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兔兔虾饺 这是我吃过的第二个这么优秀……

    在邢高杰的预料中, 这一刻评委面前的光幕上转播的应该是他的一举一动。

    不然放什么,放没了厨房机器人后选手们把肉丁和笋丁切的大大小小的特写吗?还是放被面烫到龇牙咧嘴,迟迟不敢下手的尴尬表情?

    于是邢高杰略夸张地用油润好了拍皮刀, 揪下一个面团搓了搓, 拿起拍皮刀碾了上去, 动作确实行云流水, 如果不是幅度稍微大了点,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炫技。

    拍好的皮一字码开, 正好二十个,甚至都不准备多拍几个备用,可见邢高杰十分有把握。

    可是评委们看的不是他。

    评委室有个大光幕, 每个评委面前还有一个小光幕可以切换,方便观察不同选手的表现。

    人都倾向于欣赏让自己觉得赏心悦目的画面, 不知不觉中,大半评委都把画面调到了对准南荼的视角,控场的工作人员一看,干脆切到大屏幕上, 看的还更清楚。

    南荼的进度也到了包虾饺。

    一张纤薄又延展的饺皮拿在手里, 另一只手加好满满的馅料。拇指撑在饺皮一端, 只用两根食指, 一推一折,雪白

    饺皮的边缘在手指的推动下微微摆动, 贴合粘紧, 像被风吹动的裙摆, 又像起伏的浪涛。

    还没等评委们回过神来,一个十二褶的虾饺就包好了。

    真奇怪,只是看到了虾饺的包制过程, 竟然看出了一种飘逸感。

    虾饺的制作流程严谨又紧张,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拖延,反而到了最后包虾饺的时候要放松。不是说整个人放松,而是手指不能紧绷,越是卖力地捏,最后捏出来的褶反而呆板僵硬。

    不管是专业评委还是大众评委们,此时都看南荼包虾饺看得入了迷。

    在专业评委看来,南荼的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虾饺皮皮薄如纸、厚薄均匀,大小也惊人的一致,等包虾饺时,动作又精准得富有美感,等虾饺在案板上摆了一排,所有虾饺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有心人一数,全是整整齐齐的十二褶!

    这样的厨师一看就身经百战,方才熟能生巧,要是谁只看到她年轻的外表就轻视了她,一定要吃亏的。

    而在本身是外行的大众评委眼中,这个年轻厨师人美,做的菜也美,难怪有人说厨艺不是做饭那么简单,这明明是一门艺术!他们简直迫不及待要尝尝南荼的虾饺了。

    有了南荼珠玉在前,评委们切换别的视角时的观感就不一样了。

    这个选手速度好慢,人家进度快的虾饺已经包上了,慢点儿的也开始拍皮了,这个还在做虾饺馅,一看就是刀工不行,时间都浪费在了切肉丁和笋丁上。

    又看到这个选手把馅料放到了一边,急哄哄地去烫面,岑锦文微微摇头,虾的胶质没完全打出来,虾饺就已经失败一半了。宁可进度慢一点,也不能操之过急,因小失大,比赛又不限时。

    再看另一个,一板一眼,不错,就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看点,下一个。

    大光幕调到了邢高杰,专业评委认识邢高杰,大众评委不认识,看了一会才回忆起来,这是那个不怕烫手的大叔。嗯,包的也挺熟练的,下一个。

    邢高杰浑然不知自己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这时,盯着摄像头的工作人员连忙提醒控制光幕的同事:“切南荼。”

    不是刚用了一大段时间专门看她包虾饺吗?这才一会儿又要切回去?难道是吃了人家的萝卜丝饼帮忙拉好感。

    负责切换大光幕视角的工作人员需要秉持公正的态度,不只是为了纪录片拍摄。

    除了菜品的味道,评委还会倾向于投票给自己更熟悉的选手。选手获得的关注度越多,得到评委票数的几率也会变高,除非真的有值得关注的地方,否则个人的大镜头不宜过多。

    但只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就果断切了画面。

    只见南荼的虾饺制作已经到了尾声,还剩下最后三个。

    还是十二褶,还是那么行云流水的美感,只不过最后收口时,南荼把收口处的一小点面团捏长,从中间一分两半,又把虾饺整只翻过来轻压在这一分为二的面团上。

    重新把虾饺摆正,南荼的筷尖探过去,将一枚橙红的鱼籽点在虾饺尖端。

    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兔兔虾饺!

    它有着长长的耳朵,一直贴到拱起的脊背上,全身的颜色是如雪的白,一点橙红的眼睛炯炯有神,圆滚滚的身体蹲踞在台面上,整个线条流畅圆润,看起来憨态可掬。

    因为买了全息头盔而被抽中的幸运儿们在心里此时齐声呐喊:“幸运之神再眷顾我一次,我要吃兔兔虾饺!”

    南荼只做了三个兔子虾饺。

    到时候能不能分到他们手里,还真的要看运气。

    虾饺上锅以后,厨师就轻松多了。有机会左顾右盼,看看其他人的进度。

    已经有人宣布制作完成,将作品送到评委面前了。

    这个人既不是名气最盛的邢高杰,也不是获得最多关注的南荼,而是一个全程没引起什么注意的厨师。

    这个厨师是这样想的,拿不了味道第一,靠着做菜速度第一,说不定也能给评委留下好印象。和其他选手水平相近时,评委记得他是今天第一个制作完成的选手,也许他就脱颖而出了。

    如果赛制是打分制,抢这个头彩还真没错。这个时候评委还不了解所有选手的水平,一般都不会给第一个选手低分。

    现在是投票制,每个人手里只攥着唯一的一票,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投出的。

    评委之一、银河星厨艺泰斗曲新荣评价他技艺娴熟,制作的虾饺在外观和口感上都达到了一个比较稳定的水准,期待他在未来的比赛中会有更好的表现。

    这个选手很受鼓励,本来他就没抱着获胜的希望,只想着多和同行们同台切磋交流经验,要是能得个好看的名次就更好了。

    下一个示意制作完成的是邢高杰。

    与他制作的虾饺一比,上个选手就相形见绌了,不仅虾饺个头小上一圈,连饺皮都没有邢高杰的透亮。

    点点虾肉的嫣红透出,蒸熟以后饺皮的边缘几近透明,上面的褶子也整齐细腻,叫人一看就知道“水晶虾饺”这个菜名果然名不虚传,当真轻薄透亮像水晶一般。

    评委们纷纷举筷品尝。

    不愧是老牌餐厅的老牌厨师,出品一如既往的稳定优秀。

    抽奖获得资格的大众评委们吃到第一个选手的虾饺时,都觉得好吃极了,好几人甚至都已经暗暗决定要把票投给这位厨师。

    杨凌就是其中一个。

    听到专业评委们在表扬这位选手效率高,技艺娴熟的同时,言外之意又说他其他方面只是中规中矩,杨凌在心里还有点为他打抱不平,她觉得这份虾饺已经很优秀了。只可惜没给她发言机会,否则她一定要好好夸一夸第一位选手。

    没想到吃到第二份时,味道还能更好。而且不是好了一丁点,是一入口就能感受到满□□开的鲜美滋味,一下就把刚才那个选手给她留下的印象冲淡了。

    其他大众评委的想法也大差不差。还好刚才没贸然出头,差点暴露了自己不是专业人士的缺点。

    一边吃着虾饺,杨凌一边想,这全息头盔买的真值,不仅有美食吃还长见识呢。

    这满口虾肉吃着真过瘾,鲜甜爽口,笋丁爽脆,加进馅料里的肥肉都好像化作肉汁似的摸不到踪影,只留下了让人回味无穷的鲜香。

    虾饺尝过了,又到了评委点评的环节。

    这次大众评委也有发言机会了。被邀请点评的杨凌斟酌语句道:“这份虾饺端到我面前,晶莹透亮,美的我都不舍得吃了。吃过以后又觉得虽然美,但进到我肚子里就是它的归宿,这么皮薄肉脆、鲜嫩多汁的虾饺,我绝不能这么放过了它。”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她的评价其实已经谨慎了不少。万一夸的太猛,后面又遇到更好吃的虾饺怎么办,显得她一惊一乍的没见过世面。

    专业评委大加赞誉,连唐琛也不得不承认,邢高杰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等轮到岑锦文时,点出这份虾饺出众之处之后,她话锋一转。

    “如果非要挑出什么缺点,问题那就是这份虾饺饺皮的存在感稍微有些低了。让人的关注点全在馅中,略有讨巧了。”

    不说虾饺,就是普通饺子也讲究皮薄馅大,皮儿只是个拢住馅儿的工具而已,存在感弱那不是应该的吗?

    不过因为评委,当然不能一味的夸奖了,显得好像被买通了似的,没有毛病也得挑出点毛病来。邢高杰虽然点头表示虚心接受意见,心里其实不以为然。

    而一众评委中地位最高的曲新荣只在一旁点头,并不接话。

    邢高杰是他师兄的徒弟兼女婿,关系不能说特别近,也没远到哪儿去,他就不说什么了。

    邢高杰的虾饺大获好评。

    一时间,选手们都不想做排在邢高杰之后的那个。

    前一个选手制作的菜品味道越糟糕,就越能衬托出下一个人厨艺高超。现在给评委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邢高杰,谁排在他后面被点评,那不是撞到铁板上了吗?

    所以大家又开始默契地磨磨蹭蹭。

    南荼这时开口道。“我做好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其他选手都敬佩的看着她。

    和南荼不对付的彭浩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幸灾乐祸起来,可惜他实在

    无暇关注周围了,人家的虾饺都上锅了,他还没包完呢。现在听到有人说自己做好了,觉得心头上又重重的压了一块大石头。

    南荼的虾饺被分到各个评委面前,有两个大众评委拿到了兔子虾饺,当场就笑开了花。

    “旁门左道!”一边等着比赛结果的邢高杰轻嗤一声。

    虾饺的点评,从呈现在评委面前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好的虾饺大小像核桃,形状如弯梳,又有捏出来的数道褶皱,如同梳背,所以叫做“薄皮弯梳饺”,超过了这个大小,皮容易兜不住满满的馅料,所以要加厚饺皮,看起来加的料更多了,其实是以牺牲了饺皮的口感为代价换来的,成了厚皮大屁股饺。

    南荼做的这个就是标准的“薄皮弯梳角”,一众评委都是看着她是怎样亲手制作出这么漂亮的虾饺的,只觉得光是在卖相上,南荼的虾饺无可指摘,简直可以称作完美。

    再尝尝味道,挑开那层薄却有韧劲的饺皮,鲜美的汁水顿时涌上舌尖,浓浓的香味充斥着口腔。

    细切的笋丁在齿间有一种奇妙的弹脆咀嚼感,越发衬托出虾肉的自然清甜,让整个虾饺在鲜味浓郁的时候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清新。再配合薄韧的饺皮,口感层次丰富,实在是让人惊喜。

    杨凌心道:“看来我发言小心谨慎是对的,这些大厨的虾饺一个做的比一个好吃,我要是刚才把话说的太满,后面就不好意思把票投给其他选手了。”

    曲新荣说话了:“提到虾饺,大家都会说饺皮难拍,虾饺难包。对不甚擅长这道点心的厨师来说,拍皮和包虾饺就是最大的难点了。

    至于馅,谁还能调不出馅了?”

    “但千万不能因此忽略了虾饺馅中的调味技巧,虾饺的原材料种类不多,调味料的数量也不复杂,所谓大道至简,在虾饺这样一道点心上也有所体现。

    越简单反而越难,不能喧宾夺主,只能烘云托月,这才是考验厨师的地方。”

    “我想说的是,这份虾饺不仅卖相出色,调味也精湛,确实让我惊艳。”

    唐琛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吃过的第二个这么优秀的虾饺。”

    立刻有人好奇提问了:“第一个是谁做的?”

    唐琛:“是这位厨师在海选的时候做的虾饺。”

    嗐!绕来绕去,原来还是夸南荼的!

    正等着送上自己作品的其他选手傻眼了,本来是不想撞上邢高杰这块铁板,等了一会儿,确实把上一块铁板抽走了,结果给他们换了一块更厚的?

    抱着也许是今天评委心情好,见谁夸谁的希望,剩下的选手接二连三的宣布制作完成。虾饺已经蒸好,实在是没法再等下去了。

    马上他们就知道什么叫现实教做人了。

    “虾肉上劲程度不足,口感太松散。”

    “饺皮的制作略显粗糙,缺乏韧性。”

    “调味上略有瑕疵,追求调味的鲜而不是食材本身的鲜,本末倒置。”

    有个选手还得到了“虾仁处理的很干净”“潜力的进步空间都很大”的评价,言外之意不就是实在挑不出什么可夸的吗?

    柯燕桦得到的点评很中肯,指出了她在处理虾肉的时候的几个动作斩断了虾肉的纤维,是导致出胶不足的主要原因。柯燕桦领受了批评,反而觉得学到了东西,还很高兴。

    彭浩排在倒数第二个。

    闻溥真咬了一小口就没再动这份虾饺,说道:“好咸。”

    彭浩的心猛的一沉。

    都怪工作人员拿走了他常用的调味勺,才让他一时没拿捏好盐的用量!

    也不能只怪调味勺,如果这份虾饺的其他地方出色,还能说上一句瑕不掩瑜,但稍一咀嚼就能感受到馅料内笋丁颗粒大小不均,每当咬到过大的笋丁时,口感都十分突兀。

    等最后一位选手的虾饺也被点评过,就是正式投票环节了。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宣布了结果:“恭喜来自南来饭馆的厨师南荼,你的虾饺获得了十七票!恭喜你成为本次美食记忆大赛虾饺选拔赛的冠军!”

    柯燕桦忙向南荼道喜,附近的工作人员也微笑看向南荼。

    其他选手虽然失落,但也在尽力调整情绪。

    坏消息是,冠军不是他们,亚军也不是,好消息是,因为南荼狂揽太多票数,除了得到十七票的南荼和三票的邢高杰,其他人全都并列第三。

    虽然说一票都没拿到很丢人,但也比排名排到六七八九名好看一点。

    于是他们也上前恭喜南荼。这次比赛虽然属于商业赛事,但评委中也不乏厨艺界的重量级人物,能胜过声名远扬、比南荼足足多了二十多年经验的邢高杰,南荼的厨艺确实不容置喙。

    只是以前从未听说南荼的名字,从哪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

    只有邢高杰的脸黑如锅底,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愤然离席。

    ————

    在后台,邢高杰遇到了给南荼颁过奖的曲新荣,忍不住抱怨道:“我叫你一声师叔,您连前面有那么大一个坑都不愿意提点我一句。早知道这个比赛是为了捧新人,我根本就不会参加。”

    在他看来这种小比赛,就算拿了冠军也算不上什么增光添彩的事,何况现在不止输了,还输给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厨师!

    曲新荣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觉得冠军是内定的?”

    邢高杰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却昭示是他就是这么想的。发现自己只得了三票后,邢高杰又去查了这三票来自哪个评委,如果这三票都是专业评委中最权威的人投给他的,那他就有底气控诉赛事方操纵比赛结果了。

    但是回看了投票结果,发现连自己亲师叔曲新荣都没给他投票。

    “难道不是?”邢高杰反问,“还是说您是为了避嫌才不投票给我的?”

    曲新荣说:“看来岑锦文的点评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又道:“我这么大岁数了,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给我什么好处,能让我为了捧新人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谎话?况且举贤不避亲。你还不是我徒弟,也不至于到避嫌的地步。”

    他这样一说,邢高杰更不愿意接受了,难道要他承认他那些意义做了这么多年的虾饺,结果比不上年纪还不如他入这行年份的南荼?

    曲新荣看他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输给南荼,叹了口气,还是提点到:“虾饺是我师兄的看家本事,他也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你。我记得那时候师兄做的虾饺个头还没有这么大,皮也没有这么薄。”

    邢高杰闷声道:“我在云顶食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放弃对虾饺进行改进,人人因循守旧,厨师这一行就死了,迟早要被机器人替代,这个理念不也是您推崇的吗?”

    “有人爱看大肚饺,你就把馅做大,有人爱看水晶皮,你就把皮拍薄,那你舍弃了什么呢?”曲新荣循循善诱。

    邢高杰的确有真材实料,同样是多放馅料,其他人做虾饺只能同时加厚饺皮,否则一定露馅。邢高杰不一样,他还能把皮做得更薄。

    这是他苦心琢磨的技巧,光是皮的配方就试过不下百次,成品做出来也引得四方赞叹,说从未见过这个个头,皮还如此轻薄的虾饺。

    邢高杰性格有点虚荣,对这些赞美十分受用,之所以往这个方向下功夫,也有点炫技的意思。味道从九十分进步到九十五分,未必人人都能尝出来,皮薄一分,馅多一团,长眼睛的都能看见。

    但今天曲新荣的质问仿佛一道炸雷,响彻他的耳边。

    对啊,那他又舍弃了什么呢?

    邢高杰想到了岑锦文的点评,说他虾饺饺皮的存在感低,是“讨巧”。

    要是饺皮不重要,存在感越低越好,那为什么不抛弃饺皮干脆只吃馅呢?虾饺皮本来就不是越薄越好,厨师包虾饺时捏褶,一般都是九至十三褶,褶越多越见厨师的精细手艺,其实不只是为了好看,而是让饺皮层次丰富,有咬口。

    吃虾饺时,皮与馅一同入口,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邢高杰追求震撼的视觉效果的同时,舍弃了饺皮的口感,在云顶食府,没有人会去指出他这个问题,但却过不去专业评委那关。

    甚至连对虾饺本身并没有多少了解的大众评委们,有南荼的虾饺作为对比,也能区分出到底是谁略胜一筹,票数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邢高杰脸色灰败,遭受的打击之沉重甚至胜过被南荼夺走了这次比赛的冠军。

    “走吧。”曲新荣说。

    “去哪……?”邢高杰不明所以。

    “去找南荼。”到底也是他关系最好的师兄的女婿,曲新荣脸上流露出对后辈的关切,“豁出我这张老脸,也得让你尝尝南荼做的虾饺。否则你没两天又忘了今天的教训,觉得人家这个冠军拿的名不符实。

    邢高杰涨红了脸。

    第72章 叫花鸡1 这个冠军,他势在必得。……

    曲新荣在厨房找到了正收拾东西的南荼。

    后面跟着好像霜打茄子似的邢高杰。

    南荼没有学徒或助理跟着, 厨具都是自己收拾。工作人员想帮忙,南荼婉拒道:“我自己来就行。”

    看到曲新荣领着邢高杰往这边走,南荼暗道不妙, 这个邢厨师从宣布票数就黑着一张脸, 这会儿不会要打算找她的麻烦吧?

    自从随手做了萝卜丝饼分给大家后, 一众工作人员和南荼的关系一下拉近了, 还有人对她讲八卦,说邢高杰是曲新荣师兄的女婿, 曲新荣和师兄关系很好,竟然没看在这份关系上把票投给邢高杰,难怪行内人都说他德艺双馨, 除了厨艺精湛,人也刚直不阿, 这样的评委再多点就好了。

    那这会儿他怎么又带着邢高杰找过来?

    正在南荼一头雾水的时候,曲新荣走了过来,把他和邢高杰之前那番交谈略提了提,又问南荼接不接私人订单, 他想请南荼有时间再做一次虾饺。

    “我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高杰他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多了, 我想让他把这个教训记得再深一点, 也叫他看看,资历深在我们这行什么都不是, 实打实的味道才说了算。”

    这个请求放在别人身上会有点像找茬, 好像邢高杰输了比赛不服气, 要知道和南荼到底差在哪里似的。

    不过曲新荣地位虽然高,在言语中并没有透露出以势压人的意味,反而十分诚恳, 俨然就是长辈为后辈打算的模样,言语之中的意思又是他与南荼平辈论交,邢高杰只是他带着“见世面”“讨教经验”的后辈。

    邢高杰羞愧不已。他自己都一堆徒弟了,还要让师叔操心。

    南荼对这个老爷子印象挺好的,她的冠军拿的又不心虚,也不存在露怯的情况,爽快道:“我看这里食材都齐全,要不我现在就做吧!”

    曲新荣顿时更欣赏南荼的爽利了,挽着袖子去洗手:“我来给你打下手。”

    虾饺制作流程繁琐,从备料到和面都麻烦,南荼刚参加完比赛,精力跟体力都消耗了不少,这会儿又是他来麻烦南荼,哪能让她连个下手都没有?于是曲新荣兴致勃勃要帮忙。

    其他人都惊了。

    厨房里站着这么多闲人,哪能让曲新荣这么德高望重的前辈来打这个下手?这可使不得!

