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哪里是天道的偏爱,分明是天道的溺爱
秘境之中, 楚青川身受重伤,才进入厄运沼泽,找到了那方小天地。
又耗尽无数心力,才终于勉强收服了无极之火。
被送出无妄秘境时, 他身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就连灵力也已经完全耗尽, 只是能勉强维持清醒罢了。
秘境之外, 他还未睁开双眼, 就感受到了一股蕴含着天地之力却如春风化雨一般的灵气。
他抬起头, 下意识地看向灵气传来的方向。
那里仙音渺渺, 霞光万丈,无数灵气凝成了白色的绸缎,温柔而雀跃地围着中心的人环绕起舞。
灵气太过厚重, 剩余的灵气则化作灵雨, 一滴一滴飘落, 滋润万物。
灵雨洒在楚青川身上,一点点修复着他身上的伤势。
可是他却分不出分毫心神关注自己的身体,只是定定地看着半空中的那个身影。
那样唯美强大, 却又好似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个满是羡慕的声音:“天啊,居然是天地异象。”
沈问心也是刚从秘境出来。
她身上虽然也有不少伤痕, 但是看起来比身旁的楚青川好了太多。
她在秘境得到的, 是身为琴修最需要的落英弦。
若不是从秘境入口到外围时没有受伤, 也没有耗费灵力,恐怕她根本撑不过守护落英弦的灵兽那一关。
她在来秘境之前, 问过不少师兄师姐,他们每个人都告诉过她, 在秘境入口处,必须小心。
有很多弟子折戟在此。
所以,她对许晚辞很是感激,也很开心能见到她成功结婴。
沈问心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半空中的许晚辞,兴奋道:
“许晚辞莫不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女?”
“不然只是结婴,怎么会有这么惹眼的天地异象。”
沈问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着空气中坠落的灵雨,这样厚重到惊人的天地灵气,许晚辞还真是受天道偏爱啊。
以往的气运之女,有这么震撼人心的天地异象么?
感受着自己在灵雨滋润下隐隐有所进益的修为,她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这次的天地异象居然能精进旁观者的修为??
她抬起头稍显呆滞道:
“这恐怕不是偏爱了,这是溺爱啊!”
听着沈问心的话,楚青川低下头,眼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的人,愈发变得遥不可及。
另一旁的谢听白轻轻地移开了看向许晚辞的视线,灵雨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也没有让他带着些许冷意的面色改变分毫:
天道的……偏爱么?
他身边不远处的宁孟澜和三位长老也回过了神:
当年仙尊以一己之力救世,于天道于众生都有恩。
天道自然会偏爱他……在意的人。
只是没有人想到,会偏爱的如此之盛。
等到异象散去,许晚辞终于睁开了双眼,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她眼中的神情虽然依旧平静,却没有了曾经的死寂。
她看向众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始学着普通弟子的模样,认真地对着宁孟澜等人行了一礼。
从现在开始,她要好好活下去。
她要拼尽一切,让他醒来。
还没等宁孟澜反应过来,顾云绮就倏地出现在了许晚辞身边,双手以所有人都看不清的速度握住了她的手腕。
感受着手中机缘……不对,是许晚辞的温热,她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冷艳的脸上满是沉迷。
她声音兴奋的好像飘在空中:
“你不用对他们行礼,你要是行礼,我就让他们再反过来给你磕头!”
“磕三……不,磕十个!”
听着三长老的话,沈问心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三长老……是不是疯了??
最终,二长老走上前去,毫不留情地把顾云绮的手掰了下来,不顾她脸上生离死别一般的痛苦表情,冷着一张脸拉着她往玉极飞舟前走去。
众人身后,无妄秘境入口的巨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等待下一个十年降临时,它又会出现在修仙界的任意角落。
只有带着宗主令的太清宗宗主,才能找到它的所在。
玉极飞舟上。
沈问心坐在许晚辞身边,她感受着不远处顾云绮垂涎三尺,仿佛想把她们吞吃入腹的目光,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她下意识地贴近了许晚辞些许。
这时,顾云绮看向这里的目光,倏地多了三分犀利。
顾云绮看着紧贴着许晚辞的沈问心,心中狂酸:
为什么那个弟子就能贴在许晚辞身边?
她也想!!!
她的双脚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随即就被身边的二长老死死拦住。
二长老生怕自己一松手,顾云绮就跑到许晚辞身边要对她以身相许。
许久之后,沈问心终于习惯了顾云绮的视线。
她想起在无妄秘境中发生的事情,转过头,看向许晚辞的目光满是敬佩:
“晚辞,你真是太厉害了。”
“要不是你带着我们进入了秘境外围,我绝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去寻找落英弦!”
“你就是我的恩人!!”
听到她的声音,许晚辞移开了看着天空的目光。
她微微侧头,好似是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景,她垂下双眸,声音清冷:
“沈师妹不必客气。”
沈问心听到她的回应后,忽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自从见面后,许晚辞在她眼中的形象一直都高冷?? 至极,就连宗主和几位长老都……不甚理会。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许晚辞明明很友好啊!
想到这里,她笑眯眯道:
“晚辞,你叫我问心就好。”
许晚辞摩挲着三叶莲的动作微微一顿。
许久后,她轻声道:
“问心。”
虽然未曾看向许晚辞,但楚青川的心神一直都放在她的身上,听到她对沈问心的称呼后,他指尖一动:
无妄秘境中,许晚辞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如今的她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生志?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旁边的宁孟澜。
他还未曾开口,便对上了宁孟澜带着警告的目光,他略显沉重地摇了摇头:
不要看,不要问,不要管。
几个时辰后,玉极飞舟终于回到了太清宗。
飞舟之上的谢听白,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泽的灵气。
并非以往的神识,而是真切的亲身而来。
谢听白眸光微动:
江泽对许晚辞的在意……好似越来越重了。
他漫不经心地走到许晚辞身旁,在她下飞舟时,小心地扶了她一把。
感受着周身蓦然加重的灵气,谢听白唇角含笑,从容的放下手: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时,在这里等候已久的江秋宁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无妄秘境只能太清宗修士前往,纵然她担心不已,却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站在许晚辞身侧的沈问心看着江秋宁连楚青川都不顾,直冲许晚辞而来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她曾经听到的那些传言。
她想也不想地把许晚辞护在身后,声音焦急地解释道:
“江少主,晚辞她根本就……”
没和楚师兄说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江秋宁脚步丝滑的绕过了她,面色担忧地牵起了她身后人的手。
江秋宁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许晚辞,看到她身上没有伤口,灵力运转平稳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依旧略显担心地问道:
“晚辞,你在秘境中有受伤么?”
许晚辞轻轻摇头。
江秋宁终于放下心,这时她才察觉到,许晚辞已经结婴。
她声音满是欢喜:“晚辞,你结婴了!”
“真是太好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说完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又有担心涌现:
“元婴雷劫凶险,晚辞你有没有被伤到?”
许晚辞轻声道:“我无事。”
江秋宁根本不信她口中的无事,转头看向一旁的宁孟澜,看到他点头后,她终于放下心: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沈问心看着这幅场景,目光呆滞:
不是说许晚辞因为嫉妒暗害江秋宁,导致太清宗与江家的关系都变得紧张了么?
不是说江秋宁和许晚辞水火不容,见面必有一伤么?
她悄摸摸地看向一旁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依旧面色苍白却无人关心的楚青川,略显怜悯地移开了视线:
传言误我!
等到终于确定许晚辞身上无伤后,江秋宁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莲步轻移,目光温柔地来到了楚青川身前。
看到他的脸色后,她才略带惊讶地开口:
“青川,你受伤了?”
楚青川回忆着方才江秋宁与许晚辞的交谈,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茫然,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脱离他的掌控。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许晚辞对他帮助甚多。
想来秋宁也是因为他,才会如此帮助许晚辞。
想到这里,他面色平复了几分:
“只是小伤。”
江秋宁听到后,眉头逐渐舒展,她声音温柔:“小伤也应多加注意。”
*
回到太清宗后。
时间好像倒流了一般,许晚辞又回到了宗门大比前的模样。
每日从早到晚,修炼不息。
甚至比那时,还要多上几分专注与辛苦。
江秋宁依偎在楚青川身边,根本无心观赏面前谷清幽兰盛开的景色。
她早在那日从玉极飞舟上见到许晚辞时,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许晚辞如今虽然依旧看起来平静而落寞,可是比起之前的万念俱灰,却又多了一点生机。
就像是一片荒芜的空地上,有了一株小小的嫩芽。
她当然欣喜于这样的变化,可是……
想起那日和宁孟澜的谈话,她眼中多了几分沉思:
什么叫大道三千,许有一线生机?
什么叫以假幻真也未尝不可?
联想起许晚辞的变化,江秋宁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能让许晚辞改变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一线生机……以假幻真。
江秋宁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若真是她想的那般,他们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许晚辞知道真相该怎么办?
就在她心神不定时,她的身侧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秋宁,你喜欢这里么?”
楚青川微微垂眸看向怀中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段时间,秋宁对他,不像以往那般在意。
所以即使修炼繁忙,他也依旧抽出时间来陪她。
江秋宁蓦然回过神,她坐直身体,笑得温柔深情:
“这么美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喜欢?”
“一直有你陪着,风景便更美了。”
听到她的回答,楚青川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声音愈发温柔:
“若是有一天,我得一秘境,必定将秘境中种满你喜欢的谷清幽兰。“
“到那时,我们游遍秘境时,到处都是你喜欢的风景。”
江秋宁笑盈盈道:
“那我便等着青川为我准备的秘境了。”
“只是如今你还要忙着炼化无极之火。”她轻笑着站起身,“我也需得处理江家事务。”
“等哪天得闲了,我们再来看谷清幽兰吧。”
楚青川也跟着站起身,他声音清朗:
“秋宁说的对,如今我便去修炼,你也不要太过劳累。”
半盏茶后。
许晚辞小院门口。
江秋宁和楚青川面面相觑,目光飘忽。
许久之后,楚青川咳嗽了一声解释道:
“我来此是为了多谢许晚辞那日在秘境中的指引。”
“若不是她,我根本没有机会得到无极之火。”
江秋宁微笑颔首:
“我来此也是为此。”
说到这里,她笑着走上前去,把楚青川推远:
“你我同心一体,我替你道谢便好。”
“你如今还是好好修炼,等你炼化无极之火,续出千丹变下册,倒时便有时间来做这些琐事。”
等到楚青川离开万剑锋后,江秋宁小心地整理了一下外袍,走到小院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木门是段子惟换的千年泉木门,能隔绝声音,吸收灵气。
开门最快的办法,要不是外面的人推门,要么就是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院内,沈问心来到门前,伸手打开了门。
看着面前的身影后,她怔愣了一瞬:
“江少主?”
江秋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沈问心:
听音峰峰主的亲传弟子沈问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温柔的道谢:
“多谢问心。”
沈问心听到后,转过头笑得灿烂:“晚辞你帮了我那么多,只是开个门而已,不必客气。”
问心?
江秋宁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当日楚青川与沈问心在宗门大比中的打斗,她当时虽然没有多加留意,但却在事后观看了留影石。
想起沈问心当时出其不意、不按常规的攻击方式,她心中淡淡地评价:
音诡之道。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她表面依旧一派沉稳,周身隐隐带着江家少主的威势,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在走向许晚辞时,她周身的威严尽数化成了温柔:
“晚辞。”
许晚辞站起身,对着她轻声问候:
“江少主。”
听到她的称呼,江秋宁脸上的笑意微僵,随即若无其事道:
“晚辞近日可好?”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真诚的赞叹:
“原来江少主与晚辞的关系这么好。”
“还有弟子说江少主面对许晚辞从来不假辞色、冷脸相对,还几次三番故意为难晚辞……”
说到这里,沈问心一脸感叹道:
“传言果真不可信。”
听到这里,江秋宁脸上的笑意缓缓放平。
曾经在不知真相时,她确实……
她收敛所有的思绪,定定地看了沈问心一眼。
她对人心也算是了解,自然能看出她脸上的真诚。
江秋宁对着她淡淡颔首,然后转头温柔地看向许晚辞:
“晚辞,你刚结婴,需要巩固元婴初期的修为。”
她拿出一个储物袋,声音认真:
“这是找到的最适合元婴初期修士服用的灵植,能巩固元婴,灵效又不会过于刚猛……”
沈问心听着江秋宁温柔关切的声音,有些陶醉的拖住了下巴:
原来江少主这么温柔啊。
等到江秋宁说完后,她声音带着一丝羡慕:
“楚师兄真幸福,有江少主这样细心的道侣……不对,是红颜知己!”
江秋宁沉默一瞬后,缓缓转头:
“听音峰事务繁忙,沈道友若是有事,便早些回峰吧。”
沈问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听音峰,不忙啊?”
半盏茶后,许晚辞安静地坐在暗玉桌旁。
她身旁的江秋宁看着她平静中隐含的与世隔绝般的疏离,缓缓眨了眨眼睛,目光带上了微不可查的担忧。
一时间,沈问心感受着周围静谧的空气,手不自觉的开始相互揉搓,她咳嗽了一声活跃气氛道:
“江少主您不知道,晚辞她可厉害了!”
说起这个,她瞬间来了精神,在秘境中把许晚辞的从容淡然,把许晚辞对她的保护描述的淋漓尽致。
江秋宁本来在认真听着,直到听到了沈问心口中,许晚辞为她做的事情。
她唇角弧度放缓。
沈问心一点不清楚江秋宁真正的想法,但是她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夸完许晚辞后,开始夸起了江秋宁:
“江少主您可是天之骄子,修为好,样貌好,家世也好!”
夸了江秋宁一通后,她又开始夸起了江家:
“我听闻江家不仅有数位渡劫尊者,还有着无数珍稀灵植异宝,和太清宗相比恐怕也毫不逊色。”
“我还听闻江家有的可不只是灵宝……”
还有不少让修士闻风丧胆的暗器。
想到这里,她声音不由地带上了一丝兴奋:
“江少主,我听说江家还有修仙界失传已久的暗器,回春引和玄冥针——”
“这可是连太清宗都没有的……”
“沈道友。”江秋宁面色发白,她把手边的茶推到了她面前,一字一句道,“请用茶。”
等到沈问心终于安静下来后,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许晚辞:
“晚辞,我……”
许晚辞回过神来一般,声音轻渺:“江少主,何事?”
江秋宁看着她从未在意过那件事分毫的模样,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她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道:
“晚辞,你我相识已久,又脾性相投。”
“你一直称呼我为少主,着实疏远。”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放缓声音道,
“叫我秋宁便好。”
许晚辞并没有抗拒,淡淡道:“秋宁。”
向来稳重的江秋宁眼中带上了不曾抑制的欢喜。
她感受着自己忙且乱的心跳,忽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下意识地拿出了储物袋中的灵膳:
“晚辞……这是我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做的一些糕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许晚辞微微一怔:
原著中,江秋宁只为楚青川洗手做过羹汤。
她还没有说什么,身边的沈问心从灵茶中抬起头,刚想张开嘴,江秋宁就转过头,动作优雅却又速度极快地为她续上了茶:
“请用。”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声音。
半掩的木门前,段子惟腆着一张脸道:
“晚……晚辞,我们也相识已久。”
“你对我的称呼,咳咳,其实也有点疏远。”
他厚着脸皮推门进来,明明一脸期待却又偏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叫我子惟就行。”
许晚辞依旧没有什么迟疑:
“子惟。”
她的声音中,没有犹豫,但却也没有分毫亲近。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于她而言,与道友二字也没什么区别。
她只是尽力维持住一个正常修士应该有的样子。
那样,等那人到来时,她便能告诉他,这百年,其实她过得很好。
只是等待有些难熬而已,其他……一切都好。
听着许晚辞口中他的名字,段子惟直接愣在了原地。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以肉眼难辨之速伸向了腰侧的储物玉佩。
下一瞬,小院里下起了灵宝雨。
无数法器、符箓、丹药、灵植从空中洋洋洒洒的落到了地上。
不过一息的时间,就已经将小院的地面堆了个满满当当,密不透风。
沈问心逼自己移开了看向地面灵宝的视线:
她不心动,她一点都不心动。
只是她实在没有忍住,小声的感叹道:
“段少爷真是痴情啊,对爱慕者的朋友都这样好。”
“可惜江少主已经有了楚师兄。”
说完后,她敏锐地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死寂,赶紧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段少爷你其实真的很好,以后一定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女的!”
段子惟脸上的红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他下意识看向许晚辞,看到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后,他终于转头看向沈问心。
可这里是许晚辞的院子,而沈问心是许晚辞的客人,他根本不敢说一句恶语。
只能咬着牙道: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墨雨阁中。
江泽看着院子中发生的一切,漆黑如墨的双眸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专注。
惊人的专注。
这几日中,他从未出现在许晚辞身前。
可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她。
看着她再次开始不顾一切的修炼,看着她开始一点一点有了生的念头……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会与那个人有关。
只是……
听着许晚辞口中的‘子惟’二字,他身边的灵气不受控制地动荡了一瞬。
随即又缓缓平复。
他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若是她念出他的名字。
不是尊号,不是生疏的全称——
阿泽。
他周身的气息,在这一刻忽然柔软了下来,一阵清风轻轻地吹动了他的发丝。
江泽下意识地抬眸看向许晚辞。
院子中,她明明身处众人中心,却又偏偏好像游离在外,面色平静的与她独自一人时,没有分毫差别。
她所有的一切,生如死灰也好,拼命修炼也好、如今的勉强自己表现的如常人一般也罢。
都是因为那个人。
这样执迷于情爱,执迷于那个人的许晚辞。
让他觉得——
他感受着胸口隐隐的闷痛,面色冰冷地移开了视线:
碍眼。
第32章 仙尊对她竟然纵容偏爱至此
热闹过后, 便是更深的落寞。
众人散去,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
可是许晚辞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唇边的笑意都与其他人在时一般, 温柔平静。
一片片的幻颜树落叶随风飞舞, 有一片飘然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像是回过神来一般, 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平。
她垂眸认真地看了一眼腰侧的三叶莲, 再次扬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是在其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真切的笑意。
墨雨阁中。
看着这个微笑, 江泽的心跳错乱了一瞬, 却又再下一刻变得缓极。
他眸光极暗, 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寒彻,就连阁中的茶盏上,都带上了一层冰霜。
可江泽依旧没有移开视线分毫。
他定定地看着许晚辞, 看着她放下手中的三叶莲, 看着她再次拿起了手中灵剑, 看着她在深夜中没有丝毫懈怠的练剑。
和宗门大比前一般拼尽全力,一般毫不顾惜自己。
江泽终于移开了视线:
与他何干?
他面色淡漠地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微不可查的溢散灵气隐隐飘过。
纵然是大乘修士都不一定能察觉出来一瞬间灵气的停滞, 却偏偏让江泽停下了脚步。
他双唇紧抿,夜色茫茫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只能听到他寒意透骨的指点:
“三指为引, 气定中枢。”
小院中, 许晚辞听到耳边的传音, 依言照做,手中的剑招霎时变得流畅起来。
一遍清风剑法之后, 她收起灵剑,对着墨雨阁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
“多谢墨泽少尊指点。”
听着许晚辞的话, 江泽蓦的想起了她对那些人的称呼。
那些,与尊称不同的……
他指尖微动,好似不经意道:
“你若是想用其他称呼,本尊也不会在意。”
许晚辞面色不变,只是行了一礼道:
“礼不可废。”
江泽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分毫在意,他淡淡道:
“随你。”
只是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整座墨雨阁的内壁上,都凝上了厚厚的冰霜。
*
十日后,楚青川终于炼化无极之火,续出了千丹变下册,成功结婴。
野火燎原一般的异象席卷了大半个太清宗。
和许晚辞春风化雨滋润万物的天地异象不同,楚青川的天地异象以火为显,热烈的仿佛能烤干周围人身上的灵力。
两位弟子结婴,且都产生了天地异象。
一时间,就连太清宗弟子身上都好像带着一股洋洋的喜气。
旭日初升,许晚辞终于从入定中醒来。
这几日的时间里,她一直白天练剑,晚上入定。
除却短暂的休整时间,一日内的十一个时辰,都未曾停止过修炼。
只是……
太慢了。
许晚辞闭着双眼,遮住了眼中隐隐的焦躁。
虽然她天赋极好,每日修炼也足够刻苦,只是这种超越寻常修士的修炼速度,于她而言远远不够。
接下来,她遇到的危机,绝不会比现在少。
她必须足够强才行。
还有,楚青川。
他提前百年续出千丹变下册后,如今的修炼速度,比原著中还要快上几分。
她早在说出无极之火所在时,便预料到了这一天。
可无妄秘境中,她别无办法。
原著中只详写了玉魄铃兰和无极之火所在的地方,而她要表现的对秘境足够熟悉,绝不能露出破绽。
所以,她只能让楚青川提前得到无极之火,这样她才没有丝毫疏漏的得到玉魄铃兰,成功结婴并且引发天地异象。
这样,才能让五长老不敢为她卜卦。
可若是楚青川修为速度提升的太快,原著中那些剧情,那些危机,大抵也会提前到来。
若是有什么灵宝能提升修炼速度……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许晚辞指尖微微一动: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过不了多久,须臾芥子便会出现。
须臾芥子是一方小秘境,其中一片虚无,只有近乎无边无际,足够支撑修士修炼到大乘期的灵气。
在其中修炼,是现实中修炼速度的五倍。
原著中楚青川结婴时闹出的异象太过惹眼,让天玄宗宗主察觉到了异常,派人来太清宗试探。
为了试探楚青川是不是传言中承天运而生的气运之子,他们在楚青川外出完成宗门任务时,从中作梗……
最终反倒是让楚青川阴差阳错得到了须臾芥子这个至宝。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在无妄秘境前结婴的是她,引发天地异象的也是她。
而楚青川则是在太清宗结婴,天地异象也并未被其他宗门察觉。
所以……
这次天玄宗针对的那个人,会是她,还是楚青川?
