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但季胤最想不通的是, 苏娇是怎么就那么精准的,只叫他拉肚子的。
油门一踩车子前开,他瞟了一眼副驾驶的建叔。
建叔侧首看后座上的苏娇:“苏小姐, 你今天烤的叉烧我带回家后老爷也吃了几口, 但奇怪, 我好好的,他却拉肚子了。”
又说:“问题应该在调料吧,我本来想把剩下的肉送去检测的, 但胤爷说小事一桩, 就不检测了,不过我实在好奇原因, 想听你讲一讲。”
这意思是季胤本不屑吃叉烧, 是建叔私自给他吃的, 现在要答案的也不是他,是建叔呗。
在建叔问完后, 季胤怕苏娇耍赖不答, 又不着痕迹抛了个钩子, 说:“忠爷那边,阮天浩被毒贩子绑架了,他封锁了各个路口和航道,集结了所有警察,在抓人。”
这个苏娇当然知道,但季胤紧接着说:“但在咱们香江, 只要绑架不致受害者死亡, 以及, 贩卖毒品的最高刑期都是终身监禁,而且可以减刑。”
建叔虽然快六十了, 瞧着身体也甚很好的样子,却是季胤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当然是因为他得,堪用,他笑着说:“我恍惚听谁说过,小时候的钟sir在利叔的地盘上待过,当时肯定没少受利鬼那帮人的虐待,爷您说,他会不会冲动杀人?”
季胤温温一笑:“毒贩也是人,钟sir作为警察,只能抓,可不能随意开枪杀人,因为在被捕之前,哪怕毒贩也只是嫌疑人而非罪人,警察无权直接接射杀他们。”
法律规定,警察可以开枪,但不能随意杀人。
如果在抓捕行动中开枪致人死亡,是需要去O记坐冷板,以及被专门审查的。
也是因此,除非当街抢劫,绑架一类的案子,警方在执法的时候,尤其重案组的人,会特别谨慎。
一旦有嫌疑人需要被当场射杀,也是需要上级命令的。
相比之下,古惑仔们可就很自由了,想开枪就开枪,用季凯的话说:洒洒水啦。
建叔是个好捧哏,说:“爷,咱们帮钟sir杀个人不算难吧?”
本来利鬼盘踞东九龙,想绑的是季凯,当然,绑了也没事,忠爷不可能为了季胤的儿子而全火力输出。
但现在他自己的大孙子被绑,他就把毒贩子们给包围了。
可这样一来,季胤哪怕派了人手驰援,但其实也只是过去打酱,看热闹而已。
那么,他的人要是碰上逃跑的毒贩子了呢。
是为了给钟天明出恶气而直接一枪毙掉,还是就那么看着,甚至说抬起枪口放人,把毒贩子放走,可全在季胤的一念间。
当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话题最终还是要绕回来的。
建叔回头看苏娇:“大小姐,今天晚上大概会很乱,咱们爷帮钟sir个小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那叉烧里面应该是加什么东西,能不能跟我讲讲,加的什么?”
他俩一唱一合,意思显然不过,如果苏娇不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就不帮钟天明。
……
话说,对于钟sir其人和他在做的事,如果不是因为梦到过将来的回归,以及以后九龙的治安环境,苏娇也会像季胤,忠爷这些人一样,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她自幼在九龙长大,跟他们一样,觉得世道就该是恶的,毒贩和社团就该是横行霸道的,阿sir们天生就该是捡尸小分队,负责帮社团打扫战场的。
也觉得警察所谓的保护市民,维护治安的口号纯粹就是放屁。
但因为梦到过,所以她知道虽然现在看起来很难,但将来的香江警察会受市民的尊重和爱戴。
甚至于,梦里的她和钟天明虽然素昧蒙面,可她也会支持他的工作。
因为以后渐渐的,当街砍杀和枪战确实会减少,社团的人说起钟天明那个恶狼警长的时候会怕。
普通人被欺负,报了警,警方也会受理,为市民讨回公道。
但那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钟天明本身。
他将来会是九龙的总警司,并在回归后,升任香江警界的一级警司。
那也意味着即使苏娇不向季胤底头,那些绑架过他的毒贩子钟天明也可以搞定。
那么,在面对季胤的无礼和淫威时,苏娇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一笑,先说:“从古至今,在食物里做手脚致人死的案例可不少喔。”
建叔说:“但是大小姐,雁过留声,蛛过留迹,凡人做事,总要留下蛛丝蚂迹的。”
意思是如果她真的拿食物害季胤,就必定会留下证据呗。
苏娇再笑,说:“建叔您错了,食物害人,出问题的肯定都是蠢货,也不懂做厨,因为咱们华人讲食药同源,既是药材又是调料的草药,就我所知的,不下一百种。”
且不说季胤怎么想,建叔首先就是一窒。
是的,中华美食中,草药可以是药材,也可以是食材。
食药同源,而如果一个厨子懂得草药的用法,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古往今来,懂厨的中医不多,懂医的厨子也不多,药和膳也很难被人有效相结合。
要不然的话,就建叔这个中医来看,用药膳害人,确实再妙不过。
他一下就不吭气了。
季胤一想,气的牙齿咯咯响:“好一个食药同源,你这意思怕不是,就算我把叉烧送检,检出毒素来,你也可以用中草药的名义为自己开脱?”
苏娇就坐在驾驶座的后面,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不是别人都没事,就你一个人出了问题吗,像你这种情况,即使你去起诉我,法庭都不可能受理吧?”
但她立刻又说:“前天我去保养头发,金花姐拔了我几根头发,当时她说是不小心的,我也就没计较什么,但是季先生,如果我问你,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车已经到东九龙,阮家了。
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寨中,先是一整排十四层楼的高层,上面竖着霓虹灯牌,正是东方巴士四个大字。
转过弯子,紧挨城寨东边的边界,是阮家人所住的院子。
季胤一脚刹停了车,身后刷刷几声响,是跟着他的,马仔们的车队。
一停车就下车,他一把拉开了后车门:“所以你是因为几根头发才跟我闹脾气的?”
话说,关于到酒楼要叉烧这件事,一开始确实是建叔提议的。
季胤也喜欢吃苏娇烧的菜,恰好今天中午要请客,于是就点头了。
至于指使金花姐拔苏娇的头发,在季胤看来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而且他总觉得苏娇只是小孩子,在耍小孩脾气,只要有那份DNA结果,届时他找一辆车把苏旺给撞飞,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苏娇这个女儿,就是他自己的了。
他甚至都想好替她改姓,再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了。
现在虽然依旧觉得她是在闹脾气,可季胤心里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如果自己来硬的,一脚油门撞死苏旺,这个女孩怕是也会不着痕迹的干掉自己。
果然,见车门开,娇娇提食篮下车,一脸郑重:“季老板,我并不喜欢开玩笑,而且对于我阿爸,比你想象的更加爱,所以如果哪天他出了事,你最好自求多福。”
她身量并不高,细胳膊细腕,穿着无袖T恤并洒腿裤,不过一个普通的九龙女孩。
但季胤才在她身上小动了一点点的手脚,她的还击他差点招架不住。
他不止惊讶,简直震惊,反问:“你娘真是乔红革?”
苏娇先欣赏忠爷家的院子,并顺口说:“当然不是,她叫乔淑贞。”
季胤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不管乔淑贞还是乔红革,都是很善良,也很温柔的女人,可教育不出你这种心狠手辣,凡事一丁点亏都不肯吃的女孩子。”
其实是这样。要苏娇真像阿娘教育的方式来活,下场只有一个,跟她一样得乳腺癌并早死。
所以在做了那个梦之后苏娇就决定了,任是气死任何人,她也绝不内耗自己。
今天只是个小小的警告。
但季胤要真敢碰苏旺,她就能于不经意间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俩人正说话间,从阮家内院跑出一行人来。
为首的当然是阮智信,知道季胤来,出来迎接的。
但乍见苏娇也在,还提着食篮,他跟季胤随意握了一下手,就来找她了:“阿娇!”
又说:“你带吃的来了吧,谢天谢地,老爷子一天一夜,滴米未进了。”
紧接着又问:“你带的什么点心,好不好消化?”
苏娇以为忠爷在家至少是吃了些饭或者点心的,所以才只带了汤来,但如果他一天一夜全然没有吃东西,光喝汤当然也不行,所以她问:“厨房在哪?”
阮智信陡然止步,指左手边:“就在那儿。”
田素玉就站在厨房门口,一看到苏娇也跑来了:“苏小姐送汤来啦,谢谢谢谢!”
就在撕逼分家产的那天晚上,他们俩口子都恨不能忠爷原地去世,但现在他们却是整个东九龙最怕忠爷死的人,毕竟他要一死,阮天浩怕就回不来了。
但老爷子要再不吃饭,就算没病都要饿死了,田素玉又怎能不着急?
苏娇直接提着食篮进了厨房,见一个阿嬷接过汤桶就要往碗里倒,制止了对方,并问:“阿嬷,有没有熬好的白粥?”
忠爷一天的操心耗血,油腻的东西吃进去也不消化,白粥就是最好的,厨房当然有备的,阿嬷揭开砂锅说:“一顿顿都是现熬的,可忠爷就是不肯吃,真是愁人。”
苏娇打开冰箱上下检视了一番,拿出一只皮蛋来,再挑了只砂煲放到火上,开小火,拿出自己带来的花生油,只在砂煲里倒了一滴,又端起砂煲来将油自然流匀,盖上整个砂煲的底儿,见火候差不多,把切好的皮蛋丢了进去。
阿嬷明白了,她是要做皮蛋瘦肉粥。
微油微火,皮蛋被煎炒到微微出油,她舀了白粥进去,再把自己带来的鲜肉和嫩姜都洗净改了刀,等到粥锅开滚,再将两样东西加进去。
这阿嬷还挺有眼色,立刻递了切好的葱花过来。
苏娇略洒了几点葱花,再把她从酒楼带来的腐乳饼摆到盘子里,端着出门了。
田素玉伸了一下手,似乎想抢托盘,但阮智信瞪了她一眼,示意苏娇自己端,进了内院绕过天井,到了正房门外,并笑着说:“阿爸,阿娇给你送吃的来了。”
忠爷坐在八仙桌旁,季胤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边。
相比于季大佬年轻力壮面色红润,忠爷头发都快掉光了,前段时间还胖一点,但自打阮天浩被绑,老爷子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瘦骨形销的。
他当然没心情吃饭,只不过抬眼看到苏娇,就点了点头。
阮智信就跟哄孩子似的,盛了一勺粥说:“阿娇亲手熬的,闻着就香,吃点吧。”
忠爷挥手示意他退下,自接过勺子舀了一口尝了,对苏娇说:“辛苦你。”
看着季胤,他又说:“都怪我,要早知利鬼大摇大摆出入东九龙,肯定要通知你。”
再看阮智信:“你个蠢货,早知利鬼的行程却不讲,惹出大事了吧。”
阮智信之所以不讲,是要给钟天明添堵,那知道搬起石头就砸了自己的脚呢?
季胤帮他说话了:“阮总最近忙的厉害,估计没顾得上吧。”
再说:“忠爷放心,我的人手早就安排好了,通往西九龙的各个路口全是死的。”
阮智信一听乐了,抱拳:“多谢胤爷仗义相救。”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季胤笑看忠爷:“沙田赛马场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初就能开业,旁边那幢项目办公楼你们也没什么用处,拆了可惜,转手给我吧。”
项目办公楼是一种比较暖昧的产业,在建筑工程的主体完工后一般会被拆除。
但忠爷多滑头的人,他的建筑公司承建的赛马场,当时就把项目办公楼悄悄登记到了阮智信的名下,过后再交一笔罚款,那楼就成阮智信的产业了。
他知道季胤是看上那幢楼了想拿去开夜总会。
但他心里当然不愿意,因为马场在他的地盘,而且关于赌的一切都是东方巴士在运作,那栋办公楼,他准备让阮智信做成星级酒店,跟马场捆绑起来赚大钱。
而要季胤拿走,开夜总会和典当行,钱可就被季胤赚走了。
当然,他有智慧,要斟酌话该怎么办,才能先哄着季胤先帮忙,把阮天浩救出来,然后再谈办公楼的事。
总之是要哄着季胤办事,但不能吐口把楼给他。
可他才在琢磨言辞呢,如今一无所有,穷疯了的阮智信脱口而出:“那可不行。”
又说:“胤爷,咱们可以谈钱,但那栋楼我们可不能给你。”
这几天他卖了大把东方巴士的原始股,现金有的是,但好地段的房子不能让。
而既儿子已经这样说了,忠爷虽然气他蠢,但也不好反过来说,因为楼他真的不能让,又正好今天苏娇烧的粥格外好喝,他岔开了话题:“阿娇这碗粥烧的好。”
又说:“不过一碗皮蛋粥,我也经常吃,但这碗粥的口感有种格外的绵密。”
季胤被苏娇害的拉了一下午的肚子,此时也正饥肠辘辘的,闻着那碗粥的味道就不错。
再看忠爷心事那么重的人,转眼间一碗粥都要见底了,心里愈发的冒火了。
他女儿做的美食似乎人人吃的,可就偏偏吃不到。
她摆了总共三块腐乳饼,忠爷吃掉了一块,还有两块。
季胤也饿的厉害,正准备拿一块来就着茶吃,阮智信却手指,对下人说:“把这个收起来,爷明天再吃。”
他不但蠢吧,还一点眼色都没有。
季胤瞥了苏娇一眼,就见她坐在对面的竹椅上,也正在看他,神色似笑非笑。
空拈了拈手指,季胤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终于吃完了粥,忠爷亮底牌了:“智信父子如今也就剩那栋楼了,季老板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生路,别的方面,不论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能答应。”
现在他们所住的房产钟天明虎视耽耽,想要拿走。
阮智信名下虽然还有别的房产,可价值最高的就是赛马场旁的那一栋。
忠爷是真不能给任何人,否则阮家二房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也就在这时季胤的大哥大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摁掉,并说:“东西九龙本为一体,想当年英军多少回想要驻扎进来,插手内务,是咱们联合打出去的,小事上咱们可以争锋夺利,但大事上当然要团结,报酬不过玩笑,这个忙我免费帮。”
阮智信愣了一下,乐了,也笑了:“当真?”
再竖大拇指:“胤爷果然敞亮。”
如今的九龙,社团之间就是死敌,因为没有法律约束,大家一个都恨不得一个死的,彼此之间要帮忙,当然也是一单生意归一单,都要谈报酬才肯开工的。
有人给季胤打电话,意味着他的人应该是发现,或者堵到毒贩子了。
而按理他应该谈价格,就算拿不到楼,也该要钱吧,结果他都不要,要免费帮忙?
阮智信以为果真如此,乐的眉开眼笑,但忠爷当然懂得,免费的其实才是最贵的。
而且季胤把话说那么漂亮,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帮忙,想直接退出的原因。
还有就是,他站了起来,苏娇也一同站了起来。
忠爷后知后觉,问说:“阿娇竟然是和季老板一起来的?”
见苏娇点头,立刻又说:“外面很乱,季老板也还忙,要不阿娇今晚住下吧。”
虽然苏娇讨厌季胤,但相比东九龙的人,她当然更信任季胤。
住在阮家,她还怕阮智信夫妻要绑她做人质,用来要挟钟天明呢。
摆手示意不必,她又说:“忠爷,我瞧你气色还好,刚才吃饭也吃得挺香,明天开始还是正常饮食吧,别因为不吃饭,就把身体给耽搁了。”
忠爷这几天是真没有胃口,之所以愿意吃苏娇送来的米汤,也不是因为它好吃,而是怕自己一旦就此嗝了,钟天明会毫不留情的置阮智信一家于死地。
但刚才苏娇烧的那碗粥,不过普普通通一碗皮蛋粥,可他就是觉得香甜无比。
所以于不知不觉间,他把一大砂窝的粥给喝的干干净净。
邀请她留下来住,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他意犹未尽,还想喝她烧的皮蛋粥。
但他也很迷惑,苏娇怎么就会跟季胤一起来呢?
来不及他多问多说,季胤出门,苏娇当然也跟着一起出门了。
目送他们离开,阮智信看老爹:“阿爸,胤爷话说得那么好听,应该会办事吧。”
忠爷紧握拐仗,却说:“他不中用了,还是指望曾警司吧。”
季胤那种场面上的人物,话说得越漂亮好听,就越不会办事。
说不定他还会放开东西九龙之间的路口,把几个毒贩子都放回西九龙。
真想把阮天浩找回来,忠爷还是得寄希望于警方,以及自己堂口的马仔们。
他也全然搞不懂,既然季胤那么心脏,一开始口就提一个他做不到的要求,又兴师动众的跑他堂口一趟干嘛。
难不成就只为看他焦头烂额的笑话?
白白来笑话他一趟?
忠爷想不通。
其实关于忠爷这个疑惑,唯一懂季胤心思的人,大概也就建叔一个。
看老大风风火火上了车,开车就走,他回头再看苏娇,说:“苏小姐,我原来是个中医,要我推断,你应该是在煮叉烧的时候加了一味中药,那味中药的药性又比较寒凉,正好胤爷最近在喝败火的汤,加到一起,他就拉肚子了,但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到底是哪一味中药,我作为一介中医,特别想知道。”
越野车在路上疾驰,他再说:“刚才有马仔打来电话,说盯到了一个跑出来的毒贩子,咱们彼此给个面子,你把药的事讲,那个人,胤爷也正好帮钟sir处理掉。”
阮智信蓄意想让毒贩子绑季凯,季胤没那么好心,当然也不会救阮天浩的。
他刚才去忠爷家,也单纯的,只想为了送苏娇一趟而已。
现在警察和东九龙的马仔正在围剿毒贩子,但是季胤的手下盯到了一个,只要苏娇爽快把自己动手脚的事说出来,季胤就会把人解决掉。
但要她还不配合,不肯说,季胤当然也就会放走毒贩子。
不过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跟钟天明无关。
他开着车,一路在往海边走。
东九龙的沿海全是密密麻麻的艇户,大多数都没有接通电源,所以艇户直到现在还用的是蜡烛,而因为今天晚上警方在这一带搜查,居民不敢开灯,放眼望去,月光下所有的船舱全是黑的,只有玻璃照映着皎洁的月光。
建叔在跟苏娇谈条件,季胤奔来一路飞驰,却又猛踩一脚刹车。
苏娇就坐在他身后,见他在往马路对面看,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条属于某个厂区的围墙,围墙下面有三个人。
季胤一把方向盘打过来,将车停到了路边,再从建叔手里接过手电筒打开,朝着那三个人打了过去,并问苏娇:“中间那个人你应该见过吧?”