    邢高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我、我来……帮忙打下手。”

    他这会儿有点磨不开面子,已经看不出什么怨气了。

    南荼也没拒绝。她确实有点累,做虾饺又不能包一个,有个帮手更好。

    邢高杰开始切笋丁。

    一边围观的柯燕桦适时凑上来,请教了曲新荣一个她在厨艺上的困扰。

    曲新荣也仔细为她解释了。

    柯燕桦刚才故意慢吞吞的磨蹭,迟迟不离开比赛场地,就是想着能不能撞上几个专业评委,他们中可有好几个经验老道的名厨呢,逮到一个就是她赚了。

    虽然清楚大多数厨师都不愿意无私分享自己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才总结出来的技巧,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想学到真东西就得脸皮厚。柯燕桦硬着头皮上去了。

    没想到真的得到了解决方法!

    她喜不自胜。

    有她开头,厨房里另外几个选手也生出了勇气,纷纷围绕在几人周围,提出问题。

    一个厨师问无骨鲫鱼的拆法。

    曲新荣曾做过一道无骨鲫鱼粥,米粥在奶白色的鱼汤中翻滚至粒粒开花,鲜甜在热力中尽数沁入米粒深处。

    鲫鱼拆至一根毛刺也没有,切成鱼片摆放在一边,下锅涮过后配上调配好的蘸料,米粥涮过的鱼肉软嫩无比,吸收了鱼肉鲜味的米粥更是味美。

    做这道无骨鲫鱼粥最基础的,就得先把鱼骨去了。别的鱼还好说,鲫鱼光是身上横七竖八的细刺近百根,去刺的时候还不能把鱼戳烂了,否则鱼片不成形。不小心漏了一根毛刺,客人的体验就会大幅下降。这刀工一般的厨师都做不来,厨房机器人更难以胜任。

    曲新荣笑呵呵道:“这个高杰也擅长,让他来给你答疑解惑。”

    人就像弹簧,不能一直压着,适时松手才能弹得更高。也得让邢高杰找回点儿面子。

    邢高杰一边切肥肉丁随便侃侃而谈:“拆鱼要用一把薄刀,先去脊骨,再去肋骨,最后去除杂乱的肌间刺,直刀和斜刀交错着来,免得鱼片散碎。动手之前,先去学学生物,把鱼的结构摸清再下手。”

    “技巧是有,还有两个要素同样缺不了,一个是刀功基本功要硬,还有一个是心要静,宁心静气才能一气呵成。”

    问问题的厨师得了指点,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找条鱼来拆了。

    又有人问:“上汤汤色不够清怎么办?”

    汤色主要分三种,清汤、红汤和奶汤。上汤是清汤中的一个分支,除此之外还有高汤和顶汤。

    南荼问这人:“你的上汤臊过几次?”

    这个厨师答道:“臊过一次,用的是牛肉末。”汤色想要清澈,就要用肉末吸附汤中的杂质,肉沫捞出来,汤色自然极清。

    南荼说:“如果不追求极致,臊两次的上汤用在大多数菜肴中就足够了,一次用红臊,一次用白臊,前者是鸡腿肉末,后者是鸡脯肉末,这个顺序不能颠倒。”

    那大家就要追问一句了:“那如果极致的话呢?”

    南荼一边包着虾饺一边道:“上汤最多可以臊五次,再多没什么必要,还会适得其反。剩下三种臊子用牛肉末、猪肉末和鸡骨头渣。”

    好几个虚心听讲的厨师顿时表示长了见识。

    有问有答,一时间厨房里竟然很有学术交流的氛围。

    没有资历和身份之别,有问题就提出来,懂的人就解答,柯燕桦几个年轻厨师听得如痴如醉,时而点头赞同,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干涸的海绵一样汲取着知识的甘露。

    这个比赛参加的太值了,哪怕成绩拿了个零蛋也划算!

    把一切都记录在镜头下的麦基十分满意,南荼简直是他的福星,要是没有她,这一期哪来这么丰富多彩的素材?

    这个氛围,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觉得受触动。再结合厨师行业技艺不外传的潜规则,更让人感慨了。

    就这样交流着,一笼笼虾饺蒸上了锅。

    邢高杰虽然帮南荼打下手,但馅料的调味、面团的比例等关键步骤都是南荼亲自动手,等虾饺出锅,邢高杰只吃了一个。

    再多也没必要了。

    邢高杰放下筷子,郑重道:“南厨师,恭喜你拿到冠军。”

    他心服口服。

    岑锦文说的没错,师叔的苦心他也看到了,这次回去他一定会好好沉淀,把过往那些虚荣的念头都抛掉。

    南荼说:“和邢厨师同台竞技,也是我的荣幸。”

    纪录片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悄悄对麦基说:“导演,下一笼虾饺快好了,你要不要去提醒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光顾着说话了,千万别耽误了虾饺出锅啊!

    麦基转头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工作人员展示出他智脑上的倒计时:“南厨做了两次虾饺,我都知道时间了。”

    “我看你就是想吃吧!”麦基瞪了他一眼,还是往厨房走去,他把这段拍下来,还得得到一众人的同意才能用在纪录片里,毕竟这可不属于大赛的内容。

    麦基过来把话一说,大家就

    听出他真的很想保留这段,齐齐把目光看向邢高杰。

    众人都认为邢高杰会觉得丢脸,毕竟他不仅输了比赛,还被师叔压过来亲口认输。邢高杰却摇头道:“我没意见。”

    要真说丢脸,得第二名的时候就丢尽了,也不差什么了。

    大家又望向南荼,南荼刚才可是说了不少做菜的心得和技巧,现在是只有在场的人记下,等放到了纪录片里就人尽皆知了,她不怕自己的本是被人学去吗?

    南荼不解地迎着众人紧张的目光:“这没什么,我也同意。”

    麦基脸上露出微笑的同时,又不着痕迹的往蒸着虾饺的锅上看了一眼。

    南荼:“虾饺好了,大家都尝尝吧。”

    第一笼虾饺只蒸了几个,邢高杰、柯燕桦还有几个厨师分一分就没了,这一锅比较多,足足好几笼,工作人员忙活了这么久,南荼见大家都辛苦,招呼起来。

    一笼虾饺拿出来,一眨眼就空了。

    有个工作人员吃了满口鲜香,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虾饺,好幸福。”评委们一轮一轮的品尝,他们在一边看着,早就心痒难耐了。

    本来想着工作结束点一份虾饺尝尝,没想到直接尝到了冠军版本。

    南厨师真是人美心善!

    得到小道消息的唐琛拉着闻溥真循香而来。

    一进门,他装模作样道:“咳,你们在吃虾饺啊,我来的不巧。”

    立刻有人介绍:“这是这次的赛事合作方[银河城市服务]的执行总裁,唐琛唐总,还有恒闻医药的闻总。”

    执行总裁是唐琛挂名的头衔,方便当评委而已。银河城市服务和他们家的其他产业相比来说不值一提,当时闻溥真提起,他都要想一会儿才记得是自己家的产业。

    南荼点头:“唐总、闻总,你们好。”

    这二位南荼见过,都是评委嘛。她也听过这两人的八卦,唐琛是银河星运输业龙头唐家的小少爷,闻溥真的大伯是闻恒医药的掌门人,她则是传言中要继承集团的豪门继承人,两个人是男女朋友。

    南荼的二手八卦比较落后,还不知道两个人分手的消息。

    闻溥真难得有些激动:“久仰大名,我吃过几次南厨做的菜,但没想到你本人这么年轻。”

    谁久仰谁的大名?南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南来饭馆?”这是遇到客人了?

    闻溥真点头:“说起来南来饭馆开业第一天我就下单了,后来却怎么也抢不到南来饭馆的外卖了。不瞒你说,我就是那个提出请南厨做私厨的人。”

    南荼有些惊讶,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闻溥真请她做私厨未果,还想替她交十万星币的保证金,结果被南荼当做了星际诈骗?

    果然听到唐琛揭闻溥真的短:“她还想帮南来饭馆交保证金,结果被平台禁言了!”

    闻溥真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唐琛想通过平台作弊锁定抢购名额没成功,也提出帮忙交保证金,一样被禁言了。”

    “二位真是……默契,果然是天生一对。”南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溥真:“我们早就……”

    “这么默契了!”唐琛迅速接口。

    南荼报以微笑。“二位要尝尝虾饺吗?”

    这还用说?

    闻溥真和唐琛一人端着一个碟子吃起来,当评委时南荼做的虾饺只有一个,根本就没吃够。

    “虾饺会上南来饭馆的新菜单吗?”唐琛怕南荼没注意到,特意提醒,“这次大赛冠军的奖励之一,就是上架菜品数量不受限制。”

    南荼想了想说:“会上,上个二三十份左右吧。”

    “这么少?!”唐琛高声道,二十份和十份有什么区别,他都一样抢不到。

    看南荼疑惑地望过来,他才改口道:“我是说有点少。纪录片虽然会在整个银河星的比赛结束后制作出来,冠军却是会立刻公布的,一定有很多人都想尝到南厨做的虾饺。”

    这么一想,闻溥真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担忧。

    “这样啊,”南荼一时没想这么多,她满脑子都是五万块金币的奖金什么时候到账,好带回去向系统交代。

    “那我到时候再加点量。”虾饺这道菜不准备加到南来饭馆的堂食上,毕竟属于点心,没有茶水和其他茶点配套,总觉得不伦不类。

    不过星际人民不介意这点,也正好借着比赛的春风,多上一些。

    ————

    乘坐赛事方提供的交通工具回到了饭馆,南荼立即对系统说:“奖金到手了,快帮我兑换吧。”

    系统开心的一蹦三尺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很快,南荼的银行卡就收到了转账信息,整整五十万!

    这个比赛参加的真值,前前后后才不过一个星期,其中真正占用的时间才两天,就得到了这么一大笔奖金。

    系统憧憬道:【还有叫花鸡的决赛,你一定也能拿下冠军,得双份奖金。】

    南荼觉得这话说的太满:“星际位面的厨师也有很多能人的。”

    就像她今天见到的曲新荣,不仅烹饪功底深厚,对食材处理上的一些见解也是南荼从未听说过的,曲新荣在职业生涯中自创了许多新菜式,拿手菜更是数不胜数。

    星际位面的厨师一行虽然凋零不少,也不能因此轻敌。

    而且南荼听工作人员说,叫花鸡的参赛选手中有一个来自叫“鹤宴”的餐厅的厨师,这个鹤宴卧虎藏龙,后厨随便揪出一个都是名声响当当的大厨。

    这次银河星的美食记忆大赛比前面两个星球的热度更高,也不是没有“鹤宴”参赛的缘故。

    南荼对星际餐厅了解不深,更是从没接触过与自己同台竞技的选手们,也说不好大家的水平。

    南荼说:“不管名次如何,能长见识就是好事。”

    等两天之后的叫花鸡决赛上见分晓吧。

    ————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南来饭馆闭店休息,宁钊一大早从第三营地过来,提着一只宰好的鸡。

    参加美食记忆大赛,南荼的食材基本都是自备的,叫花鸡对鸡肉本身的要求很高,更不能马虎。

    最适合制作叫花鸡的是三黄鸡的母鸡,以三斤左右、六个月月龄为佳,南荼找门路买了两只正宗的三黄鸡,为了保证叫花鸡的口感,鸡非得现宰现杀不可,也为了保证货真价实,买来的也是活鸡。

    餐饮场所不允许饲养禽类,也不允许宰杀。

    所以买来的两只鸡,都养在第三营地,比赛当天,宁钊早起挑了一只杀了,拿到饭馆里烧水拔毛。

    南荼亲自处理叫花鸡的内脏,与制作其他的禽类菜肴不同,叫花鸡一般不直接开膛去内脏,而是选择“肋开法”,是在鸡翅下开口取出内脏,这种方法适合整鸡烤制的菜肴,汁水不会流失太多。

    她的时间掐的刚刚好,对鸡肉进行最基础的处理后,正好可以出发前去比赛现场。

    作为已经参加过一次决赛的资深选手,南荼对一整套流程都很熟悉了。不过这次换了个厨房,叫花鸡需要烤制,每个选手都需要一个烤箱,场地也更加开阔。

    南荼是比较倾向于用传统烤制法的,也就是专门烤叫花鸡的烤炉,星际没有这样的老式炉子,南荼也不能自带,好在烤箱样式多样,其中竟然真的有通过明火提供热力的型号。

    她在这边挑选烤箱,其他选手也差不多到场了。

    转头一看,被一众人围在中央,大出风头的那个,大概就是来自鹤宴的厨师黄经业了。

    黄经业比出场时傲气十足的邢高杰有亲和力多了。他圆脸、额头不高但还算开阔,人虽已经到了中年,头发还乌

    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精力充沛、和善质朴的人。

    他的行为似乎也印证了这点,不管是已经闯出些名堂的选手还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厨师,只要有人和他说话,他都句句有回应。

    有人恭维他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提前锁定了冠军。

    黄经业连忙反驳:“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一搏之力,我就是靠着老东家鹤宴,有一些虚名而已。”

    又有人忍不住打听,鹤宴为什么会选择参加这次比赛。厨师可以以个人的身份参加比赛,但黄经业顶着鹤宴的名头,参加各种活动都把这份履历顶在最前头,连各种荣誉奖项都要往后排,当然也得东家同意,不然万一有什么意外,影响的也是鹤宴的名誉。

    言外之意,大家都想知道,鹤宴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屈尊降贵,愿意参加这种第一次举办、还没有什么广泛知名度的比赛。

    黄经业打马虎眼道:“这次大赛受众之广,可是前所未有的,我当然不能错过。”

    其实他参加比赛还是在鹤宴内部争取来的结果。

    鹤宴定位是高档餐厅中的高档,这种全民向的美食比赛对推广鹤宴起不到什么作用,但鹤宴的老板不愿意放过这次平民餐饮迅速发展的风潮,准备再创办一个面向普通民众的新餐厅,走亲民的路线。

    美食记忆大赛就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

    先用鹤宴引起关注,然后顺利夺冠,再宣布新餐厅的开业,一通操作下来,人人都知道这个新餐厅的厨师出身鹤宴,再一看菜品价格又是他们也接受得了的,生意绝对差不了。

    经过一番明争暗斗,黄经业争取到了这个参赛名额,只等他拿到了冠军,立刻就能成为新餐厅的厨师长,比在群星荟萃的鹤宴当一个不受重视的厨师好多了。

    南荼的料理台和黄经业挨着。

    她没上去寒暄,黄经业竟然主动与她搭话,夸她年轻有为,连邢高杰这样的资深的主厨都被她击败了。南荼不知为何觉得这人有点让她不舒服,甚至还不如当初明着看她不顺眼的邢高杰,于是简单回应两句,态度只是淡淡。

    黄经业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依然挂得住笑,不得不说养气功夫极好,大概是在鹤宴锻炼出来的。

    这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赢过邢高杰拿了冠军,是真本事还是歪门邪道?他想靠奉承引她多说两句,她竟然也不上钩。

    黄经业隐隐有种预感,南荼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定是个劲敌。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拿了虾饺的冠军,不代表在叫花鸡的制作上就有竞争力了。虾饺和叫花鸡两道菜,不仅没什么共通之处,更完全是两个菜系,总不能赛事方出一个考题南荼就擅长一个吧,比赛又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再看看南荼海选时的成绩,八十多分,排名第六,她后面四个选手也是八十出头的分数,分数咬的很紧,可以说南荼只是险险进入决赛。

    黄经业为人谨慎,甚至想办法搞来了海选时各个选手的参赛录像视频,挨个看了一遍。觉得水平都不如自己,参赛的底气就更足了。

    南荼的录像他也看了,确实没什么出众的,想到这里,又看了看不远处到那个到现在还空着的料理台,黄经业把心放回肚子里。这个冠军,他势在必得。

    第73章 叫花鸡2 看着这一幕喉头滚动,咽了下……

    南荼注意到, 其他选手早早就到了,却一直有个料理台是空着的,在场的厨师算上她也只有九人。

    过了一会儿, 由工作人员来宣布, 选手陶锦放弃参赛资格, 不会出现在决赛现场了。

    由于时间紧张, 来不及让海选中排名第十一位的选手替补,这次决赛就只有九位厨师同台竞技。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陶锦来自知味楼,今年二十三岁,是知味楼最新一代的传人, 学厨多年,还从来没参加什么比赛。

    加上叫花鸡又是知味楼的招牌菜之一, 这次大家都很期待见识见识陶锦的厨艺,想看看知味楼和鹤宴遇上,到底谁更胜一筹?

    没想到她竟突然退赛。

    南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黄经业,见他似乎不怎么意外的样子。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还是胸有城府, 不形于色?

    来不及想太多, 比赛就已经正式开始了。

    叫花鸡不比虾饺, 赛程长是一定的,不仅厨师心中有数, 连评委都做好了苦等几个小时的准备。

    南荼把叫花鸡去头去尾, 第一步是腌制, 如果对时间没有要求,最好将叫花鸡腌制整整一夜,才能得到最入味、最鲜嫩的叫花鸡。

    比赛中明显没有这个条件, 赛制规定也不允许直接带腌制好的鸡肉来,好在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也没有什么不公平。

    因为腌制时间有限,南荼把八角、胡椒、香叶、花椒、草果以及各种调味料打成粉,与酱油、绍酒、糖、葱段和姜丝混合均匀,均匀地涂抹在叫花鸡的里里外外,反复揉搓,让鸡肉的每一个部分都充分的渗透入味。

    给三黄鸡实打实的进行了十几分钟的“马杀鸡”以后,南荼又在鸡的腋下塞了两个去腥增香的丁香,才把鸡冷藏放置,继续腌制。接下来要处理放在鸡腹里的材料。

    这部分原材料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简单点的可以放猪腿肉和葱丝,或者塞上能给叫花鸡增香的香菇,南荼用的是冬笋、火腿片、牛肝菌和虾米。

    适合放在鸡腹里的食材很多,各有长处,只是不能贪多,太多香味混杂,反倒成不伦不类的大杂烩了。

    等待腌制的过程十分漫长,和虾饺制作时紧张的状态不同,厨师们有不少时间都在垂首等待,毕竟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或许为了让评委也不那么无聊,主持人开始介绍各个选手所准备的鸡的产地。

    南荼听了几句,格式都大差不差,多是某个星球某某农场出产的,平时吃某某牌按最佳比例调配的谷物饲料,饲养环境又是多么严格。以及选手们为什么选这个品种的鸡。

    考虑到星际位面的粮食价格,说这些鸡都是吃星币长大的也不为过。

    这些都是选手在赛前向赛事方提供的资料,可说可不说。南荼就没什么想说的,如果非要让她发言,她就会说这就是普通的三黄鸡,平时也吃饲料,不过是散落的稻谷配合粗料喂养,平时散养在山间地头,吃虫也吃草。

    别的南荼不敢肯定,只有一点,吃虫的鸡肉就是比吃饲料的香。

    她烧了一锅水,开始烫荷叶。

    叫花鸡其中一道步骤是用荷叶包裹捆绑,南荼选了几张叶大而完整,经络粗壮、晒干以后仍带着清新荷叶香气的干荷叶。先用热水浸泡变软,方便一会儿包裹鸡肉。

    另一边,主持人又开始讲解叫花鸡的历史了。

    可以看到,专业评委对此兴致缺缺,明显对这些故事烂熟于心,都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被抽选过来的大众评委却很有兴趣,对这道好几千年前的古老美食心向往之。

    尤其是听到叫花鸡用泥包裹,放在火上煨烤,烤熟以后敲散泥团,香味自然飘逸而出时,更是连口水都要落下来。

    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啊?实在是等不及了。

    参赛厨师们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腌制等待时间,开始往鸡腹里添加材料了。这里就能看出选手不同的水平,像南荼、黄经业等几个人,材料是从鸡翅下的刀口塞进去的,其他选手则是在去除内脏时就将鸡开膛破肚,塞材料塞的又快又方便。

    在给鸡肉包裹上荷叶之前,南荼拿出了一张猪网油。

    猪油和其他食物油相比,风味是不可替代的。来自内脏附近的脂肪叫做板油,从背腹部厚重脂肪处取的叫肥膘油,而南荼要用到的“网油”,来自猪身上的大网膜脂肪。

    在这其中,猪网油的腥臊味最少,上面

    带着漂亮的白色雪花纹路,自成一张薄薄的、接近透明的网,最适合用来包裹叫花鸡,不仅能锁住叫花鸡的汁水,还会在烤制过程中渗透到鸡肉中,增添叫花鸡的香气层次。

    仔细看看,在这一步拿出猪网油仅南荼和黄经业两人而已。

    把整只鸡用猪网油包裹后,又裹上两层荷叶,用棉绳扎紧。

    接下来,在众目睽睽下,南荼拿出了一包黄泥。

    看到这一幕的人震惊无比,连黄经业都愣住了。

    他在鹤宴做叫花鸡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用面粉包裹在荷叶外面,用泥那是故事里的说法,真的用脏兮兮的泥土,客人能同意?