天玄宗中。
天玄宗宗主李青林坐在殿内主位上,脸色冷得惊人。
想起前几日他看到的那股天地异象,他冷哼了一声:
“不过一个结婴弟子而已。”
“还专门来我天玄宗管辖之地结婴。”
“有什么好炫耀的,难道我宗门就没有元婴弟子么?”
他声音中酸气四溢:
“有天地异象又如何,修仙界危机重重,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陨落。”
“宁孟澜那个老匹夫,有本事就好好护住他这个弟子。”
曾经天玄宗也是修仙界十大宗门之一,可惜后来逐渐没落,如今已经成为了偏居一方,与无数宗门世家共享一个城池的中型宗门。
李青林毕生所愿,就是让天玄宗回到鼎盛之时。
听到这里,天玄宗客卿长老吕天云端着茶盏的手蓦然一顿。
他身形清瘦、发须半白,隐隐带着一股大限将至的腐朽之感。
他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股阴冷之意:
“宗主,我听闻结婴者,并非是我们一直关注的楚青川,而是一位名为许晚辞的太清宗弟子。”
李青林猛地放下手中灵茶,目光惊异:
“不是楚青川?”
他不等吕天云回答,就面色不安地继续道:
“那样厚重惊人的天地异象,非气运非常者不可得。”
“难不成太清宗有两个气运之子?”
说完后,他赶紧摇头:
“绝无可能,几百年内,不可能有两个气运之子同时降生。”
“可我们已经观察了楚青川这么久,他身上气运之盛,你我都一清二楚。”
听着李青林惊疑不定的话,吕天云声音蓦然加重:
“宗主,既然气运之子只有一个,那您还担心什么?”
“我们的计划不会失败的。”
“天玄宗,一定能重现往日的辉煌。”
说到这里,吕天云站起身,对着李青林拱手行礼道:
“就让我为宗主前去试探一番,看看到底哪一位,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
李青林赶紧用灵气托起了他,一脸欣慰道:
“有吕长老,实乃我天玄宗之幸啊!”
“那就辛苦长老替本宗主走一趟了。”
*
午时,许晚辞已经修炼了整整一个上午。
沈问心自从知道她每日修炼的时间后,便时不时地会来万剑锋。
不是她不知礼数、不请自来,实在是许晚辞的修炼太过不顾惜身体,她前几日也尝试了一下她的修炼时间和方式,结果灵气因为运转太久变得躁动不安,她休息了一天方才好转。
可是又没有人能劝得动许晚辞,所以她只能在修炼空余,多来万剑锋看着一点。
哪怕能让许晚辞多休息一炷香也好。
只是落英弦,就足以她把许晚辞奉为恩人。
更何况,她很喜欢她的性格,每次在她身边,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心境都好似比之前开阔了些许。
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她总会感觉到隐隐的悲伤。
想到这里,沈问心抬起头看着已经收起灵剑的人,刚想张口问些什么,忽然想起了师父的嘱托。
她的嘴张张合合,最后被她强行闭上。
算了,师父总不会害她。
她就按照师父的要求,少说话,多做事吧!
于是,她殷勤地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灵茶递到许晚辞身前:
“晚辞,你累了吧,先喝口茶,恢复一下灵力。”
许晚辞看着沈问心双眼亮晶晶地模样,微微垂眸接过了灵茶:
“多谢,下次我自己来便好。”
她并不排斥热闹,她只是……永远也无法融入热闹。
沈问心赶紧摆手: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不用谢。”
“再说了,你练剑时身边有个人为你随时续上灵茶多方便啊。”
“我可喜欢……”
干这活了。
许晚辞拿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周身的气息有一瞬间,悲伤的让人想要落泪。
一息间,她已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一切的悲伤与怀念都被她藏在了平静的面容之下。
她举着茶盏,一饮而尽。
放下茶盏后,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一股浅到难以察觉的苦涩:
“多谢。”
“只是以后不必了。”
沈问心看着许晚辞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阵感同身受的悲伤。
来到门口的宁孟澜看着这一幕,心中情绪愈发复杂。
他自然能察觉到许晚辞身上气息的变化,所以才愈加震惊:
当年,许晚辞练剑时……
仙尊不仅仅是驻足凝视或是加以指点,还……为她端茶续水?
那可是万人之上,半步仙阶的清衍仙尊啊。
对她竟纵容至此,偏爱至此……
每次当他觉得他已经把许晚辞在仙尊心中的地位看得足够重时,却总会有事情告诉他,他还是看轻了。
只不过……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沈问心,眼皮不由地跳了两下:
这种不经意的‘扎心之语’,确实也只有她才能说出来了。
这时,沈问心看到了他,赶紧转身行了一礼:
“见过宗主。”
许晚辞也对着他从容行礼:
“见过宗主。”
此时的许晚辞在宁孟澜心中,已经成了关系整个太清宗机缘的至尊至重之人。
见到她行礼,他赶紧用灵气托住她:
“不必行礼。”
宁孟澜想起他的来意,走入小院后,声音带着一丝劝慰:
“晚辞啊,你如今修为已是元婴,待在宗内整日修炼,说不定会于心境有碍。”
“不若接些任务,下山走走,就当散心。”
他知道这段时间许晚辞修炼的时间,整日不休,即使有江秋宁他们常来,却也只等让她停息片刻。
过犹不及。
宗门大比的那段时间她亦是如此,只是那时他虽有些担忧,却终究也没制止。
那时他依旧不确定。
他只能知晓许晚辞对仙尊用情之深,却不敢反过来推衍。
可是如今……
许晚辞对太清宗太过重要,重要到他不想她有任何受伤的可能。
只是,以许晚辞对修炼的热衷,若只是这样一说,她大抵不会同意。
于是,不等许晚辞回答,他就继续道:
“自太清宗立宗以来,便是如此。”
“不过晚辞若是不喜,我便为你破例一次。”
听着他的话,许晚辞怔愣了一瞬,随即点头道:
“我去。”
宁孟澜听到她的回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晓,她在意的,不是他要为她破例,而是他的那句自古如此。
她自从知晓了仙尊有活过来的希望后,便开始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他能猜到她这样做的缘由,心中却愈发愧疚。
可为了让她重燃活下去的希望,他或者说他们,只能如此。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他表面都是一副威严不失亲和的模样,他递出自己精挑细选,大都没有一点危险的任务,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我这里有一些任务,晚辞你看看想去哪里散心?”
许晚辞接过任务,低头快速扫了一遍,视线最终停留在了角落中的聚幽林上。
原著中,楚青川得到须臾芥子的地方。
她揭下这个任务上的灵光,抬起头对着宁孟澜声音认真道:
“我去聚幽林。”
宁孟澜看到她选的任务,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个任务算不上危险,只是聚幽林幽暗静谧,着实不是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算了,好不容易才让许晚辞应下来,就这样吧。
这时,沈问心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许晚辞身边,看到她手中的聚幽林击杀六品幻影兽后,她眼睛一亮:
“晚辞,我是音修,对幻影兽有克制作用。”
“我陪你一起去!”
宁孟澜皱眉看了沈问心一眼,最终只留下一句:
“问心,记得你师父的叮嘱。”
少说话,多做事。
就在他回到归元峰时,有弟子前来通传:
“宗主,天玄宗客卿长老吕长老前来拜访。”
宁孟澜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
太清宗与天玄宗,已经有数十年未曾往来。
也不知吕天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他收拾好心情,一挥手道:
“还不快把吕长老请进来?”
归元殿中,宁孟澜见到吕天云后,笑得亲切和善:
“许久未见,吕长老风采不减当年啊!”
吕天云行了一礼,摇头叹息道:
“宁宗主您说笑了,如今我……”
“不说这些了。”他抬起头爽朗一笑,把手中灵宝用灵气拖到了宁孟澜身前,“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恭贺太清宗又多了两位元婴道君。”
“百岁出头的元婴道君,结婴时还都有天地异象。”他一脸羡慕的感叹道,“宁宗主真是好福气。”
宁孟澜面色一派从容淡定,他挥手示意吕天云落座,随即打着呵呵道: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吕长老这话可不要让他们听到,不然尾巴都该翘到天上去了。”
吕天云适时笑了两声,然后故作严肃道:
“楚青川天赋超绝又为人端正沉稳,可是有不少尊者都在觊觎。”
“宁宗主还是好好对待他,自然需要严厉,但也要多加关心,不然说不定被哪位尊者给抢走了。”
宁孟澜挥了挥手,笑呵呵道:
“有吕长老此言,看来我是时候多待我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好点了!”
吕天云笑了一下,继续道:
“就是不知许晚辞是否有师承?”
宁孟澜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只是一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依旧笑呵呵道:
“太清宗向来体恤弟子,如今就看哪位尊者能让她动心,甘愿拜师了。”
吕天云仔细地观察着宁孟澜的表情,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
“早就听闻太清宗华泉酒闻名修仙界,此次前来,我定要喝个痛快!”
宁孟澜一挥手,有弟子带着灵酒走进了殿内。
他轻笑着道:“今日我与吕长老不醉不归!”
满身酒气的吕天云回到太清宗为他准备的客房后,一挥手隔绝了空间,他对着身边的弟子面色阴冷道:
“问出来了么?”
弟子把半日内查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他。
吕天云闻言,脸上扬起一抹阴狠的微笑:
谁是气运之子,试试便知。
翌日。
太清宗山脚之下。
沈问心看了看左侧的许晚辞,又转头看了看右侧的楚青川与江秋宁,面色古怪。
这三个人的关系……
感受着略显尴尬的氛围,她下意识想要开口调和一下气氛,却忽然想起了师父的话。
‘真巧啊’三个字被她悄咪咪的咽了回去。
这时,楚青川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许师妹、沈师妹,原来你们也接下了聚幽林的任务。”
“如此正好,我们守望互助,一定能将幻影兽擒下。”
说完后,他下意识看向许晚辞,目光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几日他一直忙着炼化无极之火,忙着续出千丹变下册,忙着结婴。
还没来得及……道谢。
那日若不是?? 她,他绝不会得到无极之火。
这时,他身侧的江秋宁她适时开口:
“ta刚刚结婴,聚幽林一行我着实担忧,便跟着一同前来。”
只是在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都放在许晚辞身上,从未离开分毫。
听到她的话,楚青川赶紧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江秋宁,目光温柔多情。
江秋宁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温柔地看向他。
只是在两人移开视线的那一刻,都下意识用余光看向许晚辞。
许晚辞站在原地,微微垂眸,左手温柔而缱绻地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根本不曾在意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沈问心看着看着江秋宁与楚青川‘亲密’的模样,谨遵师命一点都不敢开口,只是在心中感叹道:
楚师兄和江少主,真是恩爱啊!
只不过……
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来到许晚辞身边的江秋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个时辰后,飞舟之上。
江秋宁看着依旧极行的飞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飞舟之下,是一座繁华的城池,很适合散心。
更何况,在飞舟上待了这么久,晚辞的身体,也需要休息一下了。
想到这里,她温柔地来到掌控飞舟的楚青川身边:
“青川,你刚刚结婴,不易太过劳累,不若先停舟休息片刻。”
“幻影兽只有在夜晚才会出没,小憩片刻不会耽误任务。”
楚青川心中有些许的茫然:
只是用灵气操控飞舟而已,不过一个时辰,怎么会累呢?
不过,面对江秋宁的关心,他依言将飞舟停在了城池外的空地上。
沈问心看着这一幕,笑着托起了下巴,再一次在心中感叹道:
江少主对楚师兄真是情深……
她还没感叹完,就看到江秋宁快步来到了许晚辞身边,一脸担心地嘘寒问暖:
“晚辞,你做了这么久的飞舟,累不累?”
“要不要吃些茶点喝杯灵茶?”
“前面是落雨城,里面有不少时兴的绫罗发钗,晚辞要不要去看一看,散散心?”
许晚辞转头看向江秋宁,轻声道:
“多谢秋宁。”
“只是不用了,我一切都好。”
外面于她而言,与太清宗内并无分别。
她微微垂眸,看向三叶莲的目光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们去逛一逛吧。”
“我在这里等你们就好。”
江秋宁听到她的话后,言语一转:
“仔细想想,落雨城中也没什么稀奇物什,我在这里陪你就好。”
楚青川看着江秋宁对许晚辞亲近的模样,面色微微一僵。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倏地改变了态度,看向江秋宁的目光中满是感动:
秋宁定是因为他欠许晚辞的那些机缘才会对她这般好。
毕竟一开始她去万剑锋,就是在替他道谢。
为了他,她宁愿忍受着嫉妒,忍受着心中的不喜对许晚辞温柔以待……
想到这里,他看向江秋宁的目光越发深情。
沈问心看着这一幕,脸色愈发茫然,短短一个时辰,她忽然感觉……有点理不清三个人的关系了。
*
走走停停中,一行人来到聚幽林时,夜色已经悄然而至。
看着暗影潇潇的密林,沈问心当仁不让地挡在了许晚辞身前,还未站定,就感受到身边一股拉灵力将她拉开。
江秋宁面色温柔而关切:
“沈道友,你修为尚浅,还是在靠后的位置吧。”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认真地看向许晚辞:
“我修为最高,就由我带路吧。”
许晚辞缓缓眨了眨眼睛:
“还是我来吧。”
她知晓原著,进入到阵法中后,不会有事。
楚青川气运非常,进入到阵法中后,最多受伤。
可是江秋宁与沈问心不同。
她必须比她们更早找到那棵树。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
“我想历练自己一番。”
听到许晚辞的话,纵使担忧,江秋宁依旧未曾多说什么。
只有楚青川跟在最后,看着她们三人,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一行人行走于密林之中。
一片漆黑的死寂中,偶然间能见到幻影兽一闪而过的身影。
只是它的速度太快,已经隐隐超过了六品幻影兽应有的速度。
众人就这样被引到了密林中央。
看着走在最前方的许晚辞,沈问心皱眉道:
“若是继续找下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不然我直接用我的灵琴把它逼出来!”
“总归聚幽林中不会有太强大的灵兽,大不了我们来一个擒一个!”
许晚辞看着原著中那棵树纹走向与其他聚幽树有些许差异的树木,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树干。
这时,百年圆月忽至。
她感受到手上蓦然传来的强大吸力,平静道:
“停。”
这阵法等级太高,而许晚辞的声音又太过平静,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察觉不对。
三人警惕地望向四周,却根本没有察觉幻影兽的踪影。
江秋宁轻声道:“晚辞,你……”
她还未曾说完,就看到五步之外的许晚辞一只手已经消失在了树前。
她猛地提起全身所有的灵气,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到不了她的身边。
楚青川和沈问心也飞速赶了过来。
许晚辞此时半个身体已经要被拉入阵法,但她面色依旧温和淡然:
“这个阵法只能由一人进出。”
“你们在这里,等我。”
看着江秋宁与沈问心双目发红的模样,她认真地加了一句:
“是我对这个阵法有些好奇,所以想前去一探究竟。”
“你们不必担忧。”
沈问心双目猩红地看着许晚辞消失在树干之中的这一幕,死死攥紧双手:
“晚辞……她是为了我们。”
这样即使发动时他们都没有察觉的阵法,该有多凶险?
许晚辞是为了他们能安全的待在阵外,所以一人赴阵。
第33章 他为她铺了一条没有他的坦途
听着沈问心的话, 江秋宁手中的灵气一滞,随即继续疯狂地向身前的聚幽树输送着灵力。
可她的灵力就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一般,根本激不起一点涟漪。
她的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虽说她修为只有元婴,但却自小便被天材地宝浇灌, 灵力远超同阶修士, 如今却根本找不出这个阵法的丝毫破绽。
哪怕她对阵法不甚了解, 也能猜到其中凶险。
江秋宁想起许晚辞被阵法吞没之前的话, 输送灵气的双手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地颤抖:
这么危险的阵法, 她怎么可能是心有好奇, 想去一探究竟。
如今许晚辞已经心有生志, 不会再像之前一般不顾惜自己生死。
她……分明是为了他们。
为了他们不必继续有人进入阵中,为了他们不再担忧……
想到这里,江秋宁不顾已经枯竭的丹田, 灵力依旧不顾一切地朝着阵法而去, 想找到阵法的弱点, 哪怕只有一瞬。
她身边的沈问心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灵琴,以音为刃,延绵不绝地朝着阵法而去。
这时, 楚青川感受着周身已经快要枯竭的灵力,率先停了下来。
他看着身侧沈问心唇角已经溢出鲜血的模样,皱眉拦住了她。
他声音沉重中带着一丝劝慰:
“秋宁, 你继续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 只会让自己受伤。”
“你还是停下来, 让我们好好商议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阵法弱点。”
他不是不担心许晚辞, 他只是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 都站在最有利自己的方向思考。
看着江秋宁依旧不管不顾的模样,他冷静地安抚道:
“晚辞有天道庇佑,定能平安归来。”
“凡事有利有弊,说不定这个阵法与她而言是一个机缘。”
听着他的话,江秋宁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灵气依旧未有分毫停歇。
就在这时,她储物袋中,一个法器悄然破碎:
她送给许晚辞的防御法器……碎了?
江秋宁的眼尾染上了一丝红意,可是眼中的情绪却是极致的冷静。
她停下输送灵气的双手,一点一点的站直身体。
她不能慌。
许晚辞进入阵法的时间愈长,便愈加危险。
她必须尽快破开阵法,把她救出来。
想到这里,她面色带着冰冷的寒意,转头对着楚青川道:
“聚幽树中阵法强大,非你我能破开。”
“青川,你去找宁宗主,让他带几位长老来聚幽林一趟。”
一旁的沈问心听到这里,也收起了手中灵琴,她毫不在意自己指尖一滴滴落下的鲜血,声音焦急地应道:
“我来联系师父,让她去帮忙找三长老。”
“三长老极擅阵法,她若是能来,一定有办法救晚辞的!”
江秋宁没有回答,她对着手中的江家少主令飞速地下达着任务:
“影三:你现在去找聚幽林中所有阵法排布的详情。”
“影五:你去查百年来聚幽林有多少人陷入密林中央的这个阵法,又是如何出来的。”
“影六:你去查这三日中,是否有可疑人员进入密林。”
“影七:……”
江秋宁的声音不见丝毫慌乱,所有的安排都有条不紊。
最后,她想起至今仍在太清宗的人,没有犹豫地打开了通讯符。
“小叔……”
等到放下少主令时,她才蓦然察觉到自己已经汗湿的掌心。
这时,归元殿中。
宁孟澜感受着放在许晚辞身上防御法器的波动和破碎,瞬间提起了所有的心神。
一瞬间,他脑海划过无数念头。
就在他躁动不安想去一看究竟时,楚青川的通讯符忽至。
听着他的声音,宁孟澜整颗心霎时坠到谷底。
聚幽林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危险的阵法?
他根本来不及多加思量,只能飞速给三长老等人发了一条消息。
然后想也不想地往聚幽林所在的方向行去。
墨雨阁中。
即使小院中空无一人,江泽的视线依旧下意识看向许晚辞常在的地方。
又在察觉到时,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红光的通讯符倏地出现在他身前。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通讯符,在看到上面的文字后,他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冰寒。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聚幽林中,江泽与宁孟澜等人几乎同时到达。
顾云绮身上的气息躁动不安,她显现身形的那一瞬间,就来到了那棵聚幽树前,即使努力压制,也能听出她声音中的暴怒:
“就是这棵树对吧?”
她一挥手,数十个顶级换灵阵布满了整棵聚幽树。
一息、两息……
不管她如何驱动阵法,换灵阵都没有丝毫回应。
顾云绮猛地收回灵气,眼中终于多了三分理智。
这时,宁孟澜走上前来声音沉重道:
“三长老,这个阵法有破解之法么?”
顾云绮面色是少有的严肃,她一挥手,本命法器幻海石蓦然出现在手中。
见状,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凝重起来。
能让三长老用出幻海石的阵法,整个修仙界都屈指可数。
江泽的面色更是沉到了极点。
他周身气息压抑而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暴乱,却又没有影响到正在破阵的三长老分毫。
他定定地看着中心的那棵聚幽树,声音慢而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其他人目光也转向江秋宁。
江秋宁忍住内心的焦急,把来到聚幽林后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听到她的话后,二长老目光凝重:
“几十年来,聚幽林虽说有不少凶狠的灵兽出现,但却未曾听说有如此凶险的阵法。”
就在这时,宁孟澜储物袋又是一闪,又一件防御法器破碎。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此时,他无比后悔让许晚辞来聚幽林。
在太清宗待着多好,虽说修炼太过疲惫,但无论如何都不会遇到此种危险。
只是如今再懊悔也没有办法,他抬头看向已经因为过度使用灵力面色苍白的顾云绮,声音凝重:
“三长老,还是没有办法么?”
顾云绮收回幻海石,本来冷静凝重的双眸中忽然多了几分疯狂的意味:
“我还就不信了,修仙界中,有我顾云绮都掌控不了的阵法!”
她猛地催动全身灵气,手中的幻海石飘到半空之中,耀眼的金光将整片密林都照的如同白昼。
就在这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一个身着黑衣,头发半白的身影被她从空中一脚踹到了众人中间。
宁孟澜看清他的脸后,震惊出声:
“吕天云!”
联系吕天云来太清宗拜访一事,他猛地反应了过来,厉声质问:
“你到底用的什么阵法困住的许晚辞?!”
