想。

    他又凭什么把纪昙当成周文柏的所属物。

    纪昙只是他自己。

    周文柏不能替纪昙决定。

    他也不能。

    只有纪昙能决定他自己的人生。

    否则,无论他还是周文柏,跟纪瑗有什么区别,纪昙一但失去他们给他制定的框架,纪昙会照样痛苦。

    “纪昙,也给我一个机会吧。”周赦静静对寂夜熟睡的纪昙诉语。

    周赦把选择权归还给纪昙。

    周赦声音轻得仿若空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声量也会惊动纪昙。

    纪昙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半睁的琉璃的眸子没聚焦地流露丝目光。

    周赦明知道纪昙现在没意识、重新闭上眼睛后陷入深度睡眠,也不会记得他此刻说的话。

    周赦还是忍不住忐忑,胸腔紧张地鼓噪偏又生出一点羞涩的甜,没有告白过的周赦表达不出他的心脏中积蓄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亲昵。

    周赦碰了碰纪昙留在被子外面的手指,温热的、柔软的,让周赦心尖儿轻轻悸动着,“两千五,我也够花的。”

    第24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超会装哭撒娇精×冷面……

    纪昙一动, 周赦就醒了。

    周赦抬头睁开眼,漆黑的瞳眸几瞬就变得清明,再次探了探纪昙的额头。

    温凉的。

    周赦看了眼时间, “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纪昙摇头。

    “那我去随便做点什么。”伏在床边的周赦站起身,听见骨骼被拉开的声音, 血液不通的肌肉微不可察地踉跄。

    纪昙惊了下, 下意识拉住周赦的手。

    周赦很快稳住身形, 反手握住纪昙的手指, 安抚地捏了捏, “没什么事, 只是腿麻了。”

    柔腻温软截留在掌心,让周赦神情融了下来, 心脏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想多握一会儿,但是纪昙担心他摔倒才拉了他一下,他握住不放又算怎么回事。

    还是不要吓到纪昙。

    周赦不舍地松开手,“多穿点,洗漱好就下楼吃饭。”

    纪昙点点头, 细软凌乱的小卷毛跟着纪昙动作一颤一颤的。

    周赦手指微蜷,可爱, 想摸。

    纪昙透静的琉璃眸盯着还不走的周赦, 眼神流露出丝疑惑。

    周赦偏头清咳两声, “我现在就去做饭。”

    随着关门的“咔哒”声,纪昙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朝浴室走去。

    纪昙挤上牙膏刷牙。

    523上线:“昨天周赦跟你告白了。”

    纪昙刷牙的手一顿。

    “是真的, 有录音,你要听吗?”523问。

    纪昙吐掉口中的牙膏沫,卷翘的睫毛掩住半扇眸子, “没有不信。”

    523觉得纪昙的反应太平淡。

    “你不会还放不下周文柏吧?”523试探道:“你怎么对周赦对你告白没半点反应?”

    纪昙开始漱口。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纪昙打开水龙头捧着清水洗脸,随后关掉水龙头抽出擦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

    “他又没在我醒着的时候告白,我没法儿答应他。”

    纪昙将用过的擦脸巾扔进垃圾桶。

    纪昙过于直白的话反叫523愣了下,“他要是在你清醒的时候跟你告白,你就能答应他?”

    523属实没想到,“我以为你会很排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纪昙说:“主角攻只要能恋爱,能拥有感情,我不在乎对方是谁。”

    纪昙迟缓道:“是我,也一样。”

    523深以为然:“投资才是最重要的。”

    纪昙下了楼,周赦的清汤面已经煮好端上了桌。

    “烫,慢点吃。”周赦递给过来的纪昙一双筷子。

    纪昙接过筷子坐下,先是喝了口汤,骨香浓郁鲜美让纪昙空荡荡的胃都充盈起来。

    然后纪昙挑起Q弹爽滑的面条,一缕一缕地吸溜进嘴巴里,慢慢吃着。

    不一会儿,小半碗就进了纪昙的肚子。

    523见状,忍不住道:“你是真爱吃他做的饭。”

    这个纪昙否认不了。

    尤其是在高烧两天都没好好吃饭的情况下。

    纪昙吃饭算是很慢了,一碗面条见底却也没用多大功夫。

    “还要再吃点儿么?”周赦一直注意纪昙这边的动向,在纪昙喝完最后一口汤,长臂越过桌面就要去拿纪昙的空碗。

    纪昙吃得差不多了,不想再吃了。

    纪昙指尖轻轻按住周赦的手腕,阻止他给自己再盛一碗的动作,摇了摇头。

    周赦被纪昙的小动作弄得怔了怔,心下又柔软一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他昨天想开之后。

    他看纪昙怎么看怎么可爱,觉得纪昙哪儿哪儿都乖,怎么看都看不够。

    “吃多了也不好。”周赦说:“我中午给你做别的。”

    纪昙搭在周赦手腕的指尖微微勾起。

    周赦察觉到纪昙的犹豫,耐心询问道:“怎么了?”

    纪昙松开手,清透的浅色眸子望过去,“我想回去了。”

    手腕上那点温热骤然消失,周赦没大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回哪儿?”

    纪昙殷润的唇瓣张合,启声道:“我要回我的家。”

    “我不应该再继续住你这里。”纪昙很认真地说。

    周赦自动补全纪昙的由。

    因为和周文柏分手,所以不应该再住在他弟弟的家里。

    周赦的表情逐渐消失,呼吸都紧了紧。

    周赦才看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要和心上人分离,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他也没什么正当由阻止纪昙。

    “今天是我生日,你可以陪我一天吗?”周赦攥着手,润泽的黑眸定定露出丝难安的紧张。

    纪昙蹙眉,很纠结,“可是我还有课。”

    周赦让步道:“下午的课,我只占你上午半天。”

    纪昙犹豫了下,点头答应了。

    周赦其实也没想好要带纪昙去哪里,过生日只是个借口。

    既然要追人,总要有个开始。

    纪昙大病过后身体虚弱,被周赦盯着穿了件薄羽绒服才让出门。

    周赦是秋天都穿短袖的人,初冬不过多加了件外套。

    纪昙憋了很多天,好容易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都豁然开朗不少。

    “我像只企鹅。”纪昙扒开围在脖颈的厚厚围巾,又红又小的嘴巴幼犬似的张开,吐出口热气。

    周赦指尖提着纪昙的围巾往上拽了拽,重新覆住纪昙的口鼻,只露出他明润的眼睛,“现在就像企鹅,那再冷呢?到时候穿得更多。”

    纪昙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弯了弯眼睛。

    “大企鹅。”纪昙说完被自己的话逗乐。

    周赦没忍住,跟着纪昙弯了下唇角。

    “今天会下雪吗?”纪昙缩在袖子的手往外面探了探,空气湿润润得冷。

    “应该不会。”靛蓝的天空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周赦看了眼,“天气预报没说。”

    两个人再怎么凑头分析,也是比不过专业仪器预测的。

    周赦打断纪昙试图自己推断天气情况的奇思妙想,将他往商场里面领,“可以送我件生日礼物吗?”

    “可以。”纪昙大方道:“你随便选,我付钱。”

    周赦眼眸很浅地晕了下,“我想让你给我挑,可以吗?”

    纪昙愣了下,觉得不是很可以。

    “可是我不会挑,挑错了怎么办?”纪昙面色迟疑而凝重,好像周赦交给他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纪昙生怕弄砸。

    周赦却像没看出来纪昙的紧张,语气轻松,“挑礼物有什么对错呢?你去选,送什么都行。”

    纪昙本来是出来跟着周赦玩儿的,现在却被赶鸭子上架,心情都沉宕起来。

    纪昙被纪瑗收养后,习惯性地服从指令。

    纪昙知道自己和正常人有区别,努力回避自己那些有违常的思想,竭力让自己走在正确的轨道上、不偏离方向。

    他听纪瑗的话,将纪瑗的话行为标准,不让自己行差踏错。

    后来就变成一种习惯。

    纪昙好像没有自己做决定的自信,他总是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是不是错误的,是不是会让自己违反法律和道德从而让纪瑗担心。

    纪昙想找个走在正确道路上的好人,以后听他的话,这样自己不会犯错,纪瑗也不会时时牵挂自己长歪树枝。

    “你选送我的,我也选送你的。”周赦说:“我们分头行动,一会儿汇合,行不行?”

    纪昙不想选,但是被逼无奈点了头。

    周赦先走的,纪昙原地站了会儿才漫无目的地动了起来。

    周赦离开只是不想给纪昙太大压力,距离纪昙很远跟着,确保纪昙在他视线之内。

    “周律师应该转行做保镖。”周赦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线,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周赦微微转身,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周文柏。

    “你看起来很不好。”周赦皱紧眉心,“瘦得很厉害。”

    周文柏不以为意,“事多事忙难免消减,比不得周律师有人陪伴吃吃喝喝清闲滋润。”

    “你要是还喜欢纪昙,你就去追。”周赦抿起唇角,“没必要在这里阴阳怪气。”

    “没这个意思。”周文柏耸耸肩,“失恋抱怨几句也不行?”

    周赦跟周文柏没什么好说的。

    周文柏和纪昙分开的过程平淡但并不美好,纪昙因此高烧烧了两天。

    周文柏在这件事上并不值得同情。

    “团团在做什么?”周文柏目光放远,落在远处古怪踟蹰踱步的纪昙身上。

    周赦跟着看过去,瞧着如同小企鹅跌跌撞撞的纪昙,眼神不禁柔和下来,“在选东西。”

    周文柏收回视线,轻声道:“自己做决定啊,可真不容易。”

    周赦毫不意外周文柏会知道纪昙的症结,周文柏从小就比他更加聪明敏锐。

    “他选我和他的婚戒的时候都犹豫不定,本来选他喜欢的就可以。”周文柏顿了下,“但是即便是这种事,他都下意识依赖我。”

    纪瑗死后,纪昙隐隐把周文柏当成第二个纪瑗,想要生活在周文柏划分的标准里生活,想要听他的话。

    “你可以尝试改变他。”周赦不喜欢周文柏的怀念却不付诸于实际行动的语气,更加不喜欢他冷漠伤人的做法,“而不是一言不发地同他拉开距离,你没做过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不能走出纪瑗为他设置的真空?”

    “慢慢来不可以吗?时间放在纪昙身上是资源错置吗?”

    付出一些也没什么,偏偏周文柏不想走改变纪昙这条路。

    周赦判定道:“你太独断了。”

    说放弃就放弃,根本不给这段感情一点儿机会。

    “是吗?”周文柏并没有因为周赦的指责反思,反而认可道:“你说是就是吧。”

    周文柏指尖摸索到西装裤口袋坚硬的卡片边缘,“周赦,我一直就是守旧的人,也一直墨守成规。”

    八岁后,周文柏总是不断地想,他那天没有跟周赦出去会如何。

    周赦可能会规规矩矩留在家里写作业,他们就不会一起遇见那个改变他们一生的绑架犯。

    父亲要是永远不出格,钟沛怡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依旧是爱护他们的好母亲。

    即便出现八岁的事情,钟沛怡对他们也不会是全然的愤恨,也不会利用这件事攻击、报复他们。

    他们或许会在父亲和母亲开解下逐渐走出阴霾,而不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愈演愈烈。

    “改变对我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周文柏抬眼,笑了下,“我答应过团团,和他结婚会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我既然做不到,我就应该放手。”周文柏眼里没多少情绪道。

    周赦都快要听不懂周文柏的话了。

    周文柏至今为止跟他说过的所有和纪昙分手的由,看似艰难,无一不是浮在表面。

    但凡周文柏真的舍不得纪昙,这些都是可以逐渐攻克的。

    “你随便吧。”周赦不想跟周文柏争辩这件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虽然今天很不合适,但是既然遇见你就给你吧。”

    周文柏看到小盒子的形状,隐约猜到什么,接过来手指拨开盖子看了眼,倏地愣住。

    周文柏指尖下意识摩挲里面的饰品,嗓音忽然有些哑,“周赦,你看过里面是什么吗?”

    周赦瞧着周文柏神情隐隐不对,又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小盒子背对着周赦,使他看不见里面的内容。

    周赦私心觉得周文柏问得奇怪,还是回答道:“拿它的时候看过一次。”

    总要核对工期那么长的戒指拿回来是不是和定做的人要求一致。

    周文柏合上紧紧攥进掌心,蓦地露出个笑,眉眼随之温隽起来,“这个日子很好,它就算是我的生日礼物了。”

    周文柏这个反应是周赦始料未及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周文柏突然道。

    周赦目送周文柏离开,转身去了家工艺品店,花费不到十秒就挑选好了礼物。

    到了汇合的时间点。

    纪昙磨磨蹭蹭半天拿不出来。

    “那先看我送你的礼物。”周赦很宽容地首当其冲。

    周赦买的是一盆盆栽造型的工艺玻璃,很普通,很常见。

    就是盆栽右上方许是玻璃没熔好,有个瑕疵的凸起,让将每盆盆栽都修剪得圆溜溜的纪昙看了很别扭。

    周赦无视纪昙纠结的小表情,“喜欢吗?”

    纪昙痛苦地点点头,“喜欢。”

    周赦把这盆带有瑕疵的盆栽玻璃送给纪昙,纪昙接过来,不想多看一眼,飞快地把它装回原本的礼盒里。

    周赦掠过纪昙骤然松口气的神情,眼底蕴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的呢?”周赦朝纪昙伸手。

    纪昙又开始纠结,“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给你钱,你自己去买。”

    “我还没看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周赦去摸纪昙鼓鼓囊囊藏掖的袖口,“再说,你不是把零花钱都花完了,哪有多余的钱给我买去别的礼物。”

    周赦摸到纪昙袖子里憋的潮湿软腻的掌心,心尖儿都被软得塌陷下去,很想捏着纪昙纤柔的手指,一块拆纪昙送给自己的礼物。

    周赦也只是想想,动作没停,摸到纪昙掌心里坚硬的盒子,方方正正体积并不大。

    周赦忽然很想知道,纪昙上次是买什么东西花超了额度。

    周氏珠宝行,纪昙背包裸露在拉链外的塑料袋在周赦脑海一闪而过。

    周赦终于抽出纪昙掌心里躲躲藏藏的硬盒子。

    周赦有种眼前发黑的错觉。

    纪昙在周赦沉默中开始忐忑,“我选错了吗?你不喜欢?”

    “…也没有不喜欢。”周赦迟疑问道:“为什么送我一盒烟。”

    如果纪昙给出的由,是因为纪昙没钱买别的,他可以接受。

    显然纪昙的由很光明正大,“你不是爱抽烟吗?”

    纪昙好像在周赦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小心翼翼追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礼物?”

    周赦掀开眼皮,实话实话,“不是很满意,因为我不抽烟。”

    纪昙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慌乱。

    烟、酒都是纪瑗不让纪昙碰的,因为周赦爱抽烟,今天又是周赦的生日,纪昙下了很大决心才买了这盒烟。

    可是周赦说他不抽。

    纪昙的脑子乱糟糟的,好像他把烟送给一个不抽烟的人,因为他送的坏东西,马上就要出现把没接触过坏东西的人带坏的场景一样。

    纪昙手足无措,卷翘的纤睫不停地颤抖,“…我…我选错了。”

    纪昙裸露在薄羽绒服在的手指被空气蒸发得微微泛凉,片刻就被拢入炽热的掌心捂着。

    “你抬头看着我。”周赦的嗓音从纪昙上方响起。

    纪昙被周赦过高的体温烫得蜷动指尖,闻声抬起头,望进周赦漆黑认真的眸子。

    “纪昙。”周赦说:“你被纪姑姑教得很好,你自己已经会做正确的决定了。”

    漂亮透润的琉璃眸闪过迷茫。

    纪昙觉得自己听不懂周赦的话,或者是大脑的保护机制下意识让他规避周赦话里的含义。

    “我不明白。”纪昙很困惑地说:“你不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不喜欢就是正确的决定吗?

    周赦忽尔笑了,摸了摸纪昙微凉的侧脸,“对啊,礼物只有喜不喜欢,没有对错。”

    “世界上不只有对错这么严格的标准。”周赦眼里的碎碎星火强硬地、蛮不讲地跳跃进纪昙澄澈干净的眸底,“纪昙,我们每个人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没有对错的。”

    “你可以坚持纪姑姑给你划定的底线,同时你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

    纪昙还是不懂。

    周赦如同最循循善诱的老师耐心地引导纪昙。

    “比如诚实地表达你的想法。”

    “比如你今天完全可以请假,因为你生病了需要充足的休息。”

    纪昙蹙蹙眉,“我…”

    “换个你可以回答的问题。”周赦问:“你真的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妈妈说,不可以没有礼貌。”纪昙眨巴眼睛,回避周赦的提问。

    周赦没忍住摸了摸纪昙细软的小卷毛,如想象般美好。

    “我知道,你特别乖特别有礼貌。”周赦真心实意夸赞道:“到别人家做客会帮主人修剪盆栽,会吃完别人做的饭后承担洗碗的工作。”

    虽然纪昙修剪盆栽完全是没有经过主人同意,是活泼好动的纪昙自发找玩具的行为。

    但是不妨碍周赦用赞美攻破纪昙心防。

    纪昙果然如周赦所料,弯起眼睛,乐了下。

    更乖更可爱了。

    “但是他们对你有礼貌,你才回馈他们的。”周赦挑眉,“我说我不喜欢你送我的礼物,我没有礼貌,你可以对我同样没礼貌。”

    周赦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纪昙摇摇头。

    “它长得太奇怪了。”纪昙比划道:“一点儿都不圆。”

    也不知道纪瑗知不知道自己养出一个小强迫症。

    反正周赦知道了。

    被纪昙修剪地圆溜溜的万年青还摆在他的床头。

    “那你可以再做个决定。”周赦怂恿道:“你发了两天高烧,今天可以请假再休息一天的,不算逃课。”

    评价那盆丑玻璃盆栽振振有词的纪昙突然掐断了话头。

    周赦静静等着,看着纪昙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痛苦地纠结。

    好半天,纪昙才小小声道:“我不想请假。”

    纪昙没说是纪瑗的原因。

    周赦默认不是。

    周赦及时鼓励道:“你自己做的不想请假的决定也很好,我尊重你的。”

    纪昙见周赦没再逼他松了口气,又心下觉得奇怪,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吗?

    纪昙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没有发芽没有生长,但确实存在。

    “那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不喜欢怎么办?”纪昙大方道:“你可以选个你喜欢的。”

    周赦张张嘴,纪昙抢先道:“生日礼物很重要,要选喜欢的。”

    纪昙有自己的坚持。

    周赦想了想,“那你可以送我一个决定吗?我想要你最真实的想法。”

    “不着急,我有很长时间等你的决定,只是一定要是你本心的意愿。”周赦补充道。

    纪昙痛快点头。

    周赦俯身,高挺的眉骨下压着漆黑的眼眸,目光专注地同纪昙对视,“纪昙,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你可以好好考虑你的答案吗?”

    “我不知道怎么考虑。”纪昙实话实说。

    周赦很苦恼地敛了下眉心,将悸动的内心情感外化,试图让天生情感冷漠的纪昙可以通过这些信号得到答案。

    “你跟我在一起会很开心。”

    “你想和我牵手,想要拥抱我。”

    “你想要亲我。”

    ……

    林林总总的小细节。

    纪昙更糊涂了,“我都有,不止你一个人,我是想和它们都结婚吗?”