    黄经业心里暗道,看来不用他做什么,南荼自己就会把自己淘汰了。

    南荼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还以为大家担心她的泥土扬起来飞到他们的食材上,于是主动申请,要到一个远离大家的角落和泥。

    “没有这个必要吧,”黄经业还是笑呵呵的,“我们的鸡都包上了,尘土也飞不过来。”

    料理台之间也是有隔断的。

    那南荼就不客气了。

    麦基看南荼的眼神只差冒星星了,福星,他的福星又开始发力了!麦基正想着整个叫花鸡制作过程没有丁点儿亮点,得想想办法,南荼就挺身而出了。

    不过,这个操作会不会影响她最后的得分?

    麦基回忆了下南荼在叫花鸡海选中的表现,隐隐有些担忧。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她已经有一个冠军在手了,这次决赛估计也没什么压力,准备随意发挥的。

    黄泥在南荼带来之前已经敲成粉,直接加水就行,确实不至于让厨房里尘土飞扬。

    这不是普通的黄泥,是南荼费了不少力气找到的封酒坛的黄泥,这种泥经年累月地吸收了酒香,不会有普通黄泥的土腥味。

    和泥也不只用水,还要用绍酒。

    咕嘟咕嘟,琥珀色的清亮绍酒倒入酒坛泥中。

    这酒也不一般,是鉴湖湖水酿造的纯正绍酒。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只有鉴湖水酿造的才算正宗绍酒,其他地区按照同样的方法酿造,就会因为“水既不同”,而“味则远逊”。

    这些南荼都没有对别人解释,现在有没有鉴湖都不一定呢。多说多错,千万不能暴露她其实是个“古代人”的身份。

    一团团黄泥糊在了包裹着荷叶的叫花鸡外,把叫花鸡变成了一个饱满的椭圆体。

    只剩下最后一步,烤制。

    到了这一步,大家就开始中场休息了。

    因为看选手们设置的时间,动辄三小时起步,还有烤四五个小时的。

    腌制可以压缩时间,烤制不行,火候对叫花鸡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有的选手还给烤箱设置了定时转火的一系列操作。

    不过后续也不需要什么处理,菜品制作事实上已经完成了,所以才让厨师们自由活动。

    等到每个人的叫花鸡的烤制结束,就是时候送去评委处点评了。

    ————

    此时此刻,陶锦正和家中长辈激烈对峙。

    “为什么不让我去参加决赛?我已经拿到资格了!”

    陶父道:“就是那个‘美食记忆’大赛?这种刚办了一届的比赛有什么专业度,你就算拿了第一也不值得往履历上写,万一发挥失常,那更是丢人!”

    “我丢我自己的人,我自己还说了不算吗?我要去。”陶锦据理力争。她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参加过任何厨艺上的比赛,一直闭门造车,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厨师水平是什么样的。

    “你丢的是我们陶家的人,是我们知味楼的人!”陶锦的伯父道。

    陶锦是他们家这一辈最有厨艺天赋的人,已经被内定为知味楼的接班人。之所以一直不允许她参加比赛,就是打着让陶锦厚积薄发,在一个有足够专业度的比赛上一鸣惊人的主意。

    到时候陶家再宣传一波“厨艺届新星”“天才新秀厨师”之类的名号,知味楼的地位还能牢固个几十年。

    所以陶锦绝不能把这个机会消耗在这个什么美食记忆大赛上。

    陶锦是偷偷报名的,要不是有人好心通知陶父,陶家人还被蒙在鼓里。而且又听说鹤宴的厨师也在决赛中,陶锦万一去了,拿了第一还好说,万一败给对方,那陶家的打算就全化作泡影了。

    陶锦仍不放弃,她放软了语气,试图讲道理:“这个比赛虽然是第一届举办,但是你们看不到它未来的影响力吗?”

    “沉浸式全息剧集那么火,受众是全星际所有人,打破了原来厨艺只面向达官显贵的壁垒,我去参加比赛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想让知味楼被更多人知道。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陶父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时间:“你已经错过了,决赛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

    陶锦愤愤地冲出了家门。

    这个时间做什么都来不及了,陶家人也没有拦她。

    ————

    有的选手的叫花鸡烤制时间稍短,三个小时即可完成,先一步送到了评委们的桌上。

    除了南荼以外,所有人的叫花鸡最外一层包的都是面团。只不过面团中具体参加的东西还有不同,有加高度烈酒的、有加松针的,还有掺入香料粉的。

    连鸡带面团一同端到评委面前,现场敲开,分拆鸡肉。

    面团在木锤下四分五裂,露出了捆扎的荷叶。剪开捆绑住荷叶的绳子,翻开荷叶,只见一只金黄诱人的叫花鸡静静躺在荷叶中央,荷叶的清新与鸡肉的鲜香一同飘散出来。

    分拆过的鸡肉摆在了二十位评委身前,一人只有一小块。

    待大家品尝完毕,曲新荣先开口:“这位选手制作的叫花鸡,口感上较为嫩滑,基础的调味做的不错,但层次还有待提升,荷叶的清香我闻到了,却没尝出来。”

    “总体来说。这还是一道有潜力,也很值得鼓励的作品。”

    另一位身为知名厨师的专业评委接过了点评的接力棒:“我看到你的鸡是在肋下开口,这很好,有利于最大限度的保存鸡腹内的汁水,但是这种刀法有一个问题,禽类的肺比较紧贴肋骨,需要仔细清理干净,刀口太小视野窄,很容易忽略这一点。”

    “鸡肺有残留,烹饪后异味就会进入鸡肉里,这个问题你以后要多留意。”

    这些专业评委,都不只是关注分拆后送给他们的鸡肉,而是从包裹在叫花鸡外的面团被敲开那一刻就开始了考核,留意着叫花鸡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这个选手性格比较急,从他是第一个烹饪完成的人就印证了这点。所以在清理鸡内脏的时候疏忽大意,导致有鸡肺残留在鸡腹里也不奇怪了。

    他鞠了一躬,感谢评委们对他的指点。

    专业评委还是之前的那些人,大众评委已经进行了重新抽选。这一轮大众评委没有得到发言的机会。理由和虾饺那场决赛大差不差,怕评价第一个选手调子起得太高,后来不好收场。

    很快,又有一只叫花鸡制作完成,被送来品鉴。

    这只叫花鸡一打开,颜色略深,不似上一个选手那样表皮金黄,评委们尝过一口就心中有数。

    这是为了弥补腌制时长不足的缺点,所以下了重料。这样烤熟的鸡肉确实咸鲜可口,问题也很明显,鸡香味也被香料掩盖了。

    南荼排在第五个,叫花鸡一般情况的烤制时长是四个小时,所以大家都是扎堆做好的。虽然包裹着鸡肉的泥团已经从烤箱里拿出来,南荼脸上也看不出一丁点儿焦急的神色,黄泥团保温效果极好,一时半会凉不下来,此刻热度仍源源不断地被送入最中央的叫花鸡中,反而会继续催发出鸡肉的香气。

    这也是用泥土包裹鸡肉的好处之一。

    相比南荼,面团的保温效果就差多了,几个选手眼中隐隐有焦灼之色。

    南荼的叫花鸡一出场就引来了万众瞩目,无他,只有这么一个是真的用泥巴做

    叫花鸡!

    工作人员刚要敲开泥团,有个大众评委激动地举手道:“能让我来敲吗?”

    主持人奇怪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举手的评委叫费盛:“我就是想体验一下敲开正宗的叫花鸡是什么样的。”

    “那为什么之前几个选手的叫花鸡做好的时候,你没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费盛理直气壮道:“用面裹的也不是正宗叫花鸡啊!我来之前查了好多资料,一心盼着尝到按照古法制作的叫花鸡,错过这个选手的就没有了!我看其他人都是用面。”

    一边候场的黄经业眉头紧皱。泥土那么脏,怎么到了这个评委口中反倒成了优点了。他们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年叫花鸡,都成了“不正宗”的鸡了?!

    泥团由谁来敲倒不重要,于是就把木锤交到了踊跃报名的费盛手中。

    费盛兴高采烈地上前,其他大众评委眼中就全是悔恨了,早知道有机会亲自动手,他们也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的。这些人也不是选出来就直接送到了赛场上,而是经过简单培训,了解过有关资料的,对用泥团包裹的叫花鸡的兴趣不亚于现在站出来的这位。

    木锤落下,泥团裂开了几个大缝,又一锤落下,四分五裂,热气升腾。

    拆开荷叶,一股奇异的浓郁香气扑鼻而来。

    正往座位上走的费盛猛地停住了脚步,嗅闻着空气中弥漫开的的异香。这香味有荷叶的清香、鸡肉的鲜香,但远远不止,还另有一种悠远香味。

    南荼终于有机会为自己的泥巴正名了。

    “包裹叫花鸡的黄泥是陈年的酒坛泥。经年累月的封着酒坛坛口,不仅没有土腥味,反而有着淡淡酒香。”

    一听这话,大家再看向这些散落的泥团,眼神就不一样了。

    人们总会下意识的对昂贵的原材料加上滤镜,就像其他人介绍自己的鸡是某个专业牧场饲养,成本高昂。又或是讲述用来包裹叫花鸡的面粉产自某个星球的专业产区,有什么特质,总会唬的对这些并不了解的大众评委一愣一愣的。

    现在他们都要让步于南荼的酒坛泥了。

    酒是粮食酿的,只会比粮食价更贵。一坛酒能有多少封坛泥?更别说还得要陈上几年,这可真是集巧思、财力和时间的酝酿为一体的酒坛泥!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黄经业心中略有不安。

    不过还不是着急的时候,欲扬要先抑,像南荼这样把评委们的期望抬得这么高,评委们对普通选手的要求是七分,对她的要求就是十分,九分也是失望。

    大家正看着拆鸡过程。

    那鸡肉表皮金黄,看不出一丝破损,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这是覆盖在上面的猪网油融化后留下的。

    叫花鸡用刀切就暴殄天物了,上手一扯,那带着弹性的金色鸡皮骤然收缩,肉丝分离后仍在空中颤颤巍巍,肉汁瞬间流淌出来,点点滚落在荷叶之上。

    好几个人看着这一幕喉头滚动,咽了下口水。

    等终于可以品尝时,评委们迫不及待地举筷。

    在这之前,就连大众评委也吃过四次叫花鸡了,当然不会再像第一口那样大惊小怪,令他们惊艳的难度也成倍上升。

    可这一口叫花鸡入口,还是让他们露出了怔愣的神情。

    鸡肉不仅鲜嫩,还有一种原汁原味的香气,因为处理得当,外加鸡选的好,只有香味没有腥味。调味增光添彩,有荷叶的清香、悠远的酒香还有鸡腹里鲜香的食材辅助,鸡本身还是最大的主角。肉汁丰沛得让人险些烫了舌头,那都是在漫长烘烤时逼出来的纯鲜鸡汁,无比浓郁鲜香,而且绵绵不绝,简直像是在每一口咀嚼中从鸡肉纹理中迸溅出来似的。

    一想到有好些肉汁都流在了荷叶上,评委简直惋惜得要拍大腿。

    岑锦文一边缓慢咀嚼,一边斟酌着一会儿的点评。叫花鸡在制作方向上会有两个不同的错误方向,一是虽然经过层层包裹,终究是烤制完成,而且烤制时间还不短。制作者又没法直观地看到最中心鸡肉的变化,有时打开一看,鸡已经被烤干了,干巴巴的肉缩在骨头上,吃的时候要用牙齿往下拽。

    另一种方向是过于酥烂。酥烂是好事,不管是包荷叶、包面团,还是往鸡腹里填塞材料,目的之一都是让烤过的叫花鸡保持鲜嫩软烂。

    误区也常常发生在这里,一味的往这个方向上实践,叫花鸡完全失了嚼劲,吃着也索然无味,前面就有选手栽过这个跟头了。

    南荼选用六个月大小的三黄鸡,这时候鸡肉品质最好,烹饪过后还不会完全失去咬口。

    “皮酥肉嫩、略有韧劲、肉汁丰盈、口感丰富。”岑锦文这样总结南荼做的叫花鸡。

    一只鸡那么多评委品尝,当然不可能每个人分到的都是好吃的部位。

    曲新荣分到的就是鸡胸附近的肉。

    鸡肉尤其是鸡胸脯肉缺少油脂,烤过后容易发干发柴,这也是为什么要在鸡外面包裹一层猪网油的缘故。

    叫花鸡倒不算完全的烤鸡,更像是通过黄泥的热度半烤半焗出来了。

    曲新荣吃着鸡胸肉,感觉自己如果闭上眼睛,根本尝不出来这是一只鸡身上口感最粗糙、最干柴的部位。在烤制的时候,肉汁被烤出来不说,还重新慢慢渗透到鸡肉之中,让鸡肉嚼得再久也不柴。

    对比其他选手的作品,曲新荣很笃定,酒坛泥起到的效果要胜出面团许多。

    不管是密闭性、导热性还是传递酒香的效果,面团都比不上可能会被食客们嫌弃的黄泥。

    不然南荼也不会冒险选择酒坛泥了。

    黄泥不只是泥土,还是建筑材料,泥团密实,保温性能好,还导热均匀,能让叫花鸡各处均匀受热。

    曲新荣放下筷子道:“口感上既保留了传统叫花鸡的酥烂,又不失咬口,不同的食材带来了层次丰富的风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时又融合的恰到好处,这个程度拿捏的称得上精妙。”

    有大众评委道:“这就是我想象中完美的叫花鸡,甚至说还有点超出我贫瘠的想象力了,毕竟我头脑里可以调动的素材不多。今年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作为评委参与过这次美食记忆大赛,也给我留下了属于叫花鸡的最完美的‘美食记忆’。”

    他也不是滥用完美这个评价,毕竟前面也吃过四份出自不同厨师之手的叫花鸡了,这些话都是真情实感、发自他内心的。

    评委们纷纷给出本场的最高评价。到后面四个选手压力倍增,尤其是在此之前觉得自己已经十拿九稳的黄经业。

    下一个就是他的叫花鸡了。

    装有南荼叫花鸡的托盘被拿下去的时候,唐琛一直往那个被吃的差不多只剩下骨架的叫花鸡上瞄,早知道就不要建议多增加十个评委了,不然还能带半只鸡回去吃。现在什么也没了!

    第74章 叫花鸡3 账户余额一下子变得让人心潮……

    木锤落下之前, 黄经业都盼望着有评委主动要求来敲他的叫花鸡。

    虽然没有第一个被争抢着敲鸡的关注度,也好过没人感兴趣。

    直到工作人员的木锤落下,这个期盼终于落空。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什么矜持了, 黄经业主动介绍道:“包裹叫花鸡的面粉来自格莱斯顿星的黄金农场, 小麦生长环境纯净, 日照充足, 使用传统的低温低速研磨方式,以求最大限度保留面粉中的麦香味。我又在面粉中添加了独家秘制的香料粉和鹤宴出品的‘鹤宴酒’。”

    鹤宴酒在银河星名声很响亮, 如果是凡品,不可能有资格冠上鹤宴的名头。就算是鹤宴的客人,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到鹤宴酒的。

    这不比酒坛泥高雅多了?

    黄经业还补了一句, “我认为身为一个厨师,端到客人桌上的食物, 不管是起到装饰作用的食材,还是不可食用的部分,最低限度也该是食

    品级的,而不是为了噱头把什么脏东西都混进去。”

    南荼的叫花鸡受到一致好评, 他如果不赶紧提醒下评委们使用泥土存在问题这件事, 评委们的印象就定型了。

    而且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在鹤宴, 连放在盘子里的一根菜叶的形状都是有要求的, 把一个泥坨子就这样端上来,放在鹤宴, 黄经业想都不敢想。

    惹的鹤宴的客人不高兴了, 对他们这种没什么话语权的厨师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费盛听着这话很别扭。如果制作叫花鸡用泥土不对, 那他刚才兴致勃勃的要敲南荼的叫花鸡泥团成什么了。又听到黄经业三句话不离鹤宴,更是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他是去不起鹤宴,但是他要作为一个去不起鹤宴的人, 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发明叫花鸡这道菜的人,一定没有黄厨更懂叫花鸡,不然也不会‘错误’地用了黄泥了。”费盛阴阳怪气道。

    黄经业被他直指关键的一番话说的一愣,才找补道:“古代条件所限,也可以理解,我们厨师应该做的就是去芜存菁。”

    有个年轻女评委说道:“我觉得泥土没什么脏的。我们吃的每道菜不也是从土里生长出来的吗?从土里来的终究要回到土里去,连我们也是一样的。如果想讨论食品级这个问题,我觉得应该也要给上个选手一个解释的机会。”

    转了一圈,南荼终于得到了发言的机会。她不急不缓道:“酒坛泥一般选用质地细腻、无杂质的黄土,经过筛选、晾晒、高温消毒、研磨等工序才会用在封坛中,陈年三年以上,取来后我也对这些泥进行了消毒。”

    “至于叫花鸡的烤制过程,大家也能看到,经过数小时上百度的高温烘烤,而且不直接与中心的鸡肉接触。可以不接受这种制作方法,但请不要污蔑封坛泥是‘脏东西’。”

    南荼全程没看向黄经业,她不是向他解释的。

    面对南荼的反击,黄经业意外地闭口不言,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咬住不放。因为他发现他的叫花鸡外围的面团被敲碎了,还没拆荷叶,只怕这么唇枪舌战下去,叫花鸡的口感就不好了。

    主持人这才继续流程。

    评委们品尝过黄经业的叫花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费盛觉得这份叫花鸡没有南荼做的好吃。

    不过他刚才为南荼出了头,这会就轮不到他发言了。

    闻溥真咽下鸡肉,说道:“鸡肉很是鲜嫩,烹饪后纹理分明但又紧密相连,所以才有既细腻又有弹性的口感。鸡肉中的汁水也尽可能的保留下来,吃着饱满软弹。”

    不过闻溥真又问:“这位选手,刚才你说在包裹在叫花鸡最外层的面团中放了鹤宴酒,我猜,在腌制叫花鸡时,也用了鹤宴酒吧?”

    黄经业点头,腌制鸡肉加入酒,是很常见的去腥方法。使用这种酒,也是他引起评委们注意的一个小心思,能反复提醒大家他出身鹤宴。

    鹤宴的名头这么响亮,不用白不用。

    闻溥真话锋一转:“鹤宴酒酒香浓烈,是难得一品的好酒。用在这里去腥增香的基础效果很好,还贡献了它本身独特的酒香,但是,未免太过霸道,风头甚至有些盖过了鸡肉本身了。”

    黄经业心里一沉。

    这个问题真的存在吗?存在,而且不是第一天了。可是,以往能在叫花鸡中尝到鹤宴酒味道的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花了昂贵的价格请客吃饭,就要让人看到贵在哪个地方。正是因为鹤宴酒难得,这么奢侈地用在菜肴里,更能显示出请客方的诚意。

    至于味道怎么样,根本没那么重要。

    黄经业被这种习惯裹挟了,此时被一语点破,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注意到闻溥真在指出这点时,许多专业评委都在点头,可见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轮到曲新荣点评时,闻溥真提过的问题他就没有赘述,而是在列举这份叫花鸡几个做的不错的亮点的同时,又提了一个关于火候上的问题。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出乎大家意料的话。

    “我想我还欠上一位选手一句评价,不如就在这里说了。酒坛泥的使用很大胆,也够精妙,确实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曲新荣竟然也为南荼正名了!

    有曲新荣这种重磅地位的前辈肯定酒坛泥的功劳,将来谁也不会拿这一点攻击南荼了。其他评委在投票时,也不会因此心有顾忌,不敢把票投给南荼。

    南荼没有话筒,于是远远地对曲新荣点头致谢。

    工作人员聚集的地方冒出一颗年轻人的脑袋,好奇地朝着南荼这边张望。

    ————

    九位选手的作品都被品鉴过,评委们开始投票。

    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恭喜来自南来饭馆的厨师南荼,你的叫花鸡获得了十八票!你成为本次美食记忆大赛叫花鸡选拔赛的冠军!”

    剩下的两票,一票被投给了黄经业,鹤宴的名头还是很唬人的,黄经业做的叫花鸡又不难吃。另一票被一个大众评委投给了一个表现平平的选手,这个选手可能是自觉没有太大获胜的希望,于是剑走偏锋,做了一份火辣的叫花鸡,虽然被大家普遍认为不伦不类,味道很奇怪,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了一位评委的口味,意外得到一票。

    听到主持人的话,黄经业立刻脚下不稳,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不能失败!他承担不起搞砸了鹤宴交给他的任务的后果!

    为了这场比赛,他明明做了那么准备,竟然都白费了。发现南荼一连参加了两个决赛后,黄经业以参赛选手有重复,大众评委可能会对之前参加过上一个决赛的选手有印象分为由,提出在叫花鸡决赛中重选大众评委。

    紧接着又想办法弄来叫花鸡的海选视频,从中找出了唯一一个对他有威胁、在海选中拿到九十五分的的陶锦,暗中给不知道陶锦参赛的陶家人递了消息,成功阻止她出现在赛场上。

    没想到被在海选中表现平平无奇的南荼横插一脚,夺走了他势在必得的冠军——南荼的海选视频有水分,她有意藏拙!这才迷惑了黄经业,让他根本没在对付南荼身上花心思!