大长老也反应过来,目光震怒,身上渡劫期的威压蓦然向着地上的人倾泻而去:
“解开阵法,我可以饶你一命。”
吕天云本就被顾云绮踹成了重伤,又被威压狠狠压住,感觉全身的血肉都要被压作一团。
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他声音微弱地为自己辩解:
“宁宗主你这是何意?”
“我不过出来散心时,偶然见到密林中灵气纵横,想看看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罢了。”
宁孟澜根本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他一脸阴沉地质问道:
“你身在太清宗,却来太清宗万里之遥的聚幽林散心?还如此鬼鬼祟祟隐匿与此等仙阶至宝之中!”
“吕长老不要将我等当成傻子!”
吕天云感受着身上蓦然加重的威压,咬着牙道:
“太清宗如今连客人去哪里散心都要管了么?”
“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大宗门,真是‘礼数周全’。”
顾云绮听到他的话,再也忍不住,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你最好赶紧解开阵法。”
说到这里,她声音霎时变得阴寒无比:“不然我就在这里,废了你。”
吕天云感受着身上加重的伤势,咬着牙道:
“三长老,我天玄宗与太清宗可是交好数百年,你真的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事情,乱我两宗情谊么?!”
“天玄宗上上下下都知晓我来太清宗,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天玄宗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可要想清楚!”
宁孟澜毫不留情道:
“是你对我太清宗弟子先动手在先,无论太清宗对你做什么,都是师出有名。”
吕天云面色依旧猖狂:
“所以你要为了一个弟子,不顾……”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他右手手腕被一道冰刃狠狠插在了地上,冰刃上的黑气正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血肉。
江泽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前,垂眸看向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在他眼中,吕天云已经与死人无异。
他一字一句道:“解开阵法。”
吕天云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他疼得声音都在颤抖: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明白……”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道冰刃刺入他的小腿,他疼得眼泪不断涌出,却依旧不肯承认:
“真的不是我。”
这一次,冰刃所去的方向,是他的丹田。
感受着冰刃已经没入小腹,吕天云疯了一般道:
“我说我说!”
冰刃在距他丹田半寸时堪堪停住。
要是他说得再晚一瞬,他就真的要被江泽废了!
意识到江泽真的想要杀他之后,他再也没有保留,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和盘托出。
“我只是嫉妒太清宗有这种天赋超绝的弟子,所以想给她一点教训。”
感受着江泽周身的寒气,他赶紧道:
“这个阵法真的与我无关,我只是查到聚幽林中有一处阵法,能给金丹元婴修士带来一些教训,于是就把他们引到了阵法附近。”
“我查过,这个阵法元婴修士最多就是受一些伤,绝不会危及性命!”
顾云绮想也不想道:
“不可能,这个阵法之强横,三个渡劫修士在这里都无济于事,绝无可能是普通阵法。”
就在这时,江秋宁收到了江家送来的通讯符。
她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道:
“他没有撒谎。”
“近十年中,已知有八位修士被卷入阵法,但最后都平安出阵。
“这个阵法与运气相关,运气好便能安然无恙,运气差便要吃些苦头。”
而运气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个人的气运。
“不可能,这个阵法……”顾云绮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沉,
“是归引阵!”
在顾云绮说出阵法名字的那一霎那,江泽身后的一棵聚幽树霎时化作飞灰。
其他人也都面色惨白。
归引阵是上古阵法,如今已经失传许久。
平日归引阵会表现的与普通阵法无异,只有在百年圆月之日时,会释放百年来存储的所有灵气,那一天入阵之人,哪怕是大乘少尊都会有来无回。
它还能以灵气为盾,无论修为几何,都无法从外界打破阵法。
想起归引阵的凶险,宁孟澜双手不断颤抖。
就在这时,他储物袋中又闪过一丝微光——又是一件防御法器,碎了。
二长老再也忍不住道:
“宗主,您放在许晚辞身上的云镜还能用么?”
宁孟澜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来到聚幽林他便试了,云镜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这时,三长老蓦然回过头:
“若是有云镜,加上那日幻心阵中残留的我身上的灵气……”
“我能让云镜显示许晚辞的现状。”
若是能看到阵法中的景象,或许她能找到破阵的线索。
宁孟澜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一挥手云镜已然飞到了半空。
顾云绮以幻海石为介,手中灵气透过幻海石,一点一点注入归引阵中。
几息后,云镜之上,渐渐有黑影显现。
一片黑暗中,狂风卷席,无数能将大乘少尊重伤的风刃藏于其中,随时都能将闯入的人撕个粉碎。
许晚辞站在一处空地上,她的身影在狂暴的阵法中显得如此渺小,好像随时都会被狂风吞噬。
虽然她周围狂风肆虐,却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她所在的方位。
见到这里,宁孟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许晚辞找到了一处阵法的小型阵眼。
只要她在这里不动,就能暂时安全。
一片黑暗中,许晚辞忽然有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她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
看来是太清宗宗主和几位长老到了。
归引阵中危机四伏,就连大乘修士都有来无回,她要想活着出去,根本不可能隐瞒自己对阵法的了解。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以她的身份,对归引阵有所了解,也并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许晚辞回忆着原著内容,右脚点地,跳到了右手处七步的位置。
感受到风刃避开了她的周身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步,她走对了。
只是……
原著中对于楚青川在归引阵中的行动,并非一字一句全都写了出来。
她只知道大概方位和最关键的几个小型阵眼。
所以有些时候,她只能以身试错,摸索前进。
许晚辞看着身边怒吼的狂风,缓缓吐出一口气:
下一步,她只知道方位,却不知道步数。
只能一步步试错。
她先是西行五步,一件防御法器抵住了风刃的袭击,然后瞬间碎裂。
她又走了两步,直到碎了两件防御法器后,她才试出了正确的位置。
阵法之外,见着这惊险的一幕,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沈问心直接跪了下来,心跳快得快要冲出胸口。
其他人的面色,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能传音过去,宁孟澜简直想哭着求许晚辞不要动了。
归引阵凶险异常,她修为才元婴,又不知道阵法的走向,若是再走错几步,他放在她身上的那四十七件防御法器根本不够用啊!
就在这时,云镜中忽然传来一阵很轻但却叹息着的声音:
“原来是向西九步啊。”
明明经历了一次生死危机,她脸上却没有多少恐慌,反倒是带上了一丝苦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认真地看着前方:
“如果方才是向西九步,东方甲乙木对卯,接下来应该是向东南行进。”
“东南行……”
她停顿了一瞬,低头笑的满身落寞。
她声音酸涩:“早知道那个时候,就认真听了。”
听到这里,阵法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许晚辞刚才那一步并非莽撞,原来她知道归引阵中的……生路。
仙尊当年……告诉过她若是进入归引阵中应该如何应对。
想起无妄秘境一行,宁孟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他曾经疑惑过,若是许晚辞对仙尊真的足够重要,那他为何从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法宝?
又为何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
仙尊不想用自己的名声,困住她。
仙尊给许晚辞留下的,比法器至宝更为珍贵,也更为用心。
他为她准备了一株墨霜圣兰,让她永无修行之碍。
他带她走了一遍无妄秘境,让她能在百年之后,毫发无伤地在秘境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至宝。
他让她记住了上古法阵中的生路,确保她永远不会被法阵所伤。
或许,还有更多。
仙尊从未在许晚辞身上留下分毫印记,更未曾让任何人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只是在离去前,用尽一切,帮她铺了一条坦途,一条与他无关,却通坦至极的路。
若是许晚辞能放下这段感情,努力修炼,那如今她或许已经成为了修仙界最有天赋的修士之一。
她会拜一个顶尖尊者为师,身边有数位好友,会有幸福安康的一生。
或许,这也是仙尊所期望的。
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许晚辞会被那段过去,甘心困了百年。
这百年中,她忘记了自己的所有,只记得要等那个人归来。
自苦百年,何来安康?
想到这里,宁孟澜缓缓闭上双眼,遮住了眼中的叹息。
就在这时,许晚辞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一次,她选的位置是正确的。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泽近乎偏执地看着云镜中的一切。
他不在乎曾经有谁教过她归引阵的生路,也不在乎她此时心中所想。
他只要她能活着从阵法中出来。
他只要她活着。
许晚辞就在一次次的试错中,一步一步接近了归引阵的阵眼所在。
又是一道风刃。
如今许晚辞身上的防御法器,只剩下了三件,若是再走错两步……恐怕有生命之危。
所有人把心神全都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镜。
许晚辞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她看着不远处隐隐显现的暗光,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只剩最后一步了。
原著中,楚青川纵身一跃来到了阵法中心,拿到了阵眼中的须臾芥子。
只是,这其中有一击,凶险至极。
她不知道身上还剩多少防御法器,但是她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许晚辞脚尖点地,纵身往暗光处跳去,就在她快要落地时,一道比之前强烈数倍的风刃朝她袭来。
仅剩的三件防御法器件件碎裂,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许晚辞感受着后背的疼痛,只是一瞬间就安下心来:
所有的暴乱气息都已经被防御法器抵挡,她身上只是一道划痕,并不严重。
阵法外,看着许晚辞身上的伤痕,江泽双唇紧抿,却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他沉默地看着她来到阵眼中心,用自身的灵力与阵眼相抗衡。
看着她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看着她后背伤口的鲜血不断蔓延,看着她拼尽全力,终于挖出了阵眼之中的至宝。
至宝沾染了她的鲜血,瞬间没入她的额间。
看着她的冷静与强大,他的心跳早已经失去了控制。
得到归引阵阵眼的至宝后,耗尽灵力的许晚辞 心神一松,向后倒了下去,从阵眼下落,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已经得到了至宝,如今虽然阵法依旧有风刃呼啸,却不会伤她。
此时,聚幽树上出现了一个幽深的黑洞,黑洞中,一个蓝色的身影渐渐显现。
江泽上前一步,伸出双手进入黑洞,动作温柔而又小心地将黑洞边缘的身影抱在了怀中。
他后退一步,露出了被阵法残留的风刃割的鲜血淋漓的双手。
满是伤痕的双手小心地避开了怀中人后背的伤口。
两个人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他并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神情,抱着许晚辞一步一步离开了聚幽林。
在离开前,他扫了一眼早已经昏迷的吕天云,对隐没在黑暗中的影子淡漠道:
“查玄天宗。”
*
几日后,玄天宗暗害同城池宗门,利用宗门内弟子性命试探阵法等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本就已经没落的玄天宗如今弟子尽散,宗主也被同城池的宗门押解,等待几位宗门共同决定如何惩处。
至秦宗宗主也听到了传言。
只不过,她听到的传言更深:
“太清宗居然会为了一个元婴弟子,与百年结好的玄天宗动手?”
她身侧的弟子一板一眼道:
“不只是普通的元婴弟子,是结婴时引发天地异象的元婴弟子。”
“知道了。”至秦宗宗主懒洋洋地扫了弟子一眼,“楚青川结婴不是也有异象?”
“我倒是没见到宁孟澜这么稀罕他。”
她指尖点了点身侧的石桌,轻笑道:“真想见一见这个许晚辞。”
“可惜宁孟澜宝贝得紧,不好见啊。”
“不过没关系,一月后便是上古战场开放的时间,修仙界前十宗门中的优秀弟子都要进入战场。”
“到那时,我自然能看到这个许晚辞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身边的弟子稍显疑惑道:
“既然她如此重要,宁宗主为何会让她去上古战场这么危险的地方?”
至秦宗宗主懒洋洋一笑:
“我的傻徒弟,你猜现在多少宗门想见这个许晚辞?”
“不去,才是把她逼成众矢之的。”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这次的上古战场,极云尊者大抵也会去。”
说到这里,她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极云尊者不过在百年前被那人指点了一句,如今…都已经仙逝百年,他怎么还对…如此狂热?”
“记得倒时候避开他的忌讳,本宗主可不想见识他的极云刀。”
“是。”
第34章 若是因为她,仙尊才对他另眼相待呢
归元殿中。
宁孟澜想起那日看到的天玄宗机密, 面色冰冷,不怒自威。
从一开始他就猜到吕天云来者不善,但他以为他来太清宗只是为了谋划一些灵宝。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玄天宗筹谋的, 居然是太清宗的气运和未来。
他想以阵法为引窃取太清宗大气运者身上的气运。
一开始, 玄天宗想要吸取起运的对象, 只有他的亲传弟子, 楚青川。
若不是许晚辞与楚青川结婴时都产生了天地异象, 玄天宗不知该向谁下手, 只能前来试探, 恐怕不知什么时候,楚青川身上的气运,就会被吸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 又是一道通讯符亮起。
宁孟澜看着今日已经亮起三次的通讯符, 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天玄宗一事闹得太大, 近几日已经有不少宗门来他这里探寻许晚辞的消息。
如今他暂且还能拦下这些试探,只是——
接下来的上古战场,许晚辞是不得不去了。
想起危险重重的上古战场, 宁孟澜眉头皱得更紧:
经过这次聚幽林一行,他现在看任何地方,都觉得凶险至极, 更不用说本就危险的上古战场。
只是他能护住许晚辞一时, 却护不了她一世。
有些事情, 还需要她亲身经历。
不过他要在她走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宁孟澜一挥衣袖, 目光严肃:
太清宗中的防护法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他必须赶紧搜罗搜罗防御法器放在许晚辞身上。
防御法器这种宝贝, 宜多不宜少啊!
若虚峰上。
江秋宁看着储物袋中的数件防御法器,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日,想起聚幽林中发生的事情,她的心跳依旧不受控制。
上古阵法归引阵。
她若进入,九死一生,就算老祖出手,恐怕也只能堪堪护住她的性命。
若走在最前方的人是她,那进入阵法的人也是她。
许晚辞当日所受之苦,皆因她起。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江秋宁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当时许晚辞进入归引阵中后,楚青川冷静分析利弊的模样。
许晚辞不只是于她有恩,更对楚青川做了良多。
只是无极之火,便已经弥足珍贵,更不用说她是为了他们才甘心入阵。
他所有的表现都太过冷静太过理智,也太过……自我。
就好像,他永远都不会甘愿为谁受伤,也包括她。
楚青川看着她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小心地搭在江秋宁的肩上,声音温柔:
“秋宁,你在忙什么?”
江秋宁转过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双手,她的声音比他更温柔几分:
“我准备了一些防御法器,给晚辞送去。”
还不等楚青川开口,她就垂眸道:
“当日若不是晚辞让我们停住,说不定我们会被一同卷入阵法。”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真挚道:
“青川你忙于修炼,想来没有什么时间去万剑锋。”
“若是有什么灵宝赠予晚辞,交由我来一同送往便好。”
楚青川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江秋宁稍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是,这种谢礼自是亲自前去更有诚意。”
她温柔地对他一笑:
“那今日我便先去万剑锋了。”
楚青川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了一丝微妙的不悦:
是他的错觉么?
为什么他感觉近几日,江秋宁对他疏远了些许?
还有——
想起他神识扫到的那些防御法器,他眸光稍暗:
其中有几件,即使他也未尝一见。
秋宁对许晚辞的在意,是不是有点多了?
江秋宁并没有在意身后楚青川的想法,她步伐稍显急促的来到了万剑锋。
此时,许晚辞正静静地坐在床上运转灵力。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她当日伤势根本?? 不重,只是须臾芥子给识海带来的冲击太大,所以才会沉睡两日,可所有人都以为她伤势太重,所以才会昏迷。
自她醒来后,前来探望的人从未停止。
听着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她轻声道:
“请进。”
江秋宁推开房门,快步来到了床前,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担忧:“晚辞,你现在身体如何?”
许晚辞微微侧头,认真道:
“我伤势本就不重,休养两日后,如今身体已然大好。”
江秋宁闻言蓦然攥紧了双手,眼中的情绪复杂而沉重:
在许晚辞口中,她身上从未有过重伤。
断魂骨,是轻伤;
玄冥针,也是轻伤;
千寂焰后的那半身的火痕,亦是轻伤。
她口中的轻伤二字,在她这里,早就已经与重伤等同。
江秋宁放缓呼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轻松:
“伤势不重……便好。”
她抬起头,小心地把手中的储物袋递到了许晚辞身前,声音温柔道:“那日阵中太过凶险,耗费了晚辞许多防御法器。”
“这几日中,我让人寻来一些防御法器,虽说可能比不上那日在阵法中消耗的法器,但多少也能有些防身之效。”
“我还准备了一些防身符咒,修仙界危机重重,有些法器符咒护身,总让人能安心一些。”
许晚辞看出了身前人隐藏与温柔之下的愧疚与感激,她并没有手下她递过来的储物袋,而是认真道:
“那日我入阵,只是因为想得到阵法中的机缘。”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
江秋宁听到她的话后,眼中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带着一丝了然。
她并没有收回储物袋,而是抬起头轻声问道:
“那日你在触发阵法时,是不是就已经察觉到了阵法的凶险?”
许晚辞目光一怔,随即微微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
江秋宁继续道:
“那日在触发阵法后,若是继续有人前行,依旧可以入阵,对么?”
许晚辞依旧沉默。
江秋宁最后道:
“那日你拦住我,要自己带路,是不是因为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许晚辞还是没有回答。
江秋宁从她的沉默中,已经知晓了答案。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了许晚辞微凉的左手之上:
“所以你看,无论如何我都是受益者。”
“是你冒着性命危险入阵的受益者。”
“不是。”许晚辞抽出手,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平静而直白地反驳道,“我熟知阵法走势,即使入内,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会受伤。”江秋宁声音带着隐忍的心疼,“也会痛。”
不等许晚辞回答,她就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声音轻松道:
“晚辞你也知晓,这些防御法器与我而言最多等同于三千烦恼丝中的一根罢了,根本无关痛痒。”
“用这样微弱的代价换我平安归来,还能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么?”
说到这里,她微微抿唇,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就当是让我心安……”
她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许晚辞的神情,一边把手中的储物袋塞到了她的手中:
“收下好不好?”
许晚辞最终没有拒绝。
看到她收下后,江秋宁眼中满是欣喜,她轻声道:
“接下来我会让人继续搜寻着防御法器,等过几日我一同送来!”
不等许晚辞回复,她就轻快地站起身:
“晚辞,你重伤刚醒,需要好好静养。”
“等过几日那些法器到了,我再来寻你!”
许晚辞看着江秋宁稍显欢快的背影,垂眸看向手中的储物袋,储物袋精致小巧,通体浅蓝,还带着化雨昙的纹路。
只是储物袋一物,便能看出其主人的用心。
她缓缓握紧手中的储物袋,眼中情绪忽明忽暗。
一息后,她收起储物袋,心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没有时间考虑太多,接下来她的危机,甚至远盛那时的归引阵。
她一点一点分析着现状:
如今太清宗与玄天宗的矛盾,已经闹得修仙界人尽皆知。
她作为矛盾的挑起者,应该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所以接下来的上古战场一行,她会成为所有人重点的关注对象,这其中会有无数宗门宗主长老,还有……
那位被清衍仙尊指点过一次,所以对仙尊极为推崇的极云尊者。
想起原著中与极云尊者有关的情节,她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只是因为楚青川使用仙尊留下的半步神器炼神书时不够崇敬,只是因为听到有人认为楚青川是下一个当世第一人……
极云尊者便对着楚青川大打出手,若不是太清宗几位长老出手阻拦,恐怕楚青川在进入上古秘境之前,就会被打成重伤。
不仅如此,他所在的方圆几里之中,只要听到有人有不敬仙尊之语,便会提刀赶去。
偏偏他做的一切都贴合因果,再加上他修为高深,一手极云刀法更是无人能及,所以众人也只能妥协。
以他对仙尊的狂热,一旦知晓了她编造出来的仙尊挚爱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认为她是一个利用仙尊名声达成目的的骗子,一刀结果了她。
第二种:假设她真的能骗过极云尊者,让他以为她真的与仙尊情谊甚笃,那以他对仙尊的执着,即使她表现的再万念俱灰,他也不会有丝毫顾忌。
只会围着她追问仙尊的一切。
到那时,她说的愈多,漏洞便会愈多。
万一有了什么疏漏,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想到这里,许晚辞眼中带上了几分凝重:
在上古战场之外还好,她与极云尊者交汇不多,只要小心,想必不会遇到。
可是在上古战场之中,外面所有人都能看到战场之内的场景。
太清宗宗主长老等人都知晓她的谎言,所以她在上古战场时,也必须显露出对仙尊的深爱。
她不可避免的会表现出对战场的了解,不可避免的显露与仙尊的‘曾经’。
以极云尊者对仙尊的狂热,必然会发现不对。
这样一来,等到她出上古战场,便是危机的开始。
若极云尊者无伤她之意,那太清宗各位长老想来也不会太过阻拦,到时……她便只能任由极云尊者逼问。
许晚辞缓缓呼出一口气,逼自己放缓加快的心跳。
一定能有办法的。
原著中,极云尊者为人暴躁,只在自己在意的事情上极度专注,他根本不会在意他关注点以外的任何事情,任何情绪。
她即使把自己的戏幕演绎的让人热泪盈眶、心有不忍,也不会让他动容分毫。
于他而言,她是仙尊挚爱又如何。
他又不会伤她,只是询问一些仙尊之事罢了,甚至他还会在遇到危险时护住她,又有何错?
除非——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晚辞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除非极云尊者曾经欠过她一个因果,让他不得不在意她的情绪的因果。
让她在不想回答时,他不会继续追问下去的因果。
许晚辞缓缓闭上双眼:
清衍仙尊是当世修仙界第一人,根本没有人任何人能值得他垂眸驻足。
这样高高在上、生杀在握的他,为何要指点当时修为不过大乘的极云尊者?
修仙界中无人知晓,甚至极云尊者本人也不清楚。
如果……是因为她呢?