苏娇回头,还真是,有两个季胤的手下反剪着一个年轻人,那人脸上长满了痘痘,而且要她记得不错,那人名字跟周进财一样,也叫阿财,去吃过她的炸酱面。
那是个毒贩子,而在如今的九龙,毒贩子是警察的克星。
因为他们或者不会杀普通人,但是只要见了重案组的警察,就必定要想办法杀掉。
可是警察不能杀他们,甚至在公诉到法庭后,最多也只能判个终身监禁。
季胤抬头一看后视镜,就看到苏娇在点头。
他举起枪再一笑:“要不要我帮钟sir解决了这个麻烦,就看大小姐你的面子了。”
真有人出手,杀掉几个毒贩子,他们也会胆怯的。
但九龙这些大佬们却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们也特别讨厌警察。
而要苏娇说,九龙的治安差,遍地黄毒赌,就是因为有季胤和忠爷这样的人。
他们心狠手辣,却又特别精明,而且全然没有下限。
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她要考虑的是,为了杀掉一个毒贩,要向季胤低头吗?
也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急刹车,有辆警用机车停到了季胤的车旁。
车上的人翻身下车,径自走了过来并敲窗户。
建叔在靠内的一边,见来人戴着警用头盔,本来并不想开窗户的,可再仔细一看头盔下面的双眼,发现是钟天明,于是打开了窗户。
季胤这边的窗户是打开的,他举着枪,也正瞄准着那个毒贩子,但是并没有开枪。
而随着建叔放下玻璃,钟天明丝毫没有犹豫,抬手举枪,扣动扳机.
因为有消音器,枪声并不响。
但车上几个人全被吓到大惊失色,建叔一声哀叫,因为他以为钟天明想杀的是胤爷。
苏娇也一声惊呼,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季胤就更是了,他以为钟天明要杀他,折手回枪,手电筒都掉车外面了。
但是枪响了,可他并没有死。
且不说后座上的苏娇,季胤都被惊到了:“叼你老母,钟天明你竟然杀已经被制服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手下逮到了毒贩子,但也只是摁在墙上,没有动手。
季胤拿那个毒贩子做筹码,准备用来要挟苏娇,也是想吓唬一下她,叫她以后不敢跟他玩心眼的。
然后钟天明来了,开的警车,穿的警服,用的甚至是警用佩枪。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开枪,是警察杀人,是要坐牢的。
所以季胤完全没有防备他。
钟天明,一个留过洋,前途大好的督察,他犯不着随意开枪来断送自己的前程。
可他偏偏就那么做了,他走了过来,举枪,当场把个毒贩子给爆头了。
因为枪装了消音器,发出的声响并不大。
但是月光下,墙上啪的溅开血迹,可见那个毒贩子的头就像西瓜一样,被打炸了。
且不说季胤被惊到满嘴脏话,建叔都说:“钟sir,你这样做是要坐牢的。”
钟天明在看后座,他还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也没想到苏娇竟然在季胤的车上。
当然,他还忙,也知道季胤举把苏娇怎么样,所以收起枪再朝着苏娇点了点头,他就又朝着警用机车去了。
季胤回头看苏娇:“你也看到了吧,他开枪了,杀人了。”
这是九龙,流氓们天天玩弄警察,就跟玩弄星期天似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在刚才,钟天明玩了季胤这个老流氓一把。
他用季胤的车作为射击点,一枪爆掉了一个毒贩子。
他到底怎么想的,就不怕季胤出庭指证他?
而且他用的是警用佩枪吧,随意射杀人,难道就不怕O记凭着子弹调查他?
他怕不是疯了?
话说,苏娇一开始也挺懵的。
但是目送钟天明离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并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当然,只笑了一下就不笑了。
季胤示意外面那俩手下赶紧散开,继续蹲守任务,回头一脚油跟上了钟天明,并问苏娇:“阿娇,你刚才是不是也差点被吓坏?”
他看不到她,也只听到她哼了一声,还挺担忧的:“你是不是被吓哭了?”
苏娇想了想,还是说:“季先生,我有必要提醒您的是,刚才钟sir用的那把枪并不是他的警用佩枪,而是您儿子花钱买来的,所以,那是您儿子的枪。”
月黑风高杀人夜。
钟天明显然不是个守法的好警察,才会当街杀人。
但恰恰是他那种警察,才能对付得了季胤这种恶人,和忠爷那种老狐狸。
他在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对着没有反抗力的嫌疑人开枪,能是用自己的警用佩枪?
当然不是,他用的是季凯买给他的那把枪,就登记在季胤名下。
杀人嫁祸,干净利落。
苏娇虽然因为被钟天明一回弄到差点痛死,甚至都有点后悔结婚,巴不得他以后晚上都不要再回家。
但在刚才那一刻,看到他走过来,看到他举枪,果断开枪时,她觉得那男人简直帅爆了!
第52章 第 52 章
他的手下逮人, 再由他常用的枪.支型号射出子弹,他好意思说人不是他杀的?
季胤掏出大哥大拨通,命令手下:“阿蒙, 去把现场的子弹和弹壳全捡了。”
不想让警方或者利叔查到是他杀的人, 就得把子弹和弹壳全捡走。
但挂了电话, 季胤越想越气,一巴掌拍上方向盘:“让老子帮他打扫战场,叼!”
建叔倒是说:“多谢大小姐提醒, 免了一场小麻烦。”
要不是苏娇善意提醒, 他们不打扫现场的子弹和弹壳,到了明天, 不论是警方还是利叔找到毒贩子的尸体, 都免不了要把那条命记到四方堂。
虽说事情不大, 但总归是麻烦。
季胤还在驱车追逐钟天明,经建叔这一说才醒悟过来, 还真是苏娇无心一句提醒, 帮他免了个小麻烦, 同时他也发现了,她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
因为于普通人来说,当有人举枪并开枪,他的首要反应会是慌张和躲避。
苏娇不是,她甚至观察到了他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钟天明用的不是自己的佩枪。
诚然,因为是夫妻, 她对钟天明有基础信任。
但临危不乱遇事不慌, 可是真正能成大事之人必须具备的素养, 而苏娇恰好就有。
相比阮智信那个蠢货,她会是个非常精明的后继话事人。
当然, 如果不是一翻脸就要搞死他的话。
车继续前行,前面有警察在摆水马堵路,钟天明骑的是机车,而且他是警察,当然被丝滑放行,但看到季胤的车来,有人伸手就拦,而季胤非但不刹车,还立刻轰油门加速再一起鸣笛,要不是拦车的警察躲得快,要被他撞飞的。
横行霸道目无法纪,冲过警岗他要还骂一句:“乐色!”
警察看清车牌,当然也不敢再拦,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沿海岸线的双向公路,海上星火点点,有一处有大批的警察围着。
建叔说:“那应该就是利鬼藏身的窝点了。”
因为季胤紧追不舍,一直跟着钟天明的机车,苏娇想了想说:“要我猜得没错,你们在任务开始之前就给毒贩子报信儿,通知他们跑路了吧?”
手攀上驾驶座,她说:“原来害季凯的人就是利叔呀,季老板,你这是在帮助害你儿子的仇人,是在助纣为虐。”
又说:“不怪季凯恨你,还不想回家,你是够遭人恨的。”
警方来搜捕毒贩子,季胤事先通风报信,其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卑鄙无耻。
要别人当面骂季胤坏,他都懒得浪费子弹,让手下们给捅一刀,送去见阎王就好。
但苏娇跟别人不一样,她说他坏,季胤非但不生气,还挺开心。
转眼又是警方沿路设的关卡,钟天明的机车虽然本身速度飙不起来,可他是警车,警察见了只会利索放行,季胤难免要刹车减速,前方又是个三叉路口,他怕跟丢了人,老远就开双闪加喇叭,一阵劈哩啪啦冲过关卡,眼看钟天明朝着右侧而去,他也赶忙打方向跟上,这才问苏娇:“大小姐何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苏娇脱口而出:“因为在九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看上赛马场旁边那栋楼,以及利鬼所携带的毒.品了,不希望利鬼被警方找到,并抓走。”
前面的路直通海边,两边是椰子树,也陡然变窄,没了路灯,路又黑又黯的。
钟天明的机车减速,季胤也跟着减速,并说:“你还是不够聪明。”
这时钟天明突然停了机车,季胤关掉行驶灯,也停了车。
他回头说:“我对毒.品可没什么兴趣,当然了,毒.品也不是咱们这种本地人能玩得了的,但是忠爷那栋楼地段太好,我势在必得。”
一栋建在赛马场旁边的楼,并不高,只有四层,面积也不是很大。
可它拥有绝佳的便利条件,只要开上典当行和夜总会,所能吸纳的可就不是油尖旺三区的穷鬼,而是香江岛上的富豪名流们的钱了,那个叫铺王,寸土寸金。
季凯已然被人整了,如果他够优秀,就能自己重新爬起来。
可铺面一旦错过,等到赛马场开业,它的价高也将水涨船高,季胤可就拿不到了。
相较之下,儿子的仇算个屁,季胤选择铺面。
……
看到钟天明停车,并把机车滑进树林,他往外嘣了一个字:“干他娘!”
建叔也是一声叹:“钟sir好像早就猜到了。”
也就在这时季胤的大哥大突然震动了起来,同一时间,树林中突然闪过一道灯光,苏娇侧首看灯光的方向,就见一排椰子树后面有一艘小木船。
应该是刚则才划到岸边的,电筒晃动间,她看到钟天明已经在船上了。
电筒灭了还有月光,眨眼之间他双手举枪,各对一人。
被枪指的其中一个人举起了双手,另一个只举单手,另一只手还在打电话。
其实季胤跟皮划艇上的人一直在通话的,所以虽然距离远,听不到船上的人在说什么,但是电话里传来疤哥的声音:“爷,我们撞上警察了,要不要干他?”
季胤的车已经熄火了,灯也是灭的。
他也在侧首看着远方,并问:“你确定能干掉那个警察?”
船上的人是疤哥,碰上的是钟天明。
疤哥还挺勇,斟酌了一下说:“只有一个警察,而且他不敢乱开枪的。”
这就是九龙古惑仔的猖狂了,疤哥此刻被钟天明枪抵着头,可他并不怕,因为警察的枪和子弹都有编号,他们也就不敢像古惑仔一样随意开枪。
季胤深吸了口气,反问:“你再仔细看看呢,他是谁?”
月光倒是很明亮,举枪的警察戴着头盔,疤哥又紧张,一时间确实没有认出来,但仔细看对方的身形,再看玻璃头盔中那双明亮的眼睛,他一声惊呼:“钟sir?”
合着大水冲了龙王庙,碰上的是自己人?
疤哥乐了:“钟sir,见者有份,毒.品和人咱们都对半分吧,怎么样?”
……
今晚的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一开始,警方封锁了整个艇户区,是准备慢慢找到利鬼的。
但是,整个九龙卖馒头的店面并不多,东九龙,靠近艇户区的地段也就只有一家。
陈明陈sir听了钟天明的,在那家馒头店蹲守,结果就先一步蹲到人了。
没错,因为一个关键线索,馒头+辣椒油,警方迅速锁定了利鬼。
可要抓他并没有那么容易。
警方内部不但有忠爷的人,更有季胤的,所以在警方锁定利鬼并展开包围时,忠爷和季胤也同时得到了消息,一个急着要救大孙子,另一个则要混水摸鱼。
季胤就是那个混水摸鱼的。
他比苏娇想象的还要坏,因为利鬼之所以能逃出包围圈,就是他在协助。
利鬼和手下兵分两路,刚才被钟天明爆头的那个可怜虫是用来转移警方注意力的,他和另一个手下并阮天浩仨人则被疤哥从艇户区悄悄接了出来,此刻就在船上。
刚才钟天明杀完人,一路骑着摩托车往这边狂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别看这一片偏静,甚至连个码头都没有,但这条路通往西九龙,疤哥只要把人带到这儿,再有手下接应,连阮天浩那个人质带毒.品,就全在季胤的掌握中了。
但现在钟天明快季胤一步,要坏他的好事,他该怎么办?
……
说回疤哥,他觉得既然碰上钟sir,给他一半的毒.品加一个毒贩子,他能回警局邀功就OK了,大家出门做事,不图财就图利,他分钟sir一半的功劳就好。
钟天明没有表态同不同意,只示意他开舱放人。
这是一艘只能手动划浆的小渔船,没有专门的船舱,只有个盖木板的底舱。
利鬼和阮天浩几人就躲在里面。
当然了,利鬼有带枪的,只不过即便他曾经虐待过钟天明,抽过他打过他,在没有亲眼见识之前是不敢想象,钟天明能穿着警服做屠夫,大开杀戒的。
所以疤哥才掀起木板,利鬼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阿明!”
只等盖板一掀开,他立刻举枪瞄准钟天明:“小野狗,你胆子够肥的呀,敢抓我?”
相互枪指,这就要开战啦?
并没有。
钟天明率先收枪,摘头盔并摊开双手:“鬼哥,好久不见。”
这是九龙,是江湖,没有永远的仇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利鬼一斟酌,也抬枪:“阿明,你太太做的炸酱面很美味喔。”
要不是苏娇的炸酱面够美味,惹得他去了两趟,钟天明都无法那么快速的锁定他。
他大方给利鬼个拥抱,并说:“既然鬼哥喜欢,以后常来吃,我签单。”
这么看,他应该是答应做私下交易了。
当然了,给他15公斤毒.品,他上缴就是大功一件,要悄悄拿出去卖,就是上百万的巨款,所以收毒.品并走人,这桩生意于钟天明来说很划算的。
另一个毒贩子伸着懒腰站了起来,而他虽然年轻,也听说过钟天明。
他也说:“久仰钟sir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钟天明跟这个年轻毒贩握手:“怎么称呼?”
对方说:“阿发,叫我发仔就好。”
阿发阿财算是九龙撞名率最高的人名了,钟天明问:“发仔,总共多少有毒.品?”
发仔说:“三十公斤,钟sir,你今天算运气好,要发大财了。”
钟天明点头,又问利鬼:“龙叔最近过得怎么样?”
利氏贩毒集团是两兄弟,一个叫利龙,一个叫利虎,就在季凯做线人的那天晚上,枪战中,利虎被警方给击毙了,但那于利龙来说反而是好事,权力更集中了嘛。
但事是这样的事,话可不能这么说。
利鬼点了支烟,zippo点火再吸一口,说:“本来龙叔准备把季凯那个小兔崽子直接做成麻辣兔丁给大家吃的,但既今天胤爷愿意出手帮忙,恩怨一笔勾销吧。”
可怜的季凯如果被这帮人绑走,季胤不出手救人,还真可能被做成麻辣兔丁。
利鬼大手拍钟天明:“龙叔经常提起你,也一直很挂念你的。”
钟天明说:“如果有休假,我会去看龙叔的。”
利鬼点头,并说:“这就对啦,虽然你当初是逃跑的,还杀了那么多人,按理就该割头,可现在你在警队混的还蛮好,只要有眼色,机灵点,龙叔随便找人打个招呼,你就可以坐上火箭嗖嗖嗖,平步青云啦,以后大家一起混咯。”
钟天明点头:“是这样。”
贩毒集团的关系在警界高层,尤其是握有权力的白人警司们,相比之下,钟天明在他老丈人眼里是威名赫赫的大警长,可在毒贩子眼里他籍籍无名,泯然众生 。
边聊边商量生意,发仔问:“钟sir你有行李袋吗,好装毒.品。”
他们提了整整一大行李袋的毒.品,全是压缩好的白色砖块,要分,得有袋子。
三更半夜,荒无人烟的远郊小道上,分赃进行时。
且不说钟sir他们,季胤一行人在车里,是听不到外面的人讲话的,月光下黑影绰绰,只能在他们吸烟的瞬间,借助火光看清他们的脸。
季胤和建叔此刻都举着枪,一个瞄准钟天明,另一个瞄准利鬼。
但此刻发生的事情就连季胤都有点搞不懂,因为就目前来说,钟天明完全可以辞掉警务工作,回去打理东方巴士,他从今往后都不会缺钱花,也能进入上流社会。
但如果他恨那帮绑过他,折磨过他的毒贩子,想要复仇,就可以直接开火了。
但他偏不,他还跟对方聊起了生意。
难不成他还真赞同疤哥说的见者有份,各分一份?
季胤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因为上回季凯帮钟天明搞到20公斤毒.品,还是带到苏记酒楼,他毫不犹豫的就转手上交,作为九龙重案的组业绩而报上去了。
今天只能分到15公斤,面对的还是曾经虐待过他的主要人物,他能同意?
猜不透他的想法,他侧首:“阿娇,钟sir到底什么意思?”