    黄经业看了一眼正从颁奖的曲新荣手里接过奖杯的南荼,低了低头掩盖住眼神里的怨气。

    ————

    颁奖仪式结束后,有个年轻女孩突然从工作人员中跳出来拦住了南荼的去路。

    她皮肤微黑,头发有点自来卷,毛茸茸的碎发搭在额头上,让她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小。

    “恭喜你拿到冠军,我叫陶锦,也是参赛选手来着……”年轻女孩一副局促的模样。

    陶锦?她不是退赛了吗?怎么会在比赛结束后出现在现场?

    面对南荼的疑惑,陶锦有些落寞道:“之前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没赶得及参加决赛。”

    在她已经来不及参加决赛后,陶锦才成功从家里跑了出来。凭借着选手的身份,虽然不能参赛,却得到了围观决赛全程的许可。

    她语气颇为激动道:“我看到了你做的叫花鸡,真是色香味俱全,荷叶翻开时的那股香味,我隔着那么远都闻到了。”

    南荼听到前半句,生怕她也是和当初的邢高杰一样,想尝尝她的参赛作品,虾饺做得倒是快,叫花鸡做起来动辄六七个小时,就是曲新荣来了南荼也给不了他这个面子。

    幸好,陶锦没有这个意思。

    她说:“我们知味楼也做叫花鸡,还得过专业的奖项,家里十分以此为豪。每次我想要与外面的厨师交流经验,他们总嗤之以

    鼻,觉得我们知味楼是最好的。真想让他们来这里看看,我们的叫花鸡香味没有你做的悠远,肉质也没有那么细嫩。这么敝帚自珍,迟早要败落下去的。”

    陶锦是选手,本来没机会品尝到南荼做的叫花鸡的。不过鉴于她已经放弃了参赛资格,南荼的叫花鸡撤下去的时候,骨架上还挂着一些肉,陶锦就凑上去和工作人员一起分着吃掉了。

    真正把叫花鸡吃到嘴里,这才觉得南荼的冠军拿的确实实至名归,外皮酥软而不失韧性,内里肉汁浸透纤维,又嫩又香。这会儿鸡肉有点凉了,要是刚敲开泥壳、把捂在腾腾热气中的叫花鸡拿出来立刻吃掉,不知道有多香。

    南荼:“我也觉得多参加比赛、与同行交流是件对厨艺有所帮助的好事。”

    可是,陶锦跑到自己面前,只是想夸一下她做的叫花鸡,顺便埋怨一下拦着她参加比赛的长辈吗?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陶锦这才道明来意:“我平时都是用面团包裹叫花鸡的,这次看到酒坛泥的做法,心里有了新灵感,想试验不同类型的泥土用来制作叫花鸡的影响,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你的同意?”

    泥土也是分很多种的,酒坛泥是比较特殊的一种,那其他类型的土呢?比如和黄泥一样黏重但又有所不同的黏土,或者质地细腻的火山泥?甚至在普通的黄泥中加入不一样的材料,也能成为一种新土。

    原来是这样,星际位面的厨师对他人学习自己的技艺比较敏感,虽然参加比赛免不了把一些东西光明正大的拿给大家看,但如陶锦这样的耿直的性格,还是想和南荼打个招呼,将来也免得起争端。

    南荼爽快道:“酒坛泥是写在叫花鸡传统制作方法里的做法,不是我独创的,谁想做都可以这么做,完全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

    陶锦很开心,甚至觉得自己有义务礼尚往来,于是大方透露知味楼在制作叫花鸡上的一个小技巧。

    “去除内脏后鸡腹空间比较大,填进鸡腹的材料填不满,就没办法使鸡肉均匀入味。我一般都会用刀背把胸骨拍平,将来捆扎时能压缩空间,拆开后也不影响整鸡的卖相。”

    这个南荼确实没试过,她投桃报李道:“你觉得我做的叫花鸡香味悠远,也未必全部是酒坛泥的功劳,在腌制叫花鸡前,那些香料我都提前炒过了。”

    陶锦激动回应:“我烤叫花鸡会用到两段火候……”

    看出陶锦平时确实没什么机会和同龄的厨师交流,话匣子关都关不上。南荼再不拦住她,知味楼的底都要被她漏光了。

    交谈结束要分开时,陶锦还意犹未尽的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交换个联系方式,以后一起交流厨艺上的经验?”

    陶锦性格质朴,一心扑在厨艺上,三句话不离本行,但并不让人讨厌。南荼欣然点头,和她交换了智脑号。

    ————

    银河星的第一届美食记忆大赛彻底落下帷幕。

    作为拿下两个冠军的明星选手,在公布比赛成绩后,南来饭馆的菜品更难抢了。

    虽然上菜数量不受平台限制,可南荼是人不是流水线,现在每天上架六十份虾饺,还是有大把的人抢不到。

    还有人在星网上呼吁,建议抢过虾饺的人先不要再抢了,反正吃过一次将来就可以用全息头盔回味。他们这些根本没吃过的人才是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吃上。

    又有人问,为什么南来饭馆不上架叫花鸡?明明叫花鸡也是南荼的获奖菜品。

    这个问题问的人太多,甚至和南荼加过联系方式的闻溥真也忍不住提了一次,南荼这才注册了个星网账号公开解释。

    南来饭馆:“南来饭馆只是小店,尚不具备批量生产叫花鸡的条件,暂时不会上架叫花鸡。”

    叫花鸡制作时间长,流程复杂,烤一个就要占着南来饭馆的烤炉足足四个小时,批量制作更不现实。

    其实叫花鸡是有专业烤炉的,那是一种类似长条土炕的炉子,中间有凹槽,一次能摆放十几二十只叫花鸡泥团,有盖子盖住防止热量散出,炉子下面生火,隔火烤制。

    这样烤制叫花鸡的温度更好控制,因为不直接接触明火,泥巴外面还可以裹一层稻谷壳,不仅能防止泥团早早开裂,还有一股稻草香。

    这种炉子占地很大,南来饭馆里没必要也没地方造,所以南荼才不准备上架叫花鸡。

    看到这个消息的星际人民纷纷哀嚎。

    “我同学被选上大众评委了,叫花鸡吃了个饱,还尝到了南来饭馆的叫花鸡,虽然只有一口但是够他跟我吹一年的!我好恨啊,我恨自己没早点发现南来饭馆,更恨自己没早点入手全息头盔,万一就选上大众评委了呢!”

    “别啊,虾饺虽然也买不到但是至少有个盼头,难道冠军水平的叫花鸡就真的吃不到了吗?呜呜——”

    “老板说店铺规模太小才不做叫花鸡的,难道得了冠军还没有人赞助她把南来饭馆做大做强吗?速来几个钱给的大方又不指手画脚的老板!”

    “我打听到一个好消息,寰宇传媒是这次大赛的主要赞助方,他们准备推出的全息剧集里有就大赛中出现的菜品,等剧集开始宣传,会有各种美食抽奖,都是大赛获奖者亲手制作的!”

    “什么什么在哪里参与?”

    “我要去当分母了。”

    这个消息是真的,南荼确实和赛事方签了合同。其中就包括配合剧集宣传,外加为剧集中出现的相关美食进行指导。

    等这些合同履行后,她还有额外的报酬拿。不过剧还没拍完,宣传更是早着呢。

    比赛的奖金倒是已经入账了。

    南荼将新的五万星币也换成了人民币。

    加上这些日子饭馆的盈利,账户里的余额一下子变得让人心潮澎湃起来。

    ————

    忙碌了一天之后,南荼回到了家。

    她现在回家住和住在饭馆里的时间差不多一半一半。上次装修时特意在南来饭馆的二楼留了个小房间,辛欢不住在饭馆后南荼有时会在那里睡。

    几天没回家,家里还是那么一尘不染。南荼买了个家务机器人放在家里。平时也没什么让它做的,好好一个星际高科技产品,工作量和扫地机器人差不多。

    现在南荼终于回来了,机器人立刻冲到门口迎接她。

    “欢迎回家,主人。”

    南荼正在换鞋,单脚站不稳,一只手撑在机器人脑袋上,另一只手顺势把手里沉甸甸的两个袋子挂在了机器人主动伸出的手臂上。

    “东西先放那边桌子上。”南荼松了手,机器人无声无息的把东西接走了。

    这两个是她参加比赛拿到的奖杯,南荼踩着拖鞋在屋里到处转,把奖杯放在哪里好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她这个小房子各处已经被她从各个位面搬来的东西塞满了。

    有天陵城送她的营地沙盘、她从佣兵手上买来的异兽骨雕、插在花瓶里波光粼粼的月树枝条,晨曦节庆典买的桃金娘挂毯,差点被集市摊主坑了的旧铜短剑,西维尔送给她的黑欧泊项链、浴室里的自动折叠科技浴缸……

    她面前还有一个团团转的家务机器人。

    明明这个家只住了一个人,却总觉得满满当当,无处下脚似的。

    南荼后知后觉,是她这个房子太小了。

    这是南荼爷爷留给她的房子,面积不大,也有年头了,许多下水都不太好用,得经常请人来修。每次修好了没多久又出了新的小毛病,维修工看过以后也说,这种老房子就是这样的,除非能把老旧的线路管道什么的全部翻新,可那也不值当。

    她似乎,完全可以买个新房子住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没什么必要犹豫了。至于这间承载了他和南元海记忆的小房子,南荼也不会卖掉,会一直留着它的。

    现在南荼缺的不是钱,是四处寻找适合自己的房子的时间。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做,这种事当然要向买房专业户取经了。

    南荼联系赵煜祺:“我想买房子了,没有什么靠谱的中介推荐。”

    赵煜祺:“哇,南荼,你置业的速度可真快,饭馆才扩建几个月啊!”

    南荼一本正经道:“我中彩票了。从天上掉下来的钱拿着不踏实,干脆买个房。”实话实说,在星际位面经营饭馆赚钱的速度和买彩票也差不了多少。

    得益于拿到美食记忆大赛的冠军,解除了银河服务平台对于上架菜品数量的限制,南荼现在在星际位面营业一天,营业额就接近饭馆正常经营半个月,利润还高得惊人。

    她说的认真,赵煜祺还真有点信的。因为南荼问他有没有可靠的房屋中介的信息,要的是档次比较高的房源中介。南来饭馆生意虽然火爆,这么短时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买房是大事,赵煜祺给他推荐了几个和赵家经常打交道的靠谱中介,还打趣道:“干脆搬来和我们一家做邻居。”

    南荼一口否定了:“一个人住别墅,我真怕晚上不敢出卧室门。”

    “也是,”赵煜祺对此也有同感,他有时候不回家住,老妈用不了几天就会把他喊回去,说家里太冷清,缺人气。虽说言外之意是劝他带个人回来,但是赵煜祺只管装听不懂。

    南荼加上中介的联系方式,有赵煜祺在中间牵线搭桥,中介对南荼也相当重视,一晚上给她看了许多待售的优质房源的全景视频,有好几个都很让南荼心动,准备改天抽个时间一起看了,尽快把新房子买下来搬家。

    第75章 金酒杯 他这个老大做的够意思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 南荼的钱不多,但也够中介为她忙前忙后,没用上半个月, 连房屋转让的手续都办好了。

    南荼看中的是一个距离南来饭馆只有不到半小时车程的江景平层。有个巨大的落地移门窗, 景色开阔, 站在她的阳台上正好能看见像一条银色绸带那样波光粼粼的江水轻轻摇曳。偶尔还有轮船缓缓驶过, 水面上留下一道道波纹。旁边还有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城市公园。

    因为楼层比较高,繁华的城市景象也能尽收眼底, 最漂亮的是夜幕降临的时候,灯火阑珊,与江面的倒影交相辉映, 像是一幅流动的霓虹画卷。

    整套房子是两个套间,一个书房, 还有个七米面宽的大客厅,放多少南荼从各个位面带回来的纪念品都能放得下。套间内卫生间、换衣间齐全,南荼要求不高,这样就很好了。

    南荼看上这套房子还有一个原因, 所有的装修都已经完成, 而且风格比较符合她的品位。原房主买来留作投资升值用, 因此一天也没有住过, 现在生意的现金流出了问题急于出售,南荼买来, 直接就能拎包入住。

    江姚是小城市, 房价没有一线城市那么骇人, 再加上星际位面的收益可观,南荼直接全款买下来。

    南荼爽快,对方也不拖延, 所以手续办得飞快。

    很快,南荼名下就多了套她自己赚来的房产,找了搬家公司,刚过完年就搬了进去。

    ————

    在这个一切都是那么顺心的时候,偏偏发生了一件让南荼记挂的事。

    就在前几天,南荼和西维尔一起给魔法位面的商人雅克·哈里曼制作了许多不同口味的冰淇淋,但是雅克却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前来取货,南来饭馆的冰柜放不下这么多冰淇淋,南荼只好把冰淇淋拿到黑斗篷旅馆,拜托西维尔帮忙照看冰淇淋。

    西维尔用冰系魔法将这些冰淇淋保存好,并说如果雅克违反契约上的约定,迟迟不来取货,南荼可以将这些冰淇淋卖给其他商队。

    当时南荼和雅克签订的契约上写明,在签订之日起的六个月内,南荼不能将冰淇淋售给其他商队。不过现在是雅克违约在先,南荼也可以不受限制了。

    南荼表示还不急,先给雅克和他的商队几天时间,行商本来就会遭遇很多意外事件,在路上耽误了也可以理解。

    所以这几天,南荼每天都去一次魔法位面,看雅克的商队有没有出现。

    “雅克没来,不过他在商队的手下来了。”西维尔提着一个人过来了。

    南荼看着被他重重丢在地上的男人,他好像挨了顿揍,鼻青脸肿。巨龙这个种族脾气暴躁,但西维尔的性格温和,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粗暴对待合作伙伴。

    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不会把雅克杀了吧!夺权上位?”

    看见西维尔摇头,南荼长舒了一口气。她和雅克虽然只打过几次交道,也不希望人就这么没了。

    经过西维尔的讲述,事情的顺序是这样的。南荼迟迟没等到雅克来取货,于是让西维尔用冰系魔法冻住了冰淇淋。

    一直到今天,商队才姗姗来迟,领头的人却不是雅克,而是雅克在商队的手下之一、现在瘫倒在地的叫做杰姆斯的男人。

    那时的他可不像现在这么狼狈,态度十分倨傲,只愿意付约定价格一半的钱。

    西维尔当然不同意,提出要见到雅克,否则就视为他们先违反契约。

    杰姆斯嘴上答应会联系雅克,实际却打着“拖字诀”的策略,在他看来,这些冰淇淋已经制作完成,每天都要花费不少成本保存,请冰系法师难道不需要报酬吗?

    所以南荼和西维尔迟早会松口让他以半价买走这些冰淇淋。

    却没想到,西维尔当即发现了他态度中的端倪,不假思索地将他揍了一顿。

    挨了一顿打以后,杰姆斯老实多了,终于说出实话。

    原来雅克没有出现,是因为他失踪了!

    鼻青脸肿的杰姆斯口齿不清道:“我当时不在队伍中,只听逃回来的人说,他们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头顶投下巨大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光线,而那个盘踞在空中的身影,则像太阳一样环绕着金红色的火焰!随后它俯冲而下,掳走了雅克!”

    南荼转头问西维尔:“你觉得这是个什么生物?”

    西维尔心虚道:“可能……大概……应该是巨龙。”

    这会儿用不上杰姆斯了,西维尔又把他丢了出去。“我想我认识这只掳走雅克的红龙。”

    南荼看见他这副样子,猜测到:“上次和你打架的那个?”能和巨龙打得势均力敌的,应该也只有巨龙了。

    西维尔点头:“不知道他掳走雅克和我有没有什么关系,我得去看看。”

    雅克经常出入黑斗篷旅馆,稍加打听就知道。西维尔和红龙又积怨已久,所以西维尔才会觉得,雅克这场无妄之灾可能因自己而起。否则商队中明明有值钱的货物和钱币,红龙为什么只带走了雅克?

    “我也要去。”南荼立即说。她……她想看龙。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嘴上只说:“雅克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不能在他落入险境的时候袖手旁观。”

    西维尔本想自己去的,他也知道这一架非打不可。可是打起架来,就不一定能照看得上南荼。

    南荼看了一眼身后的位面之门,强调道:“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位面之门的力量西维尔很清楚,连他都不能用空间力量移动它,更别提里面还连通着不同的空间,南荼的安全确实不用担心。

    “好。”西维尔拉过南荼。“我们直接去奥古斯汀的城堡找他。”

    这是要带南荼进行空间传送了。

    和系统只能在位面之门周边进行五十米的传送不同,这可是超远距离传送。

    “闭上眼睛。”西维尔温声道。

    南荼赶紧闭眼。

    不仅跨越了空间,仿佛也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在只有一瞬间又像是很久很久的失重感后,南荼的脚终于落地。

    她抓着西维尔的胳膊站稳,立刻去睁眼去看周围。

    不远处有个巨型城堡,结构虽然与南荼在艺术作品中看到的相似,规格却大的出奇,明显是按照龙的体型建造的。

    这么奇伟的城堡,要消耗多少人力和物力能建造出来啊!

    西维尔一出现,城堡主人奥古斯汀就仿佛有所感应似的纵身飞了出来。

    商队的成员没有撒谎,这是个可怕的生物,金色的眼睛像是无机质的宝石,透露出主人的冷漠和残酷。他的鳞片随着呼吸轻微张合,像火中的炭那样缓慢变换

    着从赤红到暗红的色泽,整只龙的气势犹如即将冲破大地的熔岩一样狂暴。

    红龙直直冲向了西维尔,但却出人意料的在半空中停下。

    他围着南荼踱步,巨大的体型让地面都在微微颤动。红龙语气里带着一丝新奇:“西维尔,这是你抢来的公主吗?”很好,很有进步!

    在来到奥古斯汀的城堡前,西维尔就对南荼讲述了他和奥古斯汀的恩怨。

    事实上,他们以前并不是什么仇敌,反而关系很不错。

    巨龙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如果有龙蛋被其他生物偷走,就连与龙蛋父母素不相识的巨龙也会为夺回龙蛋拼命,但是当小龙破壳后,它们的亲生父母就立刻松了一口气,流露出一种任务完成的如释重负感,然后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跑。

    这些刚破壳的小龙聚集在龙岛上,直到成年才能突破外围屏障,得以离开龙岛。

    这期间小龙们会有一段漫长的集体生活,西维尔和奥古斯汀就是同一批长大的巨龙。不同的是,身为红龙的奥古斯汀体格强壮,刚出生就比其他龙大上一圈,打起架来也最凶猛。而天赋是空间能力的西维尔受限于龙岛的活动范围,能力被压制,在一众小龙中平平无奇,很容易被欺负,奥古斯汀还帮他打过几次架。

    这段童年时期很快过去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龙岛,寻找自己的领地。

    但是奥古斯汀还沉浸在自己是一众小龙的头头的身份中,经常去看看大家在做什么。

    于是他发现了与所有巨龙比起来,行为称得上迥异的西维尔。哦?竟然有不打劫的巨龙?

    自认为是龙大哥的奥古斯汀想,这可不行,孩子不偷不抢,多半是脑袋坏掉了,打一顿就好了。

    所以每次见面两只龙都要打架,一开始奥古斯汀赢得多,随着西维尔空间天赋的显现,胜负慢慢可以对半开了。到现在,西维尔已经是赢多输少的阶段了。

    但是奥古斯汀很快就会忘记自己输掉的那些战斗,只记得赢的。下次还来找事,致力于让西维尔改正归邪。

    南荼对此的理解是,巨大的体力优势使得生存变得太容易,大脑就会退化。

    她再也不质疑西维尔开旅馆,办集市这种收益率不高的行为了,多动脑子总是没错的,真怕奥古斯汀的智障会传染。

    面对奥古斯汀的问题,西维尔还没说话,南荼主动开口了:“我不是公主,也不是西维尔抢来的,我是自己要过来的。”

    奥古斯汀不相信:“这个门一直跟着你,一定是西维尔用来禁锢你的魔力装置。”西维尔又刚好是掌控空间力量的银龙,这不就对上了嘛。

    南荼否认:“这个门是我自己的。”

    奥古斯汀的眼神很失望:“西维尔,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西维尔根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你是不是抓了一个叫雅克的商人?”

    奥古斯汀对西维尔知道这件事毫不奇怪,他的身影冲天而起,低沉的声音响彻天地:“好哇,来打一架吧,我打听到这个商人最近靠卖什么云朵赚了一大笔金币,如果你打赢了我,他的金币就全归你!如果你输了,我也把他的金币分你一半!”怎么样,他这个老大做的够意思吧!