如果是因为当时极云尊者身上有什么与她相关的事物,让仙尊驻足呢?
若极云尊者是因为她所以才被仙尊指点,那这般因果……
他还能对她的情绪不管不问么?
许晚辞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她记得极云尊者当时见到仙尊时,刚刚经历一场打斗,身形狼狈,外袍上的莲花暗纹都十不存一。
莲花……啊。
她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三叶莲,缓缓睁开了双眼:
恰好,她也喜欢莲花。
恰好,她身上有一个仙尊亲手炼制的三叶莲。
这一个点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只要她在上古战场中,做好一切准备,未必不能骗过极云尊者。
想到这里,她终于放下了心。
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好,她会不顾一切,逼自己赌赢。
许晚辞翻身下床,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门:
上古战场范围辽阔,危机四伏,原著中只写了几个楚青川遇到的重点危机和机遇,剩下的,都要靠她自己摸索。
她必须在去上古战场前,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墨雨阁中,江泽看着许晚辞出现在小院中后,目光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
看到她周身灵气充盈后,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手臂上被风刃割出的伤势终于已经完全恢复,他也终于能……出现在她身前。
江泽站起身,抖落一地霜寒:
百米的距离太过遥远。
遥远的让如今的他不想接受。
只是几息间,他就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他看着院中舞剑的许晚辞,周身寒气尽数收敛,就连眼中的冰寒,都有了消融之意。
就这样看她练剑,似乎也没有他想的那样无趣。
他近乎安宁地站在门口处,见到许晚辞剑法疏漏之处,便会加以指点。
他每次的指点,都并非依照剑招,而是依照她运剑时的剑气,所以更为适合她。
一遍过后,许晚辞收起手中灵剑,转身对着门口行了一礼,声音认真道:
“多谢墨泽少尊。”
江泽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真挚,不同于曾经每一次的平静疏远,她是真心地想要谢他。
他指尖微微一动,随即意识到,她是谢他那日在聚幽林,接住了她。
他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温柔:
“只不过是……”
他看到她下意识摩挲三叶莲的动作,心跳瞬间变慢:
又是那个人。
他移开视线,声音再无温柔,而是变得寒凉刺骨:
“不想见到修仙界多一个废人罢了。”
语落,他下意识看向许晚辞,看到她依旧没有分毫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又拔出了灵剑后,周身的寒气愈重。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未曾离开。
*
在许晚辞日夜不休的修炼中,一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有须臾芥子的帮助,她的修为凝实了很多,逐渐朝着元婴中期前进。
今日,便是去往上古战场的日子。
玉极飞舟前,七大峰内所有参加上古战场的弟子已尽数到达。
只是人群之中,多了两个江家人。
江秋宁站在许晚辞身边,目光温柔至极。
许晚辞身侧三步之外,江泽静静地站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可是视线却从未离开许晚辞分毫。
他周身气息内敛沉稳,不带一丝寒气,却又让人感觉危险至极。
任何弟子却都不敢朝他所在的方位看上一眼。
江秋宁看着前方的玉极飞舟,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一挥手,一座奢华不失雅致、镶满青玉灵石的飞舟静静地落在了玉极飞舟旁边。
她对着身边人笑盈盈道:
“晚辞,与上古战场一行路途遥远,玉极飞舟上弟子众多,不甚清净,不若你与我一同来华宵飞舟吧。”
许晚辞轻轻摇头:
“多谢秋宁好意,只是不必了。”
她话音刚落,江秋宁便毫不犹豫地收起了华宵飞舟,她转过头笑得清甜:
“正好我也喜欢热闹。”
玉极飞舟上。
所有太清宗弟子的目光都时不时朝许晚辞看去。
许晚辞坐在飞舟的尽头,她身边围着数人,距离她最近的江秋宁,时不时会把灵果灵茶递到她的唇边。
太清宗宗主、二长老与三长老都在许晚辞身侧,时不时对她说些什么,面色是从未在任何弟子面前有过的温柔亲切。
还有能闻之便让寻常修士抖上一抖的墨泽少尊。
居然也站在许晚辞身侧!!
这般众星捧月、这般大能环伺——
虽说许晚辞百年结婴确实难得,但真的值得众位尊者们如此对待么??
楚师兄也结婴了啊,也又天地异象。
可为何……
有弟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独自一人坐在船尾的楚青川,满是好奇: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跟在楚师兄身边?
甚至连江少主都……
一位和沈问心关系比较好的弟子知道这段时间她常去万剑峰找许晚辞,她实在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伸手死死地拉住了也要去找许晚辞的沈问心。
她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好奇:
“问心,你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许晚辞她……会这么受宗主长老重视?”
沈问心闻言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她想告诉所有人许晚辞的善良,告诉所有人许晚辞的强大和冷静,还有她的博学和坚韧!
可是想起师父每日只让她说十五个字的叮嘱,她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又豪气万丈道:
“因为她值得!”
她身边所有竖起耳朵偷听的弟子,只觉得听了个寂寞。
但是……
有人压低声音,暗搓搓的问道:
“那江少主与许晚辞……”
他们可是对这两日如今的状况好奇的紧。
虽说那日在宗门大比上,许多人都见到了江秋宁对待许晚辞的态度,只是——
毕竟两人做了那么久的情敌,真能这般毫无芥蒂么?
沈问心拍着胸脯,目光灼灼地回道:
“关系极好!!”
又有一个满是好奇的声音响起:
“那许晚辞和墨泽少尊之间……”
为何向来喜静、淡漠高傲的墨泽少尊居然会……甘愿待在她身边?
沈问心忽然想起了那日聚幽林中,江泽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接住许晚辞的场景,她使劲点头道:
“关系甚笃!!”
听到她的声音,飞舟尽头上,江泽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太清宗的人,也并非全都碍眼。
沈问心周围的弟子又是一阵骚动。
只是这一次,不管他们问什么,她都紧捂着嘴不再出声。
直到有一个声音悄咪咪地问道:
“那许晚辞和楚师兄呢?”
“他们如今的关系……”
沈问心数了数自己已经说出口的字数,只有同门之谊六个人字被她简短成了:
“凑……凑合!”
不远处的楚青川,蓦然冷了脸色。
*
无极宗的飞舟之上。
一个绮丽肆意的身影站在飞舟尽头的栏杆上,周围空无一人。
他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衣,面容艳丽,眼尾一颗红痣让他更多了几分多情,只是他眼中的狠厉与暴动,让所有的艳丽多情都化作了极致的危险。
他腰侧别着一把比他还重的长刀,即使在刀鞘之中,也依旧能让人感受到这把刀的凌凌寒气。
季妄听着飞舟千米之下隐隐的谈论声,手中的通讯石瞬间化为了飞灰:
下一个当世第一人?
楚青川,也配?
他一挥手,一道灵气直朝下方谈论的修士而去。
他身边已经在七尺之外的弟子,见到他动怒的模样,又委委屈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了缩。
在无极宗,要想好好活着,只需要记住两件事:
一是任何时候都不要说有关仙尊的坏话,哪怕隐晦的谈论也绝不可以!
二是,离盛怒的季长老远一点,越远越好!!
第35章 真好。修仙界中,还有人愿意记得他
上古战场是数万年前仙魔交战之地。
那一战长达数月, 无数天才修士陨落于此,一场两败俱伤的惨胜之后,万里之内,生机灭绝, 只留下了一片废墟。
即便已经过去了万年, 废墟之中, 依旧危机重重:
早已失去意识的魔魂, 凭借本能行动的骸骨, 无数死灵之兽……
当然, 其中并不只是危机, 也有滔天的机缘。
若是气运稍好,便有可能得到未被死气侵染的法器灵宝,其中甚至还有能让修仙界为之震动的上古至宝。
如今, 上古战场早已自成一方天地, 只要不进入内围, 便是各宗门试炼弟子最好的场所。
上古战场之外,是一片荒寂的原野,大风苍茫, 黄沙肆意,只有星星点点的绿意点缀其中。
修仙界中的九大宗门,都已尽数到达。
所有修士都在静静地等候最后一个宗门的到来。
就在有些弟子已经有躁动之势时, 太清宗的玉极飞舟终于姗姗来迟。
宁孟澜在百米之外, 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脸上的威严肃穆尽数化成了仿佛见到至交好友一般的爽朗与喜悦。
一下飞舟,他便面带微笑地对着其他宗门宗主拱手道:
“许久不见, 各位宗主风采一如往昔啊。”
至秦宗宗主秦梦轻笑着道:
“宁宗主说笑了,吾等每天为宗门之时烦忧, 愁的头发都要白了,哪里比得上宁宗主的半分神采?”
说到这里,她抬眸瞥了一眼宁孟澜身后的众人,看到江泽的身影后,她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诧异,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道:
“也是。”
“太清宗如今可是有了两位百年元婴的弟子,结婴时还都产生了天地异象……”
“至秦宗若是有此等喜事,本宗主怕是能欢喜的年轻上百岁。”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位宗主一脸爽朗地继续道:
“秦宗主所言甚至。”
“百岁稍多的年纪便有如此修为与天道之眷,怕是再过几百年,修仙界又能多几位年轻少尊了。”
无极宗宗主也笑眯眯地附和道:
“是极是极!”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时间,周围洋溢起了九位宗主们‘真诚’的赞美声。
宁孟澜听着众位宗主两句不离结婴,三句不离天地异象的话,依旧笑得威严不失亲切。
他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声音略带严肃:
“青川,还不过来见过众位宗主。”
楚青川快步走到了宁孟澜身侧,对着几位宗主恭敬地行了一礼:
“青川见过众位宗主。”
几位宗主见只有楚青川一人出来,依旧笑容不变地夸赞道:
“当真是年少英才啊!”
“不仅修为好,样貌也俊的很,宁宗主真是好福气,能收到这样的亲传弟子。”
只是虽说是在夸赞楚青川,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扫过他身后那个被许多人围的密不透风的身影。
几位太清宗长老,甚至包括墨泽少尊都站在她的身边,只依稀露出了一片带着夜莲暗纹的浅蓝色衣角。
看来不仅是宁孟澜,在整个太清宗高层心中,许晚辞比楚青川这个亲传弟子还要重要。
只是因为结婴时的天地异象么?
恐怕不止吧?
至秦宗宗主唇角的微笑迷人却又危险,她眸光慵懒中带着一丝暗光:
宁孟澜能将她藏一时,还能将她藏一世么?
上古战场几个时辰后便会开启,到那时,他们自然能见到太清宗的这个宝贝疙瘩。
想到这里,她继续笑眯眯地夸起了楚青川。
楚青川面对众位大能尊者的夸赞,依旧不卑不亢,从容镇定却又礼数周全。
看着他的表现,几位宗主心中涌起了真切的酸意:
宁孟澜到底是走了什么通天运,居然能找到楚青川这个气运非常还天赋极佳的弟子?
天地异象啊,修仙界已经数百年未出现了。
如今太清宗却一同出现了两个!
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大宗门,不仅底蕴深厚,还有着得天独厚的气运。
看着楚青川不骄不躁谦恭平和的模样,无极宗宗主对着楚青川赞赏地点了点头:
“以后的太清宗,就压在你这个修仙界未来翘楚肩上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悄无声息却又暴乱至极的刀气直直地落在了众人之间。
这熟悉的刀法,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性——
果然,下一瞬季妄猛地出现在了众人身前,手中的极云刀隐隐覆着一层红光,已然蓄势待发。
他双眸紧紧地锁在楚青川身上,周身并没有什么怒气,只有漩涡一般的极致平静。
他声音平和,听起来不紧不慢,却让人一瞬间汗毛耸立:
“修仙界的未来第一人?”
“未来的太清宗第一人?”
“楚青川。”
太清宗第一人也好,修仙界第一人也罢,从来都只有一人。
楚青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来不及回答,就见到了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的刀刃。
他猛地向后翻滚,才险险避开了这一刀,可是却依旧没有完全避开,七品防御法器的外袍应声而碎。
意识到这人是谁后,他慌忙解释道:
“前辈,这只是众位前辈抬爱之语,您莫要当真!”
“抬爱之语?”季妄手中长刀随心而至,根本没有给楚青川留下分毫的调整时间,就已经再次来到了他的身前,
“本尊看你被夸的可是开心的很。”
周围的几位宗主早在刀气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娴熟地闪躲开来,给季妄和楚青川留出了充足的‘切磋’空间。
他们看出极云尊者已经把修为压制到了元婴初期,也便不急着制止。
正巧,他们也想看一下如今楚青川的深浅。
只有无极宗宗主和宁孟澜面色带着几分焦急,前者是焦急自己宗门长老伤人后,他不好对宁孟澜交代;后者是在担忧楚青川的同时,还担忧人群中的许晚辞。
只是有人夸赞楚青川时用了个‘第一人’,就已经让季妄如此动怒。
若是他知晓许晚辞的身份……他都不敢想他会对她做出什么?
是厌恶至极还是爱屋及乌?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许晚辞而言,都只会是一种负担。
和他想的一样,在季妄动手的那一瞬间,太清宗的几位长老,都下意识护住了身后的许晚辞。
季妄的一手极云刀法,莫说是楚青川,就算是渡劫尊者挨上一下,也要伤筋动骨。
不过三息的时间,楚青川就已经筋疲力尽,随时都有可能重伤。
这时,太清宗大长老一伸手,一道灵力强行将两人分开。
他还未曾说些什么,无极宗宗主就扑上来拦在了季妄身前,声泪俱下道:
“季长老,您再动手,无极宗和太清宗两宗就要交恶了!”
“我做了一百三十七年无极宗宗主,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含辛茹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还没等他说完,季妄就一脸冷漠地收起了手中长刀。
他只是想给楚青川一个教训而已,并不想杀他,不然他也不会从他手下活过一招。
无极宗宗主见状,本来哭丧着的脸瞬间恢复平静,他转过头,对着宁孟澜笑得友好亲近:
“宁宗主,真是让您见笑了,季长老平时就喜欢指点小辈……”
说到这里,他担忧地看向调息灵气的楚青川:
“青川无事吧?”
楚青川站起身,不管心中如何怒气滔天,表面依旧恭敬平和:
“多谢陈宗主关心,青川无事。”
无极宗宗主早已经习惯了处理这种烂摊子,他娴熟地从袖中取出了一瓶八品无极丹,忍着肉痛送到了楚青川手中:
“这是本宗主给师侄的见面礼,青川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这时宁孟澜咳嗽了一声道:
“八品无极丹虽然珍贵,可对于陈宗主而言,不过尔尔,青川你不用太过介怀。”
“快收下吧。”
楚青川听到他的声音后,再无犹豫,手持丹药对着无极宗宗主行了一礼:
“多谢陈宗主。”
楚青川行礼时,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打斗痕迹,眼中带着一丝隐忍的羞怒:
总有一天,他站在更高的地方,把季妄狠狠踩在脚底,以报今日之辱!
看完热闹后,几位宗主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随后就带所有的弟子,回到了本宗门被划定的位置。
几个时辰后。
距离上古战场开启,只剩下了半个时辰。
各宗门随行的长老,大都开始分散开来,探查此次上古战场中外圈的范围是否和之前的划定有所偏移。
这时,宁孟澜捋着胡须,对身侧的楚青川道:
“上古战场一行,以你气运,想来必有所得。”
“但你要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以性命为重。”
楚青川闻言认真道:
“弟子谨记。”
宁孟澜感受着楚青川身上充盈的灵力,叹息了一声道:
“你入战场后,记得照看好晚辞。”
“上古战场中,防御法器的威力会被削弱数倍,她又有那样不顾后果的剑心……”
说到这里,他目光带着几分无奈:
“你多看顾她些吧。”
听着宁孟澜的话,楚青川面色一怔:
他知晓许晚辞对太清宗的重要性,也知晓师尊一直都她都很好。
可是如今,他忽然意识到,师尊所做的一切,并非只是因为许晚辞身上的因果,是因为……真的担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尊对待许晚辞,甚至比对他都好上了几分。
还有秋宁……
他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明明秋宁和师尊,曾经都只对他一人如此。
可如今……
楚青川忍住心中所有的想法,抬起头故作轻松地宽慰道:
“许师妹帮我多次,即使师尊不说,弟子也定会好好照顾她。”
“只是依照许师妹与……仙尊的关系,她大抵已经知晓了不少上古战场之事,想来应该有了些许自保之法。”
他轻笑着道:“说不定到时弟子还要靠许师妹带路呢。”
宁孟澜听到楚青川口中仙尊二字后,第一时间用神识探查周围,确定无人关注此处后,他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川,慎言。”
虽说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早晚都会被其他宗门察觉,但是察觉的时间自然是越晚越好。
更何况,上古战场之外,还有对仙尊极度狂热的极云尊者,季妄。
千米之外,季妄听着被风送到耳边的密语,瞳孔微缩,身边的气息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和仙尊的关系……
修仙界中,被敬称仙尊的人,从来只有一位。
他右手握住长刀,一点点攥紧,直到手背青筋毕露:
许晚辞?
那个被太清宗其他长老护得严严实实的……元婴弟子。
百年前最多不过筑基的一个弟子……
与仙尊有关?
真是笑话!
想来最多也不过被仙尊扫视一眼,哪里比得上被仙尊亲自指点的他。
让他想想:
那个用仙尊名义招摇撞骗的化神修士,已经被他废了修为扔去了无尽之海。
那个把法器冠以仙尊名讳的修士,被他送去了修魔窟,如今已经干了十年苦力。
还有……
季妄的舌尖舔过犬齿,眼中带上了凶兽一般的狠厉:
这个假借仙尊名义来获取太清宗关注的许晚辞……
自然也不能放过。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许晚辞感受着周围无数神识的探查,脸上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
早在来上古战场前,她便知晓,只要她一出现,就会成为所有人重点关注的对象。
躲,是最没有用的方法。
她只能面对,只能在来这里之前,做好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
只要进入上古战场,她便有六分的把握让众人坚信她与仙尊之事。
自从谎言开始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退的余地。
要想活着,她只能一步一步,将谎言,变成所有人心中坚信的事实。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个不加掩饰的目光。
她抬起头,还未定住目光,便看到了一个嚣张狠厉的红色身影从余光出现。
许晚辞心跳一顿:
季妄?
他的目标,是她!
他知晓了她与仙尊之间的关系?
不。
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厌恶,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的样子,更像是已经认定了她是一个借用仙尊威名谋取利益的骗子。
他知道的应该不多,但却足够致命。
致她的命。
看着几乎是瞬间就来到她身前的极云刀,许晚辞逼自己镇定下来:
这一刀,她根本不可能避开,所以怎样闪躲后退都没有用处。
如今她身上有几十件防御法器,或许能够抵抗渡劫尊者一击……
一击的时间,已经足够。
她神识足够强大,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刀的落点,并非致命之处。
季妄不想杀她,同时她还有防御法器护体——
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她不闪不避,身上也没有丝毫慌乱,她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好似要将她抽筋拔骨一般的季妄。
季妄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睛。
清澈透明,眼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她的害怕,她只是茫然而疑惑地看着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下一瞬,就会身首异处。
他手中的刀,下意识停了一瞬。
这时,三道渡劫尊者,两道大乘修士的灵气一同袭来,改变了他极云刀的走向。
向来出刀见血的极云刀,这次只割下了身前人几缕发丝,然后狠狠没入地下。
下一息,太清宗三位长老一同挡在了许晚辞身前,不远处的江泽面色苍白,垂下的手臂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刚才那一击,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灵力。
“极云尊者这是在做什么,又想伤我太清宗弟子!”
宁孟澜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他一挥衣袖,属于太清宗宗主的威严尽显:
“无极宗是真想与我太清宗为敌么?”
季妄面无表情地擦干唇角溢出的血,脑中却下意识回忆起许晚辞的那个目光。
他蓦然攥紧了手中的极云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就是凭借这种眼神,所以才骗过了太清宗的这些人么?
真是有趣。
他当时对楚青川动手,太清宗也不过一个长老前来制止。
如今只是一刀而已,这么多人就都一同跑了出来。
看来,他们真的对许晚辞的话深信不疑啊。
他唇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本尊只不过是想会一会这个与仙尊有关联的弟子罢了。”
说起仙尊二字时,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崇敬。
这时,围观的十几道神识一时间竟然没能隐藏住自己,外放的格外明显。
这些神识停顿了一瞬后,然后猛地变粗,还有神识分出去几缕,召唤熟识的好友前来……咳咳,探查这附近是否有危险存在。
此刻的顾云绮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身世,她一脸暴躁地抬起右手,手心上漂浮着数十个高阶阵法,声音满是怒气:
“我太清宗弟子,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敢动许晚辞。”她手中阵法蓦然变亮,“我看你是活腻了!”
季妄猛地拔出了没入土中的极云刀,声音嘲讽?? :
“看来你们太清宗,眼瞎的人不少。”
“我是与太清宗无关,可是我与仙尊有关。”
他定定地看着许晚辞,眼中恶意弥漫:
“怎么?”
“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她一个元婴弟子,真的能与仙尊有多深的关联?”
“怕是见过一面,已经是极致了吧。”
季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尾音微微上扬:
“许晚辞,你听到过仙尊的声音么,见到过仙尊的衣摆么,得到过仙尊的指点么?”
“什么都没有的你,怎么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了许晚辞依旧茫然的目光。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她的声音轻的好像呢喃:
“原来他指点过你啊。”
虽然她从未听他提起过。
但是真好。
修仙界中,还有人愿意记得他。
听着许晚辞根本不知道此事一般的反应,季妄白净的面色瞬间变得通红,眼角的红痣都变得红的渗人:
她居然不知道!
她竟然敢不知道!