苏娇也算聪明人,所以她猜得到季胤的心思,一回回气的对方跳脚。
她也大概知道钟天明的心理,他不止要为父母,为自己复仇,还有一个朴素到近乎可笑的愿望,那就是,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家警察,惩恶扬善。
但她也不懂,既然他想抓毒贩子,为什么又聊上了,还聊得那么开心。
季胤又说:“他想做什么都行,但不能杀利鬼。”
苏娇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你只想混不摸鱼占便宜,不想火烧到自己身上吧。”
利鬼在利叔手下很有几分脸面的。
季胤赚钱赚的好好儿的,当然不想杀他,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事实不如他所想,而且在刹那这间,局势要生变了。
钟天明回头几步,打开机车行李箱,从中抽出一只黑塑料袋来,说:“用这个吧。”
那是一只早市上,鱼贩子们用来装活鱼的塑料袋,结实耐用。
利鬼吸完最后一口烟,扔了烟蒂,见钟天明抖开塑料袋,笑了:“阿明还真是不拘小节。”
用只黑塑料袋装毒.品,钟sir确实有点不拘小节。
当然,这都是小事。
只要交易能达成,今天利鬼还能离开这儿就好。
而且他虽然场面上表现的跟钟天明很热情,但他直觉钟sir这个在12岁时,就能挣开锁琏杀翻看守,并杀掉绑架他的绑匪傅恩,一路逃回香江的家伙不可小觑。
所以他准备回去就跟利叔商量,找几个人,悄悄把钟天明做掉算了。
当然,在他看来,杀钟天明也不过碾死一只小蚂蚁。
叫发仔的毒贩子因为要分毒.品,就把手里的冲.锋枪丢到了沙滩上,来接塑料袋。
可也就在枪离他手的的一瞬间钟天明扬塑料袋兜上利鬼的头,紧接着抬枪扣扳机,随着噗呲噗呲两声闷响,罩在利鬼头上的黑塑料袋陡然一鼓,再一鼓。
月光下,钟sir那张颇具少年感的脸上甚至还有笑,神态也显得很温和。
但还是那把消音枪,还是刚才的手法,他又把利鬼给爆头了。
更妙的是,因为是先用塑料袋罩头,而且子弹爆.炸在脑子里,所以并没有什么血腥场面,塑料袋砰的一鼓,就把所有的血和脏污全部包起来了。
利鬼本来还在想,杀钟天明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呢。
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要杀自己。
因为从一见面到他被塑料袋罩头的那一刻,钟天明的表现既平静又正常,眼里也完全没有杀气,而且谁能想得到,他他妈的要杀人,还要往人头上套个塑料袋?
利鬼的双手此时还扒着塑料袋呢,但因为大脑已然损坏,也就没了下一步动作了。
同一时间季胤抱头,建叔惊呼,阿疤弹跳似的,蹦开了两米远。
倒是毒贩发仔在看到老大被爆头的那一瞬间弯腰就捡枪,试图要反击。
但钟天明早有所料,倒手又是一枪。
发仔的右手才够到冲锋.枪,但因为近程射击,他的手整个炸掉了。
目前全球最好的枪支消音器,3万块一支,虽然是季凯买的,钟sir将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点。
毒贩发仔张嘴就要嗷,疤哥眼疾手快,脚踩枪手捂嘴,再一个猛甩把放翻,另一个马仔阿彪也赶上来帮忙,一起制服了发仔。
钟天明默了片刻,朝着黑塑料袋又补了两枪,再一把推,死了的利鬼轰然倒地。
其实他本名很土的,就叫李贵,也是六十年代从大陆跑出来的,进了贩毒团伙嘛,就给改了名,叫利鬼了,而现在脑浆爆裂的他,则成名至实归的厉鬼了。
季胤再也忍不了,拉开车门下了车,枪指钟天明:“你到底想干嘛!”
钟天明习惯性的掏白毛巾出来擦手,并指地上的利鬼:“剩下的事就麻烦您了。”
意思是还要季胤来帮他收拾烂摊子呗。
本来以为钟天明会是他亲女婿,季胤一开始还挺开心。
毕竟任何一种关系都比不上血缘和姻亲更加牢固,如果有个在警界做高层的女婿,他办事也会方便许多。
他也准备好了,只要钟sir还想做警察,他就花钱搞关系,扶他青云志。
但显然,苏娇哪怕难缠点,毕竟是女孩子,手腕有限的。
钟天明不一样,他名不虚传,是条恶狼。
从利虎到利鬼,利叔手下两号重要人物,全是他假季胤之手干掉的。
现在还要季胤负责打扫现场,他哪里来的脸?
但钟sir可不管季老大的愤怒,他用的是季凯买的枪,跟的是给毒贩通风报信的季胤。
这是一场完美的黑吃黑,而现在,毒.品归他,人质归季胤,钟天明觉得很公平。
因为用了塑料袋,他近距离爆了了个人,但身上还干干净净的,擦干净手,再把白毛巾收回一只小证物储存袋中,他又说:“胤爷,阮天浩我就交给你们了。”
是了,还有阮天浩呢,他是一头大肥羊。
季胤想利用他,搞到阮智信名下最好的铺面,可他不想脏自己的手去绑人,所以才要利用利鬼,现在倒好,钟天明非要把人怼给他,要脏他的手,怎么办?
可怜季胤人都要被气炸了,钟sir依然跟没事人似的。
把毒.品放回行李箱中,又把机车推回大路上,路过吉普车,他轻唤:“大小姐?”
就连季胤都被他的狠毒给吓到了,苏娇还能好?
月光下,钟sir穿的是执行任务时统一穿的防爆服,夹克工装裤,大马丁靴,怀里抱着头盔,他又问:“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坐胤爷的车回去?”
他一晚上接连干掉两个人,虽然知道那些人都该杀,但苏娇也需要心理缓冲的,更何况她一开始对他的身体其实很有兴趣,可是前天晚上真的太痛,太痛了。
那怕他表现的再温柔,现在她也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所以虽然季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确实更想跟他待在一起。
不过就在这时季胤回来了,且自爆其短:“阿娇,我做的DNA鉴定书这两天就能出结果,当然,就算咱俩没有血缘关系,我总不会随意伤人,滥杀无辜吧。”
其实那俩毒贩子,尤其利鬼,可一点都不无辜。
就不说毒.品一年要害死多少人了,因为贩毒而产生的混乱中死的人都不计其数。
季胤很精明的,也已经在钟天明把一切都搞砸后,又迅速捋出一条于自己有利的方案来,他说:“阿娇,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明天再上阮家烧点饭,把忠爷的身体补起来,让他撑着精神头把铺面的事办了,到时候我分你一半的铺面。”
这就是他的牛逼之处了,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精准找到于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只可惜苏娇虽是女性,但也是个天生的反骨仔,最恨的就是被人用做棋子。
季胤想利用她,没门。
她毫不犹豫的下了车,对钟天明说:“我跟你走。”
第53章 第 53 章
季胤忍了又忍, 终于又说:“天明,你这样肆意惹事,我也会有兜不住的时候, 你不要忘了, 利叔背后还有李查德家, 他家的关系在军方,我也搞不定。”
钟天明已经把整整一旅行包的毒品塞到后背箱里了,说:“车到山前自会有路。”
走到吉普车旁, 他打开了车门又说:“一鲸落, 万物生,胤爷您是个聪明人, 现在也该为紫荆仓储的崩盘做准备了吧。”
紫荆仓储掌握着全九龙所有的码头航运, 跟博.彩业一样, 也是一块大肥肉。
一旦无主,谁要先抢到, 就是先赚到。
但季胤啪的一把又关上车门, 直言:“我怕你搞不定。”
钟天明再一把拉开车门:“你果然老了, 贪生怕死到连钱都不敢赚了。”
还真是,月光下钟天明夹克板正,修挺的眉毛下,双眸明亮,似有火焰在燃烧,蓬勃而旺盛, 相比之下季胤虽与他身量相当, 但气势差了太多, 他,果然老了!
钟天明伸出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来:“大小姐, 下车。”
那只手刚刚嘣掉了一颗人脑子,但因为套了塑料袋,倒是干干净净的。
可这男人明明杀人不眨眼,却偏偏对苏娇格外好,好到她提心吊胆。
她远瞟了一眼椰树后面的沙滩,以及船上的阮天浩。
其实也不过七八天,可怜的阮大少在被绑架后已经三易其主了,跟个被蛇头拐卖的,可怜的大陆女性一样,买主换了一个又一个,前路渺茫。
现在阮智信所面对的,其实是跟钟天明一家被绑架时,忠爷所面对的一样的局面。
赛马场旁边那栋铺面已是他此生唯一可以翻盘的希望了,如果为了儿子而舍弃,他从此就要变成穷光蛋,可要不舍,他儿子就是阮智仁第二,下场凄凉。
钟sir这报复一板一眼的,苏娇虽怕,但也要夸一句,他够牛逼。
先给妻子戴好备用盔,扶她上车,钟天明这才跨腿骑上机车,又拉她的双手抱他。
他要走了,季胤伸手抓上方向盘,重重拍了两下:“咱们就算说定了,我来帮你背锅扫尾,但紫荆仓储要由我指定的人来收购,到时候一旦有阻碍,你得帮我。”
钟天明没回答他,只对苏娇说:“我要启动了,大小姐你再抱紧点。”
其实比起街上那些动辄跑的嗖嗖的摩的,他骑的很慢,苏娇也抱得很稳。
沿小路而出,转眼机车已经上了大路,钟天明加速狂飙。
说来还真是大梦一场,在苏娇梦里,阮天浩和梁铖,阮智信等人,都是会在她开的酒楼里衣冠楚楚,高谈阔论的所谓大佬,他们每天讨论时局,揣摩股票的涨跌。
梁铖总会有很多内幕消息,但如今的苏娇知道了,其实那都是季胤透露给他的。
这就又得说说,为什么整个香江除了姓利的,没人做毒.品生意了。
毒.品是一种全球性的违法犯罪产业,不像高利贷和博.彩可以在当地就完成自产自销,必须是从外面贩进来,而虽说季胤这样的地头蛇见了警察就耀武扬威,横的不行,但他敢出海,敢挑衅深水埗的英军吗,当然不敢,毒.品他也不敢沾。
见了白人军爷们,他也得夹起尾巴来,低头做人。
但利叔的背景在军方,也是因此,他垄断着全香江的毒.品产业。
当然,那整个产业赚来的钱可不全归他,香江岛上有个特别牛逼的李姓豪门,就在他背后帮他撑腰,整个行业的暴利,他也是通过李家来洗白白的。
梦里梁铖最经典的战役就是炒底紫荆仓储。
他因为那一战而声名雀起,开始大量吸纳资金,坐庄赚大钱。
可直到现在苏娇才明白,却原来其背后是钟天明不但逼死了忠爷,还用栽赃的形式捆绑了季胤,然后胁迫整个九龙的社团与利叔做对,并最终弄死利叔,才能成就紫荆仓储的暴涨,而梁铖唯一的利好,不过是因她的关系,得了季胤指点而已。
想到这儿苏娇愈发坚信,重活的这辈子,自己才是能赚到200亿的那个人。
对了,香江豪门,李查德家。
苏娇突然想起来,季凯老妈,一个叫萧艳的女明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嫁的恰好就是李查德,当然了,李查德已经70了,萧艳才38岁,经典的老夫少妻。
她因为做了个关于未来的梦,于将来的事情知道的蛮多,当然了,跟她无关的她不会去多想,但现在她挺好奇一点的,那就是,在她梦里那辈子,季凯一个小屁孩儿,为了给自己复仇而死,他爹显然并不伤心,那他老妈呢,难过过吗?
且不说这个。
一路机车飞驰,钟天明带着苏娇回了刚才她经过的地方。
看现场的样子,派出去的警员基本全都回来了。
阮智信在安顿好老爹后,此刻也在现场。
一边是警员,一边是忠爷手下,东方堂的古惑仔们,他正在咒骂众人:“废物!”
曾警司也在训手下们:“一帮饭桶,包围圈设的好好的,人怎么就跑了的?”
有人听到机车声,回头一看:“钟sir。”
阮智信没动,但曾警司走了过来:“阿明,你这边什么情况?”
钟天明把装毒.品的旅行袋丢到了地上,并说:“没找到人,但我捡到了毒.品。”
陈明率先拉开旅行袋,一看:“叼喔,满满一大袋,几十公斤。”
再一看他后面还有一个戴头盔的女性,他再说:“陈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sir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太太从忠爷家出来,给我发了信息,我去接她回家,半路上碰到一个被人爆头的毒贩子,身边就扔着一大袋的毒.品。”
他是在撒谎,但苏娇当然得帮他圆谎:“对,我也看到了。”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他要邀请她同车了,今晚的她于他来说,是个有效的目击证人。
别人犹还没说什么,阮智信觉得不对:“你都找到毒.品了,就没碰到天浩?”
钟sir语气冷冷:“为什么我就应该碰上你家阮少?”
阮智信瞪了大侄子片刻,又说:“要我看绑架案就是你搞的,你跟毒贩子合谋,你是警队内部的内鬼,是二五仔,曾警司,我实名举报,钟天明是内奸!”
且不说曾警司怎么说,陈明首先忍不住了:“如果钟sir真是内奸,会一下子上缴几十公斤的毒.品?”
另有个警员也说:“阮总,海洛.因可不是面粉,如果是你捡到了,会上缴吗。”
就好比捡到了满满一袋无主的金子,就问他阮智信会不会交给警察。
要知道,等过户手续走完,钟天明就将是东方巴士的实际持有人,他还会继续在警队干嘛,还是辞掉警务工作回去主理公司业务,这些目前都不得而知。
而香江惯例,人们尊重另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的人品,而是因为钞票。
曾警司制止了阮智信无意义的泼脏水和指责,并说:“既天明太太也来了,你早些回家去,扫尾的工作交给别人就好。”
钟天明瞟一眼看万般崩溃的阮智信,说:“阮总,回头见!”
阮智信深吸一口气,再来句:“阿明,人如果残害至亲骨人,是要遭报应的。”
他这人虽可怜,但也的确可恨,因为他直到现在他都拒绝承认大哥一家都是被他害的,而如果不让他经历一遍相同的痛苦,他也永远意识不到钟天明曾有多痛苦。
而要这样说,苏娇但愿季胤能抢走他手上唯一的筹码,那栋铺面。
他这种人是永远不会忏悔的,要报复他也只有一个方法,让他痛苦,痛不欲生。
……
要说还有比看着钟sir扣扳机爆掉一颗人头更可怕的事,那就是上床了。
大半夜的,苏娇生怕要被他逮现形,所以快速冲了个凉,急匆匆跑出厕所,想着赶紧上床再装个早就睡着的样子,打个小呼噜,他想必也不好意思打扰她。
可她终归要洗头要冲淋,慢一点,而钟天明拥有进厕所两分钟,就已经冲好凉的,闪电一般的速度,而且在苏娇看来,一回痛到她,他就不该再干那种事了。
但她才进屋,钟天明已经跟进来了,而且一手推她一手掐腰,他膝盖才跪到床上,已经在手摸抽屉里的小雨伞了,就好像那种事像吃饭,就理该天天做一样。
这要是罗耀祖,她早一脚踹裆里了。
但怕被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在聊天,后一秒就能爆人头的钟sir爆了脑袋,苏娇既不敢踹人,也不敢直接拒绝,灵机一动,说:“咱先躺下,聊会儿天吧。”
美人新浴,她的手臂白嫩的像细藕,唇像才被露水润泽过的玫瑰花。
说来也是可笑,其实直到现在,虽然俩人入了巷,但钟天明还没有正式亲吻过自己的妻子,他喉头抽搐了一下,攥了一只小雨伞在手里,说:“好。”
他攥着那东西,就是还没息了那做那种事的心思呗?
苏娇灵机一动,说:“说来阮天浩也是够蠢的,管不住自己,就惹了一堆烂事。”
她主动伸手关灯,并说:“钟sir,在那方面,男性应该洁身自好才对。”
其实上回钟天明本来以为是5分钟,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连3分钟都不到。
而那种事情,在没有经历之前他也没有发言权,甚至觉得阮天浩作为一个上市公司被推出来的门面,继承人,却连自己裤.裆都管不住,因螵惹事,愚蠢至极。
但钟sir现在总算有点理解他那个堂弟了。
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可比性,做的事情也全然不同。
因为阮天浩是在失足女性身上发泄自己堕落的,兽性的恶趣味。
但钟sir不一样,他身边睡的,是他历尽千辛万苦逃出海盗窝,回到香江后,第一眼看到的最好看,也最娇贵的女孩儿。
当时她站在苏记的三楼,皮肤白的像雪,衣着干净的像天边的云朵。
从那时他就在想,她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味道,肯定是香香的,但到底有多香。
不过在没有突破那重禁忌之前,钟sir总还能制约自己的欲.望。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不到3分钟的时光于他来说更像一张邀请函,他不过狼吞虎嚼,甚至没有尝到味道。
而现在他要做的,是在得到许可后,品尝,并满足从少年时代就在累饥的,他的饥渴和幻想。
他知道她大概还会痛,但不像那天他全然没准备,也昏了头,今天他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轻轻的,心猿意马下应付苏娇嘛,他说:“男人确实该洁身自好。”
结果苏娇立刻来了句:“那咱们早点睡,你也正好休养一下元气。”
就那么一回,不到3分钟,能浪费他什么元气?
钟天明想了想,侧首:“大小姐怕痛?”
跟互相比痛又算什么,苏娇于黑暗中撇嘴:“没有啦,不痛的。”
钟天明又不是妻子肚子里的蛔虫,作为一个男性,当然蛮惊喜:“所以你也喜欢?”
他只不过用了3分钟就让她喜欢上那种事了?
他竟然有那么厉害?
恶狼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娇应付的嗯了一声,立刻又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利叔怕不好招惹吧,他在九龙做了几十年毒.品生意,可没有哪个警察敢招惹他。”
说起这个,钟天明说:“对了,阿发厨艺一般,而且我发现他不太讲卫生。”
虽然阿发跟周进财一样,都是苏旺的徒弟,但他天生在个人卫生方面很邋遢,原来做排档菜倒还好,可现在他们做的精品餐,阿发的卫生习惯就很有问题。
苏娇最在意的就是她的生意了,她说:“明天我跟阿爸谈一下,让阿发走人,重新再招一个厨子回来吧,他总是不讲卫生,很容易砸了咱们的招牌。”
结果钟天明来了句:“我给你介绍个厨子吧,别的方面一般,但特别讲卫生。”
他竟然有认识的厨子,还准备介绍到苏记来工作?