    奥古斯汀还真是个仗义的恶龙。

    西维尔给了南荼一个眼神,南荼会意地点了点头。

    西维尔变成银龙本体迎击了上去,这是南荼第一次看见他的巨龙形态。

    他的全身覆盖着月华般光泽的银色鳞片,那是极为纯粹的颜色,南荼敢保证,如果太阳的光线没有被奥古斯汀遮住,被鳞片反射起的耀眼光芒就能让人瞬间失明。他的翅膀宽广而有力,每一次挥动都带动着周围的气流轰鸣,体型比起粗犷的红龙较为纤瘦,但更具流线型的美感。

    南荼看了一会,就转身向巨大的城堡跑去。

    在她的背后,银色的闪电和赤红的陨石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冲击所到之处,连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大树都瞬间倒伏。

    尽管有系统帮她短距离传送,跑进城堡的南荼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雅克!”南荼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我是南荼,想被救的话就弄出点声音!”

    这城堡太大了,南荼怀疑自己能在里面转上一个月。

    过了一会儿,二楼的一处栏杆下艰难地探出了一个脑袋,看清是南荼后,立刻带着哭腔大喊道:“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南荼连忙上楼,不知道爬了多少阶楼梯,终于来到了二楼。

    雅克一见到她就激动地蠕动起来。

    “你先别动,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幸好奥古斯汀根本没把雅克这个普通人类放在眼里,只找了根绳子一绑,就把他随意的丢在了城堡里。

    可是这绳子竟然没有结,南荼只好找了把刀割绳子,又发现这绳子割不动!时间紧急,她只好拖着雅克艰难地往位面之门里塞。

    雅克的求生欲很强,虽然被绑着连腿都伸不直,这会儿两只脚还飞快地交错着蹬地,方便南荼把他拖走呢。

    一进到位面之门里,南荼就放松不少,想着雅克不知道失踪多久了,奥古斯汀肯定不会记得给他吃东西,于是拿了一支营养液给雅克喝。

    喝了这东西,雅克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安静下来了。

    他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南荼小姐冒着危险来救我!”

    当雅克被随手丢在城堡二楼的角落里时,望着高得像天穹一样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像只蚂蚁一样渺小,实在想不出会该如何逃出生天,满心都是绝望。却没想到南荼从天而降,救出了他——从一只凶神恶煞的巨龙的手中!

    要是知道这场营救行动还有另外一个巨龙参与,不知道雅克会不会当场昏过去。

    南荼:“我们毕竟是生意上的伙伴,得知你的消息,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雅克嚎啕大哭:“我差点以为回不去了,要饿死在这阴森的城堡里了!南荼小姐,你救了我的命,以后只要你开口,我雅克·哈里曼任你驱使。”

    雅克高兴的太早了,现在他们也在奥古斯汀的城堡里。

    南荼说:“这里是安全的,你先自己呆着,等彻底脱离了危险,我再把你带出去。”

    雅克点头如捣蒜。

    ————

    南荼跑出城堡,西维尔和奥古斯汀的斗争还没结束,战场殃及了一大块区域。只能说幸好奥古斯汀的城堡附近都是无人区,能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南荼焦急等待着西维尔注意到自己这边,相信西维尔一看见她出现就知道,雅克已经被她救出来了。

    等着等着她就不急了,天上在下鳞片雨!

    让人安心的是,红色的明显比白色多了很多。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捡了一片,小心的捏着鳞片最厚重的地方拿近了看。

    这鳞片真漂亮,入手沉甸甸的,大小堪比折扇扇面,像宝石镜面一样平滑,泛着赤红的华彩,从她手里拿着的地方到边缘逐渐削薄,那些相当于扇面上缘的部分一看就十分锋利,有着金属刀刃一样的光泽。难怪要说巨龙全身上下都是武器。

    捡了两三枚红龙鳞片,又走远了点儿,南荼才在一截折断的树干下发现了一枚银色鳞片,把它拽出来擦干净后,天上的那两个光球也变近了。

    西维尔终于注意到南荼得手了。

    与此同时,奥古斯汀也发现了南荼。

    打架还要形影不离地跟着,南荼和西维尔的关

    系不言而喻,只是有一点奥古斯汀不理解,明明是个脆弱得吹口气就能杀死的普通人类,怎么一点都不怕被他们的战火波及?就这么信任西维尔会保护她?

    奥古斯汀想到一个坏主意。

    他庞大的身躯悬浮在空中,胸膛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方圆几里的空气都吸进体内一样。

    很快,奥古斯汀的口中开始聚集起一团炽热的火焰,那火焰的颜色耀眼到近乎发白。巨龙的头部微微后仰,随后猛地张开了嘴巴,澎湃的龙炎喷涌而出,直冲南荼而去。

    西维尔的心脏难以控制的停跳了一瞬,却看见站在门里的南荼对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哐地一声关上了位面之门。

    那扇他一个指头就能戳碎的小门能保护得了谁,恐怕要在炽热的龙炎中化作飞灰了。奥古斯汀自大地想着。

    不过在那之前,西维尔应该有所动作了。

    等啊等,奥古斯汀也没等到西维尔冲上来英雄救美,那扇还没他爪子高的小门也兀自屹立不倒,仿佛他喷发的不是足以把精金变成液体的高温龙炎,而是什么戏法烟雾似的。

    正奇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股巨力。

    奥古斯汀的屁股被狠狠踹了一脚,从天空重重坠下,没卸完的力道让他整个龙下巴铲地,所过之处被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嘴巴里还没喷发完的龙炎四处飞溅,有一团飞出去,把他气派的城堡大门烧了一个大破洞。

    南荼把位面之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往外张望,看到附近的地面上甚至出现了高温烧灼后的结晶。

    “结束了吗?”南荼问道。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奥古斯汀庞大的生无可恋的背影。

    “嗯,我们走吧。”

    西维尔成功使用了大记忆恢复术,至少在几个月内,奥古斯汀都不会觉得自己是老大了。

    ————

    回到黑斗篷旅馆,南荼推开空间之门请西维尔进来看看:“他好像被一根魔力绳绑住了,我解不开。”

    西维尔刚进门就注意到了被南荼收集起来的红龙鳞片。

    他心中有点隐约的酸楚:“我的鳞片不好看,你应该也觉得很寡淡吧……不如红龙耀眼,也没有宝石龙剔透。”巨龙们择偶时,红龙一直都是最受欢迎的颜色之一,热烈、灿然。

    南荼心道怎么连有智力缺陷的傻龙的醋也吃。

    她立刻拿出捡到的那枚银色鳞片证明。“当然不是了,你的鳞片被我好好收起来了。红色的太多,捡都捡不完,才堆在这里。”

    “再说,谁说你的鳞片不好看了,这样想的人一定没有眼光,银色多闪耀啊,又神秘又酷炫,我觉得比张扬的红色更有格调。”

    西维尔被她直白的夸奖搞得脸红:“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雅克在一边小声的哼哼提醒两人他还在这里。

    他真怕因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灭口了。

    两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雅克。

    西维尔给雅克解开绳子的时候,南荼提醒雅克:“你的手下杰姆斯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不急着寻找你的下落,反而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打着你的名头,要半价买我的冰淇淋。”

    雅克:“等我回去一定狠狠收拾他。”他平时对杰姆斯也不薄,没想到他才失踪几天,杰姆斯就露出了另一张面孔。

    解开束缚后,雅克一时还没法活蹦乱跳,躺在地上慢慢活动着手脚。南荼抛给雅克一个金酒杯:“那只恶龙把你掳走,让你担惊受怕,还影响了你的生意,这个金酒杯是我从城堡里拿的,也算是弥补一些你的损失吧。酒杯好像是成对的,不过我只看到一只。”

    雅克一阵心虚,另一只在他口袋里呢。

    他被奥古斯汀抓到城堡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中一阵悲哀,他,雅克·哈里曼,这辈子赚了那么多金币,竟然要光溜溜的离开这个世界,什么财宝也来不及带上。于是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勇气,抓了旁边一个金酒杯就往口袋里塞。

    还想拿第二个时,就被奥古斯汀绑住了。

    雅克把南荼给他的酒杯放进口袋里,金杯相撞发出悦耳的响声。

    “那我先、先走了……”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

    雅克的商队就在黑斗篷旅馆附近落脚,于是在南荼的指引下,他非常顺利地与商队成员汇合。

    见到他的人无一不大惊失色,以为被巨龙掳走是必死无疑,雅克竟然能活着回来!

    雅克见他们是这副表情,就问道:“我被红龙抓走这件事,都有多少人知道?”

    这种事传的可太广了,毕竟雅克的名头跟着冰淇淋一起传的很远,他又遇上了几率这么小的离奇事件,简直是倒霉得惊人。

    听到这样的回答,雅克反而高兴起来,他拿出口袋里的那对金酒杯,说道:“我从巨龙的城堡成功逃脱,还带回了这对金酒杯作为战利品。快去联系制酒杯的工坊,让他们照着这酒杯的样式用不同材质做出一批货来,我要把巨龙收藏的酒杯卖到大陆的每一个地方。”

    大家都愣住了。难怪雅克能在被赶出哈里曼家后迅速翻身,这才刚死里逃生就想出一个卖货的好点子,实在是令人佩服!

    从来只有珍贵宝物被巨龙抢去的情况,还没有过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盗取了巨龙的宝物的事!可想而知,在这种噱头下,这种酒杯会有多畅销。

    还是在雅克的催促下,该干活的人才跑了出去。

    雅克又对旁边的人说:“快拿纸和笔来,我要把我在城堡里看到的天花板上的纹样描下来,以后做挂毯生意的时候用得上。”

    第76章 红烧肉 “等第三期纪录片播出后见分晓……

    雅克回来以后, 当然如数付了冰淇淋的钱,还主动付了一笔延误取货时间的违约金,才叫人取走了冰淇淋。

    而他本人则更为忙碌, 要到各个合作商人和交好的贵族那里现身, 证明自己还好端端的活着, 顺便炫耀一下他的黄金酒杯。

    一模一样的黄金酒杯可以有很多, 但真正从红龙城堡里拿出来的只有一对,到底是谁足够幸运, 能收藏这样一对孤品呢?

    曾因雅克被抓走而有些动荡的圈层又因他的回归风起云涌。

    听说这个消息后,南荼不禁想到,雅克这个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即便没有她的冰淇淋为雅克的商队打通商路。

    还好南荼和雅克相识于他最落魄的时候,要是现在的雅克往大街上一站, 大把的人争着抢着抛去橄榄枝,都未必能看上他这小打小闹的冰淇淋生意。

    说这些自然没什么意义,雅克还觉得他欠南荼一条命,不仅不会远离南荼, 还巴不得南荼对他有什么要求呢。

    南荼确实没什么需要雅克帮忙的, 只在临别时祝他生意兴隆。

    ————

    买房支出了一大笔钱, 南荼赚起钱来更有劲头了, 尤其是星际位面,每天都上架近百份菜品。

    在得了大赛冠军后, 南来饭馆的名头越发响亮, 虾饺也成了最畅销的菜品, 份数一加再加,还是秒空。因为大众的呼吁太强烈,从公布赛事结果到现在, 虾饺已经成了常驻菜品,其他菜品倒是经常轮替。

    一大早,店里还没来什么客人的时候,南荼就开始准备做虾饺了。

    厨房机器人如今身经百战,从切配原材料到搅打馅料一气呵成,和起面来也是一把好手,拍皮也不在话下。南荼只在几个关键步骤插手,工作量大大减轻。

    只要学习时间够长,练习的次数够多,厨房机器人的确能完美模仿厨师。

    要不星际的厨师怎么都那么警惕机器人,不允许它们参与更深度的菜品制作。

    这东西是真能替代厨师,至少是一部分没有创造力的厨师。

    南荼对厨房机器人没有偏见,也不至于依赖,只是把它当成节省体力的工具而已。

    ————

    南来饭馆今天上架的菜品是虾饺和红烧肉。

    一个清淡鲜美,一个浓油赤酱,都让人难以取舍。这些天闻溥真吃虾饺的次数不少,所以这次选了红烧肉。

    闻溥真嫌弃地看着又来蹭饭的唐琛。

    唐琛委屈道:“我又抢不到菜,又没有南荼的联系方式,不蹭你的,根本就吃不上饭。”

    作

    为美食记忆大赛的评委,两个人终于和南荼有了交集,闻溥真成功和南荼交换了联系方式,获得了不需要抢购即可直接订餐的渠道。

    唐琛一拆外卖盒子,发现里面是两份,立刻喜笑颜开:“我担心只吃红烧肉油腻,还带了家里厨师做的口感清爽的小菜,搭配着吃正好。”

    闻溥真嘴硬:“我下次问南荼能不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或者订餐的时候直接把地址改成你的。”

    唐琛厚着脸皮:“别别别,太麻烦人家了,我到你这吃也是一样的。我们通过非正规渠道订餐本来就增加了南荼的工作量,怎么好意思这么多要求……”

    闻溥真不想听唐琛继续狡辩下去,一把捏住了唐琛的嘴巴:“算了别说了,吃饭。”

    鸭子嘴的唐琛:“呜呜好。”

    色泽鲜亮、红里透黑的红烧肉摆在面前,配上两碗晶莹剔透的大米饭,外加唐琛带来的青翠小菜,这一餐还没吃就让人食欲大起。

    这些红烧肉大小均匀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纹理清晰,红润油亮,闻溥真看上去毫不忌讳肥肉似的夹了一大块,让人根本想不到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觉得吃饭是种负担,是营养液的忠实拥护者。

    这红烧肉夹在筷子上亮晶晶、颤巍巍的,可以看到边缘的猪皮被煎得微焦,带上了虎皮纹路,整个肉块肥瘦相间,错落有致,在盘子里滚过一圈,粘上晶莹的肉汁,这才送进嘴里。

    第一下抿到弹韧的肉皮,牙齿往下纵切,顺利得斩开了几层肥瘦肉,肥肉入口即化,毫不腻口,瘦肉也汁水丰腴,一点都不干柴。

    闻溥真配着米饭吃红烧肉,觉得下饭极了,

    光吃红烧肉还觉得不够,又把盘子里的肉汁倒进米饭里拌开,只见米粒颗颗染上了红褐色油光,看上去更诱人了。

    听说今天吃的是红烧肉,唐琛担心只吃这一道菜腻味,还自己带了几道清爽的小菜,这会儿全被他忘到脑后了。

    完全不会腻啊!他才发现,原来红烧肉的味道就好在猪皮和那与瘦肉交织的肥肉的浓而不腻,吃到嘴里像是化开一般,瞬间爆发出肉的鲜香。从前吃过的一咬肥肉飚出肥油来,完全是厨师的水平不过关。

    等他把红烧肉和米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唐琛才在余光中看到了桌上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什么红白相间的东西,于是问道:“那是什么?”

    闻溥真吃得头也不抬:“叫糕梨丝,是赠送的,看起来像是甜品之类的。”

    “糕梨丝?我没吃过这种甜品。”唐琛把盒子拉近,仔细看着这份甜品。

    这一看他就笑了,原来糕梨丝是在下方铺上一层白色的梨丝,上头铺上一层切丝的山楂糕,再撒上白糖。梨丝洁白,山楂糕颜色红艳艳的,简单却别有美感。

    唐琛随意夹了一筷子,意外道:“哇!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特别清爽。”

    糕梨丝一入口,唐琛就知道为什么南荼会选择它作为红烧肉的赠品了,山楂糕酸的轻灵而不尖锐,梨丝吃起来十分爽口,一点渣都吃不到,都化作甘甜的汁水流淌在齿间。一口下去清新解腻,驱散了红烧肉的厚重。

    唐琛从没试过把山楂糕和梨丝放在一起吃,现在却觉得二者是绝配。

    闻溥真本打算把留在糕梨丝饭后吃的,被唐琛勾起了好奇心,忙不迭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爽脆的梨丝,好开胃的山楂糕,吃过以后感觉还能再吃一份红烧肉。

    刚吃完饭,智脑弹出个消息推送,闻溥真看了以后皱眉:“这视频怎么会流传出去?”

    “什么视频?”唐琛探头。

    “南荼和陶锦的叫花鸡海选视频。”

    其中一个名字对唐琛来说比较陌生,他回忆了一会儿才说:“知味楼的年轻一代的传人,那个进了决赛临时退赛的选手?”

    闻溥真点头:“就是她,她和南荼的海选视频被泄露出来了,我刚刚看了一眼,是完整的,这绝对是赛事方的问题。”

    她盯着唐琛看。

    银河城市服务也参与了这次比赛的组织。

    唐琛矢口否认:“这部分我们完全没掺和,是纪录片拍摄组那边要求的,选手也是直接把视频提交给他们。”

    “我得通知南荼一声。”之前打过交道,闻溥真知道南荼几乎不关注星网上的热点,连智脑都不用,很符合她横空出世的隐世厨师人设。

    现在出了这种事,闻溥真猜测南荼还不知道,赶紧通知她。

    唐琛也在看这两段泄露出来的视频思索,有人这样做,一定是想实现什么目的,究竟是什么?

    两个视频,陶锦的部分拍摄手法和流畅程度明显和南荼的不是一个等级,一看就十分专业,不仅如此,陶锦制作叫花鸡时从容自如,有条不紊,一举一动都看不出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厨师,俨然一幅老手才有的了然于胸。

    反观南荼的视频,出现很多次明显的犹豫、无意义的静止,这些都未被剪辑,而是实打实留在了视频中。让人的观感下降不少。

    除此之外,发布者还在醒目处标注了两人在海选中的成绩,一个排名第一,得分95,另一个排名第六,得分84.5。

    这人乍一看像是在为陶锦喊冤。

    海选表现出众,出身厨师世家,从小熏染厨艺技巧的陶锦,为何突然在决赛前夕弃权,让南荼这样的黑马一举夺冠?不由让人猜测其中有没有内幕。

    视频下众人的评论也印证了这一点。

    “知味楼的叫花鸡很好吃,听说知味楼有人报名,我还特意关注了这届比赛,没想到陶锦中途退出,没能看到她最终的比赛成绩,心里还很遗憾。”

    “我为什么看着后面这个视频中的厨师像是个没做过叫花鸡的新手呢?犹犹豫豫的,连我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

    “一共三次比赛,南荼一连拿下两个冠军,战胜了云顶食府的邢高杰和鹤宴的黄经业,不了解的大家可以去查查,这两位都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名厨。本以为南荼是少年天才,看过这个视频,我觉得也不过如此。”

    关于这两段视频的讨论沸沸扬扬,在有新人的引导下,大家不约而同的有了同一个想法,难道比赛冠军早已内定?其他参赛选手根本就是垫脚石。

    说不定陶锦是发现了这一点,一气之下临时退赛,或者有人担心陶锦抢了风头,所以陶锦才被迫退赛?

    ————

    知味楼也看到了这两段视频。

    陶父的脸色黑如锅底:“这是哪来的牛鬼蛇神?用得着你帮锦锦喊冤?还把海选视频发出来,里头我们知味楼叫花鸡的制作流程都泄露了!这就是故意使坏,一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做的。我就说不能参加这种不专业的比赛,一点保障都没有。”

    厨师最忌讳做菜秘方泄露,陶锦的视频中虽然略过了一些独家秘方的制作方法,却也有技巧很多实在无法避开,此刻全星际的厨师都看见了!

    陶锦的大伯也说:“当务之急是立刻让人撤下这个视频,禁止传播。还要追究泄露视频的赛事方的责任。当时锦锦拍摄时,可是签了保密合同的,只能用于纪录片剪辑,而且使用比例不得超过百分之五,也不能有大段的连续截取,这是明显的违约。”

    长辈们都忙着去处理视频,陶锦想的却是人们的评论,字字句句都指向南荼不配得到这个冠军。

    事不宜迟,陶锦立刻联系了南荼,幸好她在决赛时主动和南荼搭话,两个人就叫花鸡的制作交流经验,分别时还留下了联系方式。

    “你看到星网上的视频了吗?我完全不知道

    这件事,真的不是我授意人做的!”陶锦连忙解释。

    南荼语气冷静:“我看见了,别急。我知道不是你,你那边有什么打算?我想从泄露视频的人下手,再一步步去查究竟是谁上传视频,引导舆论。”

    陶锦忙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会儿我就联系赛事方,说清楚我们的意思。”

    两个人商量好,不要任何金钱形式上的赔偿,只要求揪出泄露视频的工作人员,追究他的责任,再顺藤摸瓜,看谁是幕后黑手。

    在这之前,等不及正式的调查结果发布,陶锦就用自己的私人账号解释:“虽然遗憾没能参加决赛,但有幸观看到南荼制作叫花鸡的过程,也品尝过南荼做的叫花鸡,给了我许多启发。我可以说,南荼的冠军实至名归,不管我参加决赛与否都不会影响这个结果。”

    她这样一番话,语气诚挚,并不像是场面话或者被买通的说辞,那些群情激愤为陶锦喊冤的声音立刻小了最多。

    “海选视频也不一定代表厨师的真实水平,难道就不允许发挥失常了吗?”