    周赦愣了下。

    “我和植物待在一起很开心,有时候和小动物待在一起很喜欢抱他们,也很喜欢亲它们。”

    周赦兀地笑开,唇角弧度上扬,破除他原本立体到锋锐的五官,显出爽朗的帅气。

    “那这样,你亲我的时候会脸红,会心跳加速。”

    详细到这样的答案,应该不会再有雷同了吧。

    纪昙倒是对植物和小动物没有过这样,可这做判断标准也不够,需要对比。

    纪昙严谨道:“那现在检验一下。”

    纪昙有有据,“我现在亲你的感受,应该和我想要跟你结婚时亲你是不一样的。我做决定时,再亲你一口,区分一下此时此刻的吻,就知道我是不是从本心做的决定了。”

    周赦被纪昙强大的逻辑绕了进去,竟然觉得纪昙说得很对。

    但是纪昙说得坦然,比纪昙大六岁比纪昙经历更多的他莫名生出羞涩。

    “现在?”周赦有些不自在。

    纪昙肯定点点头,顺便指挥周赦,“你头低一点,好不好?”

    周赦浑身血液涌动,好像要把整个人烧起来。

    就像是身体预知到会得到怎样的美妙对待,躁动得所有器官都在狂欢。

    周赦顺从地低下头,把脸凑到纪昙面前,等待着他的检验。

    纪昙毫不羞涩,直接大胆地捧住周赦的脸,非常有礼貌道:“周律师,我要亲你了。”

    周赦觉得自己的耳朵烧到没有听觉,眼睛不受控制黏在纪昙柔红娇嫩的唇瓣上,紧张得闭上眼睛,直男式点点头。

    纪昙的吻下一秒落在周赦的眉心。

    柔软的湿润一触即分,周赦脸红了彻底,下意识睁开眼去抚摸眉间的软糯。

    周赦都没反应过来,迟疑道:“你的亲,是亲这里?”

    纪昙所当然地点点头,“你上次说亲这里就是亲亲。”

    周赦:……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你说得对。”周赦不能打自己的脸。

    周赦怔忡片刻,察觉到纪昙的手重新落到自己脸上,又往自己心口摸了摸。

    周赦以为纪昙又在玩儿什么。

    “怎么了吗?”周赦任由纪昙动作,询问道。

    纪昙清透的眸光轻盈,慢慢查证道:“周律师,你的脸红了,心跳也很快。”

    周赦很无奈地笑了下,他实在不能对又大胆又纯情的纪昙说什么暧昧高深的话。

    纪昙听不懂。

    周赦只能用最直白的结论,对纪昙叹息道:“因为我想和纪昙结婚啊,所以脸红的是我,心跳加速的也是我。”

    第25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超会装哭撒娇精×冷面……

    巨大的冲水声透过卫生间厚重的门传出来有些闷。

    紧接着是水龙头的流水声。

    片刻后, 所有的水声消失,卫生间门打开。

    坐在外面沙发上张遥见到人出来问道:“又吐了?”

    “不能换种药,或者减少剂量?”张遥不甚关心道:“这个药副作用也太大了。”

    周文柏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润了润刺痛的喉咙。

    “你这样还能参加你弟弟的婚礼吗?”张遥摸了摸下巴, “别参加到一半晕倒送医。”

    “你过来干什么?”周文柏没回答张遥那些无聊的问题,放下杯子继续病例记录交接。

    “这不是你辞职了, 最后再看你一眼。”张遥无不感慨道:“你在你自己的医院辞什么职, 待着呗, 要是我是医院的老板, 我高低给自己升个护士长。”

    周文柏打开窗户, 驱走房间内逼仄浑浊的空气, 闻言道:“你可以回你的家族企业当总经。”

    “这不一样。”张遥情真意切道:“成为一名优秀的护士是我毕生所求。”

    周文柏颔首,“你最好不是因为你高考只有三百分。”

    提起成绩张遥就不乐意了, “三百分也改变不了我想为人民服务的信念。”

    张遥偷懒够了起身,“今天有人看望纪家老爷子,是你最近一段时间穷追猛打的那位,说是要见你,别是过来鱼死网破的。”

    “秋后的蚂蚱。”周文柏示意张遥赶快去工作,“我待会儿过去。”

    张遥摆摆手, “你弟弟婚礼要是商定好了,给我发份请柬。”

    办公室的门落响, 崭新的A4纸割得指腹细痛。

    良久, 周文柏打开抽屉拿出奥氮平干吞两片, 熟悉的反胃感又浮起。

    周文柏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抬脚往纪士信病房走去。

    纪士信急性心肌梗塞, 送来太晚引发脑缺血,人是醒了但是偏瘫躺在病床上不能动,跟死了没两样。

    “进。”给纪士信擦手的纪云薪看到走进来的周文柏, 微微露出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周文柏没会纪云薪虚伪的客套,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纪云薪闻言放下热毛巾,“我去洗个手。”

    周文柏后退两步,示意纪云薪请便。

    纪云薪出来后,给周文柏倒了杯水,“什么怎么发现的,你是说我怎么知道是你杀的人而不是揽罪的周赦?”

    周文柏掠过玻璃杯热水上面漂浮打转的茶叶沫。

    “别嫌弃。”纪云薪倒是云淡风轻,“所有的钱都给老爷子治病了。”

    周文柏不置可否,静静移开视线。

    “我第一次见周赦是在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先听说了他的事迹才见到这个人,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纪云薪温良的脸上露出一个几乎恶俗的笑,“我以为他会是狠厉桀骜,没想到沉默内敛,我还挺喜欢的。”

    周文柏对此没表露过多神情。

    纪云薪饶有兴致道:“那个时候还挺巧的,纪昙刚被姑姑收养离开纪家,我就遇见了周赦。”

    “不知道周医生信不信同性相吸?”纪云薪咂舌,“我第一眼就被周赦吸引到了,八岁拿着斧子砍下人的头颅,好刺激啊。”

    纪云薪笑容微妙到扭曲,“我也很想像他那样,拿着斧子砍死纪士信、纪守锡还有在我妈灵期借腹上位的程嘉妍。”

    “当然。”纪云薪话音微转,“我会放过纪恩谊,昙昙还是挺喜欢这个弟弟的,他心脏病发死了就行,我不会为难他。”

    周文柏长久未言。

    纪云薪忍不住道:“周医生应该能解我,毕竟真正杀人的是周医生,应该能体会杀人的快感。”

    “不能。”周文柏忽而掀起眼皮,“我跟你不一样。”

    纪云薪不赞同地摇头,“我本来还是挺想跟周赦结婚的,我以为他跟我是一类人,尽管相处时他身上没有令我兴奋的血腥味。”

    纪云薪颇为感叹道:“谁能想到,我的直觉还是挺准的,你们兄弟两个调换了杀人犯的身份,我看到钟沛怡那里的相册才确定。”

    “什么由让从小讨厌红色的周赦变成了长大的周文柏?”纪云薪笑了下,“除了巨大的心阴影,我想不到其他的结果。”

    周文柏望了过去。

    纪云薪任由周文柏打量,“可笑的是,钟沛怡你们的亲生母亲都没有分清你们。”

    “周医生现在要是愿意和我结婚,我也是乐意至极。”纪云薪情真意切的模样,“两个坏人相处起来才最合配。”

    周文柏无动于衷,“合配?你难道不是在给你自己找心仪的玩具,以此满足你病态的心。”

    纪守锡懦弱无能,纪云薪的母亲很有才干,劳心劳力地支撑着纪家。

    纪云薪从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对商业上的了解比只知道享受的纪守锡还要多。

    时间长了纪云薪母亲难免感到力不从心,然而她又是传统的女人,周围人都劝她丈夫虽然不顶用,但是他不吃喝嫖赌还时常回家已经很好了。

    纪云薪的母亲也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日子。

    为这个付出全部心血的母亲没什么怨言,倒是吃软饭的父亲日渐觉得妻子强势,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他找了温柔小意的程嘉妍,程嘉妍果然以他为天,怀上纪恩谊立刻和前夫离了婚。

    母亲呕心沥血过劳猝死,而小三和父亲趁机登堂入室,开始享受母亲留下的财产。

    纪云薪恨毒了他们。

    “昙昙真的很听话,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纪云薪露出追念的神色,“本来父亲和爷爷还很忌惮我,但是被昙昙几次三番欺负后,他们觉得我没用又可怜,反而生出一些情分。”

    “好景不长。”纪云薪可惜道:“昙昙很快就被姑姑收养离开纪家。昙昙真是让人感觉矛盾的人,你讨厌他的冷心冷情又不受控制的迷恋他的乖巧和听话。”

    “所以你以为有人格缺陷的周赦成了你第二个选择。”周文柏接道:“你想把他变成对你唯命是从的纪昙。”

    纪云薪没有否认,“你要知道,一张完全空白的纸任由你涂抹时,你会上瘾。”

    “但是周赦还是差点。”纪云薪挑起唇角,“纪昙果真是独一无二,没有比他更符合我心意的人了。”

    等他回过神想要紧紧抓住纪昙时,那个听话又好骗的纪昙已经被别人骗走了。

    “纪昙听亲人话时,我就当他的哥哥。后来纪昙被纪瑗教导离我们这些亲人远点,我很苦恼,找人替代他又差了点儿什么。”纪云薪偏头看向周文柏,笑了声,“后来你和纪昙交往,纪昙很听你的话,我想了想把你顶替掉,当他的男朋友也不是不行。”

    周文柏波澜不惊,“你最好在警方扣押你之前能够顺利出国。”

    纪云薪充耳不闻,继续道:“就是没想到,你和昙昙分开了,周赦又顶上了,真是造化弄人。”

    “我很想问问周医生,亲眼看着爱人和亲弟弟结婚,是什么滋味?”纪云薪又是那般恶意外露的笑。

    周文柏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在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医生也不用太伤心,纪昙到底是最听姑姑的话,他没心的。”纪云薪似乎把周文柏放在惺惺相惜的位置上,“其实我对他挺好的,无论他吃什么喝什么要什么我都满足他。”

    “但是姑姑要收养他,他丝毫没有留恋就走了,知会我一声都没有,没有感情的小怪物。”纪云薪摇摇头,颇为同情道:“你是他最好的选择,但不是他喜欢的人,他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纪云薪落音,“不管是我,是纪恩谊或者是你,在他心里,比路边的石头还不如。”

    “把这种没有感情的小怪物圈养起来,才是最正确的决定。”纪云薪无不怂恿道:“这样他永远不会背叛你。”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周文柏突然打断道。

    纪云薪侧头打量周文柏,像是觉得他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很可怜,嘲弄地掠起唇畔。

    一张银行卡被周文柏放置到桌面上,出现在纪云薪眼前,跟刚才纪云薪倒的茶水在同一平行线。

    纪云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玩笑道:“打压纪氏的周总于心不忍,想要大发善心补上纪氏断裂的资金链?”

    “这里面没那么多钱。”周文柏淡淡道:“里面只有几百万。”

    在纪云薪不屑的眼神中,周文柏的话宛若惊雷,“是团团给出国治疗的纪恩谊的救命钱。”

    纪云薪猛然重新转过头,惊疑不定地低下头,像是要把桌子上的卡刻进眼底。

    “不可能。”纪云薪骤然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破裂的玻璃片和水渍溅落在地板上,一遍一遍的,不知道是反驳周文柏还是为了说服自己,“纪昙很听姑姑话的,姑姑恨透了纪家,绝对不容许纪昙把一分钱拿给纪家的人。”

    “纪昙绝对不可能为了纪恩谊违背姑姑的想法。”

    纪云薪抬头扫过周文柏的脸,想要找寻周文柏撒谎的痕迹。

    很可惜,没有。

    纪云薪心脏不正常地狂跳起来。

    周文柏似乎没有察觉纪云薪越来越恐怖的目光,慢条斯地摘下左手无名指的银戒圈。

    周文柏微微转动,确保纪云薪可以看清戒圈内部的刻痕。

    纪云薪最开始没明白周文柏的意思,讽刺笑道:“周总是受不了纪昙和亲弟弟结婚,掩耳盗铃给自己买了个戒指。”

    周文柏静穆着,一动不动。

    纪云薪察觉到什么,忍不住去看戒圈内部刻下的字母。

    “JT。”纪云薪下意识念了出来。

    纪云薪突然起身,头晕目眩,几乎维持不住他的站立。

    “什么意思?”纪云薪几乎体会到周文柏的暗示,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着,语气艰涩。

    周文柏重新戴上戒圈,“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文柏为纪昙定制了一对结婚戒指,纪昙也为周文柏买了一对戒指作为回应。

    纪昙那天不是做不出选择,而是纪昙觉得自己买了喜欢的对戒,周文柏也应该选择他喜欢的对戒。

    周文柏不知道纪昙是用什么心情把自己买的戒指替换了他买的戒指,又让不知情的周赦转交给他。

    或者纪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纪昙的感情超越了纪瑗给他制定的标准,他想要迈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做,没人教他。

    纪昙想要和他表达自己的感情,采用了他自己都不懂的方式。

    周文柏看到刻着互相名字缩写的对戒就明白了纪昙表达不出的言语。

    “可以结婚的,我愿意的。”

    哪怕钟沛怡不同意。

    周文柏颤抖的指尖摸了摸脖颈上隐藏在衣服下,另一枚戒指,神经才没痛得那么厉害。

    “他喜欢我。”周文柏轻声道:“他也喜欢纪恩谊,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的感情很慢,改变也很微小。”

    “周赦会花一辈子的时间陪他成长。”

    周文柏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什么时候下的,或许是周赦别扭地不想让手背上还有留置针的纪昙洗碗,或许是纪昙在鬼屋认错人周赦尽职尽责把人带回他的身边。

    也或许是他被纪云薪在钟沛怡面前揭穿身份对纪昙失控时,周赦的呵止。

    周文柏不得不承认周赦比自己更适合纪昙。

    起码周赦干干净净。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私伟岸。”纪云薪的瞳眸被血丝攀附上,“说得好听,你觉得他有感情,你私自解除周、纪两家婚约时,你问过他吗?”

    “你还不是照样把他当做可以摆布,没有感情的人?”

    周文柏没有回答纪云薪的问题,而是道:“你把所有责任推到无任何民事行为能力的纪士信上,不代表你完全可以逃脱法律的惩罚。”

    纪云薪逐渐冷静下来,“你想要说什么?”

    “警告你不要做任何伤害团团的事。”周文柏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失去心气儿的纪云薪,“鱼死网破未必比你现在的处境好,你要还是对团团不死心,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纪云薪不怕法律,他是个行事迥异的疯子。

    周文柏无法预料纪云薪会不会狗急跳墙,真的把纪昙绑去国外囚禁起来。

    事实上,从母亲死后心性大变的纪云薪仇恨所有纪家的人,偏偏又紧紧抱住纪昙这根浮木。

    纪昙不是纪家人,纪云薪不用恨他。

    纪昙很听话,让在纪家形单影只的纪云薪难得有了些许慰藉。

    纪昙没有感情,纪云薪不用往他身上投递任何价值。

    纪云薪贪婪吸食着名叫纪昙的精神鸦/片。

    “你自便吧。”周文柏离开了纪士信的病房。

    如果纪云薪真的对纪昙这个弟弟还有点感情,他最好能控制住自己越界的思想。

    否则,鱼死网破的人会变成他。

    纪云薪静坐半天才回神。

    碎玻璃反射着正午的阳光,纪云薪弯腰捡起一片,朝着病床上只会睁着眼语言不清的纪士信走去。

    “有时候我会想,怎么会有嫉妒孩子的父亲。”纪云薪很苦恼、很不解,“难道不是家族兴旺摆在首位吗?”

    “您怎么会嫉妒从小商业天赋的姑姑,为了逼她离开纪家。竟然找男人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因为妒忌她小小年纪在商业的建树已经远远超过你。”纪云薪比划着玻璃碎片,轻轻在纪士信枯树皮的胳膊上割开他的皮肉。

    “幸好您没成功,却把姑姑恶心透了,她彻底离开了纪家。”纪云薪悠悠说着,在纪士信逐渐瞪大的眼珠中继续划下第二道,“您不是重男轻女,您喜欢父亲只是因为他没用。姑姑走后纪氏差点濒临破产,是我母亲把它救了回来,您又开始记恨我的母亲。”

    “所有人都知道程嘉妍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纪守锡则是用这个孩子给我的母亲添堵,程嘉妍就比较傻她以为有孩子就能绑住纪守锡,根本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病。”

    纪云薪在纪士信身上划出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满是消毒水的病房里弥漫上血腥味。

    偏瘫的纪士信恐惧地挣扎,绑着束缚带的胳膊重重敲击着病床两侧的护栏。

    疯子,疯子,疯子。

    纪云薪终于扔掉浸血的玻璃,“纪家人真是令人恶心,我也一样。”

    纪云薪好整以暇欣赏够了纪士信的痛苦,施施然按下呼叫铃。

    等到护士进来面露惊愕。

    纪云薪神情礼貌而歉疚,“我想给爷爷倒杯水的,没想到玻璃杯碎掉,划伤了他,麻烦您处一下吧。”

    纪云薪越过进来处纪士信身上伤口的医生和护士,给助打电话让他取消另一张机票,离开了医院。

    他放过纪昙。

    看在纪昙被纪瑗强制带去医院给他道歉后,迟疑地摸了摸他受伤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很疼的份上。

    也算是关心吧。

    对于情感冷漠的纪昙来说。

    他可以原谅纪昙的不告而别。

    纪昙这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放过,还在被周赦放手地去挑选奶茶品种。

    523冷笑,“周赦是把你当傻子吗?你要是这点选择都做不了,你早在纪瑗死后被活活饿死渴死了。”

    纪昙觉得523说得很对,但是,“你觉得豆乳玉麒麟最好喝还是芝芝桃桃最好喝?”

    523:……

    523突然生气道:“周赦让你做选择,你问我干什么,难道系统也喝奶茶吗?不要钻漏洞,也不要想着让别人替你做决定。”

    而且最重要的是,“奶茶的好喝程度没有最。”

    纪昙身上老是想选最优解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有的,真令人头疼。

    纪昙只好自己决定了下,“要豆乳玉麒麟。”

    “等等。”纪昙改了口风,“要豆乳米麻薯。”

    “好的。”店员下单让纪昙支付好,两分钟一大杯热气腾腾的豆乳米麻薯就送到纪昙手上。

    纪昙没立刻喝,询问道:“周赦在哪儿?”

    523不以为然道:“估计又在哪个工艺品店给你挑瑕疵品。”

    纪昙神情痛苦了下。

    “你真的要和周赦结婚?”523干巴巴道:“感觉太快了。”

    纪昙指腹摸着温热的奶茶,掩眸,“快点完成任务还不好吗?”

    这倒也是。

    523不说话了。

    纪昙一边找人一边走,走路不看路,拐角就撞到了人。

    “抱歉。”是被纪昙撞到的人率先启声,嗓音潺潺去清泉,低声悦耳。

    纪昙耳尖动了下,被这过分熟悉的声线。

    “有没有事?”周文柏稳住纪昙的身形问道。

    纪昙目光上移,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摇摇头。

    纪昙浅色的眸子透润,看人时宛若澧甜的饴糖。

    周文柏眼眸微软,慢慢笑起来。

    “给你喝。”纪昙举起手里还没开封的奶茶,“二选一,我自己选出来的最好的。”

    周文柏很自然地接过来,“那你呢?”