当然,这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厨子嘛,用的不好,辞了再招一个就好,但苏娇闭上眼睛,说:“你不要再打扰我,让我好好想一想,明天该怎么辞退阿发。”
这一思考,她就顺理成章装睡着了。
不过向来是只要她睡着了,钟天明就不会再打扰她的。
但今天不是,他突然说:“我明天开始要值夜。”
苏娇一凛,心说要值夜,他岂不是一周都不回来,她又可以过七天宽敞日子了?
当然了,她并没有吭气。
她已经装作睡着,为了逃掉那份疼痛都不会再出声的。
可怜钟sir攥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仍把那枚小雨伞原样放回,这才上班去了。
其实就算苏娇不说,苏旺也对阿发有诸多的不满意。
毕竟一碗36块钱的面,要是连最基础的卫生都搞不不干净,也太坏口碑了。
阿发脾气还特别倔,明明自己洗过的碗摸起来滑滑的,一看就是只清洗了三四遍,完全没达到酒楼餐盘的清洗标准,但苏旺指出来,他非但不承认,还一个劲儿的说,郭方目前在香江岛上开了大酒楼,有多赚钱,给伙计的工资开得有多高。
苏旺被他激怒了,说:“觉得郭方好你就去找郭方,别在这间小酒楼里委屈了你。”
其实郭方的店开的到底怎么样阿发并不知道,但他存心要跟师父争个高底,就说:“当我稀罕你这间破店啊,走就走,马上给我开工钱,我立刻走人。”
撂下围裙再来一句:“一间小破店,离了我,你们还能雇到好厨子,做梦去吧。”
还别说,就在这时有人进门:“老板,请问这儿是不是招厨师?”
……
一般来说,做厨子的人文化素养都偏低,要不是像苏旺的三个厨子一样,都是老实人,就是像阿发和郭方一样,虽然本身智商比较差,但还眼高手低的人。
而要开饭馆,就免不了要跟那种既没有素质,又喜欢胡撑蛮缠的厨子们耗心耗神,他们天生这山望着那山高,既不肯好好干活,还总妄想发大财。
于这种人苏娇一般懒得出面,都是给工钱,让老爹直接打发掉就好了。
她此刻正坐在前厅喝茶,看报纸。
关于阮天浩被毒贩子绑架一事已经登上报纸了。
受舆论的影响,今天东方巴士的股价也一倾千里,正在垮塌式下跌。
而据媒体报道,目前阮家已经谢绝了警方的跟进,并全面放弃了私下寻找,在等着绑匪进一步开价,并协商赎金价格了。
要这么看,阮天浩可比钟天明一家幸运多了。
因为当初阮智仁全家被绑时,忠爷在第一时间就公开申明,说拒绝跟绑匪谈交易,并把案子转交给了警方了。
而在香江这种地方,把绑架案交给警方,也就等同于是授意绑匪撕票了。
同人不同命,苏娇得说,忠爷果然还是够疼爱阮天浩,纠缠了这么久都不放弃,宁可掏笔巨款,也要把他的大孙子赎回家去。
听到有人问话,她猛抬头,就看到一个身材约跟钟天明一样高,肤色古铜,眉刚目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笑的格外和蔼可亲。
见她抬头,男人鞠躬的同时伸手:“你好,钟sir介绍我来应聘厨子。”
钟天明昨晚才说要介绍个厨子,人这就来啦?
而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壮元,但厨师一行是所有行业里帅哥最少的一行。
苏娇虽然爱老爹,但也得承认,他圆头圆脑的,相貌就像颗面瓜。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不但长得帅气,而且只看眼神就特别机灵,一看相貌就不是普通人,所以苏娇说:“一开始月薪只有三千块,就看你瞧不瞧得上了。”
男人却说:“我一定好好干,争取配得上这份高薪。”
三千块的工资并不高,只能算中等。
苏娇又问:“怎么称呼?”
男人说:“我姓胡,名字叫胡寄波。”
阿发本来以为店里生意那么好,自己要离开,师父怕找不到人顶班就会害怕,继而求着他留下来,顺势再给他涨一波工资。
可他才撂了句狠话,这就来了个新应聘的,而且对方个头比他高,身材比他壮,至少从外貌看是个能干活儿的,他正紧张呢,一听对方的名字,笑了:“几ba?”
周进财和苏鸣也笑了起来:“怎么名字这样难听?”
在粤语里,寄波的读音比较暧昧,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脏东西。
被大家嘲讽了也没关系,胡寄波再上前一步:“要不老板先试用我几天?”
苏娇天天待在酒楼,阅无人数的,直觉这人不像个厨子,但管他是谁,来干什么的,她的经验,聪明人在任何时候,都比那些又蠢又贪的笨蛋们好用。
所以合上报纸,她回头说:“阿爸,给阿发哥开钱,打发他走人。”
再看胡寄波:“你留下来吧,以后我们就叫你阿波。”
胡寄北转眼四顾,看到水横里满满的全是碗,已经进厨房了:“好呐,我先洗碗。”
还别说,等气鼓鼓的阿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再下楼时,刷刷刷的,胡寄波已经把所有的碗全部又洗又清,搞的干干净净,并整齐有序的放进消毒柜了。
这下可好,他本来只想耍耍小脾气,现在不走不行了。
临走时他悄悄撂了句:“哼,要没有我,这店早晚倒闭。”
但当然,没人在意他那个人,也没人在意他的态度,他也只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而虽然钟天明勤于搞卫生,但一般情况下是不进后堂的,可这胡寄波是被雇来的,当然就要搞厨房卫生,而等他正式搞起来,就连苏旺都要啧啧称奇。
因为他不但手脚麻利,干起活儿来还又快又好,更可喜的是他眼里有活儿,不会因为地上堆的瓶瓶罐罐的,就绕开不擦,而是会搬开东西把地整个拖干净。
顺手他还要把各种腌菜,腌肉的坛子全部擦一遍。
这一整天大家忙着做生意,等闲下来一看,胡寄波把整个后厨擦了个窗明几亮。
吃晚饭的时候苏旺一打听,听说这人竟然是钟天明介绍来的,愈发觉得胡寄波这人好,自己雇的值了,当然也要顺道问一下:“你老家哪里,有身份证吗?”
如果是没有身份证的黑工,怕是那种潜逃来的犯人,酒楼不敢雇的。
胡寄波放下碗,掏出身份证来,说:“我老家在新界,我也不混社团,是个好人。”
他粤语说的有点蹩脚,但也还好。
苏旺只认身份证的,不过季凯比之酒楼诸人,智商要高一点,脑子也要灵光一点,他悄悄在苏娇耳边说:“这人一看就是在撒谎,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大陆仔。”
苏娇也侧首,小声说:“多吃饭,少说废话,要不然你就给我滚蛋!”
这胡寄波肯定是个大陆仔,而且应该刚到香江不久,因为他脱了外套干活儿的时候,苏娇就发现他里面T恤的牌子叫双星,而且是简体字,那是大陆人才用的。
这人肯定不一般,但暂且用着吧,至少他卫生搞的很不错。
同一时间,四方堂堂口,季胤府上,他一个,正在书房的太师椅上躬背坐着。
面前的桌子上有两张养乐多的纸,其中一张上面画着一只黑乎乎的坏兔子,另一张上密密麻麻的字儿,写的是季凯的身体状况,而在两张纸的旁边,还有一只硕大的信封,上面的字是英文,对了,其中有三个字母:DNA。
季胤将它举了起来,欲要信封,又犹豫了一下,当然只是片刻的犹豫。
他刷的撕开信封并掏出了信纸,看了起来。
这是自瑞士寄回来的DNA检测报告单。
困扰了他将近两个月的,苏娇的身世之谜,这就要水落石出了。
第54章 第 54 章
信是纯英文文本, 但季胤当初在大陆,还没有划分成份的年代是读过高中的。
那年头的高中生就已经了不得了,因为大学少, 大学生个个都算状元。
当然, 那个时代的学生, 基础功课也都特别扎实。
所以虽然季胤英文口语一般,但是只要照着字典,就能把文本读个大概。
而且这种信上文本内容并不多, 最重要的信息只有一个, 数字。
他目光迅速下扫,停留在表格中的数字上, 看了一眼后闭眼, 默了片刻再睁开眼睛, 再看,终于长舒一口气, 并拿起手边的电话拨号, 继而说:“许掌柜, 把四方商贸公司的全套资料准备好,再约上吴律师,明天一早来见我。”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说:“如果她有意接近季凯,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挂了电话他又自言自语:“同样是女性,差别怎么会那么大呢?”
再捧起那张DNA检测单来, 他又笑了:“龙生龙凤生凤, 一个窝囊废厨子可生不出阿娇那样的女儿来。”
苏娇并不认同龙生龙凤生凤的理念, 但认同一点,凡人在智商和情商方面是有差异的, 就好比酒楼新来的伙计胡寄波,他的脑子就格外活络,好使。
苏记酒楼有水井,井水还特甘甜,泡茶煮饭,跟自来水公司所供的水有天壤之别。
但虽然平常苏娇用的都是井水,可到了饭点高峰期,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要用自来水,她也曾找工人来问过,看有没有方法能把井水直接送进厨房。
但问了很多工人,人家一听就拒绝了,说弄不了。
可这天下午胡寄波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块厚胶皮,并一截汽车发动机的管子,再对着井口的压水器一通鼓捣,又拿一截软管直接把水接到墙上的自来水管上面,再对着压水器几通猛压,笑着说:“阿鸣,去看看灶台,现在出的就是井水了。”
拉面灶上必须有长流水给大锅降温,井水供不上,就只能用自来水。
可这胡寄波随便几通折腾,就把井水转到灶台上了?
苏鸣打开水龙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出来说:“阿姐,流出来的真是井水。”
就不说苏娇了,苏旺得夸一句:“阿波,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胡寄波笑着摆手:“不过动动手的事儿,小意思。”
苏旺还是觉得不对:“你人这么机灵,也识字儿,怎么就想到来做厨的?”
普世的价值观,只有没文化,脑子简单的人才愿意一辈子待在厨房里受烟熏火燎,但凡有眼色,够机灵的人,啥工作都能赚到钱,是屑于做厨的。
苏旺想不通,想知道原因。
但胡寄波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一抬头:“凯少在跟谁讲话?”
季凯又不是酒楼的伙计,向来也只待在楼上,或者在隔壁看电视,再或者就是抱着他的眯眯闲游散转。
每天他也会看看报纸看看新闻,但总体来说是个无所事事的氓流。
所以虽然照料他一天就有三百块,但苏旺等人并不关注他,甚至还有点瞧不起他,坏习惯太多,又爱自作聪明,要不是他缠着,大家是不搭理他的。
正好这会儿已经五点,苏旺也就起身去前厅,准备招待客人了。
苏娇撇下手里的工作上楼了,并问季凯:“你刚才在打电话吧,跟谁?”
他老妈一月给的零花钱太多,而且是专门派人来,现场交给他,所以这家伙手头从不缺钱。
苏娇当然担忧一点,怕他又悄悄跟毒贩子联络上,复吸上可就麻烦了。
吸毒就跟螵似的,你看他平常好好的,哪根筋搭错弦,眼不丁儿的,他就会跑出去找货源。
九龙又遍地毒.品,要买实在太容易,他要吸完再回来,没人能发现端倪的。
但季凯瞪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电话了,有证据吗?”
他向来说话语气恶劣,苏娇当然也不惯着,伸手就要:“把我的猫还我。”
季凯最在意的就是那只傻猫了,只好说:“是你家那个厨子郭方,他刚才经过,跟我聊了几句天,行了吧?”
说来周进莲还蛮厉害的,她把梁铖和郭方,苏琴几个全带去了香江岛。
而且直到目前几个人还没有闹翻,据说因为她的投资,郭方竟然在岛上开了一家小酒楼。
可以说周进莲是在复制梦里苏娇的模式,也想做大做强,而且做的也还蛮好。
至于东方巴士暴跌的时候梁铖有没有跑掉,苏娇也不知道,但她也不关心,只问:“你跟郭方有什么好聊的?”
郭方就跟阿发一样,属于虽然脑子笨,却又不肯踏踏实实工作赚钱,总妄想着要一夜暴富做人上人的那种人。
季凯比较聪明,最烦那种蠢人的。
他愿意多看郭方一眼都是给对方脸了,竟然会跟对方聊天,苏娇就比较好奇了。
也果然,有原因。
季凯抱着猫猫垂眸,咬了咬唇说:“我刚才下楼遛猫碰上他,他说他见过那个女人,萧艳。”
萧艳息影不过五六年,之前是香江有名的当红影星,以及,她还是季凯的亲妈,虽说后来怕影响她自己的名声,说好了彼此永不再见,但孩子当然会恋妈,也会关注老妈的消息,郭方说他见过萧艳,季凯当然就愿意跟他聊几句。
苏娇看季凯意兴怏怏的,显然是想妈妈了,于是安慰说:“别多想了,晚上我给你擀土豆粉,做麻辣烫吃,对了,早晨有买的鲜虾在吐沙,我给你煎葱香虾饼。”
季凯点了点头,又伸出三根手指:“我已经有足足四个月没吸过了。”
这个苏娇有经验,她说:“毒.品的代谢周期是半年,再有两个月,你的身体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毒.品,你就是个彻彻底底,健健康康的大小伙子了。”
这还是苏娇头一回见季凯笑,但也只是冷笑。
他说:“再过两个月,我要找一所好学校去读书,你放心好啦,只要我进了学校,成绩必定科科全A。”
苏娇最擅长的就是哄男孩子了,轻鼓掌,她说:“那我可太期待了。”
有人期待他才会有努力的动力,学习也自然也会好。
这个在她梦里早死的小家伙,苏娇也不敢相信,但说不定他真能戒毒成功,并平安长大呢。
回头见苏鸣站在楼梯上,不太高兴的样子,苏娇连忙又说:“我家阿鸣也超棒的,等阿姐再多赚点钱,就给咱们阿鸣开一间大大的酒楼,让你美美儿的赚钱。”
她这是画大饼,但架不住苏鸣为人诚实,就爱听她画的大饼。
他笑着说:“阿姐,阮家来人了,说找你有事。”
是了,还有忠爷呢,大孙子被绑,生死未卜,别人可以没所谓,但忠爷和阮智信父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得把人质从毒贩子手里给救回来。
人是铁饭是钢,忠爷也必须要吃饭,身体才能撑得住。
今天下午苏娇其实就专门煲了一锅汤的,而且用的是人参和猪心,石斛,甚至还了朱砂。
人参和石斛等物就既是药材也是食材,还是她专门上药店挑来的,全西九龙最好的。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让苏旺买了鲜虾,因为上回忠爷就念叨过,说他想吃天妇罗。
她估计东九龙的人来接她,肯定又是因为忠爷不肯吃饭了。
而一个七旬老人的命,普通的参汤可以吊命,但要想帮他续命,就必须得在食物里加上草药,做成药膳。
这种待遇目前在香江,只有岛上的那帮富翁们才有的。
等她下楼,苏旺已经帮她准备好食篮了,并说:“忠爷那边来请,说要救命。”
来的是个挺面熟的马仔,帮苏娇提过食篮,一路小跑又帮她开车门,猛踩油门风驰电掣,转眼已经到东九龙,阮家了。
阮智信也正急的直炸毛呢,见有汤桶,立刻接了过去,先给老爷子送汤。
他家的厨房火力比苏记的还要大,用的油也是品质最好的花生油,只要有这两样,就可以炸出外焦里嫩,酥脆可口的天妇罗,粥苏娇则只用他家的白粥,这就是一餐于老人来说,不错的饭了。
对了,今天田素玉明显没了前天的精气神儿,前天还想抢食盘的,但今天不抢了,却在苏娇出厨房时抱怨阮智信说:“要我说,就该把老爷子直接送到养和去。”
阮智信是不想吗,不是,他是做不到。
这几天他请了养和最有名的内科主任过来,又是帮老爷子打营养针又是输营养液,可越输老爷子的脸色越差,越不肯吃饭。
万一老爷子死,阮天浩很可能就永远都回不来了,他还能咋办?
他笑着对苏娇说:“快端进去吧,刚才的汤老爷子喝了,这饭他应该也会吃。”
又回头对田素玉说:“放心,我大哥天生心软,天明也一样,既然来硬的没用,咱们就服个软,让老爷子低个头再哀求一下,事情会过去的。”
田素玉一撇嘴,说:“可咱们眼见得的,要变成穷光蛋了,我还订了好几个包包呢,尾款都交不上了。”
阮智信斥她:“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要买名牌包,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苏娇并没有听到这俩口子的蛐蛐,不过甫一进忠爷的卧室,就看到钟天明站在窗户边,而忠爷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又面色苍白,泪水涟涟的,正在一口口的喝她煲的参汤。
看苏娇进来,他说:“我闻着汤里有股淡淡的朱砂味道,石斛有点苦味。”
“只用了一点点朱砂,但可以安神,给你助眠,石斛虽苦,但可以开胃,您这会儿是不是有食欲了?”苏娇说着,把新炸的天妇罗和白粥摆到了桌子上。
自家做的菜忠爷一点胃口都没有,而且一闻就想吐。
但苏娇炖的汤虽说有股淡淡的苦味,可也叫他油腻烦堵的心顿时畅快了不少,再一看到金黄酥脆的天妇罗,果然有食欲了。
夹起天妇罗来,他先朝苏娇一笑:“阿明没白入赘,跟阿明母亲一样,是个贤内助。”
又说:“你前天晚上看到我家天浩了吧,他还好吧?”
其实这老爷子那么聪明的人,从钟天明上缴毒.品,再到两个毒贩子的死,他就已经猜到了,阮天浩回不来只有一个原因:钟天明不想让他回来。
而他既不想给季胤铺面,又想让大孙子回来,就只能求助钟天明。
夹起快天妇罗来,咔嚓一声咬开就是一股热气,苏娇忙说:“小心烫到。”
忠爷摆摆手,显然他并不怕烫,而且因为刚才的汤提了食欲,他吃的格外香甜。
但当然,他也只吃了一只虾,放下筷子说:“要没了那间铺面,天浩即便回来,将来要怎么生活呢,还有天赐,他们两兄弟都要沦落街头的。”
再看苏娇,又说:“这样,我把那间铺面的一半让给你,一半留给天浩兄弟,阿娇,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劝劝阿明,让他低个头吧。”
赛马场旁边的铺面,送她一半?