    “陶锦的意思是不是说,哪怕她参加了决赛,最后的冠军也会是南荼。当事人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放出视频的人根本不是为了陶锦好,厨师都很忌讳被人偷师的,还是这样根本不经当事人同意,就把视频发的全星际都知道。”

    围观群众的理智渐渐回归了。只是在能说服他们的有力证据出现前,依然对冠军的归属有所怀疑。

    ————

    麦基正焦头烂额。

    这一天,通讯接二连三地打过来,有知味楼的、寰星传媒的、银河城市服务平台方的,还有数十个参赛选手。

    南荼和陶锦的做菜视频都泄露出来了,难道他们的就能幸免?被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视频中涉及他们独家的厨艺技巧,是相信赛事方才同意拍摄记录下来,没想到赛事方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轻易就让这些机密外泄!

    麦基说了一天的好话,口干舌燥,好不容易得出空喝了一口水,智脑又亮了。

    还好这回不是坏消息,是事情有了新进展:“有一位纪录片制作组的工作人员在不久前遗失了存有参赛选手海选视频的数据盘,他怕被处罚,就没有上报。但是他坚决声称视频不是他公开的。 ”

    麦基冷脸道:“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接着查。”

    除了追查泄露视频的人外,知味楼、评委组和纪录片官方先后发布公告。

    知味楼:“知味楼厨师陶锦,因个人原因退出‘美食记忆’大赛叫花鸡组决赛,非外部因素迫使,特此声明。

    视频内容涉及知味楼机密,望大家不再继续传播,知味楼将保留追究泄密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专业评委组也发布联合声明:“近期,我们收到了关于此次美食记忆大赛公正性的质疑。作为本次比赛的专业评委组,评委们始终严格按照比赛规则和评分标准对每位选手进行认真细致的评审、投票。一切流程都有记录,并将在‘寻味之旅’记录片中展现。”

    寻味之旅的官方号只说了一句话:“寻味之旅银河星篇将于本周六晚20:00播出。”

    今天就是周六啊!

    等时间一到,大家兴冲冲的去看纪录片。发现播出的是第一期莼菜鱼丸汤,里面根本就没有南荼。

    虽然失望,但是来都来了,也看看评委都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被买通,把冠军颁发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厨师。

    一看专业评委阵容,大家都惊了。

    星航集团的小少爷唐琛、恒闻医药传言中的热门继承人闻溥真、厨师界泰斗曲新荣、知名餐饮业企业家岑锦文,还有好几个要钱有钱要名望有名望的主厨、食评人。

    这么豪华的阵容,谁有那么大能量能把这些人全买通?

    又看到这一期的决赛点评,专业评委们用词犀利,选手的微小失误都被一一发现指出来,可以说是铁面无私又严谨敏锐。

    说实话,看到有几个选手把他们常用的偷懒取巧的小技巧带到比赛上来,却被评委一眼看穿的那副吃瘪样子,观众们看着都很乐呵。

    整个纪录片十分流畅,高潮频出,又有笑点又有严肃紧张得让观众跟着捏一把汗的时刻,不知不觉这一期就看完了。等对着片尾的字幕,大家才想起了最初的目的。

    不过,亲眼见过了评委们的严格,反倒不太不相信那些关于冠军内定的传言了。

    第二天,第二期纪录片播出了。

    这一期的主题是虾饺,南来饭馆的虾饺已经热销了许多天,不少人吃过,于是力挺道:“我吃过南荼做的虾饺,没吃到的人一定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美味。我吃完了以后到现在都念念不忘,赶紧买了全息头盔。结果头盔太火爆了缺货,现在还没到我手里,我都想去做头盔的车间帮忙打螺丝了。”

    大家调侃他:“全息头盔到了也没有用,有虾饺的沉浸式剧集里还没出,你该做的是去剧组监工,收拾收拾出发吧。”

    这样一看,寰星传媒这次比赛办的确实起到了预料中的效果,全息头盔畅销,连带着还未播出的剧集也有了足够的关注度。

    这一期纪录片,看点是南荼和邢高杰的对决,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最后以南荼17比3的悬殊比分获胜为结束。

    “两个人做的虾饺我都没吃过,怎么感觉评委说的很有道理?南荼的虾饺确实更优秀?”

    “别的不说,邢厨师的虾饺我吃过,宣传的确实就是个头更大、皮更薄,吃着当然也好吃,可是评委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饺皮太没存在感,其实不必一味追求这个的。”

    “云顶食府的名气那么大,邢厨师出名的年份都要赶上南荼的年纪了,他看起来很不服气。你们说,南荼和陶锦的视频会不会是他找人泄露的?”

    讨论一番后,大家接着看下去。

    下一幕就是邢高杰气势汹汹地往南荼的料理台方向走去,真的要当场翻脸吗?观众们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关键。

    画风一转,大家才看清,邢高杰是跟着曲新荣过来的,邢高杰还面有愧色,再一听曲新荣对南荼说的话,哪有找茬的意思?明明是探讨请教。

    “南荼脾气真好啊,忙了一天都拿到了冠军,还愿意再做一份虾饺。”

    “邢高杰性格傲了点,关键时候也放得下面子,主动给南荼当下手,我对他的观感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有曲老这样的长辈真好,钻牛角尖也能被及时拖回来,往正确的路上引。”

    “等一下,大家怎么突然交流起厨艺问题来了。厨师这一行不是出了名的不愿意分享经验吗?别说,这场面还有点温馨。”

    此时正播到厨房小课堂开课,为其他厨师解答疑惑的主要是南荼、曲新荣和邢高杰三个人,南荼一边捏着虾饺,另一边还能分心讲课,不由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只想心悦诚服地喊一声大佬。

    虾饺纪录片放出后,风向立刻扭转。

    “难怪南荼能拿到冠军,她都能给其他选手当老师了,跟大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比赛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尝到南荼做的虾饺了,早知道我就去应聘了,好过到现在也没吃上。”

    “不止,工作人员还吃到了煎萝卜丝饼,看起来就好香好脆。只是待在南荼身边一天之内就吃到了这么多好吃的,要是能在南来饭馆打工,我都不敢想能吃到多少种美食”

    “胆小鬼,我就敢想。南老板,饭馆招人吗?”

    “现在还有人质疑南荼的冠军不该拿吗?这是连对手心甘情愿认输的厨艺水平。”

    还有人嘴硬:“本来也没有人质疑虾饺的比赛公平性,说的是南荼在叫花鸡的海选表现和决赛差距太大,显得很不合理。南荼在虾饺海选就是第一,拿冠军有什么奇怪的。”

    “对呀,南荼的虾饺做的再好,也跟叫花鸡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看,南来饭馆只卖虾饺不卖叫花鸡,那些原因都说不定是借口,其实就是南荼怕暴露自己做叫花鸡的真实水平。”

    一时间,支持南荼和质疑南荼的人都说道:“等第三期纪录片播出后见分晓!”

    第77章 辣烤鸡翅 “好,一定够辣。”……

    寻味之旅银河星篇的收视率节节攀高, 尤其是最后一期。

    麦

    基看着纪录片反响暗道,要是没有泄露视频这个烦心事,此刻他该多高兴啊!

    话又说回来, 没有这件事引起的争端, 寻味之旅银河星篇也不会有这么高的热度。

    不过要是让他选, 他宁愿播放量普普通通, 也不想摊上这档子破事,他又不缺代表作。这几天, 麦基一共也没睡上几个小时,眼圈青的像让人揍了两拳。

    压力大啊!唐琛以这次大赛是银河服务平台与他们合办、信誉出问题也影响他们平台为由,每天都要问问事件进度。

    岑锦文强烈谴责这种随意泄露厨师隐私的行为, 如果纪录片制作组不拿出严肃的态度追究,以后她旗下的餐厅都不再与他们合作。

    曲新荣的助理则质问麦基, 是赛事方再三诚恳邀请,老爷子才来做评委的,明明是按照赛事方要求公正严格的打分、投票,结果出了选手视频泄露、民众质疑比赛不公这种事, 这是要让老爷子担上被选手买通的污名, 晚节不保吗?

    麦基被多方施压, 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他不也一边让人调查, 一边提前了纪录片的播放时间吗?对了,今天第三期纪录片放出来, 让他看看现在的舆论有没有被扭转。

    画面中, 参赛选手正在把准备好的材料放入鸡腹中。

    “为什么有的刀口开在鸡肚子上, 有的开在翅膀下面啊?刀口那么小塞起材料来好费劲。”

    “字幕上解释了,这是肋开法,厉害的厨师才用。刀口开那么大, 一会儿叫花鸡的精华不都流出去了吗(我不懂厨艺我胡乱猜的)。”

    “南荼和黄经业都用了这种方法,说明南荼的经验和技巧一点都不比这些老厨师少。这个叫黄经业的厨师来头可不小,去搜鹤宴就知道了。”

    “我知道鹤宴……去那里吃饭的人,一顿饭能花我一辈子赚的钱。”

    “可恶,我为什么不能是有钱人。等我发了财,我非得吃一份南来饭馆的虾饺丢一份不可。”

    “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你准备在哪里丢虾饺。”

    见南荼拿出了一包泥土。

    “不是,为什么其他厨师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我以为叫花鸡就该用泥包起来烤。在看这期纪录片前,我可是提前查了资料的!”

    “包泥都是多少年前的做法了,现在都是面团。没看大家拿出的都是面粉吗?”

    “没意思,想吃叫花鸡不就吃这一点新奇的吗?一个平平无奇的泥团子,敲开后异香扑鼻,拨开泥壳发现里面藏着一只金黄油亮的叫花鸡,这个对比才够震撼。用面粉还不如用锡纸,反正我看着都是一样的。”

    等选手们的叫花鸡轮番出炉,一个个在工作人员的木锤下碎裂开。只有南荼的叫花鸡被大众评委费盛抢到机会,一锤下去,泥团先是出现裂纹,然后哗地散开。

    观看纪录片的观众们恨不得魂穿到费盛身上,他们太能理解费盛了,谁不想敲这只叫花鸡?不想近距离的感受积聚在泥团内的香气释放的那一瞬间?

    看到泥团散开,棉绳剪断,露出静静躺在荷叶中心的叫花鸡真容时,观众们的口水飞流直下:“哇,金色传说!”

    “这慢动作的一扯,这个嫩的没用力就撕开的鸡肉,这个扯开后还能回弹的鸡皮,还有流的到处都是的肉汁,我怎么就不在现场呢,我直接拿嘴去接。”

    “南荼说了,原来这不是普通的泥土,是酒坛泥。听起来可比产自什么星球什么农场的面粉难得多了。多少坛封泥才能凑出这么大一团?”

    接下来是评委点评。不出所料的得到了一众好评,镜头扫过,连评委脸上的细微细节都没放过,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尝过叫花鸡以后,都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不是那种浮夸的戏剧化脸谱化的享受,而是难以伪装的细微表情。

    南荼的叫花鸡在许多评委们恋恋不舍的视线中被端走了。下一个端上来的是黄经业的作品。

    看到他洋洋洒洒的讲述鹤宴酒的珍贵,把南荼的酒坛泥贬得一文不值,许多观众义愤填膺:“鹤宴就了不起了?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食材分什么高低贵贱,比赛也不是比谁的来头大,谁做的东西好吃谁就厉害。”

    “选手愿意用黄泥做叫花鸡,评委也愿意品尝,用得着你在这里多管闲事?干扰评委对其他选手的判断?”

    等南荼出来解释,曲新荣也为南荼正名,黄经业却偏偏因为鹤宴酒失利时,大家都是一阵欢呼。

    “三句话不离鹤宴酒,没想到最后就栽在鹤宴酒上了。哈哈哈这是报应啊!”

    “看来这位厨师习惯了鹤宴的经营模式,早就不在菜品的口味提升上下功夫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让菜品更有噱头,听起来更高档。”

    只是南荼在海选和决赛中迥异的表现又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讨论。

    “南荼故意在海选视频中表现不佳,是不信任赛事方,担心泄露自己的厨艺秘方吗?”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说明南荼有先见之明,现在视频真的泄露了。”

    “说不定就是南荼敷衍在先,赛事方才故意泄露视频作为报复。”

    “怎么可能,他们签过合同的,你当泄露视频赛事方不会惹上麻烦一样。而且南荼拿到了冠军,后面还与赛事方有很多合作的。”

    “你要不要也试试在关键比赛的选拔赛里故意敷衍,这一敷衍就把自己搞出局了!”

    眼看着话题越跑越偏,南荼和赛事方都要在大众的口中成为针锋相对的敌人了。

    南荼找出快落了灰的星网账号,登上解释道:“海选当天,约定送活鸡的商家临时有事耽误了送货,导致只用冷冻鸡可用,酒坛泥分量不够,决赛和海选只能选其一,所以海选中使用了面粉代替。

    为了追求接近鲜鸡的口感,用冷冻鸡做叫花鸡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问题,也是我所不熟悉、需要反复斟酌的,因此影响了海选视频的质量,在此向大家致歉。”

    “南厨不该跟我们道歉,是那些污蔑你的人该向你道歉才对!”

    “用冷冻鸡随手一做就进了决赛。决赛的时候终于发挥了真正的实力,这个冠军就该是你的。”

    “所以南荼的实力已经被证明了,那个悄悄放出视频想挑起争论的人呢?抓到了没?”

    抓到了!麦基容光焕发,显得眼圈都没那么黑了。

    原来制作组里那个不慎遗漏数据盘的人并不是导致视频泄露的罪魁祸首。

    另有人收取报酬泄露了海选视频,因为担心将来有一天事情败露连累到他,这个人故意偷走了同事的数据盘,还在同事犹豫要不要上报时劝说他隐瞒这件事。

    “也许你的数据盘只是塞到哪个角落里找不到了,明天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你报上去肯定要被狠批一顿,反正视频还有备份,你不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人被说的心动,也是心存侥幸,就没向领导报告。等麦基查是谁泄露视频时,第一个就查出了他,还在这个倒霉蛋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其实但是白费力气,方向全被误导了。

    等重新厘清方向,才找出了真正泄露视频的那个人。

    而从他手中买走海选视频的,正是和这次叫花鸡决赛有着利害关系的黄经业。

    鹤宴安排黄经业来参加叫花鸡决赛是为了一举夺魁,方便接下来的经营安排,黄经业输了比赛以后,就一直在鹤宴坐冷板凳,日子很不好过。

    一开始他贿赂纪录片节目组成员,只是想刺探一下对手的实力。在其中发现陶锦实力很强,可能是有力

    的冠军竞争对手。又打听到陶家希望陶锦第一次露脸是在足够重量级的赛事上,黄经业顺势猜测到陶锦报名参加美食记忆大赛是瞒着家里人的。

    果然,他一向陶家长辈透露这个消息,陶锦就没能出现在决赛赛场上。

    千算万算,黄经业没算到南荼的真正实力并不是海选视频中表现的那样,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以偿拿到冠军,功亏一篑。

    鹤宴下凡来参加这种格调不够高的比赛,竟然还没夺冠,简直是丢了大脸。经此一遭,黄经业在鹤宴里的待遇可谓是一落千丈。他受不了这种落差,觉得是南荼造成了他现在的困境,心怀怨恨想要报复南荼,这才想到了泄露南荼和陶锦的海选视频,引导舆论攻击南荼。

    查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美食记忆官方赛事组就因不端行为取消了黄经业的决赛成绩,将他从选手中除名了。

    鹤宴声明黄经业的一系列违规行为完全是个人行为,与鹤宴无关,还与他解除了雇佣关系。

    寻味之旅官方则宣布要追究泄露视频的工作人员以及黄经业的法律责任。

    至此,这场由海选视频泄露引发的风波才算在大众前落下帷幕。

    ————

    报春的燕子往来梭巡,天气一天比一天和煦起来。

    春暖花开的时候,人的心情好像也随着草木一起蓬□□来。有些埋藏在心底的念头,也从解冻了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宁钊找到南荼:“老板,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南荼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等着他说出下文。

    宁钊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不知怎么开口,过了一会儿才艰涩道:“我想离开饭馆。”

    南荼问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还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宁钊在南来饭馆表现一直很优秀,话虽然少,做的事却很多,尤其在南荼还没买到星际位面的机器人之前,宁钊帮忙分担了很多工作,饭馆经营这么久,宁钊也是南来饭馆的资深员工了,怎么这么突然的要离开?

    “在这里很好,但这样的生活不属于我。我这辈子,可能注定要和黄沙为伍,在与异兽的战斗中流尽最后一滴血吧。”宁钊自嘲地笑了笑。

    在南来饭馆的这段时间,大概是心情放松,营养充足,也没有做佣兵颠沛流离,是宁钊觉得自己身上的暗伤恢复了一些。

    从前需要他照顾的队友遗属们被他介绍到南来饭馆工作,也有了稳定收入,不再需要他的接济。南荼又买来了十项全能的厨房机器人,他的离开对南来饭馆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在各种顾虑一一消失不见后,宁钊又生出了回去做佣兵的念头。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南来饭馆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地,我很感激。在这里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宁静、最轻松的。但是异兽猖獗,还在威胁着天陵城的安全,我不想视而不见。”

    南荼很平静地看着宁钊,并不惊讶他有这个想法。

    随着解锁的位面越来越多,南荼心中的一个想法也越来越强烈,南来饭馆未必会一直开下去,她的员工也未必会一直留在饭馆里。

    相聚只是偶然,离别才是常态。

    大家都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

    其实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南荼也隐约能感到宁钊对重回佣兵生活的期待,可能有些人的心就是向往着冒险和挑战的,更别提宁钊与异兽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他没有亲人,能交付后背的队友们就是他的亲人,否则这么多年来,宁钊也不会将队友的遗属视为自己的责任了。队友们因为异兽死的死伤的伤,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南荼询问道。

    宁钊已经想好了:“在饭馆的这些日子我也赚了些钱,我想先雇佣一些人,先去当年……大家牺牲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尸骨,带回天陵城埋葬。”

    当年兽潮即将来袭,到处兵荒马乱,他也身受重伤,来不及收敛队友尸骨,只勉强背着另一个重伤的队友往佣兵们常经过的路线求救。沙漠又以变幻莫测著称,只是一夜之间,沙丘就能从高耸变为低矮,平缓变成陡峭,这样的变化,让确定当初队伍遇袭的方位变得更加困难。

    宁钊却不愿意让队友就这样长眠在安金沙漠中,想先去找回大家的遗骨,再重新组建佣兵小队。托南荼买营养液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到时候轻装简行,只带营养液,能让他们在沙漠中停留更久,成功的几率就更大。

    “我也要去!”话音刚落,有个身影突然冲了进来,在二人面前站定。

    是施文宣。

    “你不能去。”宁钊皱眉道,“我答应过你妈,不会让你做佣兵。”

    施文宣梗着脖子说:“现在又不是做佣兵,是去找我爸,我作为他的儿子,把他带回家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施文宣永远也忘不了那年,天陵城里人心惶惶,到处都在说兽潮要来了,可是他的爸爸还在安金沙漠里。他匆忙跑到城门口去等,想等到爸爸带着笑从车上跳下来,把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拍着他的肩膀爽朗地说自己运气好,赶着就回来了。

    可是没有等到。

    直到几天后,施文宣才从昏迷中醒来的宁钊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死讯。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口信,就宣告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生命的终结。没有尸体,没有遗物,连个破碎的衣服碎片都没有。

    虽然知道这是许多佣兵的归宿,母子两个还是难以接受。花了好几年才勉强走出伤痛,现在有了带父亲回家的机会,施文宣想亲自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父亲保护的小孩子了。

    宁钊不肯松口:“就是不行。”他计划的这次出行和佣兵狩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可能因为在安金沙漠中寻找时间过长而更加危险。施文宣的父亲已经……所以施文宣不能出任何闪失。

    施文宣红着眼圈,固执地让人苦恼:“你不让我去,我就悄悄跟着你,或者我自己去,我也赚了一些晶核了,我自己租车。”

    这么大的人,还真不好看住,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宁钊向南荼投去求助的目光,南荼苦笑一下,调停道:“施文宣,你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也能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但是你想过你的妈妈吗?她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一旦出了事,叫她怎么办?”

    施文宣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南荼趁热打铁:“如果你一定要去寻找你父亲的……尸骨,你可以给你妈妈写一封信,问问她的意见。”

    又问宁钊,“你急着离开吗?”