他气极反笑,周身已经萦绕起了带着怒意的红光:
“本尊被仙尊亲自指点一事,修仙界人尽皆知。”
“你连这都不清楚,居然还敢以仙尊的名义招摇撞骗。”
他一身红衣无风自动:
“本尊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无极宗宗主听到这边的动静后,飞速赶到,不顾季妄的面色,娴熟地搂住了他的腰:
“季长老,您冷静!冷静!!”
“您再动手,无极宗和太清宗两宗就要结仇了!!”
“我做了一百三十七年无极宗宗主,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含辛茹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季妄一点一点掰开了无极宗宗主的手,掰到一半,无极宗宗主的哭声蓦然变大:
“我自从成为宗主之后,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生怕无极宗在我手中没落。”
“我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
季妄眉头跳了两下,一字一句道:
“松手。”
“我难啊!我苦啊!我惨啊!要是无极宗玉太清宗交恶,我如何面对……”
“我不动手。”
无极宗宗主哭声一顿:
“真的?”
季妄死死地盯着许晚辞的背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真的。”
他现在,不会动手。
就在无极宗宗主劝服季妄的这段时间,大长老与二长老已经带着许晚辞离开了这里:
上古战场就要开启,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太久。
等到许晚辞进入战场,到时他们自然会与季妄算账。
等许晚辞回到太清宗领地之内时,江秋宁面色惨白的跑了过来:
“晚辞,你……”
许晚辞没有在意无数向她投来的目光,她对着江秋宁轻轻一笑,认真道:
“我没事。”
“我很好。”
她真的……很开心。
这时,本来一片原野的前方,忽然有水纹涌动,一个陌生荒芜、遍地枯骨的场景,隔着水幕,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上古战场,要开启了。
宁孟澜转过头,对着太清宗众位弟子声音严肃道:
“若是遇到生命危险,捏碎你们身上的入阵珠,届时你们便会被送至上古战场之外。”
“记得魂晶虽然重要,但是你们的生命更为重要。”
四十九位太清宗弟子齐齐行礼:
“谨遵宗主教诲!”
下一瞬,所有入内的弟子身上都亮起一道道浅绿色的光芒,随即,便消失在了原地。
每个宗门的弟子进入上古战场时,都会被传送到一起。
许晚辞知道上古战场之内的危险,她忍着晕眩,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睛。
她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余光看到身侧一个漆黑的影子正停在一位太清宗弟子的身侧。
她想也不想地抽出灵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刺中黑影的眉心。
黑影瞬间化作飞灰,一颗暗灰色的魂晶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楚青川缓缓地合上了右手,将千灭焰收了回去。
这时,被救的弟子终于回过神,后怕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魂晶。
刚被传送过来,他只觉得头晕脑花,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他对着许晚辞行了一礼,声音颤抖:
“多谢许师姐救命之恩。”
楚青川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严肃:
“上古战场中危险重重,众位师弟师妹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
许晚辞看着前方黄沙漫天,枯骨遍地的场景,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一到三品魔魂,击中即可斩杀。”
“四品魔魂,弱点在尾;五品魔魂,弱点在眉心;六品魔魂,弱点在中央魔丹。”
“七品魔魂,弱点在右眼眶下三寸。”
太清宗弟子听到她的话,眼中满是诧异:
他们也知晓一到六品魔魂的弱点,可是七品魔魂,外围少之又少,根本鲜少有修士知晓其弱点。
许晚辞又是如何知晓?
还知道的这样具体?
就在这时,有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八品魔魂呢?”
外围从未出现过的八品魔魂,弱点又是什么。
许晚辞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轻声道:
“后脑之下七寸。”
第36章 我之大道,与天争命,争一线生机
所有太清宗弟子眼中都是相似的震惊:
七品魔魂也就罢了, 许晚辞竟然还知晓八品魔魂的弱点,还知道的这样仔细!
八品魔魂,上古战场的外围根本不会出现,所以即使是宗主长老也从未提醒过这些, 许晚辞又是从何处得知?
能来到这里的弟子, 都是宗门内心性修为都顶尖的弟子, 他们只是诧异了一瞬, 就瞬间调整好了自己面上的表情, 同时已经开始用灵气小心地探查四周。
无论如何, 知晓魔魂弱点, 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有弟子面色复杂地看了前方的许晚辞一眼:
曾经他们也和太清宗其他弟子一般, 都认为她为人不堪、品性低下, 一直都羞于与她为伍。
可是……
想起刚才她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 斩杀五品魔魂的那一剑,他们眼中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欣赏:
沈问心说的对。
许晚辞,是一个值得他们敬重的修士。
沈问心根本就没有在意所有人的想法, 她欢快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魂晶,小跑着来到了许晚辞身前:
“晚辞晚辞晚辞!”
如今在战场之中,她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跟在许晚辞身边, 一只手抱着灵琴, 一只手把魂晶递到她手中,然后小心地拉着住的衣袖。
她努力忍住心中的激动, 压低声音夸赞道:
“晚辞你真是太厉害了!刚才斩杀魔魂时,我们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
“若不是你一剑制敌, 说不定刚入上古战场,我们就要有人受伤了。”
许晚辞感受着手心中冰凉的触感,目光微顿,随即轻声道:
“只是举手之劳。”
这时,她们身后,众位太清宗弟子也跟了上来。
许晚辞在前,楚青川在尾,两个人一人在前开路,一人在后护住弟子。
这段时间中,他们要尽可能地击杀魔魂,然后在夜晚降临之前,回到太清宗在上古战场中为他们开辟的那一块安全之地。
他们被传送的地方,是一片有无数崎岖山丘的荒地,周围黄沙飞舞,只能见到数米之内的场景。
黄沙之中,隐隐有哭嚎之声传来,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
也不知是他们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走了半个时辰,只遇到了十几个三品魔魂。
这些魔魂,都不够他们四十九个人分的。
这时,跟在许晚辞身后的沈问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不会是收集魂晶最少的宗门吧?”
上古战场对于他们而言不只是机缘所在,更是修仙界十大宗门争胜之地。
弟子获得的魂晶越多,宗门的排名就越高。
太清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大宗门,若是他们在上古战场之中收集魂晶的排名垫底……
她都不敢想宗主的脸色。
她身后的太清宗弟子也齐齐点头:
虽然他们不想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但也不想两手空空地出去啊!
许晚辞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了下来,转身认真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猎杀更多魔魂么?”
她身后的太清宗弟子面色带着一丝茫然,有人试探性地回道:
“当……当然想。”
可上古战场范围广大又危险重重,他们上哪里去找有魔魂却又没有太多危险的地方?
总不能……
他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许晚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来到上古战场后,她便一直用神识小心地探查周围的情况,虽说有点微弱,但是她确实在数百米之外,察觉到了一些魔魂的气息。
只是太过微弱,她也没有办法知晓这些魔魂品阶为何,数量多少。
若是她能看得更清楚的话……
许晚辞微微垂眸:
哪怕她一直隐匿自己的神识,也有被看穿的一天,她总不能藏匿一辈子。
更何况,只是神识强大,根本不会有人往勘破虚妄这方面想,这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
上古战场,就是她最好的展现神识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她一个普通修士会有强于修为的神识……
太清宗的宗主以及各位长老,想必都能猜出答案,不是么?
在上古战场之外时,她遇到的危险并不多,神识也只会用来捕捉对手的攻击,让她能够取胜。
如今,她有了想要看得更远更真切的想法后,神识一点一点地凝实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缓缓行去,几百米之外的大概轮廓都映入了她的大脑。
看到想看的场景后,她睁开双眼,看着身后众人道:
“西行七百米,那里大概有几十个四品魔魂。”
说到这里,她稍显迟疑地问道:
“你们要去么?”
听到她的话,所有弟子都面色呆滞:
他们身为太清宗内门弟子,见识也不算短浅,可是一日之内,他们被许晚辞震惊了太多次。
她居然能在上古战场中,探查千米之内的状况!!
别说元婴修士,就算是化神大能也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众人身后的楚青川眼中也闪过一丝怔愣:
他不会怀疑许晚辞的话。
他只是诧异:
在那日宗门大比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许晚辞的强大,只是那时她是用以命搏命的方式赢了他,若是再来一次,他不一定会输。
可是现在,看着前方漫天黄沙中的那抹蓝衣,他忽然有了一种已然被她抛在身后的感觉。
他收起所有的思绪,沉声道:“去。”
“在这里继续走下去,或许能一路平安。”
“可是大道之路,从来都无一帆风顺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认真道:
“更何况,我相信许晚辞的判断。”
“我也信!”沈问心毫不犹豫地附和。
其他弟子见状,也纷纷点头。
在有目标的情况下,一群人很快就来到了许晚辞所说的地方。
见到几十个魔魂后,所有弟子像是回到了家一般,笑容满面地冲着魔魂冲去。
不过半盏茶,这一片所有的魔魂,都已经被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周围光秃秃的土丘,所有人都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许晚辞,眼中仿佛都写着三个大字:
还有么?
许晚辞虽然从未学过如此运用神识,但只是查找魔魂方位,对她而言不算太难。
她又指了一个方向,众位弟子便磨刀霍霍地朝那里冲了过去。
上古战场之外。
众位宗主与长老的目光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
修为越高,越知晓神识的重要,也越清楚修炼神识的艰难。
神识无形无气,平日极难修炼,只能在升阶感悟天道之时才有所提升,所以每一品阶的修士神识相差都不会太大。
能温养神识的法宝灵植更是罕见,即使有幸得到,也需要经过成百上千年的作用,才能对神识有所提升。
可是方才许晚辞的神识……居然已经足够与化神乃至大乘期的修士相媲美。
有了神识的辅助,她之后晋升化神大乘,根本不会有所谓的瓶颈。
多少修士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境界,而如今的许晚辞,未来不可限量。
只是……
这种对神识稍显陌生的使用方式,她的神识并非天生,而是后天所致。
许晚辞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机缘,才能把神识变得如此强大?
想起方才他们探听听到的季妄与太清宗的争执,不少人身体一僵,随即在心中猛地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时,宁孟澜和大长老对视了一眼,看清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后,他们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仙尊对许晚辞的在意,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中。
当年,仙尊真的只为许晚辞准备了墨霜圣兰么?
若要提升一个修士的上限,天赋灵根固然重要,可神识的强大也不容忽视。
有些至宝,于他们而言或许终身难得一见。
可是于仙尊而言,不过尔尔。
这时,至秦宗宗主已经回过了神,她侧头看向宁孟澜,一脸钦羡道:
“宁宗主,您宗门的弟子真是卧虎藏龙,先前一个楚青川,已经让吾等羡慕非常。”
“如今更是出了一个许晚辞,神识强大如斯……”
“也不知宁宗主愿不愿与吾等谈论些培养弟子的心得。”
宁孟澜忍住心中所有情绪,从容地回道:
“都是机缘所致。”
说完后,他笑眯眯到:“如今本宗主也是沾了弟子的光,有幸让众位宗主夸赞几句。”
“等他们出来后,本宗主定要好好奖励一番。”
至秦宗宗主把白眼翻回心里,轻笑着道:“宁宗主说笑了。”
另一旁,季妄盘坐在地上,静静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极云刀。
听到宁孟澜的话后,他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许晚辞,随即又低下了头,唇角带着一抹讽刺的微笑:
神识强大又气运非常……
也难怪能骗过太清宗这么多人。
若不是他当初见过仙尊一面,说不定也会被她骗到。
仙尊当年……已经与飞升成仙无异。
天下万物与仙尊不过蝼蚁,从未有修士能入仙尊之眼。
包括他。
他只是拥有了天大的气运机缘,才有幸得到了仙尊的那一句提点。
极云刀身上,映照出了他满是崇敬的目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点点变暗,最后归于一片静谧的狠厉。
上古战场中。
在许晚辞的带领下,太清宗弟子取得的魂晶,远超其他宗门。
等到许晚辞收起灵剑时,周围几十个五品魔魂都已经被尽数消灭。
沈问心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看到她连唇色都带上一丝苍白后,她赶紧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晚辞,今日我们猎杀的魔魂已经足够多,你快休息休息吧。”
“若是透支了神识,很难休养。”
其他弟子也连连点头,声音满是敬重和关切:
“是啊是啊!”
“许师姐,你好好休息。”
楚青川把一瓶六品养神丹递到了许晚辞身前,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时间已晚,晚辞先收回神识,我带着大家去神骸之地,在那里休养最为安全。”
许晚辞感受着神识中的温热,一只手缓缓地攥紧了腰侧的三叶莲,她没有推辞,接过了他手中的丹药,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时,一阵黑雾瞬间从远处弥漫而来,这黑雾能隔绝所有人的声音和灵气,无论怎样输出灵气,都根本掀不起丝毫动静。
众位弟子根本无法抵抗,就被黑雾卷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许晚辞站定后,蓦然睁开了双眼,左手已经落在了身侧灵剑之上。
看到周围的场景后,她指尖一动,精神却依旧紧绷。
她所在的,是一个类似迷宫的地方,周围只有她一人。
她身前有无数条路,每一条都好似带着无尽的诱惑,她似乎能透过每一条路,看清其中隐藏的能让修仙界为之震动的至宝。
许晚辞默默攥紧了手中三叶莲,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她一点一点定住心神:
这里是……万宝窟!
原著中,让男主都栽了一个跟头的万宝窟。
这里确实有无数灵宝,可惜这些灵宝都已经被魔气浸染,成为了能唤起人心底最深欲望的魔宝。
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心中的欲望就会越深重。
直到最后,会为了那些‘至宝’疯狂杀戮,迷失自己。
楚青川那时还未得到三叶莲,他在欲望之中挣扎了许久,最终在清醒之时,用千寂焰将周围焚烧殆尽,这才终于让万宝窟将所有人都吐了出来。
就在她沉思的几息间,每条路中灵宝的气息,好似变得愈发明显。
有一条路,甚至已经发出了仙品灵植的灵光。
许晚辞向前走了一步,那灵光变得愈发明显,好像在催着她快点去把它取下来。
她看都没有看那灵光一眼,转身进入了一条一片漆黑的道路:
她是剑修,不可能向楚青川一般,用火焰烧灼大半个万宝窟。
她只能凭借自己对幻境的感知,找一条没有诱惑的路。
许晚辞一步一步,坚定地在这这条路上走了下去。
中途,她遇到了无数分叉口,每个分叉口处,都会出现比之前更为诱人的灵宝:
仙品灵植。
上古灵剑。
神阶法器。
有些灵宝,甚至已经出现在了道路的入口,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将它们揽入怀中。
许晚辞面色依旧没有分毫心动,她就那样平静地向前走去,走着那条注定黑暗,注定一无所获的路。
上古战场之外,看到这里的无极宗宗主声音是抑制不住的疑惑:
“这个许晚辞,难道就没有想要的灵宝么?”
“她难道就没有欲望么?”
这时,鸣剑宗宗主眼中带上了一丝赞赏:
“我看她是心性坚定异常,这般的心性,有我几分风范,何愁大道不成?!”
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一眼上古战场之内的场景,整个人蓦然愣住:
“等等——”
他看着出现在道路口的至宝,缓缓覆上自己的胸口:
“那是上古神剑太阿剑!!!”
“她身为剑修,怎么能连看都不看一眼!!”
至秦宗宗主颇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如此坚定,或许也只是未见到能让自己动心的至宝。”
另一个画面中,楚青川双手紧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前方,静静地躺着一株已经失传几千年,能够让神识暴增的万年凝神兰。
绝大多数太清宗弟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狂热。
他们疯狂地扫荡着所有的至宝,一点一点坠入了更欲望的最深处。
至秦宗宗主淡淡地扫过所有人的现状,最终停留在了面色依旧平静淡漠的许晚辞身上:
“只是不知许晚辞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许晚辞的脚步,第一次慢了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前方五步之外已经形同婴儿的无泣灵芝,久久没有动作。
无泣灵芝,万年成人形,能活死人肉白骨,回灵气,复神识。
有了它,就相当于有了数条性命。
看到这里的无极宗宗主摸了摸胡须感叹道:
“此等能逆转生死的至宝,倒也值得修士驻足。”
这时鸣剑宗宗主微微摇头:
“吾等争大道之路,从来都只能一往无前。”
“把留下后路作为欲望,太浅了,如何与那些与天搏命之人争那一丝大道?”
就在所有人都摇头叹息,以为许晚辞会拿起无泣灵芝时,她却缓缓移开了目光。
她微微垂眸,唇角的笑意自嘲却又苦涩。
她低着头,轻轻地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目光带着近乎执着的专注。
再抬起头时,她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依旧如同之前一般,朝着那条没有丝毫诱惑的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看到这里,心思最为细腻的至秦宗宗主若有所思道:
“她想要无泣灵芝,真的是为了她自己么?”
听到她的话,宁孟澜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许晚辞不是没有欲望,只是她想要的东西,莫说万宝窟,就算整个修仙界,都不会有。
所求甚大,却又无关己,只为那人。
这时,季妄擦刀的动作一顿,他没有抬头,只是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极云刀:
一个能以仙尊名义谋利的小人,怎么可能没有欲望?
能救人性命的无泣灵芝。
救人性命……
就在众人谈论的这段时间,许晚辞已经逐渐逼近了万宝窟的中心。
出现在她面前的至宝,也越来越摄人心魄,甚至已经开始变得不讲道理:
得到就能自行运转灵力帮助宿主修炼的至宝,
能让渡劫尊者死的悄无声息的法器,
吃一口便能飞升的丹药。
许晚辞目光平静近乎空寂地扫过所有的至宝,眼中带上了已经很久未曾有过的倦怠:
这里,从来不曾有她所求。
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就重新变回了坚定:
这里没有,她便寻遍修仙界。
总有那么一线生机的。
一定会有的。
她走到了道路尽头,这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把带着裂痕,剑意凌凌的长剑立在那里。
看到这里的众人蓦然变了脸色:
是瑶光战神的九霄剑!!
数千年前,瑶光战神是当时修仙界第一剑修,她的佩剑九霄剑,一剑破九霄,无剑能敌。
当年,在上古战场上,瑶光战神战至最后一刻,最终陨落于此。
九霄剑也已被封藏了数千年。
只是可惜……
鸣剑宗宗主看着九霄剑身上的裂痕,叹息着摇了摇头:
如今九霄剑剑身已裂,或许依旧是当世神兵,却再也没有了重生剑灵的可能。
许晚辞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不会再有剑灵的九霄剑,放弃她身边的无数至宝么?
这时,无数在迷宫之中的灵宝,都涌现在许晚辞周围:
神剑太阿剑更是对着她极尽引诱:
“来我这里,孩子,快来我这里!”
“我是上古神剑,还有着千年剑灵,只要你选择我,我就能让你成为修仙界唯一的剑尊!”
太阿剑身边能让人飞升的神丹声音都有了一丝尖锐:
“你选那把没有剑灵的剑做什么,选我!我能让你飞升,我能让你拥有修士想要拥有的一切!”
“快看看我!看看我!”
许晚辞听着无数嘈乱的引诱声,连目光都没有移动分毫。
她定定地看着中心的那把九霄剑:
她从来不需要剑灵。
她未曾置换灵剑,正是因为她不想身边有生灵存在。
除了她,哪怕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剑灵,她也不能相信。
九霄剑,是最适合她的佩剑。
况且,原著中也曾提到过九霄剑。
曾经的当世第一神剑,不仅强大锋利,剑意纵横,更有传言说能逆转乾坤。
逆转乾坤啊。
或许只是传言,但却是最适合她的传言,也是她最需要的传言。
想到这里,许晚辞缓缓地眨了眨双眼。
她就这样,步伐坚定地朝着最中心的九霄剑走去。
她身边引诱她的灵宝骤然变换,换成了修仙界中的无数神剑。
可许晚辞的目光,依旧从未在它们身上停留。
她走到九霄剑旁,伸手缓缓握住了它的剑柄,一股冰冷强大的气息涌入她的心间。
她闭上双目,一点一点地用神识在九霄剑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我之剑道,为赢。”
“我之大道,与天争命,争一线生机。”
“争那逆转乾坤的一线生机。”
“你可愿与我同行?”
九霄剑没有剑灵,它任由自己被许晚辞选中,被许晚辞契约,最终,成为她的灵剑。
看到这里的鸣剑宗宗主目光欣慰:
“能从万宝窟的无数诱惑中走到这里。
这般心性,恐怕早就已经得到了九霄剑剑灵的允许。”
她一点一点把九霄剑从石台上拔了出来,一声剑鸣清脆又遥远的仿佛从远古而来,震碎了所有的虚妄。
所有人都被阵法吐了出来,不少人身形狼狈,周身灵气暴动,手中却依旧好不停息地划动着,仿佛想要继续收敛灵宝。
一旁的楚青川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
就在这时,黑雾的尽头处,一个一身蓝衣的身影由远及近。
她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周身剑意凌冽。
周围所有的黑雾,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尽数退避。
第37章 她,翻开了炼神书的第三页
与鸣剑宗宗主的欣赏赞扬不同, 至秦宗宗主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为何许晚辞最终的选择会是剑身破碎的九霄剑?”
“她若是想要灵剑,万宝窟中的上古神剑数不胜数,更有从古至今的第一神剑太阿剑,她为何选中了九霄剑?”
鸣剑宗宗主捋着胡须道:
“自然是因为她道心坚定, 不为外物所惑。”
“此等心志、此等神识, 此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为外物所惑?”至秦宗宗主闻言若有所思道, “方才在万宝窟中, 许晚辞也曾恍惚过一瞬。”
“看起来并非全然坚定。”
听到她的话后, 宁孟澜稍显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他或许是在场最了解许晚辞毕生所求的人。
方才见到她的选择后, 他心中也有困惑, 直到他想起了那个传言。
宁孟澜缓缓睁开双眼,淡淡道:
“传言九霄剑能剑破九霄,逆转乾坤, 有此威能, 被选中也无甚稀奇。”
听到这里, 无极宗宗主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声爽朗道:
“凡是上古神剑,哪一把神剑没有震慑人心的传言?”