    纪昙弯了弯眼睛,“我喝二选一的另一杯。”

    周文柏忍不住笑了笑,示意般扬了扬手里的奶茶,“那这杯我喝了。”

    纪昙小鸡啄米点点头。

    “我去个厕所?”周文柏用吸管戳开奶茶,大半杯就进了胃,半个月第一次有饱腹的感觉。

    “好。”纪昙乖乖道:“我在这儿等着。”

    周文柏喝着奶茶离开,并没有去厕所。难得他和纪昙谈恋爱时周赦装他,现在境况也调转起来。

    奶茶热乎乎的,很甜,很好喝。

    不过,没有下一杯了。

    周文柏离开时,在错层遇见了提着袋子的周赦。

    “等一下。”周文柏叫住了周赦。

    周赦停下脚步,扫过周文柏手里的奶茶,视线落在他掏出的手机上。

    周文柏给周赦转了账,“五千二,我答应过团团还给你。”

    周赦敛眉。

    “不能不要,答应团团的事我都得做到的。”周文柏笑了下,伸手拍拍周赦的肩膀,“我会约见周、纪两家,以周家大家长的身份同意这门婚事,到时候带团团去就行了。”

    周文柏没有多留的意思,只是多看了周赦两眼,周赦比起现在病气恹遍的自己可帅气太多,怎么还会被认错。

    周文柏微不可察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为糊里糊涂的纪昙。

    “我先走了。”周文柏打了个招呼,通知完他的决定就离开了。

    周赦脚步在原地停了下,才慢慢往前走。

    周赦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纪昙。

    “不是说要买奶茶。”周赦握住纪昙空荡荡的双手,“还没决定好?”

    纪昙手指被包裹进炽热的掌心,微微动了动,眨眨眼睛看着周赦,“可以买两杯吗?”

    周赦佯装思考,“不可以吧?做不出决定就一起打包的行为好像不太好?”

    “没有不好。”纪昙撒娇地搂住周赦的脖颈,“我自己决定买两杯。”

    周赦微微伏低身体,方便纪昙动作。

    纪昙笑弯着眼睛,亲了亲周赦的唇角,“你一杯,我一杯。”

    周赦享受地眯起了眼睛,接道:“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

    纪昙点点头又摇摇头,作怪小猫儿似的,乐道:“我尝尝我的,我再尝尝你的。”

    霸道得厉害。

    “不讲。”周赦亲了亲纪昙得意洋洋的小脸儿,似真似假地嗔道。

    纪昙特别大方道:“我们都要结婚了嘛,不分你我。”

    周赦点点头,故意道:“对,不分你我,所以拿老公做自己的人情。占便宜的是你,吃亏的是我。”

    纪昙笑盈盈地看着周赦,直把周赦看得没办法。

    周赦屈服地抱起纪昙,认命道:“好吧,老婆。”

    周赦笑道:“我什么时候能占到你的便宜?”

    纪昙讨好地亲了亲周赦的唇,卷翘纤长的睫羽刮过周赦的脸颊,像是蝴蝶短暂停留,酥酥麻麻,细密地泛着甜。

    “这样算吗?”

    被偷袭的周赦耳尖不可避免地又红起来,面上硬撑嘴上还想多占点便宜,“你多亲一会儿,我好好想想算不算。”

    第26章 一棹碧涛春水路 暴脾气黏人精×工作狂……

    周、纪两家商定婚事。

    纪昙觉得没这个必要, 还是走了个流程。

    纪守锡和程嘉妍坐立难安,全程下来也只说了两个字“同意。”

    周文柏放他们离开,两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我去开车。”周赦揉了揉纪昙的小卷毛, “天冷,一会儿再出来。”

    纪昙捧着茶杯点点头。

    客厅里只有纪昙一个人。

    要离开的程嘉妍欲言又止, 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话未说出口眼泪成串成串掉落。

    “昙昙, 妈妈求求你。”程嘉妍哽咽道:“帮帮妈妈, 让我见见你弟弟吧。”

    纪云薪答应送纪恩谊去国外治疗, 纪恩谊被送走后全然断了联系。

    纪守锡和程嘉妍留在国内, 承担了纪氏所有的债务脱不开身。

    “纪云薪就是个疯子。”程嘉妍提及他就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惧,齿关打颤, “他想报复我和守锡,他妈妈是在办公室猝死的,跟我和他父亲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纪昙摇摇头,“我也没办法。”

    程嘉妍擦干眼泪,努力对纪昙扬起笑, “昙昙,你只要给妈妈钱把妈妈送到国外就行, 妈妈自己可以找到恩谊的。”

    “我没钱了。”纪昙捏着杯壁, 他把能用的钱都给纪恩谊了。

    程嘉妍暗自咬牙, 怎么可能会没钱?

    纪瑗把所有的钱都给了纪昙,刚才商谈婚事, 周文柏还让纪昙签订了周氏股份转赠协议。

    十几个亿都不止。

    “昙昙,你是不是还怨恨妈妈跟你爸爸离婚。”程嘉妍期期艾艾道:“妈妈只是一时糊涂,妈妈身体不能打胎, 是你纪叔叔威逼利诱,妈妈才被迫和你爸爸离婚和他结婚的。”

    “昙昙,你还小,你不懂。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看中一个女人,是无法逃脱的。”程嘉妍说着又开始凄苦地掉眼泪。

    纪昙依旧是拒绝,“妈妈不让我把钱给别人,小舅妈你跟我说没用的。”

    程嘉妍真恨纪昙的心狠,但这时她能求的人也只有他了。

    程嘉妍瞥见门外催促示意她的纪守锡,下了下决心。

    “昙昙,你讨厌纪叔叔对不对,你只把妈妈送出国就好了,只要很少很少的钱。”程嘉妍掠过纪昙无动于衷的神色,厉声道:“你是不是非要妈妈跪下求你,你才愿意答应。”

    “一千万够不够?”

    庞大的金额砸得程嘉妍眼神亮了起来,甚至没有分辨出声音不是从身边而是从楼上传过来的。

    程嘉妍强忍住激动,“够的,够的。”

    周文柏从楼上下来,对程嘉妍微微笑道:“但是抱歉,我们无亲无故,我不能给你这么多钱。”

    纪昙寻声看过去,周文柏却没有看他,越过纪昙往前走去,身位恰好挡住纪昙。

    程嘉妍脸色变了变,明知道被耍弄却不敢撕破脸。

    “程阿姨,我没有别的意思。”周文柏态度和煦,“我只是想说,与其找纪昙,您不如去找纪云薪。”

    程嘉妍神色更加难看,“纪云薪?他巴不得我和恩谊骨肉分离。”

    周文柏没有揭穿程嘉妍。

    纪云薪把纪恩谊送出国治疗,程嘉妍若是真的关心纪恩谊,她首先要做的是问纪恩谊情况如何。

    而不是现在打着纪恩谊的借口,想要出国躲债。

    “程阿姨,其实纪云薪最恨的人不是您。”周文柏点到为止,“就算是没有您,纪叔叔身边也会有李嘉妍、刘嘉妍,您说呢?”

    程嘉妍霎时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匆匆掠过门外那个体态臃肿的男人。

    程嘉妍心思几转,良久又露出往常懦弱可欺的神情,“你说得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文柏神色不改,眼看着程嘉妍走出去跟纪守锡言语几句,纪守锡脸色狰狞扭曲了下,甩开程嘉妍大步离开,而程嘉妍谨慎讨好地追逐了上去。

    “周医生?”纪昙在周文柏身后小声叫他。

    周文柏转身,目光却没放在纪昙身上,而是停留在别墅外的车上。

    “周赦来接你了。”

    纪昙跟着看过去,不多时收回来放在周文柏的脸上。

    纪昙的视线轻得宛若初晨的阳光,没什么分量却不可忽视。

    周文柏没忍住回望过去,心底告诫自己一次、就这一次,“怎么了吗?”

    纪昙摇摇头,只是道:“周医生不要太辛苦,好好吃饭。”

    周文柏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一句话就让他鼻头发酸。

    “团团…”周文柏突然启声。

    你怪过我吗?

    纪昙眼里透出疑惑,周文柏温隽的眉眼漾起浅浅的笑意,“你也是。”

    纪昙点点头,朝周文柏挥挥手,“我走了,周医生再见。”

    嗯…再见。

    周文柏目送纪昙上车,手机还有不久前周赦给他发的短信。

    “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爱纪昙,但是我更希望纪昙能选择自己爱的人,无论这个结果是不是我。”

    周文柏照旧没有回复。

    “先别脱衣服,一会儿就到家了,忽冷忽热容易着凉。”周赦阻止纪昙从车里脱衣服的行为,扒下纪昙围巾,往他软糯的唇肉上亲了口,“乖,忍一忍。”

    纪昙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被周赦系好安全带后,忍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家。

    纪昙从进门就开始脱衣服,本该跟在纪昙后面收拾的周赦,拿着两本结婚证到处藏,选不中个好地方。

    周赦还参考了下纪昙的意见,“你觉得放哪里好?”

    纪昙经过认真考虑,指了指阳台,“可以垫在花盆底下,它要是被拿走了,证明我的盆栽肯定也有人动了。”

    周赦:……

    周赦并没有采用纪昙一石二鸟的好点子,想来想去,还是落俗地放在床头柜里。

    夜晚周赦洗完澡出来,早就洗完澡的纪昙趴在床上玩装扮庭院的小游戏。

    “看看我。”周赦骨节分明的手指温热湿润,捞起沉迷游戏的纪昙,“游戏就这么好玩?”

    纪昙眼神不住地往手机上瞟,半真半假地摇头否认。

    周赦气笑了,吃醋道:“游戏有我好玩儿?”

    纪昙耳尖微动,终于察觉出周赦语气的微妙,义正言辞道:“老公不能玩。”

    周赦忍无可忍把纪昙手里把着不放的手机扔到一边,炽热宽厚的掌心往纪昙睡裤里钻,将纪昙压在身下,“能玩,你试试比游戏好玩儿多了。”

    纪昙被周赦抓住要害,纤韧的腰肢受不了地扭动。

    周赦被纪昙蹭得起火,低下头亲他。

    “宝宝,张嘴。”周赦舌头如灵蛇探了进去,搜刮纪昙口腔甜腻的汁水。

    纪昙上上下下都被周赦掌控着,细长的胳膊只能搭在周赦肩背攀附着他。

    纪昙被周赦火热的唇舌含着,舌尖被勾走细细的吸吮舔口最,清透的琉璃眸都泛起茫然的水色。

    周赦故意舔过划过纪昙敏感的上颚,纪昙薄软的身体不出意料剧烈地抖了抖。

    “乖宝宝。”周赦舌头从纪昙口腔退出来,亲了亲纪昙浮嫣的脸颊。

    纪昙挣扎着躲了躲周赦更加湿润的掌心,皱皱鼻尖,“你在摸什么?”

    周赦手指微顿,想到什么,“你和周文柏没做过?”

    纪昙肉眼可见地迷茫。

    周赦喉结滚了滚,附到纪昙耳畔说了几个词。

    用语粗俗、露骨,但是直白。

    纪昙白玉般的耳垂烧红,抿着红肿的唇肉,小声道:“…没有。”

    周赦慢慢抽出手,用床边的纸巾擦干净掌心的黏腻,将纪昙搂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脖颈。

    “你是想做吗?”纪昙嗓音含着未完全褪去的水色,软软的勾着人的心尖儿。

    周赦把纪昙从颈窝里捞出来,对着纪昙清润的瞳眸,诚实道:“想。”

    纪昙眼底流露出困惑。

    那为什么不做呢?

    “宝宝那里好小,没做过的话,要磨好几天才能进去。”周赦怜爱地抚着纪昙的脊背,“要不然会疼的。”

    纪昙一听疼就直打退堂鼓。

    “今天多亲一会儿,好不好?”周赦跟纪昙商量道。

    和周赦接吻只是有些缺氧,比起疼,轻而易举纪昙就有了选择。

    纪昙明媚泛红的小脸儿凑到周赦唇边,密密柔柔地亲吻周赦的唇瓣。

    周赦唇角扬起笑,不满足地低下头含吮纪昙细长白嫩的颈子。

    纪昙殷红润泽的唇逐渐失去覆盖的温度,晕乎乎地看着周赦发顶越来越往下。

    半晌,纪昙察觉到什么,不祥地想要躲。

    纪昙细软的脖颈骤然昂起,犹如紧绷的弓弦,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纤秀的手指失力地抓住周赦的头发。

    纪昙被折磨了不过七八分钟,却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好了,不哭了。”周赦哄着怀里啜泣的纪昙,手掌顺着他颤抖不停的脊背,吻他的耳尖,“不是很舒服吗?”

    纪昙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控诉道:“你们都舔着舔着就咬我。”

    周赦掩在被子的手摩挲着纪昙腿心的咬痕,闻言顿了顿。

    你们?

    周文柏也干过。

    “对不起。”周赦给纪昙道歉,道歉也不正经,“宝宝抖得太好看了,没忍住。”

    纪昙红着眼尾瞪他。

    周赦哄了纪昙很久,久到纪昙睡意下来,自然而然地原谅了周赦过分的举动。

    周赦抱着纪昙,没有布料阻隔的皮肤相贴,让周赦感到温馨的幸福。

    纪昙临睡前问了周赦,“你一直都是这个名字吗?双胞胎起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好奇怪。”

    “不是,八岁以后钟沛怡改的。”周赦轻声道:“她希望神可以赦免我的罪过,但是我没有罪,赦免放在我头上反而成了无法逃脱的魔咒。”

    所有人都指责你,你明知道自己没有错,但是还是困在被指责的声音中,你不承认你的错可你却把指责当成了你的错。

    林林总总,到了最后。

    “放不过自己的变成了自己。”

    纪昙搂住周赦的腰身,“那现在呢?”

    周赦听懂了纪昙的意思,眼神柔和下来,下颌蹭了蹭纪昙柔软的发丝,“有了你,我就放过自己了。”

    “没有比你在我身边更好的礼物。”

    周赦笑了笑,长臂越过纪昙拉开床头柜,“今天放结婚证看到的。”

    “喜欢谁都没关系,我总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周赦打开放在床头柜的小盒子,将那枚内圈刻着Z的戒指戴在纪昙的无名指,将另一枚内圈刻着JT的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

    周赦望着纪昙专注的目光,握着纪昙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戒指落在脸颊的冰凉。

    周赦有瞬间懂了周文柏在想什么。

    八岁没有完全毁了周文柏。

    周文柏给自己定下重获新生的期限,只要十八年,十八年后他就放过自己。

    没有绑架犯,没有血腥,全新的周文柏。

    纪昙来得太早,周文柏不知道纪昙是上天给他重获新生的礼物还是对他的考验。

    周文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他,却薨于生日前夕。

    周文柏笃定,纪昙是礼物也是考验,他没有通过考验所以彻底丧失这个礼物。

    周文柏单方面给自己下了判定,但是他又舍不得,他根本没法亲手放弃。

    只能熬着,等待礼物远离自己。

    周赦情绪很淡,“宝宝,纪妈妈说的对,心里有病的人确实很讨厌。”

    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就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纪昙被限制在纪瑗给他设定的框架中,尚有走出来的机会。

    周文柏困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牢笼中,任何人都没办法将他带离。

    纪昙不解地看着周赦。

    周赦笑了笑,“宝宝,你怪过周文柏吗?”

    怪他单方面远离,怪他一声不响放弃。

    纪昙摇摇头,“妈妈说,有些心生病的人很善良,他们需要亲人爱人治好他们心里的伤疤,却又怕自己的伤痕吓到他们的亲人和爱人,所以他们想要先治好自己的疤痕再去拥抱爱人。”

    周赦接道:“想要给爱人一个完美伴侣?”

    但是这是个伪命题,没有爱人的滋养,他永远不会好,越是远离对两个人伤害越深。

    你不能说他是错的,因为他的心是好的,因为生病的他做不出正确的答案。

    纪昙点点头,“所以,周医生高兴就好。”

    如果远离是周文柏的选择,如果这个选择会让周文柏好过。

    纪昙同意且接受。

    周赦叹息着紧紧抱住纪昙,“团团,接受两份爱吧。”

    周赦的和周文柏的。

    “主角攻情感值达到百分之百,任务者是否脱离《真心恋爱》游戏世界。”

    “脱离。”

    ——————

    燕琛作为总裁不大愿意亲自谈合作,倒不是因为他架子高,只是因为他亲自谈的合作没一次成功的。

    下属给他的反馈都是。

    情商低。

    燕琛不介意这种评价,但是他真的介意合作成不成功。

    这一切问题随着苏秘书的到来迎刃而解。

    苏辞镜靠他清冷疏离的长相以及他如沐春风的说话艺术,既不被客户拿捏又让客户感觉亲和可谈,简直无往不利。

    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苏秘书也有失灵的时候。

    谢氏总裁修长的双腿交错,昂贵的红底鞋踩在会客室的茶几上,狭长的眸子微眯,态度随性而傲慢,“我要亲自和你们燕总谈。”

    苏秘书的唇颜色很淡,说话也是不疾不徐,很有沁人心脾的舒适感,“抱歉,谢总,我们燕总不在。”

    谢京鸢嗤笑了声,“我有空亲自谈,你们总裁就那么忙?”

    苏辞镜眼帘微低,眼角那颗醴红的小痣在他冷白的肤色下犹如清水落下的朱笔,格外鲜艳。

    燕琛不愿意亲自和谢京鸢谈合作,摒除怕合作谈崩的因素。

    主要是谢京鸢想谈的不止是合作,还有人。

    比起合作,老板的清白更加重要。

    尽管苏辞镜并不这么想。

    苏辞镜掠过腕表上的时间,内心隐隐焦躁起来,可惜谢氏总裁仍旧纠缠不休。

    “他一天天躲着我干吗?”谢京鸢不耐道:“我是能吃了他还是怎么地?”

    谢京鸢长眉微挑,“他们家不也是给他相亲,多我一个又怎么了。”

    苏辞镜根本不关心老板的私人纠葛。

    要不是燕琛把谢京鸢推给他,他不是干不出用老板美色换取与谢氏合作的事。

    “谢总说笑了,燕总真的很忙。”苏辞镜八风不动。

    谢京鸢突然掠过苏辞镜出众的相貌,摸了摸下巴,“你们公司传闻,苏秘书和燕总私下关系不错,真的假的?”

    谢京鸢都算说得客气。

    更多的是传燕琛包养了苏辞镜,苏辞镜靠做燕琛的小情人才坐到总裁秘书这个位置。

    苏辞镜自然能听懂谢京鸢的言下之意,不动声色打着机锋,“老板哪有跟打工人关系好的。”

    谢京鸢冷哼一声,明显不信。

    “没关系,等你们燕总跟我联姻。”谢京鸢挑唇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断干净。”

    苏辞镜但笑不语。

    “笃笃”,两下敲门声。

    谢京鸢闻声看过去,形容俊美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弧度锋锐的轮廓晕染着冷漠的神情,深眸波澜不惊,仿若冬季冷然的太阳。

    燕琛走进来,偏头对苏辞镜道:“你先出去,一会儿把和谢氏的合作案拿过来。”

    苏辞镜闻言颔首离开。

    谢京鸢打量着两人的互动,说有问题确实看不出什么,但是传闻说得又真切。

    谢京鸢一时拿不准燕琛和苏辞镜有没有见不得光的感情。

    不过,有就有吧,什么年代了,他又不要求贞洁烈父。

    正如他说的,燕琛结婚后断干净就行。

    谢京鸢率先发问:“你最近在相亲?”