    宁钊说:“招募人手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正好,可以等施文宣的母亲回信,如果她在信中字字泣血,说自己绝不能承担失去丈夫后再失去儿子的风险,相信施文宣也不会热血上涌,坚持跟着宁钊离开。相反,如果她也同意,那宁钊是绝对拦不住施文宣的,把他带在身边,安全还有保障点。

    又等了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施文宣收到了回信。

    信纸上只有两个字。好几处的墨色都洇透了纸背。

    【去吧。】

    施文宣拿着回信去找宁钊,脸上却不见心愿得偿的雀跃,反而沉静了很多。不仅问了许多在安金沙漠中生存的技巧,还利用下班时间学习战斗技巧。

    一眨眼就到了两个人快离开的时间。

    南荼想为两人践行,宁钊却说不必这么隆重。

    他开玩笑道:“出发去安金沙漠的前一顿,我们一般不吃得太好。”吃成断头饭就不好了。

    都能开玩笑了,可见他心情确实不错。

    南荼只好问他们:“那我简单做点什么吧,也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一人点一道菜吧,大家一起吃顿饭。”

    宁钊说:“当初来南来饭馆应聘的时候,大家都说要是在这里工作,羊肉串一定能吃到饱。不如就羊肉串吧。”

    施文宣想了想:“老板上次做的辣烤鸡翅特别好吃,我还想吃,这次我要更多的辣,变态辣!”

    南荼笑着点头:“好,一定够辣。”

    辣烤鸡翅是几天前做过的,也不是新菜,主要是南荼想试试新的辣椒粉。

    南荼开饭馆经常采购调料,也和其中一个调料供应商关系不错,对方搭配出了什么新调料,还会向南荼推

    荐。

    这次调料供应商就送了一包辣椒粉,说是他用好几种辣椒配出来的方子,适合喜欢吃辣的人,绝对吃着爽快,还只辣嘴巴不辣胃,大力推荐南荼试试。

    一种新调料加入菜谱之前,厨师得先对它足够了解才行。辣椒粉适合炸物、烧烤,腌制用,南荼就用辣烤鸡翅来试试这辣椒粉。

    为了试验辣的程度,南荼还把鸡翅分了几种档次,微辣、中辣和特辣,南荼对辣的爱好只是一般,所以吃的是微辣的烤鸡翅,感受着撒在鸡翅上的辣椒粉微微灼烧舌尖,引出了鸡翅罪恶的香味,确实比一般的辣椒粉更干香。

    中辣也很受欢迎,嘴巴麻麻酥酥的,咸鲜香辣层层入味,鸡翅软嫩带韧,还有带着炭火的焦香,吃着好爽!

    施文宣吃着最辣的那份鸡翅,鼻尖都出了汗,大呼过瘾。看得出他是真的享受,就算辣成那样,也不囫囵吞枣地赶紧把鸡翅咽下去,而是每一口都扯下外皮焦脆内有汁水的鸡翅肉认真咀嚼,还要仔仔细细地咬开两根骨头的连接处吃内侧的筋膜和碎肉,最后丢掉的鸡骨头干干净净,连根肉丝都不剩。

    南荼平时很少做爆辣口味的菜,一是她自己没那么能吃辣,做出来的菜自己不尝,不知道哪里有不足,二是正统厨师并不会以做出的菜是单一的强烈风味为荣,组合多种基本味,创造出勾人心魄的复合调味,才是厨师的追求。

    辣椒是个好东西,其实不用那么暴力直白地一味强调辣,适度加入菜品中唤醒和刺激味觉,让味蕾活跃起来,去感知菜品其他的丰富调味,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不过施文宣那天还没吃过瘾,这次又想吃辣烤鸡翅,还点名要比上次还辣,这种小要求南荼当然不能让他失望。

    辣烤鸡翅的辣度相对容易调整,适当增加辣椒和其他香料的比例就行了。

    等腌制好了鸡肉和准备做肉串的肉,其他人先串肉串,南荼去支起了烧烤架。

    烧烤有烟,需要在户外烤,这次又是大家一起吃的员工餐,香味引来客人就不好了,南荼想了想,干脆拿到没人的新位面去做。

    第78章 变态魔鬼辣爆裂鸡翅 不好了老板,老爷……

    随着南荼将南来饭馆的重心偏移到星际位面, 营业额节节攀高,已经积累到了一个相当震撼的数字,期间南荼也成功拿到了两个属性点, 分别加到了力量和悟性上。

    这一天收工后, 系统兴高采烈的宣布:【我们可以连通下一个位面了!】

    看着转盘的指针慢慢掠过了海底位面, 在童话位面和修真位面之间有最终定格的趋势。

    童话, 一定要是童话位面啊!南荼在心里祈祷。

    然而事与愿违,那指针艰难的越过了童话位面的格子, 指在了修真位面上。

    南荼苦恼道:“我去修真位面开饭馆会有客人吗?修真的人都是辟谷的。”

    系统神秘道:“【我自有办法。】

    南荼惊喜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影响饭馆出现在哪里了吗?一定要帮我选一个热闹的地方。”

    赚不赚钱倒是其次的,如果能和修真的仙人们打交道,就能见识到只在书里看到的丹药、仙术和法宝了。

    系统话说得很满:【放心吧。】

    南荼默念着修真位面推开饭馆后门。

    门外是荒凉的古镇景象, 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石板路上,每一块石头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沧桑, 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野花在夹缝中顽强绽放,更平添了一番萧瑟与荒凉。

    空荡荡的街道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风是这里不变的访客, 穿梭在巷弄之间, 吹开了一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吱呀的木门开合声在此时听来尤为可怖。

    南荼正想说什么, 面前的场景忽变, 突然又是商贾云集、人声鼎沸的景象。街道上商铺林立,绸缎庄、茶馆、钱庄、药铺……叫卖声、谈笑声和马车辘辘声交织在一起, 热闹非凡。

    这些人都好像看不到南荼似的, 对她和南来饭馆视而不见。

    南荼撑着门框的手抖了一下:“你给我找的这个镇子热闹是挺热闹的, 可是鬼也不用吃饭。”

    这是什么鬼热闹!

    系统解释道:【这些都是游魂和幻象,当然不是我们饭馆的客人了。】

    据系统说,这里是修真界的一处名叫“抑灵域”的秘境, 藏着许多奇珍异宝,灵草灵药,每五十年开放一次,各门派都会将新弟子送到秘境中历练,磨练心境,获取机缘。

    马上就是抑灵域开启的时间了,届时这个荒无人烟的秘境立刻就能热闹起来,而他们所在的这个叫做暮云镇的古镇,作为鬼镇,会在整个秘境中穿梭,这样一来,就能有更多人发现南来饭馆,入内消费。

    南荼不是很相信:“我还是那个问题,修真的人不需要吃饭。”

    系统:【这个秘境的特点之一,就是会压制入内者的修为,那些门派新人的修为被压制后,只有炼气期,还达不到辟谷的条件,一样会饿肚子的。】

    南荼放心了:“原来是这样,你考虑的还很周到。”

    现在还没到秘境开放的时间,暮云镇上没有一个需要吃饭的活人,把烤架支在这里也没什么。

    看惯了暮云镇从人声鼎沸到荒无人烟的景象变化,南荼也习惯了,就像切幻灯片似的,还很有规律,差不多四个小时换一次。

    烧烤的香味飘了出来。

    南荼给各种烤串撒上调料,尤其关照施文宣点名要的变态辣烤鸡翅,里里外外都沾满了加了大量辣椒粉的烧烤料,才端回饭馆里。

    大家吃着烤串,难得地还喝上了酒,丁露和侯雅琴都敬了宁钊一杯酒,蒙他照料,她们才来到南来饭馆,过上了不为生计操心的安稳日子,现在宁钊去寻找她们丈夫的尸骨,更是义气,别的两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敬上一杯酒,祝他和施文宣这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又拿出自己攒的晶核,要宁钊拿去雇佣同行者。

    辛欢因为受过队友的背叛,一向不愿回忆自己的佣兵生涯,现在也把能想起来的经验和生存技巧事无巨细的交代给施文宣,怕他记不住,还提前写了个小册子。

    施文宣感动地收下,辛欢借着酒劲大力拍他的肩膀。

    “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多亏南荼姐开明,不然早把你开除了,办好了事就赶紧回来,饭馆里多缺人手!”

    施文宣沉默地点头,抓过那串变态辣烤鸡翅就往嘴里塞。刚咬了一口,两行泪一下子飙出来,越哭越凶。

    南荼失笑,难怪要吃这么辣的鸡翅,原来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哭一场。哭就哭呗,还要找个理由,平时也没看出来他脸皮这么薄啊。

    大家都笑起来,施文宣还抽抽噎噎地反驳:“我真的是被辣哭的,这个鸡翅特别辣,不该叫变态辣烤鸡翅,应该叫变态魔鬼辣爆裂鸡翅。”

    这个变态魔鬼辣爆裂鸡翅,南荼很有先见之明地只做了两串。

    此时另一串放在盘子里,谁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南荼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风铃响声。

    饭馆后门赫然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高大,样貌周正,穿着一袭青衫,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玉带,玉带上嵌着数枚光华流转的玉石,他对上南荼的视线,此时也有些愣神。

    辛欢低声问南荼:“是客人吗?”

    刚才南荼出去做烧烤,回来的时候忘了把位面之门关上了,她也没想到这个秘境会有人出现。不是还没到开放的时间吗?

    无极长老迈步走近:“此处可是个饭馆?”他在外面看见南来饭馆的招牌了。

    但问题是,这里不该有个饭馆啊?

    无极长老出身凌霄门,抑灵域的确未到开启时间,但无极长老身怀仙门秘宝日月梭,可以破开抑灵域的屏障,提前进入秘境。

    秘宝当然不是白交给无极长老的,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抑灵域除了盛产各种天材地宝外,独特的压制修为环境更是门派弟子们磨砺心性、激发潜能的绝佳助力,帮助这些踏入仙道不久的弟子巩固根基。但也不是

    没有危险,如果是普通的险境,为了达到历练弟子的目的,仙门当然不会插手。

    然而数百年前抑灵域发生过一次惨烈的灾祸。

    千年灵宝即将出世,闹出的动静之大、时间之久将进入历练的弟子们悉数吸引过来,灵宝的伴生灵植不仅引来了秘境大半的灵兽、精怪,还释放出强烈的迷幻效果,在一片混战中,整个秘境中血流成河,仙门弟子死伤惨重,不乏同门相残的惨剧,活着离开秘境的弟子十不余一。

    提起那次历练,长老们仍是一声叹息。

    自那之后,几个大宗门就会在秘境开启前提前派门内长老进入抑灵域,确认秘境关闭的这些年,里头有无发生重大异变。

    无极长老出现在暮云镇,就是向这里的主人拜码头的。暮云镇在抑灵域各处穿梭,是个十分好用的交通工具,哪处有超出仙门控制的危险发生,可以通过这座鬼镇快速前往。

    这不是无极长老第一次进入抑灵域,他对暮云镇已经十分熟悉了,因此立刻发现街道上多了一处新商铺,叫做南来饭馆。

    隐藏在许多布庄、车马行、当铺中间,倒也没有一丝违和感。

    是什么角色,在这里开了一家饭馆?

    无极长老推门而入。

    “此处可是个饭馆?”

    南荼站起身:“我们现在不营业。”

    无极长老悄悄打量着几人,他们身着奇装异服,都是一身短打,看不出修为底细,更像是毫无灵气的普通人。

    这才更让人生疑。

    无极长老不愿离去:“老朽腹中饥饿,可否随意卖予我些食物?”是真饭馆还是假饭馆,只看拿不拿得出食物就知道了。

    如果是什么草木沙石的障眼法,无极长老也能一眼看破。

    南荼并不想招待他,直觉告诉她,这位并不是因为饿肚子才到她的饭馆里来。洪兰芝看出南荼的意思,起身附和道:“老爷子,我们已经打烊了,东西卖的一干二净,没什么能卖给你的。”

    无极长老已经走近了他们的桌子,指着盘子里剩下的那串没人吃的变态魔鬼辣爆裂鸡翅说道:“残羹冷饭也可。”

    这倒不是他们不舍得,而是……

    施文宣说话瓮声瓮气的:“老爷爷,这个你真的不能吃,我是为你好。”

    无极长老警惕起来:“我就要吃。”难道这串食物有什么蹊跷?倒是没有发现施过障眼法的痕迹。

    他趁几人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拿起穿着鸡翅的木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到嘴边一口咬下。

    大家都惊了一下,辛欢斥道:“你这老头好没礼貌,怎么抢人家东西吃?”

    无极长老已经注意不到辛欢在说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修为被压制的缘故,这一刻,无极长老觉得自己的嘴巴火烧火燎,舌尖既酥麻又刺痛,好像他吃的不是食物,而是火油一样。

    一股汹涌的辣意在他口中蔓延开来,无极长老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脸颊变得通红,整个人像是被烈火包围那样大汗淋漓,顿时落下两行清泪。

    这一口鸡翅咬下去,无极长老恍惚间感觉见到了已经驾鹤西去好几百年的老娘。

    是了,还记得他被凌霄门选去做杂役弟子的那天,人人都道他要去做仙人了,只有母子俩知道,仙骨无寒暑,凡胎有春秋,以后再想相见,就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临别之前,他娘杀了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一边流泪一边炖鸡,泪眼朦胧中打翻了大半篓茱萸,全翻进了炖着母鸡的锅里。

    母鸡已经老了,炖了很久,烧尽了家里的柴火,肉才没那么硬,无极长老吃着亲娘夹到碗里的鸡腿和鸡翅时,嘴巴也是这样又麻又痛,眼睛里淌着泪。

    娘亲说:“你不用挂念我,咱们徐山村出了你这个修仙苗子,仙君们承诺,只要我还活着,就免全村三成的赋税,自有人尽心尽力地照看我。”

    娘亲说:“将来你要是修道有成,也别忘了村人。要是没那么顺遂,就先顾着自己。”

    娘亲说:“吃完了鸡……就走吧,别让仙君们久等。”

    修仙要斩断尘缘,从此就不能轻易下山。无极长老天赋不好,同一批杂役弟子进阶的进阶,拜师的拜师,只有他虚长了年岁,头发都斑白了还是个炼气弟子。

    等到六十五岁那年,山下传来消息,他的老娘去了,高寿八十四岁。

    无极长老抓住传话的村人,问他娘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话,这后生才二十几岁,他根本不认识,只能从眉眼间找出几分从前熟悉的村民印象。

    后生说:“仙君的母亲仙逝前说,这些年村中照顾她不少,让他得以安享晚年,让您也不要忘了咱们徐山村,多多照拂。”

    娘亲以前确实也说过类似的话,无极长老追问道:“还有什么吗?”

    那后生摇头道:“没、没了。”

    见无极长老神色凄惶,后生连忙说:“许是没来得及……”

    无机长老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还是炼气期,上山后就没有往徐山村传回过一个好消息,更没照拂徐山村和娘亲一天,娘亲应该也是觉得失望,才除了看顾村人外没给自己留下什么话。

    过了两年,在凡人寿数将尽之前,无极长老以六十七岁高龄突破了炼气期,成功筑基。七十多年后,他又在筑基期的寿元将尽前险之又险的突破到了金丹期,成了凌霄门突破金丹期时年纪最大的外门长老。

    拟定尊号时,凌霄门的掌门说,天地浩渺,四方无极,就定为无极好了。大家都说,这是在说他两次擦着寿元进阶的事。

    那之后,离开徐山村的那个青年成了须发皆白的无极长老。

    也许是应了这个尊号,在有五百岁寿数的金丹期的四百七十九岁,所有人都觉得无极长老突破元婴无望时,他碎丹成婴。

    如今,无极长老已是内门中颇有地位的长老,修为又卡在了元婴后期,已有近百年停滞不前了。

    几个仙市赌坊都开了赌盘,赌这次无极长老能不能再次刷新记录,以九百余岁高龄成功突破化神期?

    南来饭馆中,众人慌张地看着无极长老吃了一口变态魔鬼辣爆裂鸡翅后就两眼一闭人事不知,连气都不喘了。

    施文宣说:“不好了老板,老爷爷被辣死了!我没说谎,鸡翅真的很辣!”

    辛欢要去工具房找铁锹:“不是我们叫他吃,是他自己抢过来吃的。错不在我们,既然没气儿了,干脆把他埋到安金沙漠好了!”

    系统告诉南荼:【他不是死了,是悟道了。】

    南荼赶紧拦住要去挖坑的员工。“他没事,把周围的桌椅挪开空出地方就行。”

    小说里的修士进阶一般动静都很大,南荼又不敢随便去碰无极长老,这样的修士保不成身上就有什么自动反击的法宝,只能让大家赶紧把饭馆里的桌椅搬远一点。

    此时的无极长老见到了他娘。

    他娘仍是他离开时徐山村的模样,年近四十,因为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老上十几岁。

    他娘站在几步远外说:“我的儿,你怎么不过来?”

    无极长老无颜面对亲娘,在他修炼有成后,确实按照娘亲的遗言,庇护徐山村数百年,此间天灾人祸不断,山洪、大旱、战乱、瘟疫,徐山村都在无极长老的庇护下安然度过。

    但就在一百多年前,他闭关冲击化神,就安排弟子替他关照徐山村。

    村中有个年轻人,到外面贩货与人同行,喝了几杯酒,就夸耀起了他们徐山村有仙人庇护,几百年都如世外桃源一般。

    消息传了出去,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徐山村有仙家宝贝,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歹人进村,杀人寻宝,未果后放火烧村,徐山村一夜之间成为焦土,这一切毫无预兆,凌霄门弟子根本来不及阻止悲剧。

    等无极长老出关后,见到的就只有徐山村的废墟。此后再冲击化神,更是屡战屡败了。

    此时见到托付他照拂徐山村的娘,无极长老只觉得羞愧无比,忍不住伏地痛哭。

    有个粗糙温

    暖的手掌覆在他的背上,娘说:“你可是受了委屈?”

    她把已垂垂老矣的无极长老拥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说:“我儿,你累了吧,若是累了,就在娘的怀里歇一会儿吧。”

    无极长老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皂荚香味,此时脑中有如电光划破黑暗,照亮整个天地。

    他的亲娘,他相依为命的娘,怎么会怨他天赋不佳,未能早早突破?怎么会临走前没给他留下一句话?

    他立刻想起那个传话后生说话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语气,当初哀恸之下没察觉的异样纷纷浮现,无极长老顿时明悟:那遗言怕是哪个村老杜撰的,他娘走后,村里减免赋税的好处就没了,大家怕从此没了庇护,才让人给他带这样的话。

    他还记得分别那天娘说过:“将来你要是修道有成,也别忘了村人。要是没那么顺遂,就先顾着自己。”

    彼时无极长老一把年纪还是炼气期的杂役,是整个凌霄门的笑话,娘怎么会只记得嘱咐他照看徐山村?!

    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冲破,无极长老只觉得有一股澎湃的天地之力被导入经脉,如同一股强大的洪流一样横冲直撞,赶紧引着它向体内的元婴而去。

    一阵如同万针攒心的痛苦传来,让无极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咬紧牙关,继续着元婴的蜕变。

    终于,那元婴越来越透明,渐渐消失不见,化作一缕虚无飘渺的神识,与天地灵气融为一体。

    化神期!

    无极长老扭头:娘,我修道有成了,你看到了吗?

    身边的人影越来越淡,含着笑渐渐消散了。

    无极长老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头顶上方围上来的五六个脑袋。

    南荼:“你醒啦?”

    她冷冷道:“把我的饭馆弄成这样,赔钱吧。”

    无极长老环视四周,这一方小饭馆里好像刚刮过一阵龙卷风,到处都是桌椅的残骸,地上到处是水渍和花瓶的碎片,吊灯和天花板分离了一半,摇摇欲坠中滋啦一声灭了。

    无极长老汗颜道:“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咬了一口鸡翅,多次闭关未能冲破的境界就突破了?

    南来饭馆毕竟特殊,否则一个突破化神期的修士闹出的动静早就把这里变成一片废墟了。

    “你就说赔不赔钱吧?”南荼听着系统的报价,嘴上说:“起码五百灵石。”

    抑灵域中不能使用纳戒,无极长老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灵石。他自知理亏,把腰间的明心佩解下来抵押给南荼,等他出了抑灵域,回来的时候自会带着这么多灵石来赎回明心佩。

    “这个够值钱吗?”南荼掂着玉佩问系统。

    系统说:【够。如果他不来赎,我就把玉佩中的能量吸收了,一样给你换钱。】

    那就好。

    南荼说:“一个月内,你要是还不回来,玉佩我就自行处理了。”

    无极长老承诺一定快去快回。

    ————

    等他走了,南荼才和系统齐声道:“这么快就赚了一大笔灵石!”

    进阶的动静虽然大,能大过有能力连通位面的系统吗?饭馆看起来千疮百孔,其实只是桌椅、花草、盆景这些东西在南荼的“放任”下坏掉了。买一批来替换,剩下的再让系统修修补补,用不着两天就能重新营业。

    贸然在别人的地盘进阶是很冒犯的,南荼只要无极长老五百枚灵石,根本就是大发慈悲了!