“只看太阿剑, 就有传言说得之便能以剑成神,可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剑神?”
“你我都知晓, 那终归只是传言罢了。”
宁孟澜稍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向许晚辞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
“是啊, 只是传言罢了。”
上古战场中。
太清宗众位弟子终于回过了神,意识到了方才的一切都是阵中幻境。
想起他们刚才沉醉幻境之中, 丑态毕露的模样,不少人面色都带了几分羞愧。
他们一抬头, 就看到了许晚辞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的场景。
她面色从容平静,身上的蓝衣未沾染丝毫污浊,裙摆的夜莲暗纹随着她的步伐隐隐显现,看起来清冷中带着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疏远。
她右手握着一把剑气逼人的灵剑,所行之处,黑雾退避。
看着许晚辞手中的九霄剑,楚青川像是明白了什么,蓦然攥紧了双手,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他身边的沈问心根本就未曾察觉他的失态,她不顾自己有些狼狈的外表,步伐欢快地朝着许晚辞跑了过去:
“晚辞晚辞,是你救了我们对不对!”
根本不等她回答,她就自顾自地使劲点了点头:
“一定是的,我在被阵法排斥的那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一声剑鸣!”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许晚辞手中寒气逼人的灵剑,又看了看周围退散的黑雾,眼中满是感动:
“晚辞,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就在阵法里被困多久……”
许晚辞从储物袋中拿了一瓶回复灵气的丹药,递到了沈问心身前,声音清冷:
“只是意外罢了。”
沈问心怔愣了一瞬,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她手中的丹药,然后像是放什么宝贝一般,面色珍重地把它藏在了储物袋的暗格中。
这时,她身后其他太清宗弟子也意识到是许晚辞救了他们,赶紧行了一礼:
“多谢许师姐救命之恩。”
许晚辞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她淡淡道:
“如今已快要落日,还是早些找到神骸之地,休养一晚吧。”
从万宝窟出来后,大多弟子周身灵气或枯竭或暴动,身上也有着数道伤痕。
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应对高阶的魔魂。
而越临近夜晚,上古战场便越加危险。
楚青川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一声道谢被他咽了下去。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圆盘,转身对着身后的弟子道:
“师弟师妹跟在我身后,随时保持警惕。”
“是。”
一路上,众人遇到了不少四五品的魔魂,但都被许晚辞和楚青川击杀。
等到许晚辞又斩杀了一个六品魔魂后,众人终于来到了神骸之地。
一片昏暗的最中心,立着一个盘坐在地的骸骨。
骸骨之上,隐隐附着渡劫后期的强大威压,将周围的黑暗尽数驱散,圈出了一块儿足以能让所有人进入的安全之地。
数千年前,太清宗太上长老在上古战场中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死后,他的骸骨,守护了所有前来上古战场的太清宗弟子千年。
许晚辞进入神骸之地,对着骸骨深深行了一礼。
她侧的楚青川和身后所有弟子,都庄严敬重地俯身一拜。
起身后,所有弟子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下来。
众人两两三三地坐在一起,闭目调息。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时不时地扫过角落中的许晚辞,目光崇敬。
在所有人心中,许晚辞的地位不断拔高,甚至有了隐隐超过楚青川之势。
第二日。
当一丝微弱的光芒升起之时,神骸之地的渡劫气息缓缓退散。
围坐的弟子纷纷站起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前方的许晚辞。
许晚辞感受着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今日你们想猎杀几品魔魂?”
有弟子想也不想地开口道:“五品!”
他身边的弟子反驳道:“五品哪里够用,要我看我们不如试试六品!”
“就是,有许师姐和楚师兄在,区区六品魔魂,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问心嫌弃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对着许晚辞一脸认真道:
“晚辞,你不用听他们。”
“你找到几品魔魂,我们就猎杀几品魔魂,千万不要透支神识!”
许晚辞微微颔首,用神识朝前方探去。
她感受着前方比之前强大无数倍的魔魂,心中一沉:
是八品魔魂!
她记得原著中,太清宗弟子是在第二日午时遇到的八品魔魂。
一个虽然已经重伤,但却依旧强大危险的八品魔魂。
为了击杀这只八品魔魂,太清宗弟子重伤数人,还有一人没有来?? 得及捏碎入阵珠,最终丧命于此。
是男主楚青川在最后关头以心头血为引,用神识强行翻开了炼神书第二页,才将魔魂斩杀。
可他自己也受伤不轻,得到八品魔魂的魂晶后,就捏碎入阵珠,离开了上古战场。
这一战,可谓是损失惨重。
想到这里,许晚辞手腕上化作手环的九霄剑灵光一闪,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所有人,看到楚青川瞬间肃穆起来的神色后,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八品魔魂,可以么?”
听到她的话后,所有的弟子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八品魔魂!!
上古战场外围,怎么可能会有八品魔魂?
许师姐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么?!
八品魔魂的武力值,几乎可以与大乘修士等同。
以他们的修为,就算有许师姐和楚师兄,也最多只能斩杀一个七品魔魂!
可是当他们看到逐渐向他们这里蔓延的漫天黑气,所有人都瞬间回过了神。
这种魔气——真的是八品魔魂!
不少弟子已经变得面色惨白,可却一点都没有捏碎入阵珠的心思。
他们身后就是太上长老的骸骨。
神骸之地能阻拦七品及以下的所有魔魂,却对七品之上的魔魂没有办法。
太上长老数千年前,护住了整个修仙界,使其免于动荡;
在这千年中,又护了无数进入上古战场的太清宗弟子。
他们绝不能退:
为了护住长老的骸骨,他们必须战!
这时,上古战场之外。
宁孟澜蓦然站起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是有阵法拦截么,为什么上古战场外围会有八品魔魂?!”
“这个八品魔魂身受重伤,实力与七品相差不大,这才被阵法疏漏,来到了外围。”鸣剑宗宗主皱眉解释道。
只是八品魔魂终究是八品魔魂,哪怕身受重伤,也绝不好应对。
不远处,江泽蓦然攥紧了双手,定定地看着半空之中的场景,眼中的神情,是压抑到了极点的晦暗与……担忧。
上古战场之内,许晚辞和楚青川,几乎同时开口:
“引开八品魔魂!”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肃穆,楚青川手中已经燃起了千寂焰,他对着所有弟子声音严肃道:
“不能在这里与魔魂动手,要将它引得越远越好。”
说到这里,他手中的千寂焰已经朝着魔魂击去,纵身离开前,他冷声警告道:
“八品魔魂的危险你们应该清楚,现在捏碎入阵珠还来得及。”
“选择留下的人,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太清宗所有弟子的目光都是如出一辙的坚定,他们没有回答,只是拿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许晚辞没有时间在意其他人的回答,她足尖点地,剑意凌凌地地朝着八品魔魂而去。
魔魂到达八品,已经初具人形,周身被黑气环绕,只能看清那双漆黑的没有一丝神采的魔眼,可他身上的黑气,却有不少残缺。
这只魔魂确实与原著中一般,身受重伤。
只是即便如此,她的九霄剑扫过它的胸口时,依旧未造成多少伤害,反倒是她的右手被黑气侵蚀,两件防御法器应声而碎。
她身上的防御法器品阶不低,虽说防御法器在上古战场中会被压制,但这八品魔魂只是魔气便能做到此种地步……
这是她在归引阵中,都未曾感受到的危险。
许晚辞并不恋战,一击即退,在她后退的那一瞬间,楚青川手中的千寂焰已经来到了魔魂身前。
能燃尽一切的千寂焰,却只在魔魂周身的魔气上,烧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这时候,太清宗其他弟子训练有素地开始攻击起了魔魂。
有木系灵力限制魔魂行动,风系灵力随时辅以风刃攻击,外加音修的音攻,符修的符箓攻击……
虽然未对八品魔魂造成太大伤害,却一点一点把它引得离神骸之地越来越远。
只是,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全力输出灵力的弟子有不少都白了脸色,他们的行动也越发缓慢。
就在这时,八品魔魂仿佛被周围的蚂蚁激怒,周身的魔气暴增,化手为拳,狠狠地朝离得最近的一个弟子击去。
这一拳极快,快得灵力耗尽的叶羽连捏碎入阵珠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她面色惨白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时,一道蓝色的身影猛地闪现到了她身前,下一瞬,她的腰被揽住,整个人被拥在怀中,瞬间被带离了原地。
几乎在此同时,身后便传来重拳落地的声音。
重拳落地后,周围的魔气四散,化作无数碎片猛地朝所有弟子飞去。
许晚辞一只手揽着叶羽,右手以掌为轴,剑身旋转,击散了所有魔气碎片。
叶羽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死里逃生的这一幕,让她的心跳完全失衡。
许晚辞放下她,往她怀中塞了一件防御法器,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保护好自己,若是坚持不住,就捏碎入阵珠。”
叶羽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许晚辞又提剑冲了上去。
许晚辞看着魔魂身上一闪而过的漏洞,手中九霄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根本不管周围蔓延的魔气,不顾一切地直朝它漏洞之后的后脑七寸而去。
就在她击中魔魂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数件防御法器一同碎裂。
可是她的剑,却只刺进了魔魂一寸之地。
八品魔魂感受到核心之处的疼痛,身体周围的魔气顿时又暴增了一倍,速度也变得愈来愈快,已经有三位弟子被魔气击中,身受重伤。
许晚辞后退数步,方才卸去了魔气攻击的力道。
她本以为她有九霄剑,能在那一瞬间一击制敌。
是她小看八品魔魂了。
即使魔魂重伤,也绝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她看向不远处的楚青川,声音冷冽:
“用炼神书的第二页。”
楚青川一边用千灭焰抵挡魔气,一边皱眉解释道:
“如今以我的修为,只能翻开炼神书第一页。”
“心头血辅之,以神识全力灌注。”许晚辞以剑为盾,又救下一位弟子。
即使周边危险至极,她的声音依然是理智到极点的冷静:
“所有太清宗弟子,我需要你们,拖住魔魂一息。”
她放下弟子,转头看向楚青川:
“那一息间,我会吸引住魔魂所有的注意力,你只有一次机会。”
楚青川在许晚辞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把心头血逼入了指尖。
作为元婴修士,他的灵力和神识,最多只能使用一次炼神书,若是失败,他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即便如此,他眼中也没有分毫退缩。
许晚辞不会骗他。
他闭上双眼,下一瞬,炼神书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睁开眼,看着已经准备就绪的所有人,厉声道:
“动!”
他话音刚落,所有太清宗弟子便一同发力,所有的灵力化作一道碗口粗细的绳索,狠狠地勒在了魔魂身上。
在勒住魔魂的那一霎那,所有的灵气便瞬间被腐蚀。
这一刻,许晚辞手持长剑,快如闪电一般朝着魔魂击去。
魔魂感到威胁,双手狠狠地砸向身前之人。
于此同时,楚青川已经用神识覆盖了被心头血浸染的炼神书第二页,他将自己的神识压缩到了极致,终于翻开了这一页。
上面的‘神’字如同清风一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魔魂的后脑下七寸处。
八品魔魂瞬间化为了漫天魔气,一颗漆黑的魂晶,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时,被魔魂最后一击击中的许晚辞,身上的无数法器件件碎裂。
感受着激荡的魔气,她一剑没入地面,后退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此时,她周身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裙也被划出了无数裂痕,衣裙上夜莲的暗纹也已经被破坏殆尽,只剩下了衣角的那一片莲纹。
“我们赢了?”
一个恍惚的声音悄然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终于回过神来,有人跪坐在地上,有人直接就地躺倒,都没有了一丝力气。
楚青川也已经耗尽神识,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
他看向单膝跪地的许晚辞,忍着识海中的疼痛问道:
“没事吧?”
许晚辞微微摇头:
“无事。”
上古战场之外。
即使在这里的所有修士都见多识广,见到这一幕,目光也不由地带上了厚重的赞赏。
只是赞赏之中,又多了些许的复杂:
曾经太清宗有了一个楚青川,已经足够他们羡慕忌惮。
可如今,又多了一个许晚辞。
来上古战场之前,他们还以为许晚辞只是一个被太清宗过度保护的弟子,虽然气运不错,但如此呵护之下,怕也难成大器。
可是现在……
想起许晚辞那远超寻常修士的神识强度,想起她那坚定不移的道心和冷静持重临危不乱的态度。
若是放在他们宗门,他们也会藏着掖着,生怕被其他宗门惦记。
在他们看来,许晚辞的强大,甚至已经超越了同期修仙界第一人的楚青川。
甚至他们的心中,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百年前预言中的那个人,真的是楚青川么?
站在一旁的江泽目光专注地看着许晚辞。
看着她冷静地与八品魔魂缠斗找寻它的弱点,看着她于生死之际救下同门,看着她最后那惊艳至极的一剑。
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个冷静强大的灵魂,一个让人动心的灵魂。
在确认她身上没有过重的伤势后,他终于松下心来,却蓦然听到了自己完全失控的心跳声。
而季妄的目光,与所有人都不同。
他看着许晚辞身上狼狈的外衣,看着衣角的那一片莲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为什么会知道炼神书的使用方式?”
他转过头,目光危险:
“你们太清宗难道将炼神书如何使用告知了她?”
宁孟澜身形未动,刚放下心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安抚季妄,他淡淡道:
“太清宗并不知晓如何使用炼神书。”
“许是机缘所致。”
听到他的回答,季妄压下了所有的想法:
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就在这时,鸣剑宗宗主有些突兀地出声:
“糟了!”
上古战场之中,八品魔魂的魔气还未曾消散,太清宗所有弟子还未曾来得及休养,就看到了前方漫天的黑气。
沈问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又是……八品魔魂?!”
这时,至秦宗弟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身前。
他们四十多人以身列阵,勉强地抵御着魔魂的攻击。
他们也很绝望,因为驻地周围一直没有魔魂,他们只能不断扩散寻找魔魂的范围,然后就遇到了这个早就受伤的八品魔魂。
虽说这只魔魂早已经受了重伤,可是毕竟是八品魔魂,他们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从它手中活下来。
如今他们的灵力就要耗尽了。
难道就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开上古战场么?
就在这时,本就快要挣脱阵法的魔魂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蓦然张开了嘴,将不远处溢散的魔气全都吸了过去。
这时,上古战场之内和之外的所有人,蓦然站起了身:
“不好!”
魂晶中只有魔魂一半的魔力,剩下一半的魔力,都溢散在空中,成为上古战场的一部分,等到数年后,会再次形成新的魔魂。
而这只八品魔魂,吸收了另一只八品魔魂近乎一半的魔力,很快就要升阶了!
九品魔魂相当于一位渡劫尊者!
他们绝不是其对手。
楚青川厉声呵道:“快捏碎入阵珠离开这里!”
“入阵珠没有反应!”有弟子咬着牙道。
九品魔魂已经有了开辟一方天地的能力,此时他们已经脱离了上古战场,来到了魔魂的领域,入阵珠自然不会有所反应。
上古战场之外,所有的渡劫期长老都站起身,以灵力破开隔绝上古战场的阵法。
只是,从这里到上古战场之内,再到魔魂的领域之中,还需要七息的时间。
这时,九品魔魂已经成型,脸上已经有了属于人的五官甚至表情。
它一挥手周围,百米之内所有弟子都被魔气击中,狠狠地砸到了几十米之外。
这一击太重,有不少弟子已经昏迷,失去了意识。
六息的时间,已经足够九品魔魂将他们斩杀殆尽。
许晚辞感受着自己喉间涌上的鲜血,咬着牙咽了回去。
原著中从未出现过九品魔魂。
是因为她,因为她产生的蝴蝶效应。
她蓦然攥紧双手,忍住全身的疼痛,逼自己摒弃所有的愧疚恐惧,疯狂地思考着对策。
九品魔魂……
九品魔魂的弱点她不知晓,可是她知道所有的魔魂都怕什么!
原著中,炼神书击中八品魔魂时,并未击中它弱点。
楚青川是出了上古阵法之后,才从太清宗长老口中得知其弱点。
她生怕有什么闪失,才会在那时让他朝着魔魂的弱点进攻。
可炼神书第二页只能勉强击杀八品魔魂。
想要杀了面前的九品魔魂,必须翻开第三页!
楚青川翻开第三页时,已经有了化神期的修为和三叶莲温养过后的神识。
现在的他,连打开第二页都已经足够勉强,
许晚辞伸开双手,眼中带上了一丝坚定:
炼神书,或许不认其他人的神识。
可是她的神识呢,她被三叶莲温养过的,或许已经和仙尊有了一丝相似的神识。
况且她如今神识的强大,应该已经超过了化神修士……
即便如此,她也只有两成的把握。
可如今的状况,根本来不及再想其他的方法。
她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的楚青川声音急促道:
“把炼神书给我。”
楚青川根本没有迟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取出了识海中的炼神书,送到了许晚辞面前。
这时,九品魔魂已经开始蓄力,再有一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许晚辞没有看周围的情况,她所有的神识都对着炼神书倾涌而去。
她的神识,见到了一个遥远的光点。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光点而去,可是它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她就感觉自己的神识已经被掏空。
可她不能放弃。
三叶莲无声地滋养着她已经枯竭的神识,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光点仿佛停了下来。
许晚辞见状,将已经干涸的神识又向前延伸了数米,还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
终于……
她触碰到了那个光点。
所有人都见到许晚辞额头迸发出了一道温柔而强大的光芒,然后——
炼神书的第三页,打开了。
一道通天而起的明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然后缓缓形成了一个‘书’字。
在九品魔魂周围魔力爆开的那一瞬间,炼神书第三页的‘书’字仿佛一片树叶一般,幽幽地飘到了魔魂身前,然后瞬间将其吞噬,连魂晶都未曾留下。
许晚辞身上所有的灵力与神识,都被掏空。
她蓦然跌落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她垂着头,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
漆黑厚重的天幕之中,一道凝实了些许的意念,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后,又化作了漫天虚无。
第38章 许晚辞原来是仙尊的……挚爱。
上古战场之外, 看着九品魔魂烟消云散再无一丝魔气的场景,所有人眼中都是极致的错愕:
炼神书的第三页,被翻开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炼神书啊!
除了当年的清衍仙尊,再无一人能翻开炼神书的第三页。
为什么整个修仙界无论修为高低, 都没有人敢打炼神书的主意?
只要没有被炼神书承认, 即使是渡劫尊者, 也根本无法翻开第一页, 甚至在用神识触碰炼神书的那一刻, 就会被反噬重伤。
哪怕是与炼神书承认, 契约已久的楚青川, 耗尽心血,也只能勉强打开第二页。
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就算神识强大了些许, 最多却也不过相当于大乘期的神识, 怎么可能翻开炼神书的第三页?!
除非——
他们心中倏地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炼神书, 不排斥许晚辞的神识。
炼神书,与许晚辞,或许在很早之前, 就有了联系。
许久之前,那……
想到这里,不少人忽然想起了在进入上古战场之前, 季妄与太清宗众人的争执。
季妄对许晚辞动手之后, 说的是——
他想会一会这个与仙尊有关的弟子!
先前, 他们只以为是季妄对仙尊太过推崇,或许这个弟子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 提起了仙尊名讳,才会被他针对。
毕竟季妄为了仙尊做出过许多常人不能理解之事。
可现在想想, 或许季妄说的并无夸张。
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
甚至……关系匪浅。
季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力气仿佛被掏空一般,只能凭借本能继续向上古战场的阵法中输送灵气。
他怔怔地看着上古战场之中跪坐在地上的许晚辞,艳丽迫人的双眸之中,满是茫然的怔愣:
许晚辞,也能使用炼神书。
当年仙尊……真的与许晚辞有关联?
言语或许会骗人,可是神识不会。
炼神书,记得许晚辞这个人的神识。
怎么可能?!
以仙尊之能,整个修仙界于他不过过眼云烟。
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又怎么可能值得仙尊……为她停留?
更何况,百年前她不过是一个筑基弟子,明明连见到仙尊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季妄心中仍然不愿相信时,隔绝上古战场的法阵,终于被破开。
他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来到了许晚辞身边。
他看着她苍白中带着血痕的侧脸,脚步蓦然僵在了原地,久久不敢上前一步。
就在他来到上古战场的那一刹那,另一个一身玄衣的身影,与他几乎同时到达。
江泽明明连身上的灵力都有了暴动的趋势,手却偏偏稳到了极点。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握住许晚辞无力垂下的左手,暴动的灵气被他强行压制,如温热的水流一般,温柔地注入她枯竭的丹田。
他紧抿着唇,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顶级回春丹,递到了她的唇边,声音却近乎温柔:
“晚辞,吃了它。”
许晚辞没有张嘴,她低着头,连呼吸都微弱到了极点。
她的声音轻的一出口,便飘散在了上古战场的漫天黄沙中:
“其他人,还好么?”