沙田马场以后会直接拿走中环马场七成的客流和经济收入,它旁边的铺面当然也寸土寸金,是光明巷那点小铺面所不能比拟和。
但这老爷子明着说要送她,其实是在砍价,因为季胤想要的赎金是那整栋楼。
苏娇爱钱,当然也喜欢赚钱,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间铺面是阮天浩的赎金,她只能收到一半,而要是她收了,岂不等同于,她也是绑匪的同伙了?
她说:“我不要您的任何东西,还有,上门做厨一顿饭是一千块。”
来这一趟,她只想赚一千块,多的一分不要。
忠爷拿勺子舀了一口粥,却又轻轻搁下,并说:“罢了,如果阿娇不肯点头,这饭我也不吃了,我想,要到了我的葬礼,天浩他总该能回来了吧。”
苏娇明白了,她专门煲了药膳,又精心挑选了食材,是来为这老爷子养元气,养身体的,可是他把她也当成了play的一环,这是要给她上道德枷锁?
钟天明今天开始值大夜,晚上不回去,而她也该回去给季凯烧饭了。
当然了,她不想让这老爷子总拉扯自己,索性说:“忠爷,我家店里生意兴隆,我也不差上门做厨的这点钱,您要这样子,我以后不来也罢。”
又说:“您慢吃,我先告辞了。”
忠爷猛然扬手:“慢着!”
刚才还是弱不禁风,垂垂危矣的老人家,可他陡然眸光精厉:“阿明,或者半栋铺面,或者我死,而且你若再敢咄咄相逼,赶尽杀绝……”
钟天明立刻打断他:“通往大陆的家电走私,渠道顺畅,日进斗金,东九龙的煤气供送点全由您掌握,一方比西九龙还要贵3块钱,这也算赶尽杀绝?”
忠爷就好僵尸诈尸,但也只是小小的诈了一下,立刻便整身顿住,如遭雷劈一般。
苏娇回头看丈夫,他估计是在外面查案子,只穿着普通夹克并T恤,从她刚才进门直到现在他也一言未发,一声未吭,可只这一句就差点噎死忠爷。
为什么九龙是个男人都想混社团,想当大佬,当然是因为利益。
目前忠爷名下的产业,当然也远不止那栋铺面。
往大陆走私家电虽然是门小生意,但是超级赚钱,渠道就是忠爷在控制。
煤气供送更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必须购买的生活用品,都由忠爷的堂口把持着。
那不是提款机,而是24小时不停歇的印钞机。
可为了一栋铺面,他要哭穷,要装可怜,就是不肯撒嘴。
钟天明再说:“赛马场的铺面,修建资金是从东方巴士出的,过户回东方巴士去。”
他今天来,就是来要铺面的。
忠爷立刻问:“然后你就会把天浩找回来了吧?”
钟天明却对苏娇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忠爷再喊:“天明!”
阮智信其实一直在外面偷听的,看到钟天明出来,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来了句:“阿明,你不愧是海盗养大的,连我大哥一分的善良都没有!”
钟天明喜欢用枪迸人的脑袋,但不爱跟人打嘴炮,径自出门了。
苏娇却止步了:“所以你大哥入土二十年了,我家天明还活的好好儿的,不是吗?”
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九龙这地儿,人不能太善良的。
阮智信玩心眼玩不过钟天明,吵架又吵不过苏娇,气的恨不能原地爆.炸。
但还能怎么办呢,钟天明把走私大陆,以及煤气运营的事情挑开了说,为了不让他染指这两桩生钱的大生意,阮智信迫不得以,就只能把铺面也过户掉了。
得,从现在开始他名下是真的一无所有,只能靠着老爹过日子了。
且不说他有多气急败坏,钟天明骑的依然是警务机车,这会儿恰好晚上六点钟,正值堵车高峰期,他的机车倒比小汽车跑得更快。
他昨晚没回来,当然得先问问:“胡寄波工作方面还好吧?”
胡寄波不仅仅勤快,而且动手能力够强,苏娇可喜欢他了,环着丈夫,在他耳边说:“只怕他能力太强,不愿意在小店里长干,要不然,我可以用他一辈子。”
钟天明愣了一下,旋即说:“但你说过,如果我不想待,随时可以离开酒楼。”
苏娇还没意识到丈夫是在吃醋,当然了,人家如今鸟枪换炮,要成一座上市公司的持有者了,而她虽然炒股赚了不少钱,但都是浮财,跟钟天明的产业没法比。
再说了,现在有了季凯那个小阔少,一般来说,西九龙没有人敢欺负苏娇,所以即便钟天明就此离开,问题倒也不大,所以她脱口而出:“当然啦,随时可以。”
钟天明轻轻唔了一声,但旋即又说:“你是不是以为你阿娘在大陆的亲人都已经去世,家里完全没有人了?”
乔淑贞是偷渡过来的,也总说亲人全死光光了,但难道并没有?
这就又得说一件苏娇的当务之急了,她目前用的所有调料基本都是大陆产的,价格低廉,而且味道比香江本地的更好,但因为全是走私货,货源就特别不稳定。
而香江目前所拥有的,能做药膳的中药材基本是日本进口的,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很不错了,但到将来她就会发现,效力远不及大陆所生产的。
否则的话,今天她给忠爷炖的那一锅朱砂石斛猪心汤,效果会比现在更好。
倒不是她心慈仁善想让忠爷长命百岁,而是想让他活久一点,让钟天明能好好气一气老爷子,然后再死,也叫钟sir曾经那段委屈有个好发泄的地方。
所以别人对于大陆的亲戚并不感兴趣,但苏娇却很感兴趣,而且她转念一想,来了句:“该不会胡寄波就是我家大陆的亲戚吧,怪不得我一见他就喜欢。”
钟sir的语气更不好了:“他不是。”
他后知后觉,又来了句:“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大陆仔的?”
苏娇把胡寄波的线衣标识透露他来历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又说:“放心吧,不管他是不是大陆仔,只要活儿干的好,我就会一直雇着他。”
可她依然好奇:“我娘在大陆的亲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她哥哥没死?”
钟天明没有回答这个,转眼机车已经到天后街了,他突然说:“痛吧?”
因为他的语气不对,苏娇也陡然意识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前天她又怕吧,但又不敢得罪他,就只好违心说不痛,但既然今天他又主动问痛不痛,而且这周值大夜,不回家,苏娇也不好再撒谎,就点了点头:“嗯。”
钟sir一脸自信:“下次不会再痛了。”
苏娇急于知道乔淑贞娘家的事,点了点头,就又问:“到底是什么人?”
恰好到光明巷,钟sir长腿一抻再摘头盔:“我晚上9:00接班,还有三个小时。”
然后又说:“保证不痛,要不咱们上楼再聊?”
合着兜了一个大圈,他抛了一个钩子出来,却是在套路她?
当然了,本来除了东方巴士,阮智信这些年也刨了不少的私产,但是从楼到生意,钟天明借着绑架一事一点点的敲诈,眼看就要把那家伙敲成穷光蛋了。
而从那天极其不愉快的3分钟里,他就跟着了魔了似的,突然就开始钻牛角尖了。
这该怎么拒绝才好?
天已经半黑了,夜色茫茫,苏记酒楼,金花姐的发廊,林家冰屋都正值生意热闹的时候,苏娇正在思考中,就在对面突然亮起车大灯,且闪了两闪。
她皱眉一看,要平常,高低要翻个白眼的,但今天堪称解脱。
下了机车,她朝对面亮着大灯的黑色宝马走了过去。
季胤在副驾驶,窗户也是开着的,他因为坐的位置比较低,需要扬起头来才能说话,勾手示意苏娇往前伸脖子,他先说:“我从事的也不全然是灰产。”
高利贷和夜总会虽然不违法,但也不合法,就属于灰色产业,但季胤名下可不完全是灰色产业,也有合法产业的,不过具体是什么,苏娇当然并不知道。
她不想立刻就回酒楼,因为钟天明突发奇想,竟然在上班前的三个小时里还要搞点事,全然不是当初就算帮她按摩都如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样子了,叫她很头痛。
而她虽然也特别季胤,但是为了消磨时间吧,就想听他说说,他的白色产业都有什么。
她双手抱臂,笑着说:“原闻其详。”
但季胤阴险一笑,递给苏娇一份英文文件。
是了,上面还有用钢毛书写的,手写翻译汉字,他说:“你先看看这个。”
DNA检测单,哪怕早有所料,也需要科学的佐证。
季胤自己知道了还不算,他的霸道性格,是必须要苏娇也知道的,现在就他就想看看她的反应。
铁一般的事实,99.99%的遗传基因相似度,她是他的女儿。
第55章 第 55 章
苏娇虽然没有去留学, 但从小读的私校,全英文任教,当然懂英语。
也只需一眼, 看看文件标题就知道是什么了。
而且即使不看后面的报告结果, 只需看季胤那一脸讨打的笑她就知道真相了。
苏娇并不觉得乔淑贞有错, 但也特别替苏旺委屈。
因为在香江如果没有儿子,一户人家就必定要被吃绝户,但乔淑贞表明不再生时苏旺立刻就同意了, 没有一丝犹豫, 而且二十多年中既没有怀疑过,也疼她如珠。
可现在季胤搞来这么一份东西就想摘果子, 苏娇难道就背叛自己的阿爸?
当然, 他这种人整天蝇蝇苟苟, 脑子里全是算计,既然先说自己有白产, 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是在确定血缘关系后, 立刻把她纳入给自己生钱的范围圈了。
毕竟生而为人, 人们总觉得血缘大于天,也天然的愿意信任有血缘关系的人。
苏娇把那东西丢回去,先说:“不过一份word文档,我也会打印。”
她这是在怀疑东西的真伪?
季胤指页角:“难道章子也能是假的?”
上面有印章,印章上面还有日期,她还要怎么否认?
但苏娇是生在九龙的, 她妈还做了很多年的会计和设计, 她说:“拜托, 季老板,这样的章子我只要带块萝卜上街, 随便找个大陆来的流浪汉都能做。”
所谓萝卜章,假章子就是九龙街面上的三教九流们发明的。
只需要一块萝卜,却雕出一枚跟真的一模一样的章子,以假乱真。
季胤兴冲冲而来,却被苏娇怼到哑口无言。
但这时她又问:“季老板都有什么白色产业,说来我听听。”
季胤指叩大腿,却先问:“你知道忠爷那边,走私大陆一年能赚多少钱吗?”
这年头的香江人天然反感大陆,既不想回归,也觉得大陆人全都又穷又坏,素质堪忧,但苏娇不论梦里那辈子还是现实中都不,因为她只认四个字,物美价廉。
九龙这些大佬们,尤其是忠爷,贪的堪称丧心病狂。
因为凭借他的走私渠道倾销到大陆的各种五金和小家电的质量都极其差,但当然,两地之间有利益输送的渠道,只有他的产品能过去,他自然也赚的盆满钵满。
季胤其实也做进出口,但做的不是走私,而是正规的进出口,但因为双方贸易不互通,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叫转进口。轻敲膝盖,他问:“你注射过疫苗吗?”
九龙所有的孩子,不论任何一种疫苗全部免费接种。
苏娇小时候但凡接种完疫苗,打过针,要哭好久苏旺才能哄好她,她当然知道。
季胤再递一沓资料过来,并说:“四方商贸不论股份还是法人,都在我的大掌柜许昌名下,它做转出口药口业务,每年向大陆捐献疫苗,他们要多少就捐多少,今年大陆计划开始全民接种疫苗,需求量猛增了300%,四方商区贸认捐80%。”
他这意思是,他其实一直在用匿名的方式往大陆捐献疫苗?
苏娇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准备出言嘲讽,季胤立刻说:“我当然想跟钟盛一样既赚钱又赚名,名利双收,可我在大陆是罪人,捐不了。”
忠爷本名钟盛,而东方巴士是上市公司,别看他走私赚钱做的飞起,但他也经常给大陆捐款,再加上他离开大陆更早,目前在大陆,属于慈善家。
季胤就不一样了。
他私自出逃还杀人,大陆又没有刑期终止令,他的案子会永远挂着。
到了97回归,大陆政府就该清算他了。
说来也算他命好,在苏娇梦里,他死在了回归前夕。
这张单子苏娇认真看了,只能说季胤坏是真坏,大方也是真大方,账面显示,采购各类疫苗的费用共计720万,那可是好大一笔钱。
麦会长在九龙受各界的尊重,即使三更半夜出门也没有人会抢她,就是因为她一直在致力于真正的福利事业,哪怕再坏的古惑仔,也不会朝她下手。
苏娇当然知道季胤这是要搏她的同情,刷她的好感,也不太相信他在今年之前也做过这种善事,但是她翻了几页文档,就发现如果这文档是真的,他还真做过。
这份文档有每一年疫苗的采购清单和合格批文。
他这搞的苏娇于心底里,都有那么一丢丢的尊重他了,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看苏娇脸色不错,季胤立刻说:“东方商贸是个很干净的公司。”
再说:“我想把所有的股份转到你名下,然后由天明注资,咱们拿下紫荆仓储。”
他也是够有耐心的,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却原来是想借她的壳上市。
要知道,他在大陆是通缉犯,在香江从事的又是高利贷,因为暴力催收死的人可不少,他虽然可以大摇大摆,但警署压着他一大票的案子,所以他没法上市。
甚至于,他都不能做上市公司的董事。
但要利叔死,紫荆仓储要重组,他当然想要拿到手。
但他就连东方商贸的股份都是由别人代持的,万一在重组后代持人反水黑吃黑,不认他了呢,他岂不是白白帮别人起高楼,做嫁衣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不过苏娇一笑,不出季胤所料的说:“要企业收购到手,我就会当场一脚踹开你。”
他的手下可以踹开他,她不也可以?
季胤早有准备,诚言:“就当它是一份礼物或者补偿吧,我送给你。”
所以刚才的圈套才设完,他又给她设了一个圈套,因为如果她真的收下那么贵重一份礼物,就等于是变相承认彼此间的亲子关系,认他这只坏兔子做父了?
这人可真是一头狡猾之极的老狐狸,随时算盘打的啪啪响。
苏娇一笑:“好哇,那你着手准备吧。”
她答应的这么干脆,季胤心里就要打鼓了,因为苏娇跟他性格太相似,而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向任何一个人低过头,她就这样低头,他心里总还是不放心。
果然,他说:“我需要你的身份证书,还需要你本人出面,才有办理股份转让。”
但苏娇已然转身要走人了:“看我心情,想给你的时候再说。”
季胤下车了:“阿娇!”
苏娇猛然止步再回头,眼神中满是挑衅:“怎么,你不敢?”
许掌柜是当年他从大陆带过来的孩子之一,他还专门送出国留过学,如果他跟对方讲明自己要更换大股东,俩人之间肯定会生闲隙,届时要再苏娇摆他一道呢?
别他收购不了紫荆仓储,还白丢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苏娇提着食篮回眸,眉眼跟她母亲乔红革神肖,但唇角的笑却跟季胤一模一样。
季胤目送她离开,一拳捣在了车门上。
当拥有一个优秀的女儿,他应该开心的吧,不,他现在头好痛,简直要痛炸了。
……
因为她和季胤聊得久,进门苏娇就收到一个好消息,钟sir已经去上班了。
好吧,苏大小姐刚刚被季胤搞坏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其实她并没有做错事,但总觉得很对不住老爸,又正好店里多了个胡寄波,人手充足,苏娇于是提议让苏旺轮休几天,去香江岛上走一走逛一逛,休息一下。
但苏旺还是老一套:“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出门还得花钱,还是待在店里更好。”
周进财也劝他:“您至少有十年没去过香江岛了吧,变化很大的,到处都是摩天高楼,还有好些大酒店,装修跟咱的天上地下,您也该去看一看。”
这方面苏旺坚持一点:“只要咱烧的菜味道好,店面装修没所谓的。”
其实装修方面很有所谓的,而且苏娇一直在计划装修隔壁,既老爹不愿意休息,最近股市上也没什么强股需要投资,像只悄悄储了满满一树过冬食物的小仓鼠一样,她把钱生钱,生出来的一千多万全部转回了普通账户,就准备搞装修了。
当然不能是像炸酱面馆一样小打小闹,这一回她得专门请设计师,再雇工人来,把隔壁的一楼和二楼全部装修成包房。
届时她就可以正式开私厨小灶了。
忠爷应该也不愿意见她,可她熬的汤不但味道好,而且确实对身体有益处,所以第二天他又派了马仔过来,说是还想要昨天一模一样的汤。
来的是钟诚,苏娇也跟他讲明,她调整了汤里面中药材的配比,就好比朱砂,昨天她用了0.2g的量,今天就减到了0.1g,因为用它,虽然短期效果会比较好,但是长期来说,老人家肝肾功能不足,要毒素排不出去,沉积在身体里反而不好。
钟诚太太有病,前段时间苏娇炖的米汤给了她一份,她喝了觉得挺好。
当然了,病还得医生来治,药膳只能做滋补。
不过钟诚说:“我太太有个朋友,身体也特别弱,但她住在香江岛上,也不方便来九龙,要不我跟对方约一下,苏小姐改天上门看看,也帮她煲点汤?”