    这个问题冒犯却不至于让燕琛无法回答。

    “对,我到了该相亲的年纪了。”燕琛一板一眼道。

    谢京鸢戏谑地看了过去,“你相亲有什么要求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谢京鸢追求燕琛不是一天两天了,先通知再行动。

    不仅燕琛本人,两边集团没有不知道的。

    燕琛认真地想了想,“能够接受我加班的,不要太黏人,脾气小一点,不要让我哄很久更不要让我请假哄人,不要生闷气让我猜,更不要猜不对还要发脾气。”

    燕琛语气不可避免沉痛下来。

    谢京鸢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然后越听越不对。

    这听起来…像是已经有这么个人?

    燕琛哪里像是提相亲要求,更像是让自己爱人改掉这些小毛病。

    小情侣耍花腔一样。

    不会是苏辞镜吧?

    苏辞镜看起来挺稳重冷静的,私下竟然是这样的?

    谢京鸢很能宽慰自己,他的要求就一个,跟他结婚后断掉就行。

    什么苏辞镜,张辞镜,婚前的小情人他不介意。

    尽管他没有,但是他不要求对方同样洁身自好。

    “行。”苏辞镜终究是入不了燕家的门,燕家不免俗,总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你的相亲名额给我留一个,你说得要求我完全符合,而且我也很讨厌那样的人。”

    燕琛对谢京鸢的话不适地蹙蹙眉心,很有事业心地挽留,“一起看看合同案吧。”

    谢京鸢这时拒绝得很强硬,“除非燕总愿意让利5%,否则我是不会同意新的合作方案的。”

    燕琛想了想没做出明确的表态。

    还是让苏辞镜谈吧,没准有谈下来的机会。

    谢京鸢作为总裁也挺忙的,骚扰完燕琛,几乎没有多留就离开了。

    谢京鸢打开燕琛办公室的门,一股清甜的香气涌入鼻腔,缠人地往肺腑里钻。

    谢京鸢愣了下,低头看去,并没有看到来人脸。

    少年穿的是最方便的卫衣,设计简单的卫衣透过少年挺拔纤薄的身姿,显得青春盎然。

    少年似乎有些怕冷,戴着厚厚的口罩还不算,装饰的卫衣帽子也规规整整地戴起来,裸露在空气中的是他修长洁白的脖颈和明若琉璃的眸子。

    只是眼底似乎蕴着愠怒,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谢京鸢下意识回头,刚才面对自己胡搅蛮缠都神色未变的燕琛,深邃的眉眼微微有躲让之意。

    谢京鸢惊奇地把目光重新放到眼前的少年身上。

    纪昙早上十点被苏辞镜夺命连环call喊起来,非要他来公司送文件,气都要气死了。

    到公司人还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一路被指引着送到总裁办公室。

    “给。”纪昙把文件交给燕琛。

    燕琛接过来,谨慎道:“…谢谢。”

    纪昙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没听见,扭头就走。

    谢京鸢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彻底离开后,燕琛像是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燕琛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燕总,不好意思,我请个假。”燕琛摩挲着被上午冷风浸透的文件,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燕琛斟酌道:“下次别让他送文件了。”

    苏辞镜再次歉疚道:“不会了燕总,我以为这次和谢氏合作比较重要。”又保证道:“我今天能哄好他的。”

    燕琛根本不信,语重心长道:“留给你的全勤不多了。”

    苏辞镜那头听起来很忙,“那也没办法。”

    电话挂断,燕琛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头疑惑道:“你怎么还没走?是打算商谈合作案吗?”

    “没这个意思。”谢京鸢看够了乐子,耸耸肩,“走了。”

    谢京鸢好心地替燕琛关上办公室的门,经过苏辞镜办公室时往里面多看了下。

    “别生气了,我下次肯定不让你送文件了。”苏辞镜摘掉纪昙的口罩,眼尾鲜红的小痣都透着讨好,“我们老板都交代过了的。”

    纪昙不耐烦地看他,“你什么时候下班?”

    “别告诉我,在我给你送文件的情况下,你还加班?”

    仿佛下一秒苏辞镜点头,纪昙就要爆发。

    苏辞镜俯身拢着纪昙宽大的卫衣帽子,看着纪昙因为生气而更加鲜活明媚的小脸儿,心头微动,忍不住钻进纪昙兜帽含住他软糯的唇肉轻轻嘬吻,“宝宝乖,我请假了,现在就下班。”

    第27章 一棹碧涛春水路 暴脾气黏人精×工作狂……

    苏辞镜扶着纪昙后颈, 颀长如玉的指骨洇起根根青筋,含舔纪昙舌头的动作也愈加用力,像是要把吮一吮就会流淌出甜蜜汁水的糖块吞吃干净。

    纪昙受不了苏辞镜没完没了的亲法, 不耐地咬了苏辞镜一口。

    苏辞镜适可而止,抽出被纪昙咬伤的舌尖, 亲昵地捱了捱纪昙染上水色的嫣红唇瓣, “我买了个很漂亮的胸针, 跟宝宝很配。”

    苏辞镜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锦盒, 打开是含羞草造型的绿宝石胸针。

    通透明润的绿宝石作底座, 自然蔓延舒展的枝叶被碎钻镶嵌着, 客观意义上的很漂亮。

    苏辞镜指尖灵活地将胸针别在纪昙卫衣左胸口位置,妥帖地给纪昙重新戴上口罩, 又给他好卫衣帽子,才拉住纪昙微凉细软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苏辞镜忍不住看了纪昙一遍又一遍,眼尾红痣愉悦上扬,“我的漂亮宝宝。”

    打开办公室的门,谢京鸢不出意料就在外面。

    谢京鸢丝毫没有偷窥被抓包的尴尬,风轻云淡找了个话题, 仿佛他是专门等苏辞镜出来商谈正经要事,“晚上谢氏庆功宴不知道苏秘书出不出席?”

    苏辞镜亲吻纪昙的时候就看到了玻璃外饶有兴致观望的谢京鸢, 他没什么介意的, 就像他从未隐瞒他和纪昙的关系。

    苏辞镜清楚谢京鸢没事找事儿, 又不是很确定他为什么会有这闲心。

    苏辞镜不动声色地抬手重新了纪昙的卫衣帽子,使得宽大的帽子完全遮盖住纪昙的脸, 确保不留余漏,客套道:“我们做下属的没有话语权,看老板吩咐。”

    谢京鸢将苏辞镜的动作尽收眼底, 唇角掠起微妙的弧度。

    过分警惕了吧?

    他找人也是有标准的,苏辞镜怀里这个一看就性子又作脾气又大,难伺候,完全不适配他的择偶条件。

    很难想象燕琛身边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苏秘书会找这样的小男友。

    不过也挺好的。

    看苏辞镜一副谨小慎微生怕自己觊觎的样子,公司里那些关于燕琛和苏辞镜传闻他也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儿,谢京鸢冲苏辞镜颔首,“一起走吧。”

    反正都是要离开,前后脚离开,等会儿撞见会更尴尬。

    苏辞镜也想到了这一点,“谢总请。”

    谢京鸢没有客气,抬步先行,按下总裁专属电梯。

    苏辞镜牵着纪昙的手走了进去。

    电梯一路下行,谢京鸢透过电梯的镜子瞥了眼身后并排的两个人。

    少年身高堪堪越过苏辞镜肩膀一些,看不清容貌,不言不语被牵着,显得很乖。

    谢京鸢不清楚少年是不是装的,但是总裁办里燕琛眉心轻微的躲避之意牢牢刻进他的脑子里。

    果不其然,下电梯走进地下车库跟苏辞镜分道扬镳没几米。

    少年就径直甩开苏辞镜的手,抱着胳膊发脾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苏辞镜紧跟着,一边去揽人一边被甩开,低头哄了很久,好几个来回苏辞镜才揽住少年。

    谢京鸢对少年的麻烦又上升一个新的认识程度。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谢京鸢发动车辆离开。

    苏辞镜打开制暖,俯身给纪昙系上安全带,等车里暖热起来,摘掉纪昙的口罩和帽子,往他白嫩的侧颊亲了口,“我今天陪着宝宝的,哪儿也不去。”

    “不生气了。”苏辞镜指尖拨了拨纪昙耳边的小卷毛,“中午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带宝宝去菜市场挑,好不好?”

    纪昙看了眼驾驶屏幕的时间点儿,眉心微蹙,“都十二点了,吃上你做的饭都要晚上了。”

    苏辞镜从善如流改口,“那去挑晚上做的菜,昨晚的鸡汤我放在冰箱里了,中午做鸡汤面,很快的。”

    纪昙勉强点了下头。

    苏辞镜屈起手指蹭了蹭纪昙软腻的脸颊,“宝宝好乖。”

    纪昙打掉苏辞镜的手,不耐苏辞镜的烦腻,“开车。”

    苏辞镜带纪昙去了菜市场,纪昙左挑右选就要了条多宝鱼。

    “清蒸多宝鱼,茄汁豆腐,虎皮尖椒酿肉,晚上吃这几样,宝宝还有别的想吃的吗?”苏辞镜多挑了些菜,清点着冰箱的食物,安排着晚饭。

    纪昙没有。

    苏辞镜关上冰箱门,拿出昨晚的鸡汤,开始做鸡汤面。

    面条不费时间,苏辞镜很快就做好了。

    “慢点吃,烫。”苏辞镜将其中一碗面推到纪昙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

    纪昙换下了卫衣牛仔裤,米色的居家服显得纪昙皮肤柔白细腻,明媚漂亮的脸蛋温软下来。

    苏辞镜心底浮暖,庆幸这样的纪昙只有他能看见。

    乖的、甜的、软的。

    鲜美爽滑的面条入腹充盈着纪昙空荡荡的胃,滚烫的面汤温暖着纪昙的四肢百骸,使纪昙神情渐渐舒展开。

    苏辞镜见纪昙吃得高兴的样子,也低头吃起自己碗里的面。

    没吃两口,苏辞镜的工作电话又响起。

    纪昙抬头瞪了苏辞镜一眼,抱起碗离开了餐厅。

    “团团?”

    纪昙置若罔闻,径直朝书房里走。

    苏辞镜没拦住纪昙,按了按额角,转而接通电话。

    “俞先生。”苏辞镜声音客气疏离,瘦削的手指捏着竹筷慢慢搅动着碗里的面,静静听着那边的哭诉。

    苏辞镜等到男人情绪发泄完,不冷不淡道:“您的想法我会代为转告燕董,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别、别告诉他。”俞青旭带着哽咽的哭腔,“苏秘书,我只要谢氏晚宴的请柬就好了,我想见见他,可他总是躲着我。”

    “俞先生恕我直言,谢氏晚宴燕董不一定会去。”苏辞镜继续道:“而且您需要的谢氏晚宴请柬,我会先通知燕总。”

    “别告诉燕琛,他已经够讨厌我了。”俞青旭又开始哭,“苏秘书,你就当私下帮我个忙,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他们骂我被翰山包养,我不在乎,我知道我跟翰山是真心相爱的。”俞青旭吸了吸鼻子,“苏秘书你是个好人,你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瞧不起我,你帮个忙给我张请柬,我想跟翰山解释清楚,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恩情。”

    苏辞镜对老板父亲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

    五十五岁和二十七岁,将近相差三十岁的关系是称为爱情或者是包养,他也不会去定义。

    至于燕董玩够了给了小情人一笔分手费,而小情人现在不依不饶,苏辞镜不会阻止更加不会帮助。

    说到底,他只是个秘书。

    “很抱歉俞先生,我无能为力。”苏辞镜道:“我没有权利越过我的上级给您这个方便,您最好亲自联系燕董事长。”

    “对不起苏秘书,是我让你为难了。”俞青旭没有纠缠不休,只是通话里绵延不断的哭声表达的不是相同的意思。

    苏辞镜很有耐心等着对方挂断电话。

    沉浸于悲伤的俞青旭似乎醒悟片刻,对还在通讯的电话传递着歉意,“打扰你了,苏秘书。”

    通话戛然而止。

    苏辞镜没什么心情继续吃面,起身去书房找纪昙。

    显然他通话时间太长,书房桌子上只有散发着淡淡热气的剩汤。

    苏辞镜转步去了卧室。

    卧室床柜一体,纪昙坐在飘窗前拼乐高,透软的睡衣勾勒着纪昙纤薄的腰线。

    苏辞镜看了会儿,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和纪昙同色系的丝绸睡袍。

    苏辞镜上了床,从纪昙身后抱住他,吻了吻他的耳尖,“宝宝陪我睡个午觉好不好?等醒了,我和你一起拼。”

    纪昙转头,唇瓣就被苏辞镜低头攫取,细细密密地嘬亲。

    纪昙难受地后仰,苏辞镜紧追上去,将纪昙抵在飘窗上亲。

    苏辞镜湿润的掌心钻进纪昙的睡裤摩挲。

    “我不要。”纪昙眼尾曳红地按住苏辞镜的手腕。

    苏辞镜很好说话地抽出手,舔去纪昙琉璃眸渗出的眼泪,“宝宝不要,我想要行不行?”

    苏辞镜拉着纪昙细软的手指伸进自己两片式的睡袍,毫无阻隔就触碰到了。

    烫得纪昙没把握好力道。

    “嘶。”苏辞镜倒吸口冷气,把脸埋在纪昙柔软甜腻的颈窝,唇舌吸吮着纪昙的锁骨,嗓音沙哑,“宝宝手心好嫩,好喜欢。”

    苏辞镜掌控着纪昙的手。

    “宝宝乖,一会儿就好了。”苏辞镜难耐地喘息哄他。

    纪昙手腕被苏辞镜桎梏得不能动。

    苏辞镜的一会儿还分上半场和下半场,中场休息就是把纪昙抱在腿上耳鬓厮磨,根本不叫一会儿就好了。

    纪昙手酸得不行,苏辞镜还很有精神地问他,“宝宝的腿嫩不嫩?”

    纪昙受不了地哭了出来,苏辞镜连忙抽出纸巾给纪昙擦手,抚着纪昙的脊背躺在床上,抱着啜泣的纪昙哄道:“结束了,结束了,不来了。宝宝辛苦了,休息吧。”

    苏辞镜按下遥控器,窗帘自动关闭,房间陷入令人昏睡的黑暗。

    纪昙趴在苏辞镜怀里睡着了,苏辞镜下巴抵着纪昙细软的卷发也闭上了眼睛。

    苏辞镜半个月几乎是不眠不休跟燕琛谈下了七个亿的单子,很久没好好陪过纪昙,也没好好跟纪昙亲密。

    好容易事情告一段落,苏辞镜得了空,尽管是白天他也是没忍住。

    连日的工作疲惫再和纪昙亲密中荡然无存,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下来。

    苏辞镜一觉醒来已经到下午,怀里的温度消失,苏辞镜睁开眼环视着房间。

    飘窗上的乐高也没了。

    苏辞镜看了眼手机,除了工作邮件,没有来电。

    苏辞镜处完工作邮件,又打了几个电话,开始做家务。

    不出意料,苏辞镜在客厅看到了坐在地毯上拼乐高的纪昙。

    苏辞镜走过去,拉了拉纪昙的领口,泛红的锁骨彰显着苏辞镜的疯狂和缠腻。

    苏辞镜喜欢得摸了摸,“床单被罩我换了,摆放乐高的橱柜我擦了,宝宝的衣服是要干洗还是机洗?”

    纪昙看他一眼,“手洗。”

    苏辞镜弯起唇角,“好,我一会儿手洗。”

    苏辞镜坐在纪昙身后揽着他,时不时给纪昙递乐高颗粒。

    纪昙拼的是十厘米高的玩偶小屋,就差半扇屋顶。

    苏辞镜陪着纪昙拼了半个小时,会发光的玩偶小屋就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纪昙清透的琥珀眸漾开笑,暖色的眸光宛若沁甜的饴糖。

    纪昙朝后倒在苏辞镜怀里,漂亮的眉眼不禁蕴起骄矜的得意,“我拼好了。”

    苏辞镜环着纪昙温软的身体,贴了贴纪昙的眉心熟练地夸赞道:“宝宝好棒,可以送给我吗?”

    纪昙点点头,扬起脸亲了下苏辞镜唇角。

    苏辞镜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扼住纪昙的手腕,躁动地翻了个身压住纪昙的腿。

    纪昙无知无觉,耳尖动了动,“洗衣机的声音,是不是衣服洗好了,我去看看。”

    纪昙从苏辞镜身下钻了出去。

    苏辞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袍,无奈伸手拢了拢。

    苏辞镜所有家务都做得井井有条,询问纪昙衣服如何洗纯粹是都纪昙说话,实际上他早就把衣服分门别类放好了,该干洗干洗、该机洗机洗。

    至于他想手洗的,纪昙根本不让。

    安静两个小时的手机铃又开始响。

    苏辞镜看了眼来电显示,“燕总?”

    “今晚的宴会能去吗?”燕琛本来就不抱希望,纪昙何止用难哄形容。

    那脾气比火星子强不了多少。

    不点有时候也会炸。

    自然,他这个做上司的,无权管辖下属的私事。

    苏辞镜唇角还留着纪昙印下的湿润馨香,苏辞镜太贪恋纪昙的主动与亲近,这仅仅陪伴纪昙一会儿就可以得到的。

    “抱歉燕总。”苏辞镜微微愧疚道:“我恐怕…”

    燕琛了然,“没关系,上次我答应过你,谈下星禾的单子就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

    “苏辞镜!”含怒的少年音突兀地插入。

    电话两头不约而同噤声。

    纪昙手里拿着本应该干洗偏偏被苏辞镜放进洗衣机的衬衫,不高兴地看过来。

    苏辞镜眉心跳了跳,“团团,我可以解释…”

    “滚!”纪昙把手里洗烂的衬衫扔到苏辞镜头上,转身拐进卧室。

    苏辞镜默了默,把砸在脸上的还微微潮湿的衬衫拿下来,“燕总,我想我应该能参加晚上的宴会了。”

    燕琛罕见地失语,干巴巴道:“恭喜、不是,我是说好好准备。”

    燕琛挂断电话,侧头望了眼蔚蓝的天空,暗暗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谈恋爱呢?搞事业不好吗?

    起码商业上的尔虞我诈不会当面让你滚。

    还好,他走的是相亲的路子。

    自己找对象,一个人难免看走眼,多个人筛选总是要好点的。

    燕琛内线电话响起,“怎么?”