宁孟澜身为太清宗宗主,进入上古战场后,便开始清点太清宗弟子的伤势。
听到许晚辞的问题,他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他真正把许晚辞当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与仙尊无关,与因果无关。
有这样的弟子,是太清宗之福。
他转过身,声音尽可能地放柔:
“太清宗进入上古战场的四十九位弟子,都无性命之忧。”
许晚辞听到他的回复,终于放下了心。
她看着落在地上的炼神书,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
江泽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右手一拉把她拉进怀里,同时把手中的回春丹喂到了她的口中。
江秋宁这时也赶了过来,她忍着所有的担忧,把储物袋中的灵宝丹药不要灵石一般地用在了许晚辞身上。
二长老灵气最为温和,她握住许晚辞的手腕,感受着她已经干涸至极的经脉,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神识与丹田都已经干涸,恐怕有灵药为辅,依旧需要休养许久。
不管心中如何做想,她周身渡劫期的灵气运转,一点一点地滋润着许晚辞干涸的丹田。
同时,整个进入上古战场中的宗主与长老,都忙碌了起来。
至秦宗与太清宗两个宗门,重伤的弟子近百。
等到处理完所有弟子伤势,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后,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秦宗宗主看到宁孟澜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是许晚辞救了所有至秦宗弟子,我身为至秦宗宗主,欠她一个恩情,若是她日后有需要,我必全力相帮。”
宁孟澜绕过了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现状,摇着头道:
“还是快些带着弟子离开上古战场吧,阵法快要闭合了。”
本来三天结束的上古战场一行,由于九品魔魂的出现,就此终止。
在走出上古战场的那一刻,江泽手中灵气一动,一座有着亭台楼阁、灵山湖泊、能容纳几百人的小型府邸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许晚辞如今的身体,最好就地休养。
江泽从来都不会在意其他人想法,更不会多此一举做些什么。
只是……
他想起许晚辞昏迷之前说的话,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对着身边的宁孟澜声音淡漠:
“墨韵宅中可以回复修士灵气,受伤弟子可以入内休养。”
宁孟澜对着他拱了拱手:
“多谢墨泽少尊。”
由于太清宗与至秦宗受伤弟子太多,有些弟子不能经受飞舟上的灵气动荡,两位宗主都决定在这休养一日后,再行离开。
在这里的宗门虽然都是修仙界的顶尖宗门,却依旧没有第一世家江家这般财大气粗,能挥手就是一座九品的小型府邸。
于是至秦宗宗主在争得了江泽的同意后,收起了比起墨韵宅略显寒酸的宅子,也带着所有弟子进入了其中。
等到安置好所有弟子,确定他们都不会留下暗伤、有损修炼后,宁孟澜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其余九大宗门宗主与长老整整齐齐的身影。
他略显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知道许晚辞会来上古战场后,他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安。
他猜到了有人见到许晚辞的表现后,会心生疑惑有所猜测。
但若只是猜测,他自有应对之道。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许晚辞的身份,会以这样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炼神书啊。
就连身为太清宗宗主的他都无可奈何的神器,却被一个元婴修士,打开了第三页。
就算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却也抵不过事实如山。
想到这里,他伸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外袍,声音平淡道:
“众位宗主长老若有疑惑,不如入阁内详谈。”
墨青阁中。
宁孟澜看着所有人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发目光,从容落座,还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冲泡了一杯灵茶。
鸣剑宗宗主本就是个暴脾气,他看着宁孟澜慢悠悠品茶的动作,再也忍不住,从座椅上站起身,直接了当地问道:
“许晚辞到底是什么人,和……仙尊有什么关系?”
听着他的问题,倚着阁门的季妄握着极云刀的右手缓缓用力,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紧抿着唇,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这时,宁孟澜终于放下了茶盏,声音平淡道:
“方才众位不是都已经看到了么?”
至秦宗宗主蓦然攥紧了手下座椅的扶手,即使事实就在眼前,她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联?”
那可是曾经的修仙界第一人,就连她都没有资格见一面的清衍仙尊啊。
百年之前,许晚辞不过一个普通弟子,怎么可能会……
若是在上古战场之前,听到这句话,他们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一个讲出来让人觉得荒唐的笑话。
可是见到许晚辞使用炼神书的场景后,他们再也笑不出来,目光反倒带着几分被震慑的茫然。
宁孟澜扫了一眼所有人的神色,轻飘飘地回了一个字:
“是。”
众人大脑已经变得分外迟钝。
他们第一反应是:是…什么?
而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哦。
是许晚辞真的与仙尊有关联。
意识到这一点后,至秦宗宗主蓦然闭上了双眼,她逼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有多深的关联?”
不等宁孟澜回答,她像是安抚自己一般,自顾自开口:“若是只如同极云尊者一般被仙尊指点一二又或者有师徒之缘,倒也不无可能……”
宁孟澜听着她自欺欺人的言语,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有些突兀道:
“秦宗主会让自己的弟子使用或触碰你的本命法器么?”
至秦宗宗主闻言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就是能相伴一生的道侣要碰她的本命法器,她都需要慎重考虑,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至秦宗宗主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宁孟澜,咬着牙试探道:
“总不能……是道侣吧?”
这时,鸣剑宗的大长老猛地一拍桌子,高声道:
“怎么可能!”
“秦宗主莫要胡言乱语,扰乱仙尊威名……”
“为什么不可能?”宁孟澜轻飘飘地开口。
墨青阁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鸣剑宗的大长老张着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周围的其他人听到后,也都呆愣在了原地:
原来身为大乘\渡劫修士,依旧会幻听啊。
就在这时,季妄身后的木门,一寸寸地化成飞灰飘散在了空中。
一阵带着灵气的清风吹来,吹醒了呆滞的众人。
无极宗宗主声音严肃道:
“宁宗主,有些事情不可胡言。”
宁孟澜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后,根本没有想再隐瞒其他。
若是想查,以在座各大宗主长老的能力,早晚能查个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许晚辞身上,有墨霜圣兰。”
又是一阵死寂。
即使他们已经接近修仙界的顶尖修为,可听到墨霜圣兰四个字,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瞬。
若是顺着宁孟澜的话继续往下想——
鲜少开口的平阳宗宗主一语中的道:
“所以许晚辞身上远超寻常修士的神识,亦与仙尊有关。”
宁孟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灵茶。
这下,众人都知道了他的答案。
先是炼神书,再是墨霜圣兰,又是神识。
这下,所有人心中,都再无怀疑。
清衍仙尊的……挚爱,许晚辞。
这样的关系——
许晚辞身上,等于系着所有人欠仙尊的因果。
难怪。
难怪太清宗会将许晚辞护得这样严实;难怪太清宗会为了许晚辞与天玄宗闹翻;难怪宁孟澜对待许晚辞,比对待他的亲传弟子还要好上几分。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因果……
若是他们,只会做的更绝。
就在这时,太清宗的三位长老也来到了墨青阁。
顾云绮看着空荡荡的阁门,又扫了一眼低着头,全身气息压抑到了极点的季妄,声音冷艳:
“怎么,极云尊者如今看阁门也不顺眼了?”
她话音刚落,季妄没有分毫反应,阁内的其他人,却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目光带着曾经未曾有过的探究。
顾云绮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这时平阳宗的二长老有些突兀地开口:
“先前未曾注意,吾等还未恭喜云瑶尊者突破瓶颈,成功晋升渡劫中期。”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眉心一动。
整个修仙界都知晓太清宗三长老对机缘的执着。
她修为在渡劫初期停滞了数百年,想尽一切办法都毫无寸进,最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机缘之上。
几百年里,凡是机缘所在,不论真假,都会有云瑶尊者的身影。
可如今,云瑶尊者却已经突破了困扰她数百年的瓶颈。
联系许晚辞的身份,云瑶尊者突破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所有人眼中都带上了一丝灼热:
若是能在许晚辞身上了结与仙尊的因果,那他们的大道之路……
哪怕飞升无望,也定能精进修为。
不等顾云绮回答,平阳宗的二长老就蓦然站起身:
“上古战场之中,许晚辞使用神器,想来神识也有所损伤。”
“本尊……我这里有一株千年化霜冰,有滋养神识之效。”
听到他的话,至秦宗宗主猛地站了起来,不甘落后道:
“我忽然想起,我手中还有一件聚魂灵草,也有益于神识的恢复。”
又是一人站了起来:“我看许晚辞身上的防御法器已经在上古战场中毁坏,正巧我这里有一件九品凌霄衣,能让人在渡劫尊者手下全身而退。”
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灵宝。
若无仙尊,便不会有如今的修仙界。
他们欠仙尊的因果极重,了结因果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这些灵植灵宝就算再珍惜,以他们的修为,也不会有太大用处,还不如把它们送到许晚辞手中,哪怕能了结分毫因果,那也已经足够。
宁孟澜看着众人把灵宝双手奉上的模样,并没有推辞。
他若是拒绝,只会成为阻碍他们了结因果的一根刺,平白伤了太清宗与其他宗门的和气。
倒不如收下。
正好许晚辞身上的伤势……
有这些灵宝,应该足够让她的神识与修为恢复到使用炼神书前了。
与拼命想要了结因果的其他人不同,季妄的眼中没有一丝欲望与灼热。
他的双眸如同一片漆黑深邃的漩涡,暗到了极点,也复杂到了极点。
他根本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想法。
原来如仙尊那般至高无上,与神明无异的尊者,也会……动心。
他双唇紧抿:
许晚辞……是仙尊在意之人。
而他在之前,想要伤她。
不,若不是太清宗几位长老的阻拦,他已经伤了她。
就在他自我厌弃的这段时间,其他人已经从顾云绮口中,得知了许晚辞已经醒来的消息。
所有人都纷纷捧着灵宝蠢蠢欲动,想要前去探望。
宁孟澜淡淡地扫了一眼所有的灵宝,没有拒绝。
就在所有人都走出墨青阁时的那一刻,季妄终于抬起了头。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极云刀,手中刀光一闪,带着渡劫灵气的极云刀,狠狠地没入他的右肩。
伤口处鲜血涌出浸透了他身上的红衣,然后沿着衣袖,如同溪流一般延绵不绝地落在了地上。
他根本不曾在意伤势,沉默地往前走去。
然后就听到了前方顾云绮冷漠的声音:
“晚辞心善,你若是想见她,就?? 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季妄的脚步一顿,他随意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丹药,止住了流血的伤口,用灵气擦去身上的血污。
闻到身上没有血腥味后,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许晚辞所在的墨风阁走去。
他站在墨风阁的门口,看着许晚辞身上已经换好,但依旧带着莲纹的衣裙,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墨风阁中人群熙攘,他却只觉如坠冰窟。
他蓦然想起了他此生唯一一次见到仙尊的场景。
那时他家族突生变故,他被族人陷害,经脉重伤,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弃子。
他自小一帆风顺,在被所有人抛弃后,他道心偏移,修为更是已经有了崩塌之势。
那时,他见到了仙尊。
他只看到了仙尊一闪而过的衣角,也只听到了那句淡漠随意却偏偏能刻入灵魂的指点。
一句指点,止住了他混乱的道心,甚至他身体中的灵气,都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大道之力。
从那以后,他重塑道心,与过去切割,才成为了今日的极云尊者。
只是……
修仙界中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在诧异,为什么仙尊会指点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废人。
季妄缓缓闭上双眼,许晚辞衣角的那一片莲纹倏地在脑海回现。
那时,他身上看起来寒酸非常的外袍,也带着莲纹。
是啊,天地万物在仙尊眼中都并无不同,又何况他。
是因为许晚辞。
是因为她,喜欢带着莲纹的衣裙,又或者她喜欢莲花,所以仙尊才会有那一瞬间的停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季妄根本已经感受不到身上刀痕的疼痛,他自嘲地扬起唇角:
真是可笑啊。
百年前,他因为许晚辞,才有了被仙尊指点的机会。
百年后,他却因为没有根据的怀疑,想要给许晚辞一个教训。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之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擦不去的阴影。
就在这时,许晚辞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了站在门口处的季妄。
她怔愣了一瞬,然后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季妄没有意外。
若他是她,也不会想要见到他。
他后退了一步,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了许晚辞平静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极云尊者?”
季妄脚步一顿,他抬起头,目光带着近乎自毁的自责。
许晚辞虽然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只是丹田与神识透支的感觉依旧未曾好转,她面色苍白,双眸却如同琉璃一般清澈。
她看着站在门口处,仿佛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人,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极云尊者,你的道,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季妄蓦然定在了原地。
他的道,是什么?
是斩断过去的坚决,是对仙尊的敬重,还有……
“极云尊者,你的道,应该归于你的心。”
“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许晚辞看着季妄身上的伤痕,蓦然想起了原著中他的结局:
百年之后,道心偏执的他,修为不进反退,最终倒在了楚青川对他道心的质问之下,成为了他向上之路的一块垫脚石。
她轻声道:
“崇敬只是结果,从来不是原因。”
季妄听到她的话,定定地站在原地: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他根本不会在意,又或者会直接了当地给那人一刀。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然偏执入骨,却依旧不敢劝他。
可是这人是许晚辞。
她不同于所有人。
她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听得入心。
感受着内心涌上的陌生到让他觉得慌乱的情绪,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许晚辞:
“为什么?”
“我明明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
许晚辞认真地看着季妄,唇角扬起了一抹浅极却又真切的笑意:
“我很开心。”
“很开心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记得他。”
第39章 她从来清醒,却又甘愿沉沦
季妄看着许晚辞眼中的真切的欣喜, 心中的情绪复杂到自己都理不清。
只是因为他愿意记得……仙尊。
她就这样欢喜,甚至不在意他之前,差点杀了她。
欢喜到愿意让他这个想杀她的人,有更好的大道之路。
许晚辞对仙尊的在意, 从未宣之于口, 却重的让人想要叹息。
这一刻, 他仿佛被她的目光灼伤一般, 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周身再无曾经的狠厉杀伐之气, 身上的红衣似乎都收敛了几分颜色, 尽数敛在了他颈侧的一颗红痣之上, 红的灼眼。
他转过头,红痣再次没入衣下,曾经绮丽与凶狠交织的双眸, 此刻却有了一种近乎乖巧的专注。
从来凶狠无情的极云尊者, 声音沙哑却带着所有人都能轻易察觉的温柔:
“多谢。”
这时, 阁中的其他人也回过了神。
有人若有所思地扫过玉床上依旧面色苍白的许晚辞:
极云尊者的道心,他们当然也能察觉出问题,但是于他们而言, 没有必要冒着惹怒他的风险,去提醒。
更何况,极云尊者若是修为倒退, 与其他宗门而言, 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 仅是元婴修为的许晚辞,居然能仅凭一面之缘, 就能辨别出渡劫尊者的道心有碍。
极云尊者虽说有些偏执,但大道三千, 也未尝没有偏执而成的修行之路。
这样对大道对修行的敏锐,即使没有其他身份,许晚辞也值得他们所有人重视。
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提醒极云尊者的原因。
居然是因为仙尊。
只是因为极云尊者对仙尊的敬仰。
看着阁门处季妄周身沉淀下来的灵气,鸣剑宗宗主面色复杂地移开了视线:
百年前,有仙尊指点,让他重悟大道;
百年后,有仙尊的…挚爱点拨,让他重归正途。
真是让人艳羡的气运。
只有至秦宗宗主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她本就心思细腻,想得会比寻常人更多,也更深。
知晓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后,她回过神来,在上古战场中,曾经那些被她忽视的场景,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了脑海。
万宝窟中,幻境中有无数至宝,可是让许晚辞停留的,只有两物。
一个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无泣灵芝。
另一个,则是上古神剑之一的九霄剑。
现在想来,太清宗宗主在看到许晚辞选择九霄剑后的那句解释,并非心血来潮。
‘传言九霄剑,能逆转乾坤。’
许晚辞在这两样至宝中停留迟疑,真的是为了自己么?
还是为了百年前,以身祭天的……仙尊?
想到这里,至秦宗宗主面色凝重了些许,她皱眉看向不远处的宁孟澜:
宁孟澜他……知晓许晚辞所求么?
若是知晓,他便应该劝她,这是一条注定没有未来的绝路。
神魂俱消,以身祭天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宁孟澜并没有在意至秦宗宗主的视线。
他只是目光无奈地看着许晚辞,心中五味杂陈。
极云尊者因为仙尊产生的执念,许晚辞清楚明了,甚至还能加以劝慰。
她知晓大道之路,应先为己,再为他人。
可是她自己是怎么做的?
为了得到仙尊炼制的法器,凝出了一个只求赢不顾自身的剑心。
为了找到那一线生机,逼自己日夜不息的修炼,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她修行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仙尊。
剑心如此,道心亦如此。
她明明这般清醒,却偏偏清醒着,然后心甘情愿的沉沦。
宁孟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鸣剑宗宗主听到了他的叹气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暗搓搓往许晚辞床前走了几步。
他放轻声音,声如洪钟的嗓子硬生生被他捏出了几分尖细之感:
“晚辞啊,鸣剑宗是修仙界第一剑宗,有当世第一剑法,亦有无数习剑的大能尊者。”
“你若是在剑法之上有困惑,可以来我们鸣剑宗……咳咳,当然我们去太清宗也是可以。”
“太清宗毕竟只有万剑锋,并无……”
宁孟澜不等他说完,就冷着一张脸收走了他手中的灵宝,然后转身对着众人道:
“诸位,晚辞重病方醒,还需要好好休养。”
“各位宗主长老请回吧。”
他一挥手,毫不客气地用灵力把众人推了出去。
众人看着阁门处宁孟澜一夫当关的模样,纷纷转头,对着鸣剑宗宗主怒目而视:
这个人,怎么从太清宗挖人都不知道躲着宁孟澜点。
他们难道就不想挖人么?
还不是怕被宁孟澜打出来,这才忍住想着之后再找机会。
想到这里,平阳宗宗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墨青阁。
只有季妄透过阁门的缝隙,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帷一缕一缕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耀眼的阳光却衬的她愈发清冷孤寂。
在人群中也好,独自一人也罢,她身上都未曾有什么变化。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
等到周围再无一人后,不远处的江泽走到床前,俯身喂了许晚辞一颗调养神识的丹药。
看着她乖巧地张嘴吃药的模样,他目光晦暗。
他半蹲下身,抬起头看着她,轻声问道:
“你的道心呢,又是为了谁?”
你劝季妄道心为己,可是你自己呢?
许晚辞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她微微弯了弯睫毛,并不觉得自己选择的道路有多艰辛。
她的声音温柔而认真:
“我的道心,从来都是为自己所求。”
江泽身上的气息蓦然变得凌厉而冰冷,却又在下一瞬无奈的回归死寂。
‘你就这么爱他’六个字被他死死地压在了心中。
他站起身,把一株能调养神识的玉心花放在她的床边,声音纵然压抑,却依旧不带一丝冷意:
“你好好休息。”
另一边,宁孟澜离开墨青阁后,一抬头便看到了至秦宗宗主的身影。
看着她眼中的凝重与试探,他眼中并无多少意外,只是无奈道:
“果然瞒不住秦宗主。”
至秦宗宗主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肃穆:“无泣灵芝、九霄剑……”
“许晚辞是为了……”
看着宁孟澜面色平静的模样,她了然道:
“看来宁宗主早就知晓。”
“你有没有想过……”
“秦宗主。”宁孟澜侧过身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墨青阁,声音苦涩,“你没有见过许晚辞曾经的模样。”
“也不知晓她曾经……求死之心有多盛。”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目光疲惫:
“但凡有其他办法,我又如何会……”
他往前走了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轻到了极点:
“断魂骨、玄冥针、千寂焰……”
至秦宗宗主听着他的话,面色几经变化:
难道……
这三个名字,哪怕是她都要退避三分,更不用说许晚辞一个元婴修士。
身后,其他驻足在此的宗主长老也都震惊地显露了身形:
若是他们想的那样,许晚辞是真的……想要求死。
是为了仙尊?
看着所有人疑惑地模样,宁孟澜叹息着摇了摇头,并未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
“当初,许晚辞以为仙尊有一线生机,等待了百年。”
“知晓仙尊神魂俱消后,她剑心破碎,无心大道。”
“为了周围人放心,她到也未曾继续寻死,只是…她也不想求活。”
不想求活,意味着在危险之中,她从来不会考虑自身。
修仙界中危机重重,若不想活,能救一次,又如何救十次百次?
宁孟澜扫了一眼不远处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叹息了一声:
“就当是为了机缘,还望众位不要戳穿。”
等到宁孟澜离去后,众人依旧久久不动。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是相似的震惊与疑惑:
修仙界中,真的有这般深情么?
可是仙尊已经仙逝百年,就算再深的情爱,也该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甚至消失,又怎会……
可想上古战场中,许晚辞在万宝窟中的所作所为,他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墨韵宅灵山之下。
调息许久的季妄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虽未理清自己的道心,周身的戾气却逐渐沉淀。
渡劫初期的修为,也渐渐开始凝实起来。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自己右侧的刀伤。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垂眸:
他要去太清宗。
他要护住许晚辞。
只是为了……仙尊。
翌日午时。
顶着宁孟澜和太清宗长老一言难尽的目光,季妄旁若无人地登上了太清宗的玉极飞舟。
玉极飞舟上。
众位太清宗弟子虽然伤势还未好全,但却都已经行动自如,可以自己运转灵力调息休养。
只是所有弟子在调息之时,时不时睁开双眼看向许晚辞所在的方向,目光是止不住的好奇和尊敬。
此刻,许晚辞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为了说一不二的许师姐。
只要她有需要,他们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是……
想起在昏迷之前见到的那一幕,不少人好奇地抓耳挠腮,却因为对许晚辞的敬重,不敢上前打扰。
那可是炼神书啊!
当年清衍仙尊的法器之一。
许晚辞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打开第三页!
最后,他们只能归结于许晚辞天资非常,机缘深厚。
这世上,应该或许可能有……打开炼神书的机缘吧?
许晚辞坐在玉极飞舟的尽头。
她的右侧江秋宁、沈问心目光担忧地看着她,时不时为她递上一点灵果丹药。
左侧,二长老每隔半个时辰,便会用灵气探查她的经脉,看她的身体能不能接受旅途的劳顿。
身后,江泽站在那里,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分毫。
许晚辞并未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她早在来到修仙界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被注视。
她只是和往常一般,左手摩挲着腰侧的三叶莲,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际。
远处湛蓝的天际。
不远处,季妄定定地看着许晚辞。
明明身处人群之中,是所有人都关注的焦点,可他却觉得她一直游离于人群之外。
她会对着关心她的人微笑,也会与身边人交流,却都像是带着一层面具,没有人能看到她面具之下的模样。
他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她这样,不会累么?