    ————

    第二天,因为饭馆找不到一张完好无损的桌椅,需要停业几天。所有员工都放了假,来给宁钊和施文宣送行。

    南荼不知道是采买饭馆的新桌椅,还是不想面对这种离别的时刻,没有出现在第三营地。施文宣和宁钊等了很久也没见她露面。

    等这一行人上了车,施文宣才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个盒子。

    “钊哥,这是老板昨天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她说从她这离开的员工,她都会送一份礼物。”

    礼物?南荼从来没提过这事。

    宁钊一边打开盒子一边纠正施文宣:“你该叫我叔,再叫错我就揍你……”

    他的话停住了。

    盒子里是一支针剂和一套注射器,针剂上写着“再生因子生物修复液”,下面的小字是【恒闻医药】。

    施文宣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欢呼道:“钊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的腿,你的腿!”

    第79章 草戒指(纯感情章节不喜可跳) “给我……

    南荼一早起来就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一阵一阵的发冷, 明明穿上了厚实的衣服也暖和不起来,可是量了□□温也没有发烧。

    她把自己裹成个球,勉强来到了饭馆里,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宁钊他们已经出发了。

    正准备去医院看看, 南荼看到饭馆里的日程表, 发现明天是去魔法位面施法者集市的日子。

    今天肯定来不及准备食材,明天也没法摆摊, 正好去黑斗篷旅馆和西维尔说一声,省得他明天苦等自己也等不到。

    她脚步虚浮地穿过旅馆走廊,敲响了西维尔的房门。

    “南荼, 你来了……你怎么了?”声音却是从背后传来的。

    南荼回头,有气无力道:“西维尔, 我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明天不去集市了。”

    西维尔扶住南荼的肩膀,感受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 怒气上涌:“你被哪个死灵法师诅咒了?”这气息很薄弱, 说是诅咒, 其实也很勉强。

    南荼不明白:“没有, 我没有见过什么死灵法师。”

    西维尔立刻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种程度的邪恶力量侵蚀,不需要找圣堂的牧师施术, 只要在光明气息浓郁的地方待上一会儿, 自然就能恢复。

    南荼已经冷得有点发抖了, 她抓紧了西维尔的胳膊,感受着熟悉的跨越空间带来的失重感一瞬而过。

    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入目的一切都金灿灿的, 慷慨得可以说是从天空中泼洒出的大片阳光照在身上,终于有了温度。

    南荼觉得身上的阴冷像是烈日下的白雪那样消弭了许多。“好暖和,我舒服多了。”

    西维尔的眼神一直紧紧落在她身上,见状轻松了许多。

    没那么冷之后,南荼开始关注周围的景色,实在是难以忽略这样震撼的美景。

    她的脚边草木繁茂,藤竹丛生,细茎嫩叶随风摇曳。大丛的酢浆草舒展着叶片,无数半人高的苁蓉从地面一直向上开满了粉紫和嫩黄的花朵,大片芳香馥郁的紫罗兰引来了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蹁跹在百花丛中。

    有水汽从远处飘来,南荼追着水汽来的方向走出几步,看见了一处处相连的温泉,有宽阔的深谭,南荼向下望去,倾倒在谭底的白色大理石圆柱清晰可见,也有一个个串联在一起的泉眼,水面上蒸腾着丝丝缕缕的白雾,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硫磺气味。

    “这是哪儿?”南荼蹲下身,小心地把手探进温泉里,感受着温热的泉水从手心流过。

    西维尔:“这是诸神最辉煌的时期,这片大陆上光明圣殿的遗址。”

    这片谷底曾经有着大陆上最恢弘的神殿,雄踞着从山侧的台地一直到山谷尽头的平岩之上,连现在这片温泉也在神殿范围内,被称为圣泉,人们将进入圣泉浸泡身体视为无上的荣耀,认为他们会在神的恩赐下百病全消。

    不过在千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以神为名的战争,战火摧毁了圣殿的绝大部分建筑,也斩断了通往外界的道路。

    从此夹竹桃慢慢覆盖了人造的多角石料小径,铁线厥和藤丛编织出来的浓荫遮住了碎裂的理石雕像。

    只有温泉、群山、阳光仍永恒的停伫在此处。

    西维尔无聊的时候,会利用自己的天赋到处进行空间跳跃,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遗迹。

    西维尔指着温泉说:“能消除百病是夸张的说法,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泉水里有着浓郁的光明元素,确实有好处。”

    南荼从善如流,找了一处泉水边缘的石板

    还没碎裂,看着很是光洁的地方坐下,把脚放进泉水里,一直浸泡到小腿处。

    进入温泉的那一瞬间,周身残余的冷意立刻退散,水波荡漾,流水冲刷过皮肤如同被丝绸轻拂一样舒适。

    身上热了起来,南荼脱掉穿着的厚外套,铺到身后,整个人仰躺在草地间,视线越过近处的树丛林地,看向远山。

    她看到了这温泉的发源处,泉水从深谷的四面八方奔涌出来,从近乎垂直的绝壁上倾泻下来,形成了巨大迅疾的瀑布,水雾悬在空中,像一层幔帐笼罩着瀑布似的。

    流淌着温泉瀑布的崖壁被含硫的泉水染成了鲜亮的黄色,附近如削危崖的断层中,有红色的砂岩、白色的石灰岩和黑色的玄武岩,一块山峰的赭色绝顶,在碧蓝的天空下被阳光辉映成一片玫瑰色彩。

    好美啊。

    她全身都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身边静悄悄的。扭头看西维尔在两步外侧身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坐起来,从草地上捡了根树枝,在同样坐在草地上的西维尔的腰侧戳了下。

    “西维尔,你在做什么?”

    西维尔刚从温泉里引了一捧水,那水在他的空间能力下被塑成各种形状,一会儿是闪闪发光的透明玫瑰花枝,一会儿是每个棱面都闪着光芒的巨大宝石。

    他把宝石一分为二,捏成了穿着斗篷的南荼和自己,两个人都戴着一模一样的兜帽,像两朵小蘑菇似的,亲密地靠在一起。

    感受到腰侧被戳了一下,西维尔慌张伸手,两个小人哗地一声散开,落在地上洇开了两滩水渍,又渐渐汇到了一起。

    南荼探头探脑:“我就戳了你一下,你怎么吓成这样,在干什么坏事?”

    西维尔老实的像个鹌鹑:“没什么。”

    南荼左看右看没什么异常,这才好心地放过了西维尔,与他讲起饭馆新联通了一个位面,无极长老到她饭馆里突然突破,损坏了桌椅,要赔她一大笔钱的事。

    说到这儿,南荼突然想到,饭馆在修真位面所在的暮云镇是个鬼镇,她这个肉体凡胎在里面停留了不短时间,还做了烧烤,是不是就是导致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

    南荼对西维尔说了这件事,西维尔虽然没去过修真界,但阴气和魔法位面的黑暗能量也有相似之处,否则他也不会误认为南荼受到了亡灵法师的诅咒,带她来圣殿遗迹这里了。

    两个人推测一番,大概能确认南荼身体不适是受了鬼镇的阴气侵蚀。因为程度较轻,只是全身发冷无力,症状和感冒差不多,现在泡了温泉,已经全好了。

    等回去以后,不再踏入鬼镇就好了,反正那里一个生灵都没有,同样的景色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西维尔也说起他这几天的经历。

    “我又见到了我们那次在季节庆典上遇到的占卜者,她现在在普斯安城中心大街那里。”

    “我走进帐篷,她一见到我就说:‘你正为一件事忧愁。’我说,‘是这样吗?’

    她说,‘你做一切都游刃有余,却在这件事上十分无措,不知道怎么推动它走向圆满。’

    我说,‘也许你说的对。’

    那个占卜者摆弄着她那些用海豹的肩胛骨片:‘让我看看你希望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指引,财富的获取、爱人的心意、人生的机遇、病痛的困扰?’”

    南荼忍不住嘟囔道:“那天我们都看到了,她根本没有什么预知的力量,只是精通心理学而已。”

    西维尔笑了笑:“那你要不要继续听?”

    南荼:“要,你最后揭穿她了吗?”

    于是西维尔继续讲述。

    “她一边说一边低着头解读骨片上的启示,全程都没有看向我,其实是在通过桌子下的一个镜子观察我的神情。等抬起头时,她就笃定道:‘爱人的心意’。

    我装作很惊讶,告诉她:‘正是如此。’

    这个占卜者说了很多惯常的高深套话,就像我们那天在庆典上听到那些一样。然后停下来看着我,充满暗示性的抚摸着手上的宝石戒指。

    然后我给了她一个金币。”

    南荼一下子坐起来。“你给她一个金币,你都知道她是骗子了!”

    西维尔垂着眼,睫毛上挂着温泉水气凝结成的微小水珠,阳光照临在他的头上,闪耀着他兜帽外的银色发丝,让他看起来像一捧正在融化的冰雪。

    “我知道……我只是太想听到他说的下一句话了。你知道么,她说:‘还需要一些时间,但你们会相爱。’”

    这么久以来,西维尔不知道南荼什么时候会出现,只要感受到南荼出现在黑斗篷旅馆时,不管西维尔此时在大陆上的哪一个地方,他都会立即回去,免得南荼找不到他。

    当南荼离开的时候,他又难以抑制地担忧她会不会就此彻底消失。因为南荼不属于这个世界,她随时可以丢下这里的一切,再也不出现。

    一切总是充满着不确定。

    他太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了,哪怕这样的一句话是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来的。

    西维尔说完占卜者的预言后,用一种小心翼翼又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南荼。所以他真正想听到的那个人,愿意给他一个答案吗?

    南荼却伸出手去:“给我一个金币。”

    西维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拿出一个金币放在她手心,问她:“还要更多吗?”

    南荼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一个占卜者,我预知到有一件令人忧愁的事困扰着你……”

    她赤脚踩在草地上,扯着西维尔的领口迫使他低下头来,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现在没有了。”

    短暂的震惊后,西维尔的眼底里翻涌出巨大的喜悦,看着笑得狡黠的南荼,忍不住做了一直想做的事,俯身笨拙地紧紧贴上南荼的唇瓣。

    “笨死了。”南荼嘟囔着按住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

    两个人一直在这处遗迹待到黄昏降临,夕阳在金红色的霞光中滚动,轻淡的蓝色暮霭环绕在更远的地方。

    南荼说:“你找的那个占卜者是骗人的,我说的才是真的。”

    她把金币抛到空中再接住,“只收你一个金币,你真是捡到大便宜了!”

    南荼盯着金币运动的轨迹,西维尔的视线则追逐着南荼不放,闻言笑道:“所以伟大的占卜者大人,还有什么启示降下吗?”

    启示?她好像真的有一个。

    南荼摆弄着随手扯下的的草叶,将它绕成了一枚草戒指,西维尔乖乖伸手,让南荼套在他的指节上。怎么说呢,手太好看,显得草戒指都贵气起来了。

    “我们不能继续谈异位面恋,这样会出现情感危机,就像你之前患得患失那样。所以,你要不要到我的饭馆做事?”

    西维尔毫不犹豫:“好。”

    “我能做什么呢?”他含着期待问道。

    南荼想了想:“……做老板娘?”

    第80章 黑芝麻汤圆 没有味道。

    在系统和西维尔的帮助下, 饭馆很快恢复到了被破坏之前的模样,南荼还顺便在与位面之门联通的后门区域改造了一下,不会再出现位面客人与其他客人撞上的情况了。

    等员工回来上班, 饭馆重新营业后, 南荼发现了一个问题。

    西维尔和其他人……语言不通。

    有系统的帮助, 南荼懂他的语言, 其他人可不行,西维尔也不会这里的语言, 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不过西维尔丝毫不觉得失落,反而饶有兴趣的表明他要从语言开始,更多的了解南荼成长的环境。

    南荼安排他在收银台里面坐着。

    当然不是让西维尔收银, 只是让他旁观,既然要从头学起, 就得处在合适的语言环境,收银台那里热闹。

    真的有客人结账的时候,饭馆的几个员工会轮流过来。

    “今天到收银台结账的客人怎么那么多,平时都是喊我们过去的。”丁露奇怪道。

    侯雅琴朝着西维尔的方向使了一个眼神:“你说呢?那么大一个帅哥坐在那。”

    既然是在饭馆里待着, 当然不能戴着斗篷留着长发, 这样的奇装异服实在太引人注目。南荼在网上找了许多明星的照片, 让西维尔给自己挑了个短发的造型, 颜色倒不是必须改变。

    染发又不是什么奇怪的。

    银色的短发会显得人的气质格外凌厉,西维尔的五官又精致的过分, 敛眉低目坐在那里, 就算发呆时也自带一股不可接近的气场。

    也挡不住饭馆的客人们一波一波地往前挤。

    来饭馆的第一天, 西维尔学会了字正腔圆的“是的”两个字。

    原因是他今天接收到的对话,全是问句。在其他服务生的示范下,西维尔检测到疑问的语气, 就会自动输出“是的”。

    “帅哥,你是外国人还是混血?”

    “你是饭馆的新员工吗?你帅得简直像明星,不、明星都没有你好看!”

    “你不会是老板的男朋友吧?”

    西维尔一一回复:“是的。”反正问他什么都只会说这两个字。

    南荼不知道他干了什么,直到饭馆的熟客俞青在她经过的时候突然拉住她,竖着大拇指赞叹道:“老板,你吃的可真好啊!”

    南荼一头雾水,下意识说:“你也……吃好喝好?”

    俞青带着遗憾摇头:“我家那个已经是个老菜帮子了!”

    南荼:?

    等南荼亲眼看到西维尔对着大家已读乱回,赶紧把他从收银台那里弄走。

    在他能听懂日常对话前,只让西维尔在位面客人所在的区域活动,反正大家会看在南荼的面子上包容他的。

    ————

    没过几天,系统就通知南荼,修真位面的秘境已经开放,现在有无数仙门弟子进入秘境历练,随时可能出现在南来饭馆门外。

    于是南荼把通往修真位面的位面之门打开,一是准备接待路过的客人,二是要等无极长老送灵石赎回他的玉佩,说不定他就是跟着这些仙门弟子一起进秘境的。

    这天傍晚,后门的风铃无风自动,一个身穿紫衣的年轻姑娘推门而入。

    她相貌清丽,眉心一点红痣平添了几分艳丽,乍一看有些突兀,细看却有种妖异的美感。如瀑的长发用几根发簪简单的挽起,腰间别着一把折扇。

    紫衣姑娘一进门就四处打量,对于入目所见完全陌生的事物,神色中只有满满的好奇,倒不像其他初次光临的位面客人那样一脸警惕。

    薛以莲见状,觉得这个客人自己就能招待,就没有惊动南荼。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后,紫衣姑娘点了一碗黑芝麻汤圆。

    元宵节刚过,南荼做了不少汤圆,当做元宵节客人光顾的赠品,汤圆个头都不大,毕竟是赠品,太大了腻人不说,客人也吃不下别的东西。

    没想到客人们吃了很惊喜,本以为黑芝麻汤圆再普普通通不过的一个口味了,怎么也做不出花来,结果咬开带着丝韧劲儿的软糯外皮,融化的黑芝麻馅料顿时流淌出来,没有意料之中齁人的甜腻,只有满口的芝麻浓香。

    既然自己做汤圆,当然是从馅料就自制了,不然和外头买的也没什么区别。

    南荼把黑芝麻炒香,越炒越润,感觉攥一把都能捏出油来似的,又加入适量打碎的花生粉,同样也是炒过的。处理食材有许多共同之处,要出香味儿就得炒,用高温催发出食材的浓香是厨师的共识,像是辣椒、花椒这些香料也是一样。

    和馅的时候除了猪油,还加进去少许黄油,吃汤圆的时候带着淡淡奶香,不张扬,只在舌尖一转而过。

    这样的馅料配上水润滑溜的糯米皮,一碗里装上五颗,吃到最后都不腻。

    元宵节过后,有不少人说还想吃南荼做的黑芝麻汤圆,所以这些天也陆陆续续做了一些。

    汤圆上了菜单以后一碗当然就不只五个了,珍珠一样粉圆的在汤水里上下起伏,很快就沉到底,挤挤挨挨地你贴着我我贴着你。

    紫衣姑娘饶有兴趣的盯着汤圆看了一会儿,奇怪地一口也没吃。

    薛以莲不住地回看,怕她觉得哪里不满意,好随时上前处理。结果紫衣姑娘只是静坐了会儿,就要求见这里的老板。

    薛以莲心道:倒是尝一口呀!这汤圆是真的好吃。吃过了要是还觉得不合口味,那她也认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无奈,还是要把南荼找来。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紫衣姑娘看着南荼,好像比看碗里的汤圆更有兴趣了。

    “贵客怎么称呼?”南荼用干净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珠,放到一边。

    “女子的名字可不能随意叫外人知道,叫我赵姑娘就行。”她突然羞怯地侧了侧身,把折扇打开半遮在脸上。

    这个赵姑娘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违和感,言语中不像修真界人士,倒像个古代的闺阁小姐,可是甩着折扇的动作却十分潇洒,一切都像她清丽面容上的那颗红痣一样矛盾。

    南荼把这些情绪压在心里,面上自然道:“赵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赵姑娘收起了扇面,笑道:“当然是来看看我这镇子里的新客人了。新商铺开起来,我这个暮云镇的主人当然要到场。”

    暮云镇竟然是有主的!

    要不是这会儿没时间,南荼非要和悄悄坑了自己的系统算个账。

    南荼:“原来赵姑娘是暮云镇的主人,来此之前我没能发觉,冒昧打扰了。赵姑娘今天光临,点了什么东西?我请客。”

    “一碗汤圆可打发不了我。”赵姑娘莞尔一笑,“我这镇子上热热闹闹,多你一家饭馆也不多,也不用付什么租子,只需要赔我一个丈夫就行。

    “什么东西?”南荼这回是真愣了。

    “丈夫啊。”赵姑娘一脸理所当然,“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不能没有丈夫。”

    她的视线开始在南来饭馆的员工们中寻找,也是巧,从前南来饭馆只有两个男员工,宁钊和施文宣,这会儿都不在,免去了被南荼抵给赵姑娘做丈夫的风险。

    这饭馆这么多人,竟然都是女人,还有几个傀儡偶人。赵姑娘大为失望,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西维尔。

    “啊呀!”她好像被吓了一跳,摇头道,“蓝眼睛的外邦人我不要。”

    南荼:“这个我实在无能为力。”这个赵姑娘行事怎么没头没脑的。

    “那好吧。”赵姑娘好像又正常了,她抬头看着装饰在墙上的赤红鳞片,指着说道:“这是什么灵兽的鳞片?好奇怪。我从未见过。”

    饭馆里的许多东西都在无极长老突破的时候损坏了,各处该放装饰品的地方空空荡荡,还没来得及买。南荼翻出之前捡到的红龙奥古斯汀的鳞片,看颜色也喜庆,正适合最近过年的氛围,就摆到了架子上。

    南荼立刻说:“这是一种域外灵兽的鳞片,这种灵兽身长数十丈,背生双翼,周身覆盖着犹如烈焰般的赤红鳞片,口中能喷吐极高温的火焰,极为强大。赵姑娘喜欢,这鳞片就送予你了。”

    说完,就让人把那红龙鳞片拿下来交给赵姑娘。

    这东西对南荼没什么用,纯粹是个摆件,再说她还有好多片呢。就算只有一片,大不了以后奥古斯汀挨揍的时候她再去捡,也是一样的。

    赵姑娘听了南荼关于这强大域外灵兽的描述,果然更喜欢了。她抚摸着光滑的鳞片,爱不释手,要将它祭炼成一件法器。

    她不知把鳞片收到哪里去了,款款行了个礼,拔下头上一支白玉簪子,放在南荼面前。

    “戴上这支簪子,姑娘就不怕被暮云镇上的阴气侵蚀了,可以在镇上自由行走。”

    “多谢。”南荼也承她的情,收下了玉簪。

    赵姑娘从后门离开了。

    南荼对系统说:“你把饭馆放在人家地盘里了。换了个人,不知道有现在多麻烦。”

    系统说:【……可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赵姑娘虽然处处透着古怪,但人还挺和气的,南荼就没和系统计较。确实如它所说,在修真位面,想让这些已经辟谷

    的修士进入饭馆吃饭,非得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全才行。

    另一边,薛以莲收走了赵姑娘那碗没动过的汤圆。

    她端回厨房准备倒掉,刚走进去,就看见刚忙完的辛欢喊着好饿。在厨房里大家都有自己的分工,一直都是谁得空得就吃一口,凑不到一起去。辛欢的灶头今天生意火热,到现在才闲下来。

    洪兰芝说:“有米饭,等我给你炒个饭。”

    “汤圆!这是客人退回来的吗?”辛欢看见了薛以莲,兴冲冲道。

    薛以莲:“不是退的,是客人没动过的,我准备倒了。”

    辛欢说:“倒了多浪费,正好我饿了,我不嫌弃。洪姨,不用给我炒饭了。”

    她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刚一咬破汤圆她就愣住了。

    没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