    徐秘道:“俞先生正在公司楼下想要约见。”

    燕琛意会道:“不见,让他离开。”

    徐秘继续道:“俞先生想进入谢氏晚宴去找燕董,问我要邀请函。”

    “行,我知道了,不用会。”

    燕琛想了想给燕翰山去了个电话。

    俞青旭本来是个直男,燕翰山无意中看到俞青旭的相貌觉得他很像自己的初恋,砸钱把人砸弯了。

    俞青旭父母很传统,接受不了俞青旭和男人在一起,给俞青旭安排了相亲,被燕翰山知道了。

    燕翰山正好玩腻了趁机和人分手。

    俞青旭不要燕翰山的分手费,非要见燕翰山一面。

    燕琛前不久忙星禾的合作不知道这件事,等了解清楚后已经被俞青旭缠上了。

    哭哭啼啼且纠缠不休的男人,燕琛见一面感觉太阳穴就要爆炸。

    燕琛不禁想到,这要是苏辞镜的男朋友,他估计不仅不会哭没准儿还会把别人打哭。

    怎么会有脾气这么不好的人。

    燕翰山回复也很果决。

    他自己会处。

    燕琛看见这几个字,收起手机,去为晚上谢氏的庆功宴做准备。

    燕氏和谢氏一直都是合作关系。

    但是燕琛自己创办的遇冶和谢氏名下的子公司存在竞品。

    遇冶和星禾合作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行业的龙头荣诺被谢京鸢抢先达成了合作。

    今晚就是谢氏和荣诺的庆功宴,燕琛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就不得不去,否则就要答应谢京鸢几乎对遇冶没什么利益的合同案。

    八点,燕琛携带苏辞镜入了会场。

    苏辞镜对自己的任务很明确,端起杯酒就朝着荣诺的高管走去。

    燕琛过来就是给苏辞镜撑场面,然后当个老老实实不说话的木头,以免把合作搞砸。

    “燕总,听闻你创办的小公司和星禾达成合作,实力不可小觑啊。”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总敬了燕琛一杯酒,感叹道:“燕总背靠燕氏这棵大树,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总要给我们这些小虾米留点儿活路嘛。”

    燕琛认出眼前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老总是谁,遇冶的竞争对手。

    星禾的合作就是从他们手里抢到的。

    “孙总要是没有被营销反噬,专心提高产品质量这次恐怕跟星禾合作的就是孙总了。”燕琛居高临下地碰了碰杯,“可惜,这些我都做到了,所以星禾选择了我。”

    孙总:……

    好不要脸。

    燕琛不都靠的燕氏,否则星禾会选择跟他们排名差十几位的遇冶?

    孙总被燕琛噎了一肚子气,猛地灌干净了酒。

    侍应生适时端着空托盘过来,提供客人放置或者换酒。

    孙总放下酒杯离开,燕琛慢慢呷了口,望见侍应生过分熟悉的脸呛咳住。

    纪昙没等到另一位客人放下酒杯,余光扫过视线齐平容量富余的淡黄色酒液,有眼力见儿地离开。

    燕琛早已撇开头,当做没有看见纪昙。

    燕琛那点面对和自己比拼落败孙总骄傲自满心悉数破灭,默默无闻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准备待到宴会结束。

    纪昙根本没和苏辞镜的老板说过几句话,也不怎么认识他,哪里知道自己给燕琛造成这么大的心阴影。

    纪昙长得好,设计优越的黑白侍应生制服显得他腰细腿长,事实上谢氏庆功宴上的侍应生选的外行都不会太差,礼仪礼表都有过训练。

    起码不会鬼鬼祟祟地转来转去。

    纪昙往游走在客人中间、脚步凌乱的男侍应生多看了眼。

    “文森,有个侍应生奇奇怪怪的,他现在在A区。”

    “行,我知道了,我派人去看。有可疑人员,奖金五千。”

    纪昙“嗯”了声,掐断通讯。

    在A区角落的燕琛看着纪昙迈着步子朝C区走去收回视线,目光散开在全会场,想要找苏辞镜询问他和荣诺的高管谈得怎么样。

    苏辞镜办事能力他是放心的,不过荣诺有个男女通吃的三代,是赵家孙辈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被赵家放在不太重要的职位上当个混子。

    荣诺合作跟他向来没关系,奈何这个纨绔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哪里都想掺一脚。

    其实就是扯着荣诺大旗想占人便宜,手段下作且低劣。

    苏辞镜是被他最近盯上的七八个人其中之一。

    燕琛琢磨了下,苏辞镜柔道黑腰带应该吃不了亏,赵家那个顶到头也是占点嘴上便宜,不敢得罪燕家。

    十分钟后,燕琛看到苏辞镜脸上的指痕语气凉了下,“赵浩匀?”

    燕家和赵家本来就小摩擦不断。

    燕琛并不觉得赵浩匀堂而皇之扇苏辞镜的脸未尝没有试探燕家的意思。

    这口气燕家要是咽下,以后和燕氏有关的合作不如拱手让给赵家。

    “不是。”苏辞镜神色讪讪,抬手摸了下有些肿烫的侧脸,“是纪昙。”

    苏辞镜解释了下,“赵浩匀装作喝醉酒往我胳膊上搭,被团团看到了。”

    “一人一巴掌。”

    燕琛就知道苏辞镜这个小男友脾气坏得厉害。

    燕琛犹豫地后退了步,和苏辞镜拉开距离,“他怎么在这儿?”

    苏辞镜详细地描述了下前因后果,“他的专业是园林设计,跟着老师过来参观谢宅花园,举办宴会的人看团团条件比较好留他做侍应生,让他赚点外快。”

    且不说遇冶创业初期是他和苏辞镜共同办起来的,尽管苏辞镜中间离开两年,燕琛也不能否认苏辞镜的功劳。

    苏辞镜拿着遇冶不少的股份,苏秘书是遇冶的苏秘书,也是遇冶的苏总。

    抛却合伙人这个身份,哪怕是同学情谊,燕琛都不会放任不管。

    “没事儿,赵家也该管管赵浩匀了。”燕琛将这件事揽了过去。

    苏辞镜固然能处,未必比起燕琛身为燕家继承人这个身份处起来容易。

    燕琛顿了下,“这次要哄几天?一个星期后还要出差。”

    燕琛不想谈合作期间口齿伶俐的苏辞镜跟他请假飞回原城市把人哄好再飞回来。

    一个晚上,他差点把苏辞镜建立的良好合作基础谈崩。

    苏辞镜也不敢打包票。

    两个人不约而同再次沉默下来。

    燕琛突然有个想法,“你可以带他一起出差……”

    “啊,对不起,对不起…”燕琛西装上晕染蔓延的酒渍打断了燕琛未说完的话。

    燕琛阻止眼前笨手笨脚的侍应生给他擦西装上的红酒,看清把酒撒在他身上的人时拧起眉心。

    俞青旭。

    “燕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俞青旭慌乱地道着歉,“我只是看你在这边想过来找你。”

    说得暧昧不清的。

    带人赶过来抓纪昙口中可疑分子的文森愣了下,询问确认道:“燕总,这位您认识是吗?”

    燕琛眉心紧蹙,“他是侍应生?”

    文森不确定俞青旭是否认识燕琛,留有余地道:“这位先生忘记带邀请函,而且我们服务人员的名单上并没有这位先生的名字。”

    燕琛挥手,“那就把人带出去。”

    文森松了口气,不认识就好办了,交代道:“把人带走,然后留下两个人处燕总身上的酒渍。”

    留下来的是纪昙和纪昙同专业的小男生。

    纪昙抽出马甲上襟装饰用的手帕重新展开叠上,伸手托起燕琛湿透的手腕,用手帕去吸他袖口的酒渍。

    纪昙指尖又软又烫,猛地贴到燕琛沁凉的腕内,巨大的温差使燕琛抖了抖。

    “团团,我来吧。”苏辞镜接过纪昙手里吸酒水的帕子,连同扶住燕琛的小臂。

    纪昙疑惑抬头。

    各司其职这个道纪昙还是懂的,他没觉得苏辞镜是参加宴会客人,而自己是服务宴会的侍应生,就如何如何了。

    同样,他不需要苏辞镜作为男朋友代替自己工作。

    服务每位客人是他自己今天的工作。

    纪昙没放手。

    燕琛却是误会了,条件反射横挡住自己的脸。

    纪昙:……

    苏辞镜:……

    燕琛:……

    几秒的三人对峙十分漫长,终究是燕琛打破局面。

    燕琛尴尬地放下胳膊,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从纪昙掌心抽出手帕,“我可以自己来。”

    第28章 一棹碧涛春水路 暴脾气黏人精×工作狂……

    燕琛和苏辞镜都喝了酒, 纪昙没喝于是开车带苏辞镜,顺便送了燕琛。

    车里的暖气很热,烘得人酒气上头。

    纪昙换下显身材的侍应生黑白三式制服, 宽大的卫衣将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纪昙烦躁地推开红灯间隙过来黏腻的苏辞镜,面色不善。

    将近两分钟的红灯, 副驾驶的苏辞镜越过半个身位, 手指板着纪昙的小脸儿, 和他交换了一个短暂的亲吻。

    纪昙偏偏头, 苏辞镜吃不到纪昙口腔的津液, 顺势细细密密地亲他软嫩的脸颊。

    还有往纤白雪颈蔓延的趋势。

    纪昙没有在车里的爱好, 何况后座还有第三个人,苏辞镜的老板。

    纪昙眼尾泛红躲了躲, 冷声道:“苏辞镜,你要是不想在车上老老实实待着,就滚下去。”

    迷蒙的酒意覆袭苏辞镜的大脑。

    苏辞镜含舔着纪昙的喉结,手掌从纪昙下摆钻了进去轻轻抚弄,嗓音醉哑,“再亲最后一口。”

    纪昙蹙了蹙眉心, 苏辞镜借机重新嘬咬住纪昙软糯的唇肉吮了又吮。

    纪昙余光瞥见十字路口高悬的红灯开始倒数秒数,气息不稳地推开堪堪压在自己身上的苏辞镜, “绿灯了。”

    苏辞镜坐回原位, 片刻不舍地把手搭在纪昙腿上摩挲。

    纪昙没打掉苏辞镜作祟的手, 省得他更过分。

    纪昙抿了抿染上淡淡酒精的唇瓣,脸色愈加冷凝, 要是赶上查酒驾的就有得乐了,正好车上三个人一起酒驾入刑。

    纪昙开车到下个路口前,把副驾驶的苏辞镜撵到后座, 没人打扰,纪昙开车速度明显快起来。

    燕琛自从上车醉意上涌的头就开始晕。

    苏辞镜和纪昙亲昵行为被靠背挡住大半,不妨碍琐碎的声响传递过来。

    纪昙哪里是脾气不好,他就是脾气太好。

    苏辞镜耍酒疯要亲他,纪昙就皱眉不高兴地让他亲。

    顺着苏辞镜过分的举动,乖得不行。

    燕琛掠过纪昙雪白侧颈一连串鲜艳的吻痕,荼蘼艳俗宛若枝头争睛的梅花,头晕得更加厉害。

    “你住哪儿?”

    燕琛按了按神经绷痛的额角,抬眼望见纪昙在后视镜凝睇的视线,才知道纪昙是在问他。

    燕琛移开落在纪昙细颈的目光,飘向窗外。

    这是哪里?

    “湖蓝苑…嗯…景晨华庭,”燕琛不确定纪昙行驶在哪条路上,因此也不确定他说的地方哪个更近、不会麻烦到纪昙,“…世茂。”

    纪昙短短几秒就在燕琛嘴里听到三个地方,又往后看了眼判定到,燕琛醉得神志不清了。

    燕琛察觉到纪昙越来越不耐烦的视线,放弃道:“明天我要和苏秘书一起去悦澜见荣诺的人,你随便把我放到哪里吧。”

    纪昙径直开车回家。

    纪昙停车下来在半梦不醒的苏辞镜那侧踢了脚,“滚下来。”

    快睡着的苏辞镜笨手笨脚地打开车门,看到车外一脸冷色的纪昙,眼角醴红的小痣就漾起讨好的笑意,“乖宝宝。”

    苏辞镜伸手去拉纪昙,纪昙双手插在卫衣兜里嫌弃地避开苏辞镜,唇线下撇,“自己走回去。”

    苏辞镜踉踉跄跄下了车,脚步虚浮地跟在纪昙身后。

    另一侧的燕琛下车后被外面的冷风吹了吹倒是清醒不少。

    他没来过这里。

    纪昙和苏辞镜驾轻就熟的路线,让他浅浅判断出这里是苏辞镜的家。

    纪昙的意思是让他今天住在苏辞镜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明早要和苏辞镜一起谈生意让纪昙下的决定。

    “跟上来,你能自己走吗?”显然怕麻烦的纪昙没有给神志不清的男朋友老板更多选择权。

    燕琛掐着眉心点点头。

    纪昙大步往前走,丝毫不顾忌身后两个跌跌撞撞的醉鬼。

    苏辞镜的房子在十三楼,比较好的楼层,电梯上行不用花费太多时间。

    纪昙打开门,让燕琛进去。

    燕琛司机请假,半夜两点再折腾谁都不合适,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苏辞镜这里住一晚。

    “我住哪儿?”燕琛慢慢走到客厅的沙发处,把手搭了上去。

    苏辞镜的房子是个大平层,总归是没燕琛的别墅宽敞。

    燕琛掠过纪昙迄今为止都是不高兴的表情,琢磨着纪昙让他睡沙发也是可以的。

    纪昙不至于那么过分,甚至好心地给了燕琛一间卧室,“你和苏辞镜住一间房。”

    燕琛犹豫道:“还不如让我睡沙发。”

    他接受不了房间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最后一个走进房子的苏辞镜被门口地毯绊了下,没什么形象地跪摔在地上,巨大的响声将燕琛的拒绝湮没。

    纪昙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苏辞镜疼到茫然的脸。

    苏辞镜被酒精整得昏昏沉沉的脑子,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哪里,看了眼自己屈膝跪地的姿势,又看了眼面前抱臂的纪昙,幸福期待地扬唇,“宝宝,终于到了我跟你求婚那一步了吗?”

    纪昙没忍住被醉酒无厘头的苏辞镜逗乐了下,明媚的阳光碎碎洒进纪昙清透的眸子,浮动着浅浅金色,破开一路心情不佳的阴霾。

    醉酒的苏辞镜情绪表达更加直白,纪昙姣好漂亮脸颊长久地吸附住苏辞镜的目光,让他看愣了瞬,喜欢道:“漂亮宝宝。”

    苏辞镜抱住纪昙双腿,闷声开口,“我想和宝宝一起睡。”

    纪昙的笑容昙花一现,刹那间的美丽转瞬即逝。

    纪昙收敛唇边的弧度,不留情地踢开借酒装疯的苏辞镜,“滚,喝多了你还挑三拣四。”

    纪昙跨过苏辞镜,往燕琛那里走了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燕琛没敢挑衅对醉酒深恶痛绝的纪昙神经,“没说什么。”

    纪昙奇怪地看了燕琛一眼,他刚才是真的没听清,不过既然燕琛闭口不提,他也就不再追问。

    苏辞镜扶着墙壁站起来,纠缠着搂揽纪昙的腰,低头一个一个吻落在纪昙脸上。

    轻盈、温热、潮湿。

    纪昙耐心告罄,“苏辞镜,你非要惹我生气吗?”

    摩挲纪昙后腰的苏辞镜愣了下,智渐渐回归,贴在纪昙眼尾吸吮的薄唇也停下来。

    “对不起,我太过火了。”苏辞镜冷静下来,歉疚道:“别生气。”

    “宝宝,好好休息。”苏辞镜最后捱了捱纪昙的唇瓣,松开手禁锢纪昙腰肢的手臂,“我今天晚上肯定不再打扰你。”

    纪昙打量着苏辞镜,似乎在确认苏辞镜话里的真假。

    苏辞镜扶着墙朝着客卧走,燕琛只好跟了上去。

    纪昙见客卧的门关上,才拐回卧室。

    纪昙不是非要苏辞镜和燕琛睡一间房,不过除了两间卧室,其他的房间都被改了没法住人。

    他又不想和醉酒的苏辞镜睡在一起。

    只能这样安排。

    总不能让苏辞镜老板睡沙发。

    燕琛现在宁愿睡沙发,他不习惯房间里有其他人,遑论床上。

    苏辞镜和荣诺高管来来往往,醉得有些狠,倒在床上就睡了。

    燕琛没苏辞镜醉得那么厉害,但也是有困意,抱了床被子在地板上凑合。

    难怪纪昙每天生气,苏辞镜跟长在纪昙身上似的,赶不走的烦腻。

    纪昙多大?

    好像还在上学。

    宽松的卫衣穿着衬得雪白的小脸儿更小了,像刚成年。

    两边唇角微微鼓着,含着两颗小珍珠似的,软肉娇嫩明媚漂亮。

    这样的年纪是不耐烦忄青事的,外面有太多的东西吸引他们的精力。

    苏辞镜忙于工作,很少陪伴纪昙,每每见了就缠贴上去。

    这样养小男友,吵吵闹闹肯定避免不了的。

    燕琛酒气熏过的脑子掠过乱七八糟的思绪,很快开始浅眠。

    苏辞镜很在乎纪昙,却养不好。

    燕琛迷迷糊糊想到,他应该帮帮苏辞镜,帮苏辞镜哄着纪昙,这样他以后绝对不会遇到苏辞镜请假去哄纪昙的情况,留他一个人干巴巴面对合作方。

    比如今天,苏辞镜真的不依不饶,一个星期后的出差肯定是他自己去。

    燕琛被这个可怕的梦境惊醒,转头扫过床榻,本应该在上面熟睡的苏辞镜却不见了踪影。

    别真是折腾纪昙去了。

    别说一个星期,半个月都哄不好了。

    燕琛脑子凉了下,起身朝房间外走去。

    主卧和客卧隔得不是很远,燕琛看了眼走廊的时钟。

    四点半。

    主卧门微敞着,门口留着半只拖鞋。

    显然不是主人忘记关紧房门,而是不速之客进来得匆忙又急切。

    细细的啜泣声灵灵巧巧地穿过暗黑朦胧的卧室撩过燕琛耳畔。

    “苏…辞镜,我不…要,呜…”纪昙破碎的哭声嫩嫩的,含着水儿,碰一碰就出来更多。

    苏辞镜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感知不到疼痛,层层叠叠的忄夬感一潮一潮席卷大脑皮层,带来最深刻最欲罢不能的刺激。

    “宝宝不怕,快好了。”窸窸窣窣的皮肤摩擦,犹如火星点燃房间的氛围,苏辞镜失控的嗓音染上勾人心弦的暧昧,“宝宝乖。”

    纪昙的哭声低泣下去,似乎是苏辞镜给出时间让娇气的纪昙缓了缓。

    “宝宝亲我,一会儿就不疼了。”苏辞镜吞吃着纪昙的舌尖,抚着他沾着薄汗的雪白纤背。

    纪昙溃散的智让他只能听从苏辞镜的指令。

    纪昙细软的胳膊圈住苏辞镜的脖颈,仰起湿润润的小脸儿贴上去,含糊不清道:“哥、哥哥亲亲。”

    苏辞镜握着纪昙腰侧的左手差点给纪昙透白的皮肤掐出指痕。

    好乖,好乖。

    苏辞镜动作愈加失控,抚着纪昙薄背的右手顺着纪昙脊骨往上捏了捏纪昙的后颈,然后半捧住纪昙白嫩的小脸儿,“宝宝疼就咬我。”

    纪昙迷茫的琉璃眸闪过泪意,似乎察觉到危险想要往后退。

    已经来不及了。

    纪昙失手打翻床头的水杯,盛着热水的玻璃杯掉进床缝,散开的水蒸气扑了纪昙满脸。

    纪昙怔怔失神片刻,随即高亢的口申口今从红肿殷润的唇瓣中溢出来。

    苏辞镜安抚地亲吻纪昙侧脸,看了眼完完全全卡进床缝的水杯,轻声告知道:“宝宝,全进去了。”

    纪昙望着在床缝汩汩流淌热水的玻璃杯,又开始掉泪。

    “宝宝乖,我会好好收拾的。”苏辞镜覆住纪昙的手背往自己脸上贴,“再亲亲哥哥好不好?宝宝明天醒了,又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纪昙乖乖地去蹭苏辞镜的唇瓣,吸着鼻子哼唧。

    “可爱死了。”苏辞镜交缠着纪昙的唇齿,喜欢地揉着纪昙唇角的小珍珠。

    静默门外良久的燕琛手臂因长久维持一个动作,不循环的血液使得肌肉发僵。

    燕琛伸手替他们关上房门。

    甜腻、绵长、撒娇的哭声被阻断。

    被评价情商低的燕总难得眉心蹙敛。

    回来的时候不还生着气呢嘛?