不会觉得……孤单么?
*
清竹峰上。
谢听白轻嗅着手中的幻青藤,闻到它身上略显厚重的苦涩后,他垂下双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面前的灵植。
看来六品幻青藤的药效还是不够。
就在他凝神思索药方之时,一道灵符从空中一闪而至。
他伸出手,灵符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谢听白看着上面的文字,周身温润的灵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捏着灵符的手微微用力,灵符便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许晚辞……又受伤了。
自他回太清宗之后,这是第几次了?
千灭焰、归引阵,这次又是神识干涸,有碍修行。
谢听白向来凉薄,从未在意他人生死。
这次,却第一次体会到了炼丹师的无奈。
这世间再好的药师,也抵不上一个不顾自身安危,几次让自己步入险境的病人。
万剑锋上。
谢听白扫过小院中江泽淡漠而立的身影,目光平淡,只是在看到另一侧的季妄后,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极云尊者?
想起修仙界有关他的传闻,谢听白心中一动,却并未多说什么。
他对着江泽与季妄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温润:
“见过墨泽少尊、极云尊者。”
简单地打完招呼后,他便推开门,进入了屋内。
宁孟澜与三位长老站在床边,每个人的目光都严肃而担忧。
三长老更是站在了许晚辞身侧,一只手轻柔地搭在她的左肩之上,并未用力,却刚刚好让她不能起身。
看着许晚辞被三长老按住肩膀,强行留在床上休养的模样,谢听白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地弧度。
他对着宁孟澜拱了拱手:
“宗主。”
宁孟澜看到谢听白后,松了一口气:
“听白,你快来看一下晚辞的伤势。”
“她在上古战场上,掏空自己的神识与灵力,强行打开了炼神书的第三页,如今才休养一日,就想要强行修炼……”
谢听白听到炼神书三个字后,指尖微动。
他早就清楚许晚辞与仙尊的关系之紧密,但也未曾想过会……紧密到如此地步。
仙尊用过数次的神器炼神书,她居然也能打开。
谢听白压下心中思绪,快步走到床前,看着许晚辞乖巧地坐在床上,眨着眼睛看向他的模样,他蓦然回想起了那日她被千寂焰所伤,醒来后的模样。
她那样乖巧听话的从他手中接过了所有的糕点和丹药,即使不清楚那其中到底是什么。
若是她能一直那样,应该就不会受伤了吧。
想到这里,谢听白的眸色微不可查地暗了一瞬,随即又化为了一片从容的温润。
他伸出手,握住许晚辞的手腕,灵力温柔地探入了她的经脉,探查到她虽然已经充盈,但运转生涩的丹田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深沉。
神识对于一个修士而言太过重要,他没有办法越过她本能的抗拒进入她的识海,却能从她神识的运转中,察觉到隐隐的不对。
松开手后,谢听白眉眼间带上了几分属于炼丹师的无奈。
看着许晚辞眼中的小心与期待,他冷静地摇了摇头:
“灵力与神识透支太多,再珍贵的灵药,也只能填补她的亏空,并不能修复她那日丹田与神识的损伤。”
“需要以丹药辅佐,休养数月。”
“那可以修炼么?”许晚辞想起原著中不久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抬眸问道。
谢听白听到她的话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药师被病人气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唇角的弧度带上了一丝冷意:
“不可以。”
“那我……”
还不等许晚辞多说什么,谢听白就漠然地摇了摇头:
“都不可以。”
说到这里,他对着她温柔一笑:
“这几日,我会每天来万剑锋为你调养身体。”
“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晚辞想彻夜修炼都可以。”
听着他的话,宁孟澜也赶紧点头劝道:
“晚辞,修炼不能急于一时,若是没有休养好,留下了什么暗伤,得不偿失啊。”
大长老和二长老也纷纷劝慰。
许晚辞看着所有人担忧的目光,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好。”
“我这段时间不会修炼,会依七长老所言,好好休养。”
宁孟澜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三长老也终于松开了搭在她肩膀的手。
谢听白用灵气扶着许晚辞躺下,一粒养神丹递到她的唇边,看她服下后,他站起身,声音温柔:
“服用养神丹后会觉得困倦,睡吧。”
许晚辞缓缓闭上了双眼。
宁孟澜见到她熟睡的模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谢听白的肩膀:
“这段时间,就辛苦听白了。”
谢听白轻笑着摇了摇头:
“若不是晚辞,我如今大抵依旧被千回丹困扰,修为也不可能有此进益。”
“如今只不过是行医者之能,帮她调养身体罢了,算不得什么。”
宁孟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已然熟睡的许晚辞,便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幻颜树下那个红衣灼灼的身影,他眯了眯眼睛道:
“极云尊者来我太清宗,想必是对太清宗有所好奇,本宗主这便带着尊者去……”
“我来太清宗是为了许晚辞。”季妄站直身体,略显纤瘦的身体中,却蕴含着让人恐惧的力量。
他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凶狠戾气,平淡而坚定道: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于我又有指点之恩。”
“我从不欠人恩情。”
宁孟澜知道季妄的执拗,他深吸一口气道:
“那我为尊者收拾一处灵峰……”
“不必。”季妄伸手指了指墨雨阁旁边的空地,“我住那里就好。”
宁孟澜扫了一眼旁边面色冰冷的江泽,叹了一口气道:
“尊者开心便好。”
接下来的几日,谢听白、江泽、季妄三人,每天都会来到小院之中。
从早到晚,直到许晚辞开始休息。
又是一日。
季妄看着江泽一身黑衣,华贵至极的模样,心中平白升起了几分烦躁。
谢听白每日前来,是为许晚辞调养身体。
江泽每日前来又是为何?
还有那栋墨雨阁——
太清宗这么大,他偏偏选择这里落脚,真是碍眼至极。
想到这里,季妄的身边气息倏地多了几分晦涩。
他并未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中的极云刀:
“许晚辞,是仙尊挚爱。”
“你不过是一个大乘修士,就连修为都离不开江家灵宝的堆积,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季妄近乎挑衅的话,江泽身边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暗沉。
他从来都知晓,许晚辞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与仙尊有关。
其他人面前的她,从来都带着一层平静温柔的面具。
他知道又如何?
也轮不到一个不过只出现几日的外人来指指点点。
江泽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寒意:“有人打着仙尊的名义在修仙界横行霸道,如今又要以仙尊之名,限制晚辞身边之人了么?”
“今日是我,明日又会是谁?”
“宁宗主?大长老?二长老?又或者是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季妄缓缓地握住刀身:
“他们与你不同。”
“他们……”
对许晚辞没有觊觎之心。
这时,谢听白推开房门,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仿佛并未察觉到他们的针锋相对,唇边的笑意依旧温润友好:
“我听闻极云尊者那日伤了自己?”
“极云刀乃是修仙界罕见之利刃,若是伤到了人,恐怕不是调养许久就能治愈,说不定会有碍修为。”
“尊者日后用刀,还需小心。”
季妄拿着刀的手,缓缓地落了下去。
他想起了那日,他挥刀砍向许晚辞的场景,周身的气息瞬间收敛到了极致,面色也变得苍白。
谢听白依旧未曾察觉一般,对着江泽浅笑着道:
“我还以为墨泽少尊对晚辞…心存不喜,毕竟……”
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看来是听白误解了。”
江泽拿着杯盏的手猛地用力,其中的灵茶都撒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他也想起了曾经与许晚辞的初见。
初见的那一根玄冥针……
那样七日从未停歇的烧灼,该有多痛?
他感受着胸口处陌生却又熟悉的疼痛,手中杯盏片片碎裂,将他的右手割得鲜血淋漓。
小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40章 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瞬便好
许晚辞推开房门时。
幻颜树下的季妄第一次移开了看着房门的视线。
他侧过头, 右手带着一丝微不可查地颤抖:
那一刀,就像是刻在他心上的一道疤。
许晚辞越是不在意,这道伤疤就越明显,越让他自责。
暗玉桌旁的江泽漠然地把被杯盏割得鲜血淋漓的手背在了身后。
他这一生从未有什么后悔之事, 除了……
初见那一日的试探。
想起许晚辞那日鲜血淋漓的左手, 他微微皱眉, 胸口处的隐痛越发让他不能忽略。
只有谢听白依旧从容温润, 他转过身看向身侧的许晚辞, 声音温柔地问道:
“晚辞如今觉得身体好些了么?”
许晚辞闻言缓缓眨了眨眼睛, 随即认真地点头:
“好多了。”
“多谢七长老这段时日的照顾。”
谢听白唇角笑意清浅, 周身的气质如同青竹一般清潇雅致。
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小心地用灵力探查了一番。
几息后, 他放下手, 声音多了几分笑意:
“看起来确实比前几日好了些许。”
听到他的话后, 许晚辞指尖微动,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小心翼翼地期待:
“那我今日可以修炼了么?”
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平了些许:
“不可。”
许晚辞继续道:“我不动用神识。”
谢听白并未回答,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许晚辞依旧不死心地问道:“我不动用神识, 也不动用灵气,只是练剑也不可以么?”
此时,谢听白唇角的笑意已经消失, 他静静地看着她, 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
“你就这么着急么?”
“即使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可抑制的损伤, 也想继续修炼?”
许晚辞垂下双眸,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只是觉得……等待太难熬了。”
她已经等了一百年。
那一线生机于她而言太过遥远, 遥远的仿佛只是一弯高悬天际的月亮,只能看到, 却无法触摸。
她不知道她除了修炼,还能做什么。
谢听白听着她的声音,心中闪过一丝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
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许晚辞还未曾知晓有一线生机的场景。
那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连情绪都不曾拥有的人偶,不怕黑暗,不怕受伤,也不怕死亡。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
死是,生更是。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许晚辞身上的药香一丝一缕地来到了他的身前。
这几日,他用尽了药房中无数灵药,又耗尽所有时间为她炼制丹药,才勉强护住了她的丹田和神识。
谢听白眼中罕见的带上了一丝暗沉的冷意。
他从未曾介入过他人因果,一个人想生也好,求死也罢,又与他有何干系?
可是这一次,他只是定定地看了许晚辞一眼,然后转过身,淡淡道:
“这几日我会调整药方,尽量缩短你调养的时间。”
“待到你身体好转,想要如何修炼……”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都随你。”
第二日。
谢听白把新炼制好的丹药递到了她的身前。
之前,他从未在她的丹药中放入苦寒参,即使它有益于神识的恢复。
只因为它极苦,且无法调和。
看着许晚辞服下丹药后,依旧面色平静地模样,他拿着果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递了过去,声音轻柔:
“不苦么?”
这丹药的苦涩,丝毫不亚于千回丹,甚至更盛。
许晚辞看着他手中的果脯,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沉默着移开了视线:
“还好。”
再苦的丹药,又能有多苦呢?
曾经她不愿意服下苦涩的千回丹,也不过是因为在那个人面前,她永远都有撒娇拒绝的权利罢了。
谢听白淡淡地看了许晚辞一眼,随即收起了手中的果脯:
“那便好。”
“明日继续。”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都是如此。
江泽在墨雨阁中,看着小院发生的一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许晚辞在他面前,多次重伤。
有些与他有关,有些与他无关。
可是相似的是,每一次她的受伤,他都无可奈何。
曾经,他自诩天赋非常,修为高深,如今看来像是一个笑话。
只是大乘修为远远不够,他永远也护不住想护的人。
季妄虽然为人狠厉,但有仙尊和许晚辞的指点之恩,他绝不会伤她,还会拼尽全力护住她。
如今许晚辞的身份,十大宗门的高层都已经知晓,她身边面临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多。
他必须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修为。
这样,他才能护住她。
想到这里,他定定地看了一眼小院中那个一身蓝衣的身影,随即一个通讯符在他指尖凝聚,下一瞬,便消失在了身前。
通讯符中,只有三个字:
‘开寒池。’
*
这几日,季妄如同一个幽灵一般,一直天不亮,便出现在小院的角落,夜深方回,也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安静而沉默地看着小院中的许晚辞。
即使时不时就会有太清宗弟子前来探望,即使谢听白每日都来,可是她身上的孤寂,从未减退分毫。
即使在人群中,她的目光也从来都平静而孤单,就连微笑,都像是一场让所有人安心的表演。
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孤身一人。
她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院子中的那棵幻颜树,目光带着让旁观者想要落泪的伤怀。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从未改变。
季妄看着这个样子的许晚辞,忽然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思绪。
他知晓她与仙尊身份后,心情有复杂,也有愧疚。
他是因为许晚辞,才有了被仙尊指点的可能,也才有了如今道心的回正。
无论如何,他都欠着许晚辞极深的因果。
他想要了结因果,更想要……保护她。
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许晚辞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状态,渡过了仙尊离去之后的百年。
是每日都如同今日一般么?
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没有未来的等待。
从许晚辞因为仙尊愿意指点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仙尊对于她的重要。
可是越是重要,她这百年,便会过得愈苦。
他才在她身边不过数十日,便已经替她觉的疲惫,若是百年一直如此……
季妄感受着胸口涌现的陌生情绪,有些不适应地侧过了头。
就在这时,宁孟澜缓步走了过来。
许晚辞从暗玉桌旁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道:“见过宗主。”
宁孟澜用灵气将她托起,一脸和善道:“晚辞不必多礼。”
看着许晚辞依旧苍白的面色,他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晚辞,你如今身体如何,比之前好些了么?”
许晚辞微微垂眸,声音平静道:
“已经好多了。”
听到她的回复,宁孟澜知她从来不会觉得伤重,于是皱着眉头继续道:
“那可以正常运转灵力,使用神识了么?”
许晚辞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
“七长老说仍需要休养几日。”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声音平淡地宽慰:
“只是为了不留暗伤罢了,宗主不必太过在意。”
听着她的回复,宁孟澜紧皱的眉头没有丝毫放松:
谢听白是修仙界顶尖的炼丹师,在能动用整个太清宗灵植丹药的情况下,居然仍用了这样久的时间,还未曾让她痊愈。
看来许晚辞身上的伤势,比他想得还要更重。
不管心中怎样焦急,宁孟澜的面色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那你更要好好修养,万不可急于?? 修炼。”
许晚辞点头应道:
“是。”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轻声问道:
“那日在上古战场中受伤的太清宗弟子,如今伤势好些了么?”
听着她的问题,宁孟澜声音放得更柔,他一脸和善道:
“他们那日只是被魔魂所伤,服下丹药后调养几日,如今都已经生龙活虎。”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道:
“青川如今都已经离开太清宗去执行任务了,问心更是每日修炼不休,最近修为都有了提升之势。”
“你不用担心他们,好好休养便是。”
许晚辞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面色却依旧平静:
“如此便好。”
等到宁孟澜和一直隐匿在角落里的季妄都离开后,许晚辞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原著中,楚青川在上古战场几日之后,便揭下了宗门任务,在任务过程中,得到了下一个机缘——
能淬炼灵火的至宝,从此,他的千丹变更进一步,对火灵力的掌控,已经超过了一些大乘少尊。
想到这里,许晚辞微微垂眸:
如今,修仙界十大宗门都已经知晓了她与仙尊的关系,上古战场是她根本无法避开的一步。
好在她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也成功渡过了极云尊者这一关。
只是她没有想到,使用炼神书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
她休养的时间已经近半月,依谢听白之意,她即使能够正常使用灵气,神识的亏空依旧需要休养数月才能恢复。
哪怕有三叶莲日夜不息的温养神识,依旧至少需要一月。
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修仙界中,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从她编造出与仙尊的那个谎言开始,她便知晓总有一日修仙界会人尽皆知。
如今是十大宗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流传到魔界。
那个厌恶仙尊至极的魔尊,必然也会知晓。
到时,她可能会成为魔尊乃至整个魔界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清宗即使能护住她一时,也不可能护住她一世。
如今魔尊还在闭关,她与仙尊关系的传言也依旧能控制,这段时间,是她提升修为的最好时机。
她根本没有休养数月的时间。
若是有什么灵宝,能够修复她受损的神识……
许晚辞指尖微微一动:
有。
阴阳双生莲。
原著中男主也有过神识损伤之时,不过那是几年之后的事情,那时,他偶然间经过一个村庄,得到了在那里已经隐藏千年的阴阳双生莲。
若是她能根据原著中的内容,提前找到阴阳双生莲,那她的神识不仅可以恢复,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
许晚辞抬起头,看着湛蓝无垠的天际,缓缓眨了眨眼睛:桃源村。
清竹峰上。
看着慢条斯理分拣灵植的谢听白,宁孟澜没有掩饰自己的焦急,皱眉问道:
“听白,许晚辞的伤势究竟如何?”
“已经十日了,为何连灵气都不能使用?”
谢听白放下手中灵植,淡淡道:
“灵识本就难以休养,透支到识海都有隐隐的裂痕,若不是救治得当,又恰好有那些滋养神识的灵植……”
“恐怕她如今还在昏迷。”
“神识未好,以防万一,自然也不能动用灵力。”
听到他的话,宁孟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情况紧急,若不是许晚辞,恐怕太清宗四十九名弟子,都要折在上古战场。”
“即使没有其他的身份,只是这一点,她便足以当得我太清宗的肱骨弟子,值得太清宗为她耗尽至宝。”
“许晚辞救得不仅是我太清宗弟子,还有天玄宗四十多位弟子……”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
“那日各大宗主和长老送了不少灵宝,其中有许多修复神识的丹药灵植……”
“宗主。”谢听白转过身,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虚不受补。”
“那日回到太清宗,我便察觉到许晚辞身上灵植的药效,已经隐隐超出了她身体的承受范围,我用灵力疏导了两日方歇。”
“如今对许晚辞而言,最好的方式,便是静养。”
宁孟澜闻言紧皱眉头道:
“是不是之前断魂骨的伤势也有影响?”
“断魂骨伤害的是修士的神魂,当时是我疏忽了,许晚辞对自己使用断魂骨后,我就应该把你喊回来好好为她医治一番。”
“只忙着震惊她与仙尊的关系,又见她举止平常,便未曾放在心上。”
说起断魂骨,他便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
“还有那日的墨霜圣兰,墨霜圣兰在她骨血中已经相融了百年,贸然从骨血中取出,定会伤势惨重,说不定会对神识有所影响,那时我也未曾太过在意。”
“还有玄冥针,只是为了救那棵幻颜树,她毫不犹豫地挡下了那一针,得知三叶莲的消息后,一日未歇,就开始日夜不休的修炼……”
宁孟澜一点点数着这段时日来许晚辞身上的伤势,越说,声音越是沉重。
这些一件就足以毁掉一个修士的重伤,她却在数月之内,经历了数次。
谢听白沉默地听着他的话,一点点攥紧双手,又缓缓放开,眼中思绪纷杂,最后又归于一片平静。
很多伤势,他都不曾知晓,却能从短短一句话中,体会到当时凶险。
他抬眸看了一眼万剑锋所在的方向,眼中的情绪明暗交织:
真是让人‘赞叹’的深情。
他转过身,目光晦涩声音却清和:“宗主放心,这段时日,我会为她好好调养。”
“不会让她留下暗伤,更不会有损她的修炼之路。”
万剑锋上,季妄身上的气息如同一个血红的旋涡一般,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宁孟澜说得那些话,一字一句都陌生到让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断魂骨。
这种阴狠至极,湮灭神魂的法器,一旦使用,便是九死一生,即使是他,都要慎重对待的法器。
许晚辞对自己用了断魂骨。
这只能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求死,不顾一切,从未想要从中活下来的求死。
是因为仙尊么?
生死……相随。
季妄在自己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小院之中。
小院里,许晚辞坐在暗玉桌旁,如同之前的每一日那般,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的那棵幻颜树。
季妄霎时顿在了原地:
这就是那棵她宁愿身中玄冥针,也要救下的幻颜树。
他忽然想起了幻颜树的那个传言:
能让人,见到想见的一切。
所以,她才会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要留下这棵只是念想的幻颜树。
这样的情爱太过陌生,陌生到他根本不知晓自己心中涌起的情绪是什么,也跟不不知道他此刻应该说什么。
这时,许晚辞感受着不远处不能忽视的目光,转过了头,声音平淡:
“极云尊者找我有事?”
季妄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所有的疑问都被他咽了回去。
问出来又能如何。
只不过是又将她心中的伤疤撕开一次罢了。
这一刻,他心中所想不再是那个他敬重至极的仙尊,而是只是眼前之人。
与任何人无关的眼前之人。
他侧过头,颈侧的那一刻红痣像是代表了主人的心绪,红的灼眼。
他闷闷道:“无事。”
许晚辞的目光,在他颈侧的红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移开了视线。
她只是忽然想起,那个人左手手腕处,也有一颗红痣。
季妄身为渡劫尊者,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她视线停留的地方。
回到住所,他的右手下意识搭在了颈侧,摩挲着上面的那颗红痣。
虽然面色沉重至极,但是他的耳尖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意。
只要能让她开心一瞬。
哪怕只有一瞬。
翌日。
从来都穿着严严实实劲装的极云尊者,罕见的穿了一身暗红的袍服,衬的他身形修长,满身风华。
衣领稍低,恰好露出了他白皙秀颀的脖颈,和颈侧那颗灼人的红痣。
许晚辞看着季妄的衣着,视线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
她身旁的谢听白注意到了她视线的停留,淡淡地扫了季妄一眼,唇角温润的笑意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