又说:“她名下有大把铺面,要是你的汤不错,能帮她补到身体,到时候只要谈一谈,拿一间铺面过来,你就可以把生意做到香江岛上去了。”
苏娇并不想夸大店面,更不想到香江岛上去开店。
因为餐饮想要赚大钱,就必须要大量的人手,还需要一个非常庞大的服务团队,采购什么的就更加琐碎了。
而在九龙,尤其是光明巷,各个方面都是成熟的,就能省不少事。
不过到香江岛上拉点客人回来倒是很有必要,所以她说:“谢谢钟叔照顾我的生意。”
钟诚笑着摆手:“这可不是我照顾你,是你的汤确实煲的不错。”
……
话说,其实季凯也需要喝点汤来补补身体的。
但是因为他的肝肾都被毒.品损伤过,而只要中草药,就是药三分毒,会增加他肝肾的负担,所以她才一直没煲。
今天她特地买了莲子,枸杞和芡食,以及核桃和淮山药,主料就是普通的鸡,清洗干净上灶,就帮他煲了一锅能开胃生津,还能提元气的汤。
当然了,汤煲好之后,苏娇先把苏鸣喊了过来,盛了一碗给他喝。
苏鸣向来讨厌季凯,直到现在也没变过心思,但钟天明没给过他任何好处,他倒特别掂记对方,掐指一算,说:“阿姐,明天周六,姐夫就要回来住了。”
苏娇刚结婚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过。
但现在只要一想到钟天明晚上要回来睡,就已经觉得自己浑身在痛了。
另盛了一碗汤,正好傍晚,酒楼开饭晚,苏娇准备直接端上楼,让季凯先把喝掉。
但她才放下勺子,就听到楼上响起季凯的高吼:“少碰我,滚开!”
紧接着又是一句:“一小伙计,你动本少爷一下试试。”
苏鸣从后楼梯冲上楼去了,苏娇却是冲出前门,到了隔壁店面。
刚到门口,她就看到楼梯上出现两条腿,显然有人正准备下楼梯,怕自己一个搞不定,她喊:“阿财哥,快来帮忙。”
休息时间,周进财在看电视,听到声音冲出来了:“出事了?”
这铺面外面是背板,里面是玻璃门,担心可能是季凯偷偷勾搭了毒贩子来,她先摘下挂在墙上的拖把,横到玻璃门上将它卡住,再吩咐周进财:“在这儿守着。”
再喊一声:“金花姐,快,帮忙报个警。”
金花姐正在帮人剪头发,举着剪刀冲出来了:“发生什么事儿啦?”
一般来说,毒贩子是惹不得的,但既然对方已经上门来了,且不说他是来干嘛的,苏娇当然该惹就得惹,不过她说:“我家进贼了,赶紧帮忙报警。”
金花姐一想,朝屋子喊:“丧辉,快去盯着楼上。”
要真是贼,就从天台上面翻梯子走了,轻而易举的事。
丧辉上楼,金花姐跑到对面士多店去报警,苏娇回身冲上楼,先摘床底下的钥匙再打开抽屉,从中抽出一把枪来,这才到了苏鸣和季凯的卧室。
她反应快,跑的也够快,所以虽然季凯抱着胡寄波的腰,不准他出门找人,但是来勾搭他的那个人已经被堵在酒楼,跑不掉了。
不过苏娇举着枪开了门,准备往外走,季凯又来堵门:“你要敢追人,我马上走!”
胡寄波不但在后堂干活麻利,做事也麻利,直接把季凯扛了起来,出到走廊,说:“少爷,吸.毒虽不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羞耻事,而且带毒贩子回家很危险的。”
他只需一只手就可以夹着季凯,再伸另一只手问苏娇要枪。
不过季凯当然不愿意让他抱,连踢带打:“你个臭伙计,你放开我!”
苏鸣突然嗷的一声,因为随着季凯的扭打,胡寄波猛的抬手,用倒吊的方式,直接把季凯给甩到了背上,这样一来,季凯爬不起来,就只能捶打胡寄波的背。
这边是四层楼,但当然,层高并不高。
来人似乎也不大聪明,看到另一边有丧辉和他的两个马仔,又退了回来,目前在这边的四楼,听着咯吱一声,应该是钻到一间屋子里去了。
因为季凯一直在反抗,胡寄波都有点压不住,丧辉过来了,但是手上只有刀,没有枪,苏娇于是先胡寄波一步,举着枪上了楼。
香江的法律里有一条好的是,不论小偷还是劫匪,毒贩子,只要未经允许进入别人家,主人家一枪打死都没有关系。
丧辉怕对方带着枪,也不太敢上前,就只吼:“出来!”
四楼总共三间房,为了防止发霉,门平常都开着,只有中间一间闭着门,显然,来人就在那一间里面。
苏娇当然也不敢冒险,只露了半个头在楼梯上,并对丧辉说:“这儿我盯着,你去我家那边,防止他跳窗逃跑。”
也就在这时,金花姐在楼下喊:“阿娇,警察马上过来。”
还有人在问:“阿娇,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
这就是附近都是熟人的好处了,真来了坏人,街坊四邻都能帮忙,叫他跑不掉。
但也就在这时,包房里传出郭方的声音来:“大小姐,是我呀。”
苏娇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但还是开保险,扣扳机,朝着墙上砰的一枪。
屋子里立刻伸出两只手:“我是你方哥啊,大小姐。”
苏娇厉斥:“你给我滚出来!”
郭方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敢放枪,不敢出来,喊季凯:“凯少,快帮帮我呀。”
九龙这地方人多资源少,你要唯唯喏喏胆子小,别人就会得寸进尺欺负你,但你只要够狠够强硬,别人也会怕你。
所以随着一声枪响,季凯也神奇的不闹了。
他还被胡寄波倒吊着呢,但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他说:“我只是找他聊点事情。”
苏娇紧追着问:“什么事?”
正好这时胡寄波上楼来,要枪,苏娇把枪交了过去,拉过季凯的手来闻。
她天生对气味比较敏感,一般吸过毒的人她都能闻出来。
当然,该信任就得信任,该鼓励也得鼓励。
所以闻完,她对胡寄波说:“阿波,把凯少放下来吧,他应该还没有吸,身上没有毒品的味道。”
既然老板让放人,胡寄波就把人放下来了。
但他举枪问郭方:“你到底来干嘛的?”
郭方老实回答:“是凯少的妈妈让我来的,帮她捎句话,也捎点东西。”
苏娇又问:“捎的什么东西?”
季凯的一双父母说来都算极品,也不配为人父母。
因为季胤明知道儿子是被谁害的,却不肯为他出头。
他老妈萧艳更绝,明明知道李家是利叔的后台,她儿子也是被利叔害的,却嫁进了李家当阔太,也不帮儿子做主。
但当然,人家亲妈找儿子,只要不是做坏事,苏娇不该阻止的。
不过她需要知道,萧艳给季凯带的是不是毒.品。
郭方抢着说:“只是一些点心而已。”
季凯也说:“我尝过了,都不好吃,所以我让郭方全带走了。”
本来萧艳虽给钱,但拒绝认儿子了,这又是让郭方上门,又是给季凯送点心的,显然是想恢复交往。
为什么,就因为季凯戒毒的时间够长,她心软了?
苏旺刚才出去转了一圈,才回来。
周进财听到郭方的声音,也进院子来了。
随着门开,好事的街坊邻居们也全围了进来。
郭老娘都被吓傻了,但当然不敢责备苏娇,只骂儿子:“让你结婚你不结,钱也不知道全弄哪里去了,这一天天的,你又在乱搞什么呢?”
他老妈都六十的人了,守着间小士多店从早忙到晚,毕生的积蓄也被他拿出去霍霍完了,可直到现在,他和周进莲婚结不了,钱也没拿回来,老娘心里能舒服?
郭方一见老妈,也委屈上了:“阿妈,我就帮人捎个话而已。”
郭老娘颤危危的摇苏旺:“阿旺,让大小姐把郭方放了吧,他好歹也是你徒呀。”
既然不是来卖毒.品,或者是来抓季凯的,普通人而已,放也就放了。
胡寄波看郭方腿颤的厉害,还主动上楼搀扶,并说:“走慢一点,小心摔着。”
郭方比他老娘颤的还厉害,但经过苏娇,看她在瞪眼,一脸不善的,紧跑几步下楼梯,离开了。
当然,既只是虚惊一场,大家也就各忙各的了。
季凯也一脸颓丧,回到卧室和衣躺到他的床上,苏娇端来鸡汤他也不喝,她把眯眯抱了过来,放到他枕边,还用猫尾巴挠他,但季凯依然不搭理。
苏娇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是不是你爸不让你跟你妈妈见面?”
果然,这是关键症结。
难得妈妈派人来悄悄联络他,结果只一回就被撞破。
那意味着以后郭方再出现,季胤手下的人就会直接把他赶出光明巷了,季凯跟他妈就又联络不上了。
见他胳膊捂着眼睛在点头,苏娇想起件事儿:“但你原来不是说不需要任何人爱你的?”
再说:“你不是还说过,虽然你妈离开了,但你无所谓?”
其实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是好是坏,都是无可替代的精神支柱。
孩子会嘴硬,但心是软的,也总渴望大人的关怀,所以季凯才会表现的前后那么矛盾。
而只要他妈愿意见他,这小子肯定会第一时间跳起来,跑着去见妈妈的。
就像苏娇,如果能让乔淑贞死而复生,她可以毫不犹豫交出所有存款和酒楼的。
季凯依然不说话,就只直勾勾的躺着。
这会儿楼下不算太忙,苏鸣溜上来看热闹,也是看他蛮可怜的,就体贴的说:“你要实在想妈妈,告诉我们地址,我们把你送过去吧?”
但他这样一说季凯就更难过了。
因为他妈已经嫁人了,还是豪门,他真想见都没那么容易。
当然了,他马上成年,而且从来不控制自己的坏脾气,苏娇今天心情一般,也懒得哄他,还希望这家伙能接受现实。
所以她坦言:“但是凯少,我觉得你妈妈找你,很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想你了喔。”
季凯毕竟小屁孩儿,听说妈妈主动联络自己,就难免冲动。
可他年龄也不小了,而且还是在社团长大的,冷静下来想一想,也就于陡然间自己想通了。
他说:“应该是因为罗慧娴那桩案子,我是报案人,还是目击证人。”
所以真相就是,萧艳嫁的是贩毒集团的幕后人物,而随着季凯做为目击证人,直接指证到了毒贩子利叔,幕后大佬坐不住了,于是授意萧艳找到苏记酒楼的熟人郭方,间接联络他,想把案子压下去。
这是头一回,苏娇觉得有钱人大概也不是那么快乐。
就好比季凯,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大笔的生活费,可他并不快乐。
不过孩子到底就是孩子,季凯突然挪开手,说:“苏小姐,我好难过。”
苏娇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季凯举起那只傻猫猫来,说:“如果它能永远归我所有,我想我应该会好一点。”
这猫虽然是苏娇在路上偶然碰到,闭眼瞎挑的。
是一只连水都喝不明白的蠢猫,她偶尔拿猫威胁季凯,也是在狐假虎威。
但季凯是真的爱它。
第56章 第 56 章
就一可怜的小屁孩儿, 爹不疼妈不爱,就想要一只小猫,苏娇能不给他?
苏鸣还在窗户上趴着, 说:“阿姐, 把眯眯给他吧。”
但苏娇并没有吐口, 只对苏鸣说:“去把汤热一热,端来给凯少喝。”
又问季凯:“郭方约你私底下悄悄溜出去跟你妈妈见面了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她提要求要你做伪证或者撤诉, 你不愿意呢,会怎么样?”
季凯不想听这个, 只问:“我就问你, 眯眯我能不能带走。”
苏娇倒不怕他带着猫回家, 但是怕他会去找萧艳,索性将猫猫抢了过来, 抱着说:“它是我的, 我那么爱它, 不可能把它送给你的。”
季凯再度被气到,躺回了床上:“你撒谎,就像萧艳不爱我一样,你也不爱眯眯。”
苏娇反唇:“你明明知道萧艳不爱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干嘛还瞒着我们跟她往来, 如果你在酒楼出了事呢, 你爸一生气把我们全杀了, 你乐意?”
季凯总归年龄还小,孩子想妈妈了, 也想见妈妈。
但是他并没有考虑过后果。
而目前的形势是,别看利叔背靠着李氏豪门赚毒.品钱赚的飞起,可直到现在,法庭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指控他,所以他还是一座上市公司的大股东。
可是罗慧娴马上就要被宣判了,届时利叔就会被警方正式通缉。
他当然不愿意,李氏豪门更加不愿意。
而萧艳在利叔绑架季凯时都无所作为,你还能指望她对季凯好?
所以虽然真相很残酷,季凯听了也会很难过,但苏娇还是选择告诉他,并提醒他:“不想在酒楼待就回家找你爸,但在罗慧娴终审之前,你最好不要见萧艳。”
苏鸣已经把汤端来了,虽冒着热气,但汤并不烫嘴,体贴的说:“快来喝汤吧。”
在家的时候季凯并不喜欢喝汤。
孩子嘛,总觉得汤味道太淡,不比饮料好喝。
可苏娇炖的汤不但油津津的,而且甜鲜适口,里面的淮山药和芡食,枸杞核桃因为有鸡香的脯煨,一样比一样好吃。
季凯正好饿了,收起眼泪,一口气干掉一海碗,抹嘴:“阿鸣,再来一碗。”
看他吃的香甜,苏鸣打算再去盛一碗。
但苏娇却说:“不能再喝了,留着肚子等吃饭。”
看季凯一副又要发脾气的样子,苏娇再说:“这汤你要连喝七天,如果头一天你就把自己喝伤喝腻,过几天你可就喝不下去了。”
一样的汤要他连喝七天,为什么?
季凯还在疑惑中,苏娇端碗下楼了:“小伙子,我是看你可怜才专门炖汤帮你调养身体的,你对我的猫猫好一点,也乖一点,不出一个月,我保你身体健健康康。”
淮山芡食加核桃,既能提气又能补脑,但以药来说,至少要吃够七天才能有效果。
所以苏娇要他连喝七天的汤,然后还会再换个方子帮他继续补。
等到罗慧娴被公审那天,他出庭作证的时候,她要他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瘾君子,而是一个充满朝气和元气的小帅哥。
……
苏娇甫一下楼,迎上季胤堂口一个叫阿旭的马仔。
不等对方说话,她先说:“一直以来凯少也没出过什么事,你们难免防守不到位,不用解释,我懂。”
阿旭今天负责盯着少爷,可他刚才出去了一趟,没盯住,少爷差点出事。
怕老大知道了要收拾他,他挺怕的,但他没想到苏娇一张嘴就是在帮他开脱责任。
摸摸脑袋,他鞠躬:“实在对不起,让苏小姐你也受惊了。”
苏娇点头,却又问:“吃过了吗?”
因为苏记的炸酱面好吃,大家都抢着来值勤,来了也必定要吃一碗,阿旭当然是只要来就必定要吃一碗的,但今天还没有吃,少爷差点出事,他也没心思吃饭。
就跟心有灵犀似的,苏旺端了碗面出来:“阿娇,谁要的面?”
这碗面是苏娇帮阿旭要的。
把面递给他,又把门口一张椅子拉了过来,示意他坐下吃,她又说:“酒楼这边我自己会照料,你今晚去一趟香江岛,帮我打听点事情去。”
见阿旭有点犹豫,她又说:“胤爷那边,我自会帮你打招呼的。”
阿旭这种年轻力壮的古惑仔们吃一碗面只需三口,再一筷子把肉搂圆,打个饱嗝,他说:“苏小姐,疤哥和彪哥他们总夸你呢,说你为人敞亮。”
再竖个大拇指:“我觉得也是。”
她不但把季凯照料的很好,而且对他们这帮古惑仔也特别好,目前整个四方堂,但凡来苏记值过勤的,就没有一个不夸苏小姐的。
就这么说吧,季胤听到了都会吃醋,可大家还是会悄悄讨论她,夸她。
苏娇接过被他用筷子刮的干干净净的碗,说:“早去早回。”
阿旭笑着朝她打个响指,说:“好呐!”
他走了,这会儿客人不多,苏旺出来透气儿,笑着说:“这帮古惑仔呀,原来我可讨厌了,但现在觉得他们还挺不错,刚才那个就挺乖的,见了我总要问声好。”
古惑仔也是人,而且都是年轻人,虽说都没什么文化,但从小受的都忠孝仁义的教育,讲的是替天行道,你只要不招惹,他们是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人的。
反而,以苏娇梦里得来的经验,人和人,总是亲人之间才喜欢为了点蝇头小利而相互算计,算计不到就要反目成仇。
所以苏旺帮了苏琴和周进莲那么多,她们却要跟他断绝关系。
反而这些古惑仔,只要你肯帮他们说句好话,送一碗面,他们就会记得你的恩情。
正所谓斗米养恩人,升米养仇人嘛。
苏娇让这阿旭去打听的也不是别人,恰是她的好表妹周进莲,以及梁铖那家伙。
因为郭方不过一个小小伙计,没可能接触到萧艳那种豪门阔太。
但是梁铖有机会,因为他妈罗慧娴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现在钟天明凭借她,要给利叔那个比季胤和忠爷还牛逼的大佬定罪,借而提升皇家警察的权威。
李家不干,自然就会找到梁铖和周进莲,找他们想办法,从酒楼突破这件事。
苏娇是这样,在梦里她虽然也付出了同样多的辛苦,但是赚的钱基本上都归梁铖了,而她只是顺手帮过素昧蒙面的钟天明一把,可是后来九龙的治安变好,社会环境变好,她也切切实实的享受到了。
既然这辈子利叔能被更早抓捕,忠爷也基本被钟天明攥在手中,社会治安能更早变好,让九龙城拥有法治,她又怎能不帮钟天明?
所以罗慧娴必须被定罪,利叔也必须被通缉。
在这方面,只要能够帮到钟天明,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帮。
人派出去了,她静等消息吧,看梁铖和周进莲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消息来的很快。
那不,次日一大清早,苏娇刚把菠萝包放进烤箱,阿旭回来了。
苏旺出门采购还没回来,周进财和阿鸣在搞卫生,他在后门上探头探脑,又打一声口哨,等苏娇出门来,先问:“苏小姐,面包是不是快出炉了?”
苏娇笑着说:“今天出炉的第一只,我请你吃。”
阿旭嘿嘿一笑,直接来了句大的:“梁铖那人吧,听起来有点窝囊的。”
苏娇让他去找梁铖和周进莲,当然是去听壁角,听他们的秘密。
听阿旭这样说,她笑了:“怎么个窝囊法?”
阿旭说:“我昨晚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听到他们正在吵架,听的我都头疼。”
人家吵架的人自己不头疼,他倒头疼了,为啥?