    怎么又开始叫哥哥。

    变脸好快,比甲方的心情还琢磨不定。

    是自己想错了?

    燕琛不解地回了客卧,重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苏辞镜的房子隔音是不是太差,绵密、娇缠的啜泣声在他脑子响了一晚上。

    燕琛睡眠需要的时间少,昨晚那么费心费神,六点半就醒了。

    燕琛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回旋的思绪让他意识到他昨晚睡在苏辞镜家里。

    客卧是有厕所的。

    燕琛抽了几张纸巾进去。

    等燕琛收拾好自己出来后,苏辞镜已经换好不出挑、不落俗的西装做完了早餐。

    燕琛扫过苏辞镜端到餐桌上三碗蔬菜粥,落了座。

    苏辞镜颔了颔首,“做得有些简单。”

    燕琛不介意吃什么,何况是在下属家蹭饭,“我都可以。”

    “那就好,我去叫团团吃饭。”苏辞镜解开围裙转步朝主卧走去。

    纪昙是被苏辞镜抱出来的,睡衣妥帖地包裹着纪昙的皮肉,一丝多余的痕迹都没露。

    “吃点东西,不然胃会难受。”苏辞镜把纪昙抱在腿上,“我喂宝宝,吃几口再回去睡,嗯?”

    纪昙薄薄的眼皮泛着湿红,神情倦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自己吃。”声音也是哑的,纪昙推着苏辞镜的肩膀,“放我下来。”

    苏辞镜只好放纪昙坐在自己旁边。

    纪昙落座时轻轻拧了拧眉心,苏辞镜按在纪昙后腰的手见状往下移了移,“还是我抱着团团吃饭,好不好?”

    “啪。”

    纪昙用力打掉苏辞镜的手,蕴红眼尾飞过去,“滚,别碰我。”

    苏辞镜将青菜粥推到纪昙面前,从善如流改口,“好,我不碰,宝宝自己吃。”

    纪昙慢吞吞吃着青菜粥。

    燕琛多看了眼满脸不高兴的纪昙,以及时刻关注纪昙的苏辞镜。

    他哪里情商低。

    起码他知道,男人哄人哄着哄着往床上带,多半是越哄越糟。

    怪不得苏辞镜每次哄纪昙都要哄很久。

    他没有想错。

    苏辞镜再惹纪昙生气,是需要他的指导和帮助的。

    “怎么不吃了?”苏辞镜询问着吃了几口就开始拿勺子搅粥的纪昙。

    纪昙闷声发脾气,“里面没有肉了,不想吃。”

    苏辞镜没往青菜粥放很多鸡胸肉,闻言挑了挑自己碗里的肉粒放进纪昙碗里。

    纪昙还是不动。

    燕琛默默把自己碗里的肉粒也挑给纪昙。

    燕琛顶着两个人探究的视线,迟疑解释:“我还没吃过,干净的。”

    “团团他…”苏辞镜不知道怎么跟燕琛解释纪昙不是想吃青菜粥的肉粒,而是作一作发发小脾气,耐心地多哄一会儿就没事了。

    苏辞镜只能截住话头,“谢谢燕总。”

    承蒙苏辞镜和燕琛的贡献,纪昙瞧着快溢出碗满满的肉粒觉得很恶心,更想不吃了。

    “再吃最后一口。”苏辞镜端起纪昙的碗,舀起一小勺喂他,商量道:“一点点。”

    纪昙漂亮的眸子都是抗拒,扭过头紧闭着嘴巴。

    椅脚在地板划出轻微的摩擦响动。

    专心哄人以及专心不吃饭的两人都没察觉燕琛离开餐桌去了厨房。

    燕琛花三十秒冲了杯蜂蜜柚子水,出来放在纪昙手边,高耸的眉骨微低,“甜的、不腻。”

    纪昙眼底露出点困惑。

    燕琛小幅度往纪昙那边推了推,“尝尝看。”

    “不吃粥喝这个好不好?”苏辞镜了解燕琛有随身携带不同种类糖块的习惯,避免醉酒后没有泡饮缓解头疼。

    燕琛饮食和作息都很健康,苏辞镜也不担心燕琛带来的东西纪昙不适合吃。

    苏辞镜重新把纪昙抱到腿上,端起还有些烫的水杯喂纪昙,“用舌尖抿一抿,不喜欢就不喝。”

    其实还没喝到嘴里,纪昙就闻到清香的柚子和醇甜蜂蜜充分混合后酸甜生津的味道。

    纪昙小小抿了口,蜂蜜柚子水还有些烫,纪昙喝得很慢,蹙紧的眉心却是慢慢舒展开。

    苏辞镜见纪昙喜欢,不紧不慢地喂着。

    到最后纪昙乖乖窝在苏辞镜怀里,双手捧着发烫的杯壁啜饮,喝到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乖宝宝。”

    苏辞镜屈起指骨拭去纪昙唇角的湿润,“好喝吗?”

    纪昙眨眨眼睛,慢慢朝苏辞镜点头,柔嫩的唇角稍稍翘起。

    燕琛眉心随之平直,坐下吃自己所剩无几的早餐粥。

    果然,他的情商并不低。

    下属需要花一个星期哄好的小男友,他很快就能哄好。

    小朋友喝上小甜水就乖了。

    纪昙现在就很乖,还会笑。

    苏辞镜一周后肯定能和自己出差,实在不行,苏辞镜可以把他的男朋友带上,他可以帮忙哄,苏辞镜只需要谈公司合作就可以了。

    苏辞镜和燕琛在早上没有多留很久。

    正如燕琛所说,他们和荣诺约在悦澜。

    “不会很晚。”苏辞镜对纪昙承诺道:“晚饭前就会回来。”

    纪昙点点头。

    苏辞镜抱了抱纪昙才拿起公文包离开。

    纪昙回卧室继续补觉。

    “燕琛也太卷了,作为人类,他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他不困吗?”523不敢置信,“你每天睡九个小时都嫌不够。”

    纪昙纠正,“我睡九个小时是周日对周一到周五睡觉不足五个小时的补偿。”

    他每天敲代码也没有很清闲。

    523反问:“燕琛怎么就不需要补偿睡眠?”

    纪昙肉眼可见沉默。

    “你黏着苏辞镜不让他工作,从而不让燕琛工作卷到没时间谈恋爱这个方法并不奏效。”523感慨道:“能被下属影响的上司,凤毛麟角。”

    纪昙本来也没这个意思。

    同样都是工作狂,他只是想让燕琛看看和他同属性的下级还有不一样的生活。

    如果燕琛被吸引想要个温柔乡,想谈个恋爱最好不过。

    如果不能,就走另一条路子。

    谢京鸢,燕琛的死对头。

    实在改变不了工作狂这个属性,在商场上一边工作竞争一边谈恋爱也挺好。

    “你确定燕琛和谢京鸢会在竞争中谈恋爱,而不是会在竞争中大打出手?”523幽幽道。

    纪昙挺确定的,“…谢京鸢挺喜欢燕琛的。”

    523抓住纪昙语气可疑的停顿,“你自己都没底气。”

    “只是谢京鸢人物设定上写过,他喜欢贤妻良母,对应燕琛应该是贤夫良父。”纪昙顿了顿,“虽然燕琛不像,但是谢京鸢就觉得燕琛是。”

    523欲言又止,止欲又言。

    纪昙翻了个身睡到中午才起来。

    “又去兼职?”523问。

    纪昙换好衣服,拉低帽檐点点头。

    纪昙兼职的工作种类很多,每份工作不尽相同,涉及各行各业。

    纪昙作为奶茶质量检查员,下午查了三家奶茶店,拿着最后一家店做的奶茶压马路,拐角的暗巷处被醉鬼撞了下。

    “抱歉,你没事吧?”撞人的酒鬼语气挺有礼貌,“我手机没电了,能麻烦你帮我的秘书打个电话吗?”

    纪昙酸痛的腰椎还没缓过来,被这么剧烈地撞到,冷不防倒吸口凉气,腰眼麻到颤抖。

    燕琛连忙搂住纪昙瘫软的腰身,不是非常清醒道:“纪昙?”

    纪昙看清了扑在自己身上的燕琛,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点点头,伸手推开他,“我没事儿。”

    燕琛最近这几次见到纪昙都是穿着卫衣的模样。

    次次冷着脸。

    青春的卫衣压着纪昙的年纪,冷脸于是也就变成情趣,更想让人把他抱在腿上,钻进他的卫衣帽子轻声细语哄他。

    看他冷淡的小脸儿露出微微的羞涩,露出可爱的、甜蜜的不一样的神情。

    燕琛被推开,炽热的掌心还残存着纪昙腰肢细软的手感,让他头昏脑涨。

    “不好意思又喝多了。”燕琛低眉道歉,可能是昏聩神经激发他的表达欲,也可能是觉得错不在自己,“谢京鸢这次也在。”

    燕琛明知道纪昙根本不认识谢京鸢,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地埋怨道:“我不想喝的,他老是灌我。”

    523冒头,“哦吼!”

    准备给苏辞镜打电话带走醉酒燕琛的纪昙重新把手机放了回去。

    523警惕道:“你也想到了对不对?醉酒捡尸。”

    纪昙否认,“我没有。”

    投资方不让任务者干这种事。

    但是剧情线安排的可跟纪昙无关。

    “你从这里待着,我去找苏辞镜。”纪昙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醉鬼燕琛。

    燕琛醉了不是傻了,直觉还在。

    燕琛脚步踉跄地拽住纪昙胳膊,沉沉的脑袋落在纪昙颈窝,“能扶我一下吗?我感觉有点难受。”

    纪昙掌心抵住燕琛的头,皱眉,“你昨天还能走的。”

    怎么现在站着都不行了。

    燕琛的脑子听不进去任何声音,身体里还隐隐有把火在烧。

    燕琛不清楚谢京鸢是不是为了抢自己的合同案,让自己喝了假酒,他现在晕得厉害。

    燕琛压在纪昙肩膀上装死。

    纪昙不耐烦道:“不是你让我找苏辞镜,你趴在我身上,我现在怎么找?”

    纪昙语气很冲。

    燕琛被纪昙不善语气扯拽住几根神经,拉回些智,机敏地摇摇晃晃站直了身体。

    燕琛艰难地扶住墙,打量着纪昙耐心告罄的小脸儿,小心翼翼道:“你别生气,我可以自己站着。”

    燕琛说完就顺着墙滑了下去,仍旧嘴硬道:“你别生气,我能自己站起来。”

    纪昙冷眼看着燕琛努力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还试图扒墙站起来,烦躁地俯下身扶住燕琛的胳膊。

    第29章 一棹碧涛春水路 暴脾气黏人精×工作狂……

    纪昙一边扶着燕琛一边警告他, “不要全压在我身上。”

    燕琛听进去了,努力控制身体不打摆子,少给纪昙添麻烦。

    纪昙很难扶着比他高一个头的燕琛走多远。

    附近有个倒闭的空店铺, 纪昙让燕琛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等他通知苏辞镜过来。

    早秋的晚风不是很冷,燕琛坐在下两节的台阶, 不知怎地越吹越燥。

    纪昙往上坐了两节, 掏出手机给苏辞镜打电话。

    苏辞镜手机常年不关, 接通也很快。

    “怎么了?”苏辞镜气音压得很低。

    纪昙敏感地问道:“在工作?”

    苏辞镜“嗯”了声, 似乎掌心还拢着收音, 静谧的只有苏辞镜浅浅呼吸传来。

    “你现在在哪儿?”不是要和燕琛去悦澜跟荣诺谈合作, 怎么没和燕琛在一块。

    纪昙掠过比自己低两个台阶的燕琛,两个台阶似乎无处舒展地安放燕总的大长腿, 别扭地动来动去。

    一直在调整自己坐姿的燕琛听见纪昙的询问转过了身。

    燕琛转动幅度太大导致身体失衡,下意识握住纪昙的小腿,连忙道:“我在这儿。”

    纪昙挣了挣燕琛桎梏在小腿上的炽热手掌,没挣脱,燕琛好像晕得更厉害,不由自主把头靠在纪昙的膝盖上。

    苏辞镜也听到了燕琛的声音, “燕总在你旁边?”

    纪昙也“嗯”了声,“他喝醉了, 让我给你打电话。”

    苏辞镜追问, “你们现在在哪儿?”

    纪昙环顾周围报了几个显眼的标志, 还顺手给苏辞镜发了个定位。

    “团团,你抬头看看旁边是不是有家酒店?那是燕总家里的产业, 你带他过去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这边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处完。”苏辞镜事无巨细地交代道。

    纪昙皱眉看了眼远处金光闪闪的五星级酒店,又看了眼不停地交换双腿姿势的燕琛,语气不善, “他醉得太厉害了,我弄不动他。”

    “那团团自己去,外面很冷酒店暖和些,不要冻到自己。”苏辞镜丝毫没把老板的命当命的意思,“定个高层临街的,在房间里面看他几眼,不要让他随便被人带走就可以了。”

    “宝宝抱歉,你照顾好自己,不用太管他,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纪昙隐约听到苏辞镜那边传来破门声以及男人的哭泣声,没再多说什么,挂掉了电话。

    纪昙一动,燕琛就察觉到了,摇摇晃晃抬起头,“你要去哪儿?可以带上我嘛。”

    不太可以。

    “你往上坐坐。”腿伸不开就非要憋屈地坐在最下面的台阶,纪昙不耐烦道:“你知道难受,就不知道动动吗?”

    都快拧成麻花了。

    燕琛觑着纪昙的脸色,慢腾腾地往上移了一个台阶,一双大长腿跨过三个台阶终于得到舒展,略微的地位正好和纪昙齐平。

    “你很冷吗?”燕琛昏昏沉沉看着纪昙戴上卫衣帽子拉紧抽绳,又将双手缩到袖子里,诚恳道:“我可以抱着你帮你取暖,当然我现在有点晕,你可以小小地扶我一下…”

    纪昙眼刀飞过去,言简意赅,“滚!”

    燕琛坚强地抱住自己,挣扎着不让自己在冷风中摔倒在地头磕在台阶上。

    纪昙眼看着燕琛晃着晃着就倚在自己身上,安静像是做了坏事但保持沉默的金毛,烦躁地吸了两口奶茶。

    “能给我喝一口吗?”燕琛意识溃散到不知道自己完全贴在纪昙身上,以为自己只是偷偷地坐近了些,悄悄地借用了点纪昙的力气,且没人发现。

    燕琛口干得厉害,身体里的火气也越烧越热,好像要把他这个人烧到挤不出一点水儿,商量道:“就一口。”

    纪昙不想听醉酒的燕琛絮絮,径直把手里还有大半的奶茶塞进燕琛手里,“闭嘴。”

    燕琛大口吞吸着凉透的奶茶,燃着火星子的喉管和肺腑短暂得到缓解。

    纪昙不是很想管燕琛,然而苏辞镜让他把燕琛扔到这里不管也不是很现实。

    于是纪昙一边不耐烦一边在冷风中等着苏辞镜过来接人。

    纪昙给自己剥了个棒棒糖。

    甜食增加身体热量。

    燕琛喝完奶茶,不聚焦的深眸盯着纪昙轻轻蠕动的殷润唇肉,像是嘬吸着什么美味,细碎的水声不打招呼地钻进燕琛脑海深处勾动着不太灵敏的神经。

    燕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能给我吃一口吗?”

    “不能。”纪昙直接拒绝道:“就这一根。”

    燕琛喝醉事多但不胡搅蛮缠,干巴巴“哦”着。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凄凉。

    纪昙当做没听见,并没有施恩地掏挎包里第二根棒棒糖。

    “呦,燕总也在。”轻挑的男声从纪昙头顶掠过。

    纪昙抬头扫过吊儿郎当的来人,狭长绯红的眼眸透着酒色的迷离。

    纪昙脸色掉到谷底,又来一个。

    燕琛本来就难受,看见酒席上灌他假酒的谢京鸢就更难受,不想见人地把脸转了个方向,埋在纪昙肩窝当鸵鸟装死。

    纪昙没推开燕琛,跟醉酒的人讲本身就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燕琛不太过分,纪昙就当燕琛不存在。

    谢京鸢似乎也被酒精灌得神经兴奋,不依不饶道:“燕总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我?背着我约荣诺的人,我不过让你多喝了几杯就结仇了?不至于吧,燕总,这事是你做得不地道。”

    谢京鸢也坐了下来。

    坐在纪昙的另一边。

    燕琛主打消极抵抗,冷暴力对待谢京鸢。

    燕琛很难和人有正常的沟通,可能是语言发育期时父母在闹离婚,双方各玩各的没人顾暇他,语言系统没建立完善。

    当初两边闹得很厉害,佣人时时刻刻担心什么时候被解雇,没人上心燕琛。

    燕琛常常跑到别墅公共区域的小花园玩,里面有很多小朋友,不会讲话的燕琛显然是会被排斥的那个。

    燕琛因此越来越不爱说话,长大了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留下不想和人交流的毛病。

    燕琛现在不想会谢京鸢,只是觉得自己嘴笨,而且自己又喝了酒,肯定吵不过他,白白落了下风。

    谢京鸢见燕琛不他,自觉没趣,开始和纪昙说话。

    “我见过你,你是苏辞镜的男朋友。”谢京鸢长眸微眯,“你知道你男朋友现在在干什么吗?”

    纪昙嘴里含着棒棒糖,软腮鼓起,眼风都没给谢京鸢。

    谢京鸢好奇地戳了戳,纪昙脸颊又软又嫩,下面的棒棒糖却是硬硬的。

    很奇妙的触感。

    纪昙扭头瞪了过去,舌头勾着棒棒糖划到口腔另一边。

    谢京鸢丝毫不觉得自己举动过分,显然他自己现在也意识不到。

    “他现在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谢京鸢拽了拽纪昙的胳膊,满脸都是“你快问我他跟哪个男人在一起。”

    纪昙没心情问,也没有那个好奇心。

    谢京鸢表达欲旺盛,纪昙不问,他都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你认识俞青旭吗?苏辞镜从酒桌上中途离开,就是去他那里了。”

    谢京鸢大概今天时运不济,无论他怎么口舌生花,在两个不解风情且没有好奇心的人身上各种碰壁。

    纪昙不言不语地看着谢京鸢。

    谢京鸢有点恍惚地望着纪昙清浅冷润的琉璃眸,智丝丝缕缕抽剥,无知无觉道:“你好漂亮。”

    纪昙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

    纪昙无动于衷,一直装死的燕琛听了个真真切切。

    像调戏。

    燕琛顶着酒气晕开大红脸,为下属保驾护航,“你别碰他。”

    燕琛费力地扒开谢京鸢揪着纪昙卫衣袖子的手,老母鸡似地张开翅膀圈住纪昙,呵斥谢京鸢,“离他远点。”

    谢京鸢纠缠不休,手不停闲地拨了拨纪昙从卫衣帽子露出的小卷毛查户口般问道:“你会不会做饭,你会洗衣服吗?你愿不愿意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生孩子?”

    什么都跟什么啊?

    523都气笑了,“你给主角攻包办的死对头文学的死对头,确实,喜欢‘贤夫良父’这个人设立得很稳,但是让主角攻生孩子就太过分了吧。”

    “强人所难!”523幽幽道:“投资人不会投一大笔钱让消费者看一个男人十月怀胎的生产过程的。”

    纪昙从卫衣袖子露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摘掉嘴里的棒棒糖,“他喝醉了。”

    喝醉人的话也能信?

    否则苏辞镜不会指天誓地地保证不会打扰他,后半夜偷偷钻进房间非要拉着他来一次。

    “这些都不会啊。”谢京鸢宽容道:“没关系,好好当个富太太也可以,你有什么爱好吗?比如美美容、练练瑜伽、跳跳舞……”

    “闭嘴。”纪昙蹙眉将手里的棒棒糖塞进谢京鸢滔滔不绝的嘴里,耐心告罄。

    523幽幽插了句,“很久没见过这么纯正的死直男了。”

    “要是你设计的人物代码,记得删了。”523中肯道:“现在市场不吃这款。”

    谢京鸢口腔闯入温热黏腻的棒棒糖,就像是纪昙漂亮清透的眼睛流淌出来饴糖似的眸光,具象化地被他吞吃到嘴里。

    谢京鸢的呼吸一下子紧促起来,密密的糖汁覆着味蕾滑入咽喉。

    又香又甜。

    纪昙见谢京鸢闭嘴,没两下在包里翻出第二根,剥开糖纸吃起来。

    目睹全程的燕琛不流利的语言系统更加紊乱,“他吃你吃的棒棒糖,你不给我吃,你还有第二根。”

    燕琛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指责纪昙把自己吃过棒棒糖给了谢京鸢,还是指责纪昙最开始拒绝了他要吃棒棒糖的要求,还诓他只有一个。

    燕琛生气地控诉道:“你骗人。”

    纪昙烦都要烦死了。

    燕琛开始上手扒纪昙嘴里的棒棒糖,“我也要吃。”

    纪昙无可奈何张开了嘴。

    燕琛得到被纪昙舔过一圈的棒棒糖就急忙放进嘴里,泛着酒气的深邃眸子努力和抢占先机的谢京鸢对峙。

    即便这样燕琛仍旧不高兴道:“他吃的棒棒糖上面你的口水比我吃的这根多。”

    纪昙:……

    “放开我。”纪昙推开越凑越近的两个人,脾气不好道:“都离我远点。”

    纪昙抽身往上做了几个台阶,没有支撑的两个醉鬼不约而同摔到台阶上。

    523也有点受不了,“苏辞镜去哪儿了?他就这么忙?”

    纪昙舔了舔唇肉残留的糖渍,又拉了拉帽子,含混不清道:“谁知道。”

    苏辞镜现在确实是跟俞青旭在一起。

    准确来说是被燕翰山叫过去处俞青旭的事情。

    俞青旭之前的工作是个小职员,被燕翰山看中以后大肆追求,公司渐渐有不好的声音响起,俞青旭因此辞了职。

    他现在的工作是在酒吧送酒。

    今天好巧不巧被几个富家子弟缠上,俞青旭躲在厕所给燕翰山发了求救信息。

    燕翰山对俞青旭失去兴趣不假,但是俞青旭那张跟初恋相似的脸也很难让他完全割舍。

    苏辞镜不仅要替燕琛谈合作,还要见缝插针地去处老板父亲的私事。

    还不能不去。

    因为俞青旭今天惹到的是以赵浩匀为首那帮小团体纨绔。

    苏辞镜让保镖将那几个嚣张得不行各家少爷请走,站在房间不远处对衣不蔽体的俞青旭客气道:“这是您的衣服,换好之后我送您回家。”

    俞青旭伸出条携着几条伤痕的胳膊去接。

    苏辞镜已经将手里其中一个礼袋放到距离俞青旭不远的床上。

    “谢谢。”俞青旭去接的胳膊顿了下,拐了个弯儿谨小慎微地将袋子拉到身边,低下头去。

    苏辞镜淡淡颔首,离开这里,把空间留给俞青旭。

    苏辞镜站在外面拿出手机,眉心微敛,眼角的红痣略略压了压,“宝宝,你去酒店了吗?我怎么没有收到消费信息?你不用管别人,你最重要。”

    苏辞镜没收到回复,无奈叹息。

    纪昙实在是有些嘴硬心软。

    纪昙弄不动喝醉酒的燕琛,然而顾忌燕琛的安全,多半是不会撇下人单独去酒店的。

    “宝宝乖,我已经通知附近的人过去把燕总带走,你一会儿自己乖乖回家好不好?我这边快结束了。”

    苏辞镜编辑完最后一条消息,俞青旭也收拾好出来了。

    “苏秘书,衣服很合身,这次真的很感谢你。”俞青旭心有余悸道:“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你真是个好人。”

    苏辞镜语气礼貌疏离,“燕董交代过的,俞先生不必客气。”

    苏辞镜今天开出来的车是公司配的,他一般不用私车去处公事。

    也不是洁癖,总是感觉…

    好吧,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车除了纪昙和自己使用,其他人要是上来感觉很恶心。

    像是私密空间被陌生人闯入破坏。

    “苏秘书,麻烦你了。”俞青旭手里拎着换下来的衣服袋子,在车边向苏辞镜表达惭愧,脸色微微发红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就好。”

    苏辞镜并不拒绝,打开后备箱,让俞青旭自己将衣服放进去。

    俞青旭放好后往副驾驶走,拉开门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明晃晃地占据着位置。

    俞青旭认出这个品牌的logo,价位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

    店里简单一件白衬衫就要两三万。

    俞青旭脸色瞬间难堪起来。

    苏辞镜不明所以,“俞先生?”

    俞青旭勉强回神,结结巴巴道:“我去后面。”

    苏辞镜等着俞青旭坐好发动车辆。

    俞青旭坐在后面欲言又止,眼神不断地往副驾驶看,忍不住问道:“苏秘书一直帮翰山做事吗?”

    苏辞镜客观道:“我是燕总的秘书,燕董要是有吩咐,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没有权利拒绝。”

    俞青旭似乎是笑了下,为同是打工人的心酸。

    “苏秘书,我想问你件事。”俞青旭紧张得攥着衣角,“你觉得翰山喜欢我吗?”

    没有任何一位秘书愿意参与大老板的感情生活。

    苏辞镜目不斜视,中规中矩道:“燕董对您很好。”

    俞青旭眉眼松动了些,许是苏辞镜温柔可亲的长相亦或是苏辞镜从未流露鄙夷的态度。

    俞青旭的话渐渐多了起来,“翰山身边最近有其他人吗?”

    副驾驶的衬衫是燕翰山让苏辞镜买来送给谁的。

    俞青旭内心纠结着。

    “我没有窥探他隐私的意思,苏秘书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我。”俞青旭在中央后视镜看着苏辞镜眼角没有波澜起伏的红痣,心脏慢慢定下来,“我就是觉得苏秘书经常帮翰山处事情,可能知道些内情。”

    “我不知道翰山为什么追求我,我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他,但是他突然提分手让我很恐慌,相亲不是我愿意的。”俞青旭流露出祈求的神情,“苏秘书,我就是想见见他,亲自和他解释清楚。”

    俞青旭说完泄气道:“总比这样不明不白的好。”

    苏辞镜确实给燕翰山处过不少像俞青旭这样的小情人。

    燕翰山也明确表示苏辞镜这次把俞青旭送回去后,他不希望再和俞青旭有过多的联系。

    苏辞镜语气平静道:“俞先生,原有的资源不再往你身上倾斜时,您可以选择新的资源点。”

    苏辞镜轻描淡写到俞青旭都没有率先意识,苏辞镜的意思是让他去找新的金主而不要继续纠缠燕翰山。

    俞青旭怆然被苏辞镜巨大的恶意冲击得缓不过神。

    俞青旭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哑的,不可置信道:“苏秘书…你也认为我是为了翰山的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吗?”

    苏辞镜感受到俞青旭身上剧烈的情绪变化,神色不变,“俞先生,恕我直言,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在您和燕董在一起的两个月,燕董为您置办房屋、车辆,让人将您的父母转入高级病房用上最好的特效药,不算日常花费以及出国旅游,前前后后花费七百万。”苏辞镜道:“我说的燕董对您很好,具体化成数字,这个价位是他身边人从未有过待遇。”

    俞青旭被苏辞镜功利、刻薄的用词逼出眼泪。

    俞青旭泪流不止,控制不住身体颤抖地质问苏辞镜,“没想到苏秘书跟那些人一样。”

    苏辞镜没什么反应。

    燕翰山每个月多支付五十万让他去处这些事,有些话自然要说得极致。

    不把虚伪的外衣撕破,跗骨之蛆就没法根除。

    俞青旭红着眼睛无不讽刺道:“难道苏秘书不相信感情,觉得只有利益吗?要是苏秘书有跟我一样的亲人,苏秘书也是这样劝他的吗?”

    俞青旭还想要说什么,突然的来电打断俞青旭的发泄。

    苏辞镜接通电话,俞青旭压制住自己隐隐崩溃的智闭上了嘴。

    那边简明扼要交代了事情经过,苏辞镜平静的面容蕴起异样的情绪。

    俞青旭从来没有见过冷静睿智的苏秘书露出过这副神态,尽管苏辞镜刚才堪称“恶毒”的话伤害了自己。

    “怎么了?”俞青旭下意识问道。

    苏辞镜停下车,“俞先生,我让其他人送你回去,我这边有事处。”

    俞青旭见苏辞镜着急,忘记苏辞镜针对的言词,体谅道:“你可以先去你那里,我在那里下车就行。”

    苏辞镜一时也没办法把俞青旭就地放下,谁知道那几个不安分的富家子弟会不会又找上俞青旭,而且短时间内没人接替。

    苏辞镜重新发动车辆,恢复了原先礼貌客气的状态,“麻烦俞先生了。”

    苏辞镜车速提到最快,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医院。

    醉酒的燕琛感觉越来越不对,没有冷风越吹越热的,而且到最后他有种难以自控的感觉。

    他没有被谢京鸢灌多了,是被谢京鸢下药了。

    这个想法一出,有同样感觉的谢京鸢也怀疑到燕琛身上。

    两个人打了起来。

    纪昙叫了110,警察和谢京鸢秘书是同时到的。

    谢京鸢秘书将两个打架斗殴的总裁以及一个无辜被牵连的纪昙保释出来,送到了医院。

    苏辞镜接到的是警察的电话。

    纪昙打架斗殴。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都是让苏辞镜匪夷所思的程度。

    纪昙在外面从来不惹事,有事能避则避。说直白点纪昙有点窝里横,只跟苏辞镜发脾气。

    纪昙打架怎么可能?

    苏辞镜只能想到纪昙是被人欺负了。

    在场还有两个酒鬼。

    苏辞镜头险些要炸。

    “就这么多是吗?”警察问询完纪昙,又转向病床上躺着的两个人,“你们的血液中确实分析出有迷忄青药的成分,有线索后我们会通知。希望你们这边有什么情况,也尽量配合我们。”

    燕琛先前喝了一大杯全糖奶茶,代谢比谢京鸢快点,闻言点头,“我会的,辛苦你们。”

    两名警察收起笔记本颔首向外走去,撞上疾跑过来的苏辞镜。

    苏辞镜给警察让路,调整着气息朝病床走去。

    “团团,过来。”苏辞镜声音很冷。

    纪昙抬头对上苏辞镜洇着寒气的脸,眼尾的红痣似乎都绕着凉雾,纤长的睫羽颤了颤。

    纪昙抿着殷红的唇肉,往苏辞镜那边挪几步。

    距离微弱。

    苏辞镜直接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纪昙,用力到指尖有些抖,“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乖乖去酒店待着,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纪昙被苏辞镜勒得有些痛,耳膜冲撞着苏辞镜微哑的低吼声,不适地挣了挣。

    “你别骂他,不是他的错。”打着点滴的燕琛撑着难受的身体想要拦一拦状态看起来并不好的苏辞镜。

    苏辞镜像是后怕又像是气极,听不进去任何话,打了纪昙屁股一下。

    纪昙当即就掉下泪来,成串圆滚滚的泪珠宛若含着饴糖簌簌从脸颊滑落,可怜又招人疼。

    燕琛顾不得手背上的针头,有些急地下了病床,“你打他干什么?”

    苏辞镜抱起哭得委屈的纪昙,对燕琛的脸色也不好起来,冷淡道:“燕总好好休息,我和团团的事我自己处。”

    燕琛眼睁睁看着苏辞镜把人抱走。

    好不容易赶来的徐秘劝了劝燕琛,“燕总,这是苏秘书的私事,您最好别参与吧。”

    上级搅进下级的家事,不合情也不合。

    “什么私事?”燕琛拍铃叫护士拔针,“他把人打哭了他就要哄,他哄又哄不好,他哄个十天半个月。他的工作你能做吗?”

    徐秘书脸色一绿。

    上次苏辞镜请了三天假,他整整干了三个星期才弥补回来。

    徐秘书还是觉得燕琛没什么立场去劝和小情侣日常争执,多尴尬啊,硬着头皮道:“苏秘书应该能处好。”

    “他能处什么好?”燕琛皱眉张望着外面,“人都被他惹哭了。”

    燕琛再着急也拗不过护士。

    护士非要燕琛把这袋液输完才同意拔针。

    燕琛想要拎着输液袋子过去,徐秘书劝不了燕琛,只能承诺到自己找到人留给燕琛打电话,让燕琛别做使针头回血的事儿。

    纪昙在燕琛和谢京鸢打架的时候阻止了下,小臂上刮在墙上,蹭出一小片擦伤。

    苏辞镜拿着棉签用碘伏给纪昙处伤口。

    “疼不疼?”苏辞镜扔掉手上的棉签。

    医院是谢京鸢名下的一处产业,谢京鸢的秘书找了间空病房腾给苏辞镜使用。

    纪昙眸子泪盈盈的,不高兴地闭着嘴巴。

    苏辞镜小心避开纪昙手臂上的伤口,将纪昙抱在腿上,叹息道:“宝宝,我都说了你不用管燕琛的,没了燕琛我可以换个老板,没了你我难道还能去找别人吗?”

    “宝宝,你知不知道,你最重要。”苏辞镜贴了贴纪昙微凉的脸蛋,歉疚道:“别气我了,我是太着急了,原谅我好不好?也答应我最先顾着自己。”

    纪昙抬眼看他,苏辞镜轻柔地亲了亲纪昙濡湿的睫毛,眸色认真:“宝宝,我不能失去你的,你都不知道我都多爱你。”

    纪昙慢慢点了点头。

    苏辞镜调整了下纪昙的姿势,让纪昙跨坐在自己身上,把脸凑到纪昙面前,对纪昙没什么办法道:“宝宝乖,亲亲我好不好?我今天真的被你吓到了。”

    纪昙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搭在苏辞镜脖颈,乖乖含住苏辞镜的唇瓣。

    苏辞镜掐着纪昙的腰,熟练挑开纪昙软糯的唇瓣长驱直入。

    纪昙配合地接受苏辞镜还存在惊悸的亲吻,舌尖被苏辞镜沉醉地吞吃发麻。

    啧啧水声萦绕着两人耳畔,纪昙脸颊泛红。

    “没想到冷静自持的苏秘书这么奔放哈,哈哈”,徐秘书不小心偷窥到上级这种事已经很尴尬了,更尴尬的是他还是被迫跟着上级的上级过来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最最尴尬的是上级的上级看得有点入神完全没有想走的意思。

    徐秘书脚趾扣地,“燕总,咱们走吧。看起来,苏秘书这边已经处好了。”

    燕琛回神,有些不能解道:“刚才不是吵得很厉害吗?”

    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和好如初了。

    徐秘书讪讪,“这谁知道呢。”

    小情侣一会儿一个样,要是长久一个状态,这恋爱谈起来有什么滋味呢。

    就是吵吵闹闹、甜甜蜜蜜来回交换才让人欲罢不能。

    第30章 一棹碧涛春水路 暴脾气黏人精×工作狂……

    “俞先生, ”苏辞镜抱着纪昙在燕琛病房门口停了下,“等下徐秘书会负责送您回去。”

    俞青旭闻言抬头,尴尬地应了声。

    他这个身份待在燕琛受伤住的医院实在别扭。

    听闻能够离开, 俞青旭着实松口气。

    俞青旭的目光不可避免被苏辞镜怀里的人吸引,纪昙披着苏辞镜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小脸儿埋在苏辞镜颈窝里, 露出的只有几根细白秀美的手指, 依赖地搭在苏辞镜的肩膀上。

    偏是这样遮遮掩掩才更引人注目。

    苏辞镜察觉到俞青旭投递过来的视线, 不留痕迹扶着纪昙的后颈挡住俞青旭, 对人微微颔了颔首就离开了。

    俞青旭忍不住目光追随。

    少年似乎有些不舒服, 落在苏辞镜藏青色马甲的手挣扎着动了动。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明亮的晃眼。

    苏辞镜眼角红痣愈发醴艳,隐隐又透出一股温情。

    俞青旭看到智刻薄的苏秘书, 唇畔含着笑意亲昵地啄了啄少年葱嫩的指尖,说了几句什么浅浅哄着怀里不太乖的人。

    俞青旭重新将视线落在苏辞镜怀里抱着的少年,幸运的是,这次俞青旭借着耀眼的白炽灯看清了少年明媚精致的长相。

    有些娇气,但足够漂亮。

    仅仅一瞬,俞青旭就低下了头, 带着茧子的粗粝指腹无意识摸了摸自己只是清秀的脸。

    俞青旭在楼下车内等待的时候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看了眼副驾驶礼盒的衬衫。

    比他要清瘦些, 款式设计青春活泼, 尺码正好…

    跟苏辞镜怀里的少年合适。

    俞青旭慢慢咬紧唇, 脸色隐隐发白,他到底是谁?和苏辞镜是什么关系?

    看起来干干净净但是会劝人重新换个金主的苏秘书, 会朝上级举荐“小情人”吗?

    俞青旭心脏猛地沉到低。

    不清楚俞青旭臆测的苏辞镜已经将纪昙抱到车里。

    苏辞镜扶着副驾驶的车门,清俊颀长的肩背微微伏低,眼底漾着暖色, “上次衬衫洗坏了,我不是故意的,重新赔你一件好不好?”

    苏辞镜长臂越过,在纪昙身后拿过包装精美的礼盒送到纪昙手里,“打开看看?”