……
是这样,梁铖把家里的房子和铺面都卖了,加上郭方的钱,也全部投了东方巴士。
但他是18块进的仓,可是他没有找准合适的时机出手,就全砸手里了。
倒是周进莲在40块的时候悄悄卖掉了一些,反而赚了。
所以目前他们手里总共有60万块,而且还全是周进莲赚回来的。
按理,周进莲赚了钱,梁铖应该开心,也会感恩吧。
但并不,他反而指责周进莲,说她是个丧门星,还说是因为她喜欢唠唠叨叨的,影响了他的判断力他才会赔钱的。
阿旭昨天去的是俩人租住的小劏房,听到的吵架内容大概就是这些。
大概讲了一遍,他又说:“反正我听着,梁铖挺不是人的。”
苏娇就说嘛,梦里那辈子要不是有她,梁铖不可能赚到200亿的,可是周进莲不信邪,也不听她的劝告,非要跟着梁铖发大财,挨了骂,也只能怪她自己活该。
她并不关注这个,就又问:“有没有听他们提过李家或者萧艳。”
萧艳,季凯的生母,曾经还是个大明星,而且原来在四方堂住过一段时间,阿旭当然知道她,对萧艳当然也很敏感。
他说:“有。那个叫梁铖的说,只要郭方能把凯少约出去,萧艳就会给他们50万,而且还能帮忙救他妈,所以这件事周进莲必须帮他。”
苏娇点头,又问:“周进莲是怎么说的?”
阿旭说:“那个女人就只不停的哭,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恰印证了苏娇的推断,萧艳是先找的梁铖,找季凯,也确实是为了利叔。
梁铖一边想救老妈,一边因为炒股而赔了钱,想搞笔钱,就把郭方打发过来,让来哄季凯了,而如果不是胡寄波够敏锐,说不定季凯还真就被哄出去了。
说话间面点房传来叮的一声,面包已经烤好了。
苏娇进门取面包,并趁热切开一只,又切了好大一块黑金黄油加到里,先拿出来给阿旭:“趁热吃吧。”
阿旭要掏钱,但苏娇摆手:“这只面包我请你吃。”
回店里把所有的面包装车,再开门到前厅,这会儿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而且客人明显更喜欢苏娇,一则她是个女性,招呼起人来更加热情,再则,这座酒楼所有的老板里面,她向来是最吝于给客人切黄油的。
香江是英属殖民地,人们的口味也偏西式,而虽然在商店里,一块黑金黄油也就三十多块,只要吃得起面包的人也都买得起,可老板切得多,大家心情自然也好。
要是平常没事的时候,苏娇也喜欢站柜台。
但今天不行,她跟阿旭俩的事儿还没聊完呢,所以她把苏鸣喊来卖货,从店里出来,把正准备跟人换班儿阿旭喊来,还得继续跟他聊关于季凯的话题。
她先问阿旭:“你知不知道,当年凯少是怎么就被利叔给绑走的?”
说来也挺唏嘘的,因为虽然季胤名下有多家夜总会,但是,他允许客人们携带毒.品进入,却不允许他们在夜总会内部交易,而且警方来扫毒,他也会放进门。
总之就是,客人们想吸毒,他不干涉,可是不允许利叔的人借他的地盘发财,以及,警方扫毒的时候他不干涉,就总有小毒贩子被警方抓走。
贩毒这方面,只要查到携带过量就要坐牢,这几年警方又加大了缉毒的力度,就搞的利叔的毒.品业业绩连年下滑,他当然生气,于是就绑了季凯。
但季胤的硬气就在于,他愣是没有松口,最后季凯还是被钟天明给救回来的。
对了,为什么季胤严禁季凯跟萧艳见面,其原因在于,当天就是萧艳要带季凯出去吃饭,于是季胤的人就撤了,换成了李家的保镖。
结果就是,李家的保镖故意放水,季凯就被绑走了。
虽然季胤在公开场合从来没有讲过,也没跟手下人聊过,季凯自己也缄口不题,而且一心只找利叔复仇,但其实他能被绑走,他母亲萧艳责任重大。
阿旭讲了一遍原委,又说:“阿蒙马上来接班,有别的你问他吧,我该回去了。”
再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还想打听梁铖的情况,call我bb机就好。”
梁铖和周进莲就跟苏娇,以及几百万的九龙底层人一样,整天蝇蝇苟苟,也不过为了发点财,而且有苏娇做智囊的时候,梁铖还能赚钱,但现在没了她这个智囊,他也不过普人一个,苏娇在梦里就踹开了他,现在也懒得多看他一眼。
反而,她发现目前是个绝佳的,能够诱捕利叔那个大毒贩子的好机会。
因为下个月罗慧娴就要上皇家法庭,进行最终审理了,就目前的现有证据,她根本翻不了案,只会被判处终身监禁,偏偏利鬼那个得力干将也死了,这时候利叔肯定特别着急,那么,只要苏娇花心思布个局,应该就能把他诱出来。
到时候还叫钟天明杀人,季胤背锅。
那么,季凯的仇可以得报,一个大毒贩子也能被杀掉。
擒贼先擒王,苏娇既然能,又为什么不干呢?
不过想要做成那么一件大事,不能只凭空想,她得先找马仔阿旭帮她个小忙。
要知道,梦里那辈子,就是因为有她的帮助,钟天明才能抓到利叔的。
既然她握有先机,而且利叔死,季凯才能安全,那么,这辈子就让一切提前到来吧。
至于季胤,他个无能的老家伙,都做不到帮儿子复仇。
要惹急了,苏娇也一并干掉他,扶持季凯做西九龙的龙头算了。
……
相比于苏娇,苏旺和苏鸣,周进财几个是只要钟sir不回家,他们就要提心吊胆的。
无它,一想到钟sir止不定哪天就辞职,回家继承家业,他们就心虚的不行。
这边苏娇正在面点房里边和明天用的面,边在琢磨,如今的自己跟利叔还互不相识,能不能把对方骗得出来这件事儿呢,就听苏鸣一声:“姐夫!”
季凯之所以选择跟钟天明合作,是因为钟天明把他从利叔手里搞了回来。
按理来说钟sir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对钟sir并没有救命恩人式的感激,他又嘴巴毒,就开启嘲讽了:“哟,金龟婿回来啦,我们也可以改善伙食啦。”
苏旺在指挥周进财:“快快快,把阿娇早晨买的鲜羊肉切了,用大葱爆炒。”
饭店还没过,周进财还在拉面呢:“我怎么没见羊肉?”
苏娇探出头来说:“今天的羊肉不错,我放到这边灶上,已经炖上了。”
苏旺跺脚了:“羊肉炖来会膻,天明不爱吃膻,要爆炒了趁热吃才好。”
厨子也不是样样菜都会做,就比如苏旺,于羊肉,向来只会做爆炒,而且要趁热吃,一冷就必定会膻,但是苏娇从大陆那边学来的烹调方法就不一样了,只需要井水加上几粒花叔,一把青盐,清水煮出来,不但膻味全无,而且甜润奶香。
当然,主要还是,肉是苏娇上火车站专门挑了捡捡了挑,挑来的,今天一早过港的大陆贩子才杀的鲜羊,这会儿已经炖好了,她也早就调好了蘸汁儿,端上了桌。
胡寄波是钟天明特地介绍来的,但很奇怪,俩人似乎并不熟悉。
在饭桌上,钟天明给胡寄波夹了一块羊肉,他竟然站起来接:“谢谢钟sir。”
苏娇一笑:“他又不是你老板,我才是,你谢他干嘛?”
半开玩笑半试探,她又说:“昨天凯少差点死掉,可都怪你,你不跟钟sir讲讲?”
昨天虽然苏娇让人报了警,也来了俩警察,但钟天明当时正在区政务司办理股权交接事宜,不在警署,所以他虽然知道郭方来的事,但以为只是虚惊一场。
猛得听说季凯昨天差点死掉,刷的回眸,瞪胡寄波。
要不是她猛的拍了一把,胡寄波当场就该站起来道歉了,但苏娇也只是略作试探,旋即说:“好啦,我也不过开个玩笑,大家赶紧吃饭。”
别人以为她果然是开玩笑,但季凯端起汤碗再看胡寄波,眼神里满是怀疑。
心里有疑惑,孩子好奇嘛,当然就要问个所以然。
所以到了晚上,苏娇才洗完澡出来,季凯堵住了她,小声说:“那胡寄波根本就不是普通伙计,但是阿姐,我不了解大陆仔,不知道他是干嘛的,你呢,知道吗?”
胡寄波不但是大陆仔,而且肯定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哪里懂得拿枪呀,可他不但懂,显然比苏娇还会使,这明显不正常。
因为不像九龙人可以合法持有枪.支,大陆一直禁枪,普通人就不可能会玩枪。
只不过她看得出来,胡寄波至少是来帮钟天明的忙的,她索性也就没说什么,而既然季凯也发现端倪了,苏娇当然就要跟他解释一下,并劝他不要声张。
不过俩人正聊着,钟天明上楼了,而且声厉:“季凯,回去睡觉。”
季凯以为钟sir还跟平常一样可以任他欺负,来了一句:“凭什么,我要你管?”
“不想要我管你就给我滚。”钟天明说完,拉了苏娇一把,进门再关门。
苏娇早有猜测嘛,此刻就得问:“钟sir,胡寄波是大陆来的皇家警察吧?”
钟天明更正:“他们叫人民警察。”
“他来干嘛的?”苏娇再问。
她还在门上,等着钟天明的回答,但他突然双手抓上她的肩膀,直接将她压到门上,覆唇过来就吻。
一开始他只是轻轻拿他的唇摁了一下,见她不反对,旋即舌撬她的唇瓣,她不肯张嘴他就猛撬,苏娇被逼到喘不过气,才张嘴要呼吸,他整个人已经侵进来了。
他刮了胡子,可他的胡茬天然的硬,下巴骨也硬。
他的舌头倒是软的,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侵扫并吸吮她的口腔时也好痛。
不说反抗了,初时苏娇还能站得住。
但随着他贪婪而粗鲁的吸吮,很快她就大脑缺氧,浑身除了被他搔动的舌床,剩下的部分都仿佛不存在了,苏娇想喊痛,可她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想推开男人,可是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他抽干,胳膊都抬不起来。
这还真是头恶狼,他不是吻她,简直就是在吃她。
苏娇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会有一个大陆的,叫人民警察的人来酒楼当伙计。
要知道,大陆的警察一直在严打走私业,而走私是忠爷的业务,难道说他准备跟大陆人合伙,给他爷爷来个釜底抽薪,要把老爷子最后一项赚钱的业务给砍掉?
以及,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可以诱捕利叔的办法,要跟他好好讲讲的。
但他这个样子,叫她怎么讲?
对了,苏娇还有一招,眼看挣不开,她抬膝就想顶人,也顶痛他。
可她拼尽浑身的力气才抬起膝盖,钟天明顺势一搂,将她整个儿抱起来。
他恋恋不舍的松了她的唇,但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而是直接将她放回床上并扑了上来。
恶狼终于得到了邀请函,入门券,现在才要正式享用独属于他的美餐!
第57章 第 57 章
不怪苏娇觉得不适, 会不喜欢。
钟天明四岁离家,就一直在海盗窝子里,脖子上栓着锁链, 跟一群被压榨, 被饿到丧失人心的, 野兽一般的苦力抢饭吃,并最终存活了下来。
成长造就了他狼一般的,善于隐忍, 但又习惯于从掠夺中寻求快感的性格。
狼为了捕食成功, 是可以于风雪寒霜中蹲守数十个小时而一动不动的,钟天明也一样, 他前期装的人畜无害, 甚至帮苏娇做背部按摩时, 都没有越界过一分一毫。
那叫苏娇丧失了警惕性,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生理功能方面有问题。
狼隐忍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能成功捕捉猎物。
钟天明要终极目标是妻子的点头, 殊途同归。
而现在, 就好比狼在享用它的猎物, 他也一样。
更加相同的是,饥饿过数十小时的狼当开始进食,就不会给猎物反抗的机会。
本能的,钟天明也不给苏娇反抗的机会。
他贪婪的吸吮,肆意的索取。
她是那么的鲜美可口,但他的饥饿感是个巨大的空洞, 包含着满满的, 童年时代的非人经历, 注定很难被填满。
就好像他童年时代漫长的饥饿,永远都回不去, 也无法被满足。
……
苏娇知道,自己要哭哭啼啼的,老爹心里会难过。
原来他不知道钟天明的身世时还好,还敢吭几句,但现在面对既凶又有背景的女婿,他哼又不敢哼,骂又不敢骂,听到她哼哼唧唧的,只会心里更加难受。
就当舍命陪君子,她虽痛到忍不住要哭,却也自己捂紧嘴巴,只敢漏两声哼。
可她越这样,那个身体仿如铜墙铁壁的男人似乎就越兴奋。
他所做的,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欢好,反而像是在攻城掠地,在侵占她。
苏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死,于是拼力推人:“痛,我真的好痛!”
仿佛一艘疾风骤雨中的小船,苏娇以为自己怕是捱不过去了。
但终于,他停了下来。
不过在沉默片许久后,他问了一句特别讨打的话:“还痛?”
再默了片刻他打开了灯,显然自己也有点懵。
因为大小姐的唇肿的厉害,还泛着血丝,她的眼泪濡湿了洒在枕头上的长发。
还有她的肩膀,胸膛,处处都泛着红渍,总不会……全是他干的?
钟天明自己都不敢信,但当然,立刻说:“对不起。”
这是九龙,各种信息,尤其是情.色方面的,极度发达,钟sir也专门了解过,知道女性第一次会痛,但之后就不会了,而且他这几天半夜专门研习过技巧。
但显然他的眼睛会了,可人是废的。
这可怎么办?
钟sir想了许久,又小心翼翼问:“我帮你拿点消肿膏涂一涂?”
大小姐显然气极了,非但不回答,还扯着所有被子刷的翻身,给钟sir只留个背。
钟天明下床,从抽屉里翻出消肿膏来,可一碰苏娇就一躲,再碰她再躲。
这回她是真生气,怕是很难再哄得好了。
钟天明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默默在床边坐了半夜,终于,贴着床沿睡下。
但其实并不然,虽然睡前气鼓鼓的,可次日一早钟天明刚穿好衣服等妻子醒,苏娇突然抬手,伸着四根手根,并理直气壮的说:“昨晚至少有40分钟,所以……”
说来钟sir很沮丧,但他也勇于直面自己的不足:“不,应该只有8分钟。”
轮到苏娇发懵了:“不可能。”
她倒不羞于启耻那种事情,但明明时间好长好长,怎么可能只有8分钟?
而如果有四十分钟的话,她就要跟他谈条件,这一个月,不,两个月他都不准再碰她。
但怎么可能是8分钟?
她翻身坐了起来:“不可能,你骗鬼。”
好吧,中气十足行动迅速,看来他所造成的只有皮外伤,钟sir自己会反省。
但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要聊一个苏娇可能会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他说:“你母亲在大陆还有亲人的,一位老人。”
果然,苏娇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立刻忘记昨晚吃的苦头了,起身穿衣服:“跟季胤差不多年纪吧,我的舅舅?”
但其实她俩舅舅确实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也是因此,这个话题有点沉重,钟sir摇头,并说:“是你外公。”
外公的话,总得七八十岁了,而普通人想通过签证的方式去大陆特别难,那边的人想要过来也并不容易,苏娇一听是个老人家,忙问:“你能联络到人吗?”
又说:“能的话我给他汇点款过去。”
金花姐就经常给大陆的丈夫和儿子汇款,每次汇的并不多,就三五百块,但据她说,大陆物价特别低,三五百就是笔巨款了。
苏娇可是账户上有一千多万的人。
既是她外公,先汇个几万块过去让他生活着,再让他想办法办一张探亲证,或者是找蛇头偷渡过来,苏娇会帮他养老。
不过似乎她把事情想的有点太天真了。
因为钟天明旋即说:“你外公是从军队退下来的,目前也没闲着,是一家水产公司的老板,而且在工商和警方很有些关系,当然,于我们打击走私业也有好处。”
目前的苏娇印象里的军人,白人大兵们都是乐色,所以在一瞬间她的体感特别不好,因为军人就意味着滥.交和性.病,以及四处播撒的混血儿们。
不过好像她梦里,大陆军人远不及那些白人大兵可恶。
她明白钟天明的意思了:“你们想动私业务,但大陆那边不愿意配合?”
警察要干的当然是打击走私犯罪,而于苏娇来说,大陆的走私业简直堪称妙极,各种调料和中药材,只要她想要的,大陆人都会送过来,物美价廉。
不过那种都叫个体户,只是小打小闹,真正大型的走私是人口和毒.品,以及各种珍禽异兽,熊猫很珍贵吧,苏娇只看过照片就特别喜欢。
在香江,前些年富豪们家里都有专门的熊猫皮地毯,就全是从大陆走私过来的。
苏娇还一度忧心,怕大陆人把熊猫全杀光光,她这辈子都见不到活的呢。
站在这个角度来说,走私业确实该抓。
而大陆又是个特别讲人情世故的地方,既然钟sir说她素昧谋面的外公在打击走私业方面有关系,钟天明显然就是想结交了,那么,他需要什么配合,找她就好。
如果她外公能来香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苏娇承诺,愿意帮他养老。
不过显然,她又把事情想的太天真了。
因为她才讲完养老的话,钟天明就说:“他早就听说过你了,但暂时并不想见你,也不想跟你联络,于我们也只有一个要求……把季胤公开遣送回大陆。”
从苏娇所听的,乔淑贞所讲的故事来说,当年应该是这样。
有那么一场运动,一开始季胤就被打成了坏兔子,但乔淑贞一家不是,她爸爸在外地工作,而且是特别光荣的工作,所以她和两个哥哥整天都在四处打坏兔子。
但一开始坏兔子并不多,人们也只是言语攻击,不会杀害,或者是逼坏兔子们去死,可后来情况逐渐失控,越来越多的人被定义为了坏兔子,而且被伤害,甚至过失致死的坏兔子越来越多,再后来,乔淑贞的妈妈也被定义为了坏兔子。
人们于是逼着她和两个哥哥来伤害她们的妈妈。
她们的妈妈承受不了,自杀了。
乔淑贞也终于发现再失控下去她们都得死,于是下定决心要逃离。
可她在途中害死了两个成份好的,优秀的哥哥,从情感上来说她爸很难原谅她的。
当然了,季胤杀了乔家俩儿子,人家要求香江警方把他遣返回去受审也很正常。
但这个要求于钟天明来说,就好比让小钻风去杀孙悟空,难比登天。
因为且不说大陆与香江没有引渡条约,季胤能做高利贷,背后也有一大票人的,而且不像忠爷,因为钟天明是亲孙子,不会太过份。
钟天明要敢动季胤,可就是生死局了。
而要这么说,情况确实蛮难搞的。
但当然,那是钟sir的工作,也是他自己该思考的,不必苏娇操心。
既然她的外公是个大老板,还在恨她妈,苏娇虽然好奇,但暂时也就先不汇款了。
而她也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钟sir讲,那就是,如何诱捕利叔。
不过她才开口钟天明就给否了。
他说:“不行,利叔特别狡猾,轻易可不会上谁的钩,而且随行的马仔特别多,发现不对会先杀人,大小姐,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碰到他。”
苏娇反问:“所以你不想抓到他?”