    纪昙打开盒子,里面是件垂顺光滑的白衬衫,领口处延伸出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系蝴蝶结,胸前有个装饰性的口袋上面缀着薄薄的手工白蕾丝,腰线设计得流畅自然,很漂亮的衬衫。

    不止是店里几万元的基础款。

    “宝宝穿上一定很漂亮。”苏辞镜屈起手指轻柔刮了刮纪昙柔嫩的脸颊,很爱惜的模样。

    苏辞镜向来是不吝啬对纪昙物质上的付出。

    苏辞镜甚至没有存款的习惯,三分之二的工资都被他用来给纪昙买各种各样的礼物。

    漂亮的,昂贵的,节假日,日常小惊喜,纪昙需要的,想要的……

    苏辞镜都会买来给纪昙,大部分不需要纪昙开口提。

    纪昙兴致缺缺地合上盒子,皱着眉心踢了踢苏辞镜的腿,“你给我买的东西太多了。”

    多到纪昙现在都没有逐一使用上。

    纪昙认为这是种浪费。

    苏辞镜却有不同的观点。

    苏辞镜微微有些苦恼看着纪昙,“可是宝宝,我要是没把大半工资花到你身上,我总觉得亏欠你。”

    “我好好养宝宝,让宝宝继续过之前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生活,不好吗?”苏辞镜的眼睛闪着细碎的亮光,是真的一直在为他说的话而这样做。

    纪昙不太能解。

    纪昙眉心还未松开,“我父母破产去世前,我们家也只是中产阶级,顶多是富足一些,资金都放在产业中,我能用到的钱远没有现在支配得多。”

    毕竟苏辞镜每年的工资都是实打实握在手里、可流动的。

    苏辞镜眉毛都没挑动一下,眼尾的红痣背对着车库的灯光有些暗淡,“那宝宝为什么还要四处兼职?”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纪昙奇怪地看了苏辞镜一眼。

    苏辞镜神色静静。

    纪昙撇撇嘴,半晌泄气道:“我…我只是不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

    父母去世除了对纪昙情感上的剥离,金钱上没有太大的影响。

    纪昙有奖学金可以支撑他完成学业,有个市中心的三居室供他成家,甚至手里的存款可以让他不大手大脚花钱的情况下十年不工作。

    但是纪昙就是很迷茫,他不知道他以后应该做什么,如何度过他的一生。

    或许是让他报考金融的父母突然离世,没有家业继承,纪昙上了半年金融专业没了用武之地。

    又或是父母突遭横祸离世前,一家人曾经构想过以后退休的美好图景。

    纪昙将学业繁重的金融换到更有艺术气息的园林设计,想让自己给自己未来的家设计出梦想中的样子。

    但他也没有很喜欢园林设计,只是逃避。

    逃避高考后父母热切、欢喜地给他选中的金融。

    “我以前和你说过的。”纪昙闷声道:“你忘记了吗?”

    “没有忘。”苏辞镜摸了摸纪昙情绪不好的小脸儿,“只是宝宝现在还没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我有些着急。”

    纪昙表情更加奇怪,不明白这跟苏辞镜有什么关系。

    苏辞镜就是觉得纪昙四处兼职为了找寻自己想要的生活,纪昙只要一天找不到安定不下来,自己就没办法长久地留在纪昙身边。

    “回家,我给宝宝做晚饭。”苏辞镜捞起侧坐在副驾驶纪昙在车外晃荡的两条小腿放进车里,低头亲了亲纪昙湿润的眼尾,“我只是觉得给你的还不够。”

    燕琛在医院躺了三天,苏辞镜就代他处了三天的公司事务。

    三天足够让苏辞镜查出来是谁给燕琛和谢京鸢下的药。

    其中谢京鸢的秘书也出力不少。

    “赵浩匀?”燕琛指腹按压着钢笔陷入深刻的凹痕,眉骨凌厉,“难怪围堵俞青旭的那群人里赵浩匀不在。”

    赵浩匀是认识俞青旭的,曾经见过燕翰山把俞青旭带在身边。

    赵浩匀再傻也不会动燕翰山的人。

    这次给燕琛和谢京鸢下药也不是他的本意。

    赵浩匀吃了一个巴掌的亏,第二天又被自家老子拎着耳朵训,新仇旧恨加一起,赵浩匀想要好好整治苏辞镜。

    这次的药也是下给苏辞镜的。

    没想到苏辞镜中途被燕翰山叫走处俞青旭的事,原本单独给苏辞镜下的药不知道怎么燕琛和谢京鸢都喝了。

    “抱歉燕总,这是我的问题。”苏辞镜垂眸,“谢总那边已经开始动手处赵浩匀了。“

    燕琛深眸无波无澜,“跟你没有关系,渣滓终究是渣滓。”

    作恶只是他们找寻的借口。

    “和谢京鸢联系,共同处赵浩匀。”燕琛顿了下,“正好也给我们机会再次和谢京鸢接触。”

    赵浩匀这件事也不得不说是塞翁失马。

    没办法参与谢氏和荣诺合作的遇冶,现在有了重新和谢氏交流的机会。

    勉强站在同一战线。

    毕竟动赵浩匀就避免不了他身后的荣诺。

    谢京鸢没有到一家独大的地步,他需要遇冶。

    就是赵浩匀弄出来的事实在下作又令人恶心。

    燕琛眉心紧了又松,松而复紧,他咽不下这口气,谢京鸢更是睚眦必报。

    明知道赵浩匀结局,但是现在没有看到,终究是舒不开心口的郁气。

    “燕总。”敲门声响起,清秀的男人端着一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拘谨地放在燕琛手边,“您要的黑咖啡。”

    燕琛看到被燕翰山调进公司给他做助的俞青旭,眉心微不可察敛了敛,“徐秘书呢?”

    俞青旭愣了下,有些紧张道:“徐秘书去财务那里了。”

    燕琛径直开口:“以后不要随便进我办公室,咖啡也不用你沏。”

    燕琛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咖啡杯旁,敲击声清脆又刺耳,“拿出去。”

    俞青旭脸色难堪地涨红,手足无措地去拿燕琛一口未动的咖啡,结结巴巴道歉,“燕总对不起。”

    “出去吧。”苏辞镜启声道:“你只需要在办公室处徐秘书交给你的任务就可以,端茶送水这点小事不用麻烦。”

    俞青旭感激地看了苏辞镜一眼,快速地离开燕琛的办公室。

    燕琛一直等着俞青旭出去,才掐了掐额角。

    “只是无关紧要的助。”苏辞镜劝道:“不要太烦心。”

    燕琛摇头,“他从来没让他的身边人进过公司。”

    燕翰山一直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让小情人进公司,而且是当儿子身边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燕琛思索片刻,犹豫道:“我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

    燕琛抬头掠过苏辞镜斯文清俊的脸,丝丝怪异在心头闪过,“他好像有点神似你。”

    苏辞镜神色不变,“燕总说笑了。”

    燕琛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且不提俞青旭微妙的身份,把他放在一起和苏辞镜对比本来就有失分寸,何况是容貌上的比对。

    燕琛绕过这个话题,“随便他们吧。”

    总归燕翰山暂时插手不到公司事务,燕琛可以忍一忍。

    “出差的事情,你说了吗?”燕琛开口,“赵浩匀现在被关在赵家,虽然短时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最好是让纪昙一起去。”

    纪昙没人看顾,赵浩匀手段又下作得厉害,没什么顾忌,难保他狗急跳墙再做点什么。

    “团团不大愿意,海边有点晒。”苏辞镜说起纪昙眼神不由自主柔和下来,有些无奈道:“他有点娇气,冷了不舒服,太阳太大他也不喜欢。”

    燕琛忍不住多问了句,“你离开公司两年就是为了去国外追他?”

    苏辞镜没有隐瞒点点头,“时间这种廉价的东西,放在值得的人身上才有意义。”

    苏辞镜在纪昙出国时就处好国内的一切,买了飞机票追到国外。

    纪昙那时父母健在,生活幸福,学业有成,他从未想过以后,也从未想过自己要接受一个男人的追求。

    苏辞镜并不急切,纪昙要在国外待四年,异国他乡苏辞镜总是有机会借着同胞的身份约见纪昙几次,也有机会打动纪昙。

    纪昙父母在纪昙大一上学期末,国外的圣诞夜狂欢,国内的春节也开始预热时遭遇车祸去世。

    苏辞镜陪着六神无主的纪昙回来协助他处父母的后事,又在国外陪了他研学一年。

    纪昙就是在那个时候答应苏辞镜的追求的。

    苏辞镜无时无刻不在觉得自己是纪昙漂浮大海上一根可以攀附的浮木,然而小少爷是有游轮的人,他这根短暂陪伴小少爷身边的浮木总归在小少爷的游轮来临后被舍弃。

    苏辞镜止断回忆,朝燕琛微微笑了笑,“我会说服团团的。”

    让纪昙单独留在这里一个星期,苏辞镜确实不放心。

    燕琛颔首,让苏辞镜去忙。

    飞机票是定在早上五点,纪昙困倦得不行,上了飞机就戴上眼罩开始补觉。

    苏辞镜给纪昙盖上小毯子,握了握纪昙藏在衣袖里热乎乎的手。

    苏辞镜和纪昙坐在一起,燕琛隔着过道坐在另一边。

    燕琛是头等舱,苏辞镜没那么好的待遇,怕纪昙飞十几个小时不舒服,自己掏钱给两人升了舱。

    飞机还没开始起飞,苏辞镜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

    纪昙被苏辞镜手机声吵得迷迷糊糊睁开眼,不耐烦地推了苏辞镜一把,是想让苏辞镜赶快解决这扰人的声音。

    苏辞镜略略看了一眼就挂断。

    纪昙揉了揉眼睛,“好吵,飞机上要关掉手机。”

    “知道了。”苏辞镜着纪昙的眼罩,“我现在就关,你继续睡。”

    苏辞镜的手机在挂断后,对面似乎知道苏辞镜不会接似的,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

    苏辞镜看都没看就开启飞行模式。

    “燕总。”没有花钱办升舱的俞青旭从经济舱急匆匆赶过来,气喘着对燕琛道:“燕董让你给他回个电话,很着急。”

    燕琛蹙了下眉心,掠过纪昙重新覆上的眼罩,“你小声些,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俞青旭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冲破头等舱寂静的氛围,不好意思点点头。

    燕琛没给燕翰山打这个电话,事实上他也知道燕翰山要说什么。

    他妈回来了。

    燕琛不参与父母利益的争斗的,没有不合适,他只是不想。

    遇冶比不上他们两个手里的产业,但是燕琛亲手打造出来的。

    燕琛宁愿守着遇冶过,也不想成为他们彼此争斗的工具,而得到更大的利益。

    飞机飞行不到一天就落了地。

    深夜的海景除了头顶满天星辰漂亮些,海风是潮湿阴冷的。

    纪昙骨头坐麻了,被并不温暖的海风一吹,脸色更加不好看。

    苏辞镜拢了拢纪昙身上的风衣,通话铃声再次响起。

    苏辞镜没接。

    纪昙奇怪道:“为什么不接,你知道是谁?”

    纪昙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并没有显示来人和被标记。

    苏辞镜对于这种电话向来是接的,因为苏辞镜并不能判断对方是否是合作方要的他的手机号。

    苏辞镜望着纪昙探究的眼眸,“…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

    “回房间吧。”苏辞镜拉起纪昙的手,朝公司为燕琛定下的总统套房走去。

    总统套房有好几个房间,苏辞镜每次出差都和燕琛住在一起为了更好的交流工作。

    这次燕琛没有答应苏辞镜和纪昙单独另开一间房的要求,多住来一个人并不妨事。

    只是后面被塞进来的俞青旭只有自己开房住。

    苏辞镜路过在前台犹豫不定的俞青旭时好心道:“随便开,公司会报销。”

    俞青旭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感激,而是神色复杂地对苏辞镜简单道了谢。

    俞青旭看着苏辞镜牵着那个漂亮的少年去燕琛的房间,等到人消失在电梯才收回视线。

    “您好,要定什么类型的房间?”

    “…除了钟点房,最便宜的就行。”

    “抱歉,我们酒店不提供钟点房。”

    俞青旭窘迫道:“反正最便宜的。”

    “好的,请支付1688元。”

    俞青旭掏卡时,咬牙补充道:“定一个星期的。”

    “好的。”

    俞青旭肉疼地支付了七天的酒店费用。

    客气礼貌的前台将银行卡还给俞青旭后,接通房间来电,“要一份红糖姜水送到总统套房是吗?好的。”

    俞青旭似乎停留太久,前台服务员微笑道:“您需要来一份红糖姜水吗?这是我们对深夜办住宿客人免费提供的饮品。”

    俞青旭尽量不露怯道:“那给我也来一份好了。”

    “好的。”服务员伸手示意道:“把行李交给我们客房服务人员就可以,你需要的汤品半个小时后送到。”

    俞青旭点点头跟着客房服务人员离开。

    前台交代后厨总统套房那份红糖姜水不要做出姜味,另一份正常做。

    纪昙下了飞机又坐了两个小时车折腾到酒店,说话都带上了气鼻音。

    泡完热水澡后声音更是黏糊糊得发软。

    苏辞镜摸了摸纪昙的额头,不算太烫。

    燕琛敲了敲苏辞镜的房门,提醒道:“红糖姜水到了。”

    苏辞镜牵着纪昙出去。

    红糖姜水放在沙发前的客几上。

    “他还好吗?”燕琛擦着头发问道。

    苏辞镜打开汤盅的盖子,递给纪昙一把瓷白小勺,点点头,“明天留在房间休息一天应该差不多。”

    燕琛出来仿佛就是为了接杯水,见纪昙已经喝上姜汤,颔首道:“明天不用太急,下午才出发,你可以上午陪着他,我回房间了。”

    苏辞镜再次点点头,“麻烦燕总。”

    姜汤的量不多,纪昙慢吞吞喝着,复暖的胃放松舒缓着纪昙被冷风吹透的身体,舌头起了抗议。

    纪昙蹙眉道:“有姜味。”

    苏辞镜好笑地摸了摸纪昙的脸,“哪有姜汤不放姜的。”

    “味道很大。”纪昙舀起一勺喂给苏辞镜,“你尝尝。”

    苏辞镜没办法,低头喝了口。

    红糖的甜已经压过姜的大部分辛辣,苏辞镜尝着姜味已经很浅了。

    纪昙非说有。

    “等下,我去朝燕总要块蜂蜜糖。”苏辞镜贴了贴纪昙的眉心,无奈道:“你的小舌头怎么这么灵。”

    苏辞镜起身重新敲开燕琛的门。

    燕琛听完后,去行李箱拿出一罐家里做好的柠檬蜂蜜糖块给苏辞镜,“放一块就够了,晚上吃糖太多会咳嗽。”

    苏辞镜再次道了谢,回到客厅给纪昙的姜汤里多加了块糖。

    “怎么不喝?”苏辞镜见纪昙迟迟未动的手询问道:“是不是累了,我喂宝宝喝好不好?”

    客厅电视上播放着未来几天可能会出现暴雨,让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纪昙摇头拒绝苏辞镜喂过来姜汤,“你手机又来电话了。”

    苏辞镜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同样放在客几的手机。

    纪昙突然抱住苏辞镜,“你不要再给你爸爸钱了,行不行?他还会再要的,赌博是个无底洞,你有多少钱都会被他输光的。”

    苏辞镜叹了口气,放下姜汤,反手搂住纪昙。

    苏辞镜嗓子干了干,“他未必是朝我要钱,他已经很久没向我要过钱了。”

    纪昙根本不信,纪昙不明白为什么苏辞镜父亲每次向苏辞镜要钱,苏辞镜都会给。

    父母亲情固然重要,但是阻止他们跌入深渊才是正确的方法,而不是一味地给钱纵容。

    “你说过你的钱是给我花的。”纪昙小声道:“我不要把我的钱给一个赌鬼。”

    纪昙知道自己在苏辞镜这里是比他父亲还要重要的。

    然而纪昙说出这话,仍旧不可避免觉得羞耻。

    苏辞镜抚着纪昙温软潮热的脊背,亲了亲纪昙浮粉的脸蛋,眸光闪了闪,“那我回去一趟见见他。”

    “不给了,我的钱都是团团的。”苏辞镜承诺道。

    纪昙仰起小脸儿亲了亲苏辞镜的唇角。

    苏辞镜感受着唇畔纪昙留下的糯软,笑了下,“还喝吗?”

    纪昙摇摇头,皱起小眉毛,对本来就很甜又放了糖块的姜汤嫌弃道:“腻得慌。”

    “小麻烦精。”苏辞镜抱起纪昙回房间,“我定明天的飞机票,团团能自己在这里待几天吗?”

    苏辞镜回去后要处赌鬼,恐怕没法看护纪昙。

    纪昙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苏辞镜同纪昙商量道:“你别欺负燕琛。”

    纪昙听了当即不高兴地质问道:“你是谁的男朋友?”

    苏辞镜和燕琛当了四年大学舍友,对燕琛算是很了解。

    燕琛简直是有钱公子哥中的一股清流。

    人很简单,简单到情商很分明。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燕琛很怕纪昙,但是他能感觉到。

    燕琛似乎童年留下过阴影,对脾气不好、牙尖嘴利的小男生有种天然的畏惧。

    尤其是纪昙这种漂亮又伶俐,说话自带三分不耐的人。

    燕琛看不出纪昙的嘴硬心软,于是也很怕。

    “是团团宝贝的男朋友。”苏辞镜啄了下纪昙软糯的唇肉,眼底蕴笑,“可燕总还要给我发工资养团团,打工人也就这一个老板。”

    “我觉得我对他很客气。”纪昙撇撇嘴,“知道了,我离他远点。”

    纪昙不认为自己能欺负到一个总裁。

    可能是苏辞镜觉得自己总是欺负他,所以怀疑自己在外面到处欺负别人。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欺负亲近的人。

    欺软怕硬说不上,窝…

    “窝里横。”苏辞镜弯起唇角接道:“宝宝只欺负自己男朋友。”

    纪昙被戳破心思,红着脸瞪了苏辞镜一眼,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蒙上,“烦人!”

    苏辞镜好笑地拍了拍纪昙,起身把纪昙房间的灯关了,“好吧,我不烦团团了,团团好好休息。”

    苏辞镜离开纪昙的房间,又去找了燕琛。

    燕琛这次没有给苏辞镜糖块痛快,神情犹豫。

    他可以帮助苏辞镜哄纪昙,但是他没法在没有苏辞镜的情况下和纪昙共处。

    “…我有点怕他。”燕琛难为情地说出了实话,“我一见他就心跳加剧,呼吸困难。”

    苏辞镜没有多想,笑了笑,“团团很乖的。”

    “燕琛,我家里情况很复杂,我得回去处。”苏辞镜唇边的弧度收敛,“你帮我照看一下团团,我很快回来,这次合作我也会给你满意的答卷。”

    苏辞镜说到这个份上,不仅是同学情谊,当初共同创办遇冶的情分也在。

    燕琛没法不答应。

    “那你什么时候走?”

    苏辞镜想了想,“明天下午吧。”

    燕琛面色更加忧愁,勉强答应苏辞镜后,一个晚上全都是噩梦。

    燕琛小时候经常单独在别墅区域的小花园玩,很多小朋友都排挤燕琛。

    但是有一个小朋友特别受欢迎,其他小朋友都围着他转。

    燕琛羡慕地看着被很多小朋友围在中心闪闪发光的小朋友,也很想和他们一起玩。

    可惜他不会说话,结结巴巴讨人厌。

    “你过来。”中间那个冷着脸的小朋友朝燕琛招手。

    燕琛环顾四周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中心体的小朋友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燕琛忐忑又惊喜地走了过去,“你…你是要…和我…和我玩吗?”

    燕琛断断续续才把一句话讲完。

    小朋友没有他,对着其他小朋友张开嘴巴,“我嘴里有小珍珠哦。”

    小朋友们纷纷去看,燕琛也去看。

    小朋友们都说看到了,拍手鼓掌称赞。

    燕琛比他们大,比他们高,看得就更快更清楚。

    燕琛磕磕绊绊道:“我…我怎么看…看不到。”

    然后燕琛就被咬了。

    燕琛捂着脸哭,“好…好痛。”

    燕琛以为自己是哭醒的,摸了摸脸却是干干净净。

    燕琛心有余悸地去洗漱,走出房门吃早饭,看到纪昙明媚的小脸儿满是不耐烦,打掉苏辞镜流连在脸颊上的手,不高兴道:“我嘴巴里面没有小珍珠,不许吃!”

    什么珍珠?怎么现实也有珍珠?

    燕琛眼前黑了黑,下意识抚上自己在梦里被咬住的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