要说钟sir作为一个小小的警长,为什么能在九龙那么吃得开,就是因为他的出发点跟别的阿sir不一样。别人都想升官发财,他不是,他只想杀人。
在香江的法律中,太多人都是只有死了才能被定罪。
利叔也是,只要他活着,背景太多关系太大,就算签了通缉令,也没有人能抓到他,就算抓到了,李家也会出动大批律师,誓要把他保出去的。
所以钟天明的诉求从来不是抓利叔,而是杀了他,一劳永逸。
苏娇也是一眼就猜透这男人的心思了,说:“放心好了,我只钓他,可不敢害他,至于能不能杀掉他,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钟天明思索片刻,反问:“你又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的喜好,怎么钓他?”
其实苏娇也不想涉险,但是从梦里看,她注定会碰到利叔的。
无它,利叔也是个老餮,而且特别会吃。
随着她的炸酱面好吃的口碑传开,他早晚也会来吃的。
而只要罗慧娴被上诉,乃至被判刑,他就不可能放过季凯。
正好钟天明也想干掉利叔,她又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钟天明自己说的,一鲸落万物生,她还想借着利叔之死,让她的存款再来一次扩张呢。
上回她从百万炒到了千万,这回要好点,她要炒过亿的。
截止目前苏娇拥有最昂贵的包包不过蔻驰,可她也想要香奈尔要爱玛仕,想象田素玉那样,LV只要懒得背了,就可以甩手丢给女佣,她要赚钱!
至于到底要怎么钓,能不能钓得到人,她暂时当然还不敢夸口,而且她对钟天明也有要求的,所以就只说:“也不一定我就能把他钓出来,钓上门来,但如果能……”
钟sir果然挺感兴趣的,问:“怎样?”
苏娇嫣然一笑,伸两根手指:“你要答应我,两个月都不准再碰我。”
钟天明刚套好T恤,天惊了,还得穿夹克。
他愣了一下,戴上了手表。
就一晚上的功夫,他明明睡前才刮过胡子,可是又生了厚厚的一层,摸了摸胡茬,大概他也没想到,妻子竟然会提这种要求,盯着她看了片刻,他终于竖起一根手指:“我保证,下次一定不痛。”
信他,还不如信季胤是个良民,从来没有杀过人呢。
苏娇还想跟他再掰扯掰扯的,但他出门,已经离开了。
……
话说,苏娇一直以来并不了解大陆与香江之间的走私业,她所认为的走私其实也并不算走私,因为那都是普通居民的过境交易。
今天钟诚来,俩人偶然聊起,她才知道真正的走私行业有多可怕。
她每天都要给忠爷和钟诚太太炖一份汤,里面的药材当然一直有调整。
今天的汤里头有水牛角,它在炖成胶质状之后会比较腥,苏娇于是叮嘱钟诚:“回去之后二次加热的时候,记得要加一些姜丝,而且必须是老姜,鲜姜遮不住腥。”
但钟诚一看,却说:“需要牛角的话,我明天送只犀牛角过来吧。”
苏娇手顿:“犀牛角是论克卖的,比黄金还贵。”
在香江,犀牛角大多都是富豪买去做装饰品,但它同时也是一味极其昂贵的药材,因为太贵重,买不起,人们一般就用水牛角代替,但当然是犀牛角的药效更好。
钟诚干脆的说:“大陆走私来大把,你随便用。”
他要说有犀牛角,那倒很不错。
苏娇说:“太好了,那你今晚就送来吧。”
钟诚欲走又问:“对了,要不要麝香,我们有完整的麝香囊,而且很多。”
要说完整的麝香,就是把麝的整个生殖器割掉,连带香一起卖,而麝香连年涨价,而要用它煲汤,那可就是天价汤了,更可喜的是只要保存好它就不会坏。
苏娇当然想要,并问:“我可以买一些吧,价格方面好说。”
钟诚有点为难,说:“为了忠爷,我们要倒是可以要,但是走私业务不归我管,而从大陆过来,连根挖的麝香都要走私南洋,也由南洋阮氏负责。”
挖掉麝的生殖器就好比竭泽而渔,而从大陆走私出来的麝香,是忠爷所入赘的,南洋阮氏的业务,由阮氏的人负责。
那么珍贵的东西,向来都是直销南洋,钟诚可以打着忠爷的旗号要,但可没有面子买。
说来也是触目惊心,像大熊猫和麝,用剥皮,割生殖器的方式,不论大陆有多少,早晚也会赶尽杀绝的吧,可是忠爷做为大陆人,甚至还是一位慈善名人,却放任南洋人肆意赚伤天害理的钱,要说钟天明针对他,还真没错。
苏娇是有了便宜就要占的,所以钟诚才要走,她立刻说:“犀角一个不够。”
又说:“麝香也是,我恰好想到一味汤煲,要用到麝香,你先拿两个来吧,咱们为了忠爷的健康着想嘛,我保证把他补的健健康康。”
既然买不到,那就打着忠爷的旗号敲诈吧,那么珍贵的中药,她宁可敲诈到手存着,也不想它们被转卖到南洋去。
只要对忠爷有益,钟诚无不答应。
他说:“好。”
正值午休,苏娇要去装修公司看隔壁的包厢装修,还要订做一块招牌,于是喊上了周进财一起,要他也去一起看看,给点参谋。
外甥像舅舅,周进财又是苏旺带大的,属于那种天然怯人,也天然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于是见了人就喜欢卑躬屈膝,也不喜欢社交的人。
这就导致他也快24的人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将来也要直等到三十岁才结婚,但婚后并不幸福,因为妻子是冲着周进莲的身份才找的他。
可他呆板木讷,还自尊心特别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资助,他的妻子也不像乔淑贞理解苏旺一样能理解他,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
苏娇就想多带表哥出门走一走,多接触一下社会,看能不能早点脱单。
她今天要订做一块招牌,上面写的是:神仙粥开放预定,价格,998元/位。
且不说装修公司的人觉得挺可笑,确定了好几遍才帮她刻字儿。
周进财一看就急了:“这个不行,不能搞,阿娇,你这招牌订出去是要招骂的。”
香江岛上的五星级大酒店里倒是有38/位的炸酱面,可没有上千块一位的神仙粥。
香江狗仔又八卦,周进财怕这招牌放出去,招不来食客不说,要招一堆记者来拍照报道,他怕上报纸,怕丢人。
但凡事不能这样想,装修公司的牟总就笑着说:“阿财你懂什么呀,现在你们的炸酱面一天也就卖200份,只能算热,但要真的有人报道,就该排长龙了。”
真要说苏记在卖天价粥,就算人们喝不起,也要来围观一下热闹。
所以怕的是媒体不报道,只要有报道,苏记就必火。
要说生意能变得更好,周进财倒蛮开心,他看苏娇:“你这样做真能让生意变好?”
苏娇其实并不希望生意太好,因为炸酱面只是个平台,她并不指望它赚大钱,而要生意太好,她爸难免要被累倒。
扩招人手吧,短期内又很难招到顺手的。
但可以预见的是,这张神仙粥的告示牌贴出去,短期内确实是可以造成轰动的。
所以她说:“表哥,做好心理准备吧,过段时间,有得你们忙的。”
周进财笑着说:“忙不怕,怕的是没生意。”
他还没经历过,不知道生意要真正火起来,到底能有多火。
等牌子做好,他先带回去,苏娇还要去商场给苏旺买两双新鞋子和新衣服。
眼看天气转凉,这些东西当然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买。
从她进商场的时候季胤就在call她,而且是连续call了十几次。
但苏娇并没有理会,因为他准备借她这个壳子来上市,算是有求于她。
而她是,不论紫荆仓储最后由谁接盘,想赚钱都可以赚的,当然也就不着急,要故意晾着他了。
不过苏娇不知道的是,今天季胤是真被惹躁了,后果也很严重。
那不,她刚才从商场出来,只听刺的一声,锐利的刹车声,再伴随着一声尖叫,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怔怔的站在一辆越野车前。
那车刚才疾驰而来,差点把女人撞飞。
这是青年中心,只是个小商场,门口人倒是很多。
看到有人差点撞了人,也有人往过走,想看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时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看到他,所有人仿佛心有灵犀一把自动转身离开。
那妇女愣了片刻,也跑了走。
壮汉穿的牛仔戴的墨镜,嘴里还吹着泡泡糖,一看就不好惹。
但他大摇大摆转身,又一躬腰,笑着朝苏娇走了过来:“苏小姐,我帮你提东西?”
是季胤的手下阿彪,他也是所有的马仔中,唯一一个知道苏娇身世的人。
对着普通人有多么的耀武扬威,对上苏娇,他就有多么卑躬屈膝。
苏娇边走边问:“彪哥,你刚才怎么不把那个女人撞死?”
阿彪笑着说:“我是不小心的,下回不敢了。”
他又问:“苏小姐怎么不回电话呢,胤爷一直在找您。”
季胤一直在给苏娇打传呼,她不接,他索性打听到她的地址,就杀过来了。
刚才让阿彪紧急刹车,还差点撞到抱孩子的妇女,当然是在给苏娇示威,试图以此来警告她,威胁她。
苏娇走到车旁边,看后座玻璃落下,她立刻指他鼻子:“都怪你,紧催慢赶的,非要彪哥开快车,你害他差点撞死人,简直可恶!”
季胤有事找苏娇,她不回电话,他也很生气,结果一见面她倒先骂上人了?
但这还不算完,她突然怼脑袋进窗户,脸伸到季胤面前,吓了他一跳,他当然也习惯性向后仰身。
可他才躲开,她旋即也退了回去,又冷笑着说:“不是你催着彪哥开快车才出的事吗?你不但把责任推给彪哥,还要他自抽20个耳光,你也太过份了吧?”
老大让他自抽耳光?
阿彪有令即行,闻言举手,啪的朝着脸颊就是一耳光,再一耳光。
他这反常的举动引的行人纷纷侧目。
但相比刚才差点被他撞死的女人和孩子,他那耳光打的还太轻了,苏娇一点都不解恨。
她再往车里探一下头,又猛得退回去,并说:“什么,明明是你的错,你还嫌彪哥打自己打的太轻了,你太过份了吧?”
阿彪还在自抽耳光,苏娇看季胤时在冷笑,回头却是一脸关切:“彪哥快停下,好了别打啦!”
很不错,她越劝季胤的脸色越难看,阿彪也抽自己抽的越猛。
他两只蒲扇似的大巴掌,啪的一巴掌就是个红印子,再一巴掌又是一个青印子。
啪啪啪的,脸颊由红转青,再慢慢变白,那意味着虽然表面没事,但他脸颊的真皮层已经在出血了。
商场门口人很多,也全在悄眯眯的看。
西九龙最大的大佬手下,最得力的马仔正在自己抽自己,还抽的那么响亮,它又怎么不能算件好事儿呢?
直等阿彪二十个耳光搧完,苏娇才算解了气,抱臂看季胤,还要来一句:“彪哥脸都烂了,你还不满意?”
彪哥都把自己打懵了,老大还不满足?
他虽然脸痛,还觉得委屈,却也立刻抬起巴掌,再看老大:要不他继续抽自己?
季胤一看苏娇的坏笑就是还想搞事,忙说:“行了阿彪,一边去。”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季胤被女儿坑,坑的接二连三,就在一瞬间。
这女儿也不是他想不想认,而是他敢不敢认的问题了。
这还没过明路呢,他一帮得力马仔人心向背,就悄悄向着她了,她也惯会离间他,自己做好人的,这要公开她的身世,还了得?
季胤有很重要的事找苏娇,但暂且不谈正事,他问:“我听说你让阿旭帮你找一款药材,叫什么花还是草的,找来做什么?”
苏娇要阿旭帮她找一味叫金蝉花的药。
它是,要有青霉菌恰好落到幼山蝉的身体上,并形成像冬虫夏草一样的菌虫复合体。
因为只有大陆的某些特定区域才有野生金蝉花的存在,而且极为稀有,并不在传统的食谱药方上,所以市面上就不说卖了,人们听都没听说过。
但野生的金蝉花比冬虫夏草还要珍贵,也是极好的滋补药,也是神仙粥的原材料。
苏娇派了阿旭帮她打听,并说要用一万元一斤的高价收购金蝉花。
至于她专门花心思做神仙粥,当然是为了钓出利叔,可她懒得跟季胤讲,就说:“那是我和阿旭间的事,跟你无关,你少问,少打听。”
她说完就走,再见都不说一声。
可季胤找她有急事,就只好耐着性子说:“金蝉花要青霉菌寄生的药效才好,但那也不是你拿着钱就能找到的,如果你确实想要,我帮你找,但你现在得上车,好好听我说话。”
苏娇不但不,还转身就走:“要我不呢?”
季胤可是坏人,不讲礼仪道德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找辆车,把你那个窝囊爹撞飞算了?”
苏娇害怕,也止步了,但思索片刻,冷冷说:“行啊,你现在就去,但我总会找到机会制服你,到时候我也不杀你,只把你送回大陆,接受人民警察的审判。”
果然,季胤怕死,但更怕被送回大陆,他面色刷的一变,变的刹白。
第58章 第 58 章
香江警察是女王的警察, 所以叫皇家警察。
大陆警察,用大陆人的话说是人民的警察,所以称其为人民警察。
显然季胤也早知道, 乔红革还有个老父亲在大陆, 恨不得剥他皮啖他肉。
人民警察于他来说也远比皇家警察更加可怕。
他声沉:“算我求你了, 阿娇,上车。”
要不是钟天明时不时做耳报神,给苏娇些额外的消息, 天真如她, 小时候被父母保护的太好,后来又早早进入梁铖网织的绝户圈套, 是不可能彻底了解九龙的。
但现在, 从九龙到大陆, 再到南洋,从毒.品到走私再到社团, 一张比蜘蛛网还乱的权力网展现在苏娇面前时, 她就能精准抓出筹码, 给予季胤致命的一击了。
她依然不上车,还问季胤:“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开车了?”
季胤看阿彪:“听到她说的了吧,以后开车要慢点,要礼让行人。”
阿彪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说:“是。”
苏娇再说:“也不许随意闯红灯,更不能总是随意当街打人斗殴的, 像什么样子?”
搞高利贷的要不打人, 还怎么收账?
季胤看阿彪:“传我的话, 以后为了讨债而打人,有公厕就找公厕, 没有就找楼道,上门放火都行,但不许再当街打砸砍,免得大小姐看到了心情不好。”
所以,苏娇要求的是他的手下们不要随意打人。
他却觉得只要把战场搬到室内就行了?
阿彪连连点头,再打开车门相请:“大小姐,请上车。”
等苏娇上了车,季胤一落锁,他似笑非笑,就要将她了:“等以后咱们大小姐接手了高利贷再讲究文明执法吧,我季某不才,能力不如大小姐,想催收只能靠打。”
借高利贷的要不是酒鬼就是赌鬼,再或者毒鬼,不打是收不到钱的。
他这是反讽,可苏娇不但接了,还继续跟他打嘴炮。
她说:“要不你现在就放手,把典当行也转给我算了?”
季胤自认打嘴炮打不过苏娇,扬手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
再说:“劝劝季凯,让他回家住,不然麻烦就要找上你了。”
像苏旺一样低头受气,谁也不得罪的最大好处是,不会有大.麻烦找上门。
苏娇心野,想要赚大钱,还想站着赚钱,麻烦当然就会找上她。
她未置可否,先问:“什么麻烦?”
最近她帮季凯调身体,效果很不错的,可她的药膳汤都是秘方,也只记在她的脑子里,也不想把方子写出去四处流传,想要赚钱,就不想季凯那么早离开。
先听听吧,看到底是什么麻烦。
季胤先说:“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在品型方面无可挑剔的女人,她也让我清醒的意识到,好女人与我并不相衬,所以后来我找女性,更喜欢虚荣且无脑的。”
又说:“所以直到很久后我才明白妻贤夫祸少是句至理名言,所以我特别嫉妒,又羡慕那些明明没什么本事,却能讨到好老婆的男人,恨不到一脚撞死他们。”
漂亮而无脑的女人是功能性的,可以帮他繁衍后代,以及,在他还年轻,有那方面的需求时,满足那方面的需求。
这也是大多数男人的选择,喜欢好掌控的女性。
可虚荣又无脑,就意味着她很容易被外界所诱惑,且不善于自保。
季胤别的几个女人和孩子都因为这种特质而早早被人干掉,现在只剩下季凯。
他当初会被绑架,其实就是萧艳的现任丈夫,那个老不死的李查德干的。
季胤也有心软之处,怕季凯听了难过,所以从来没有跟他讲过。
而要季凯戒不了毒,就此沉沦,季胤也就不管他了。
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到1997,回归的那一天。
也只想在活着的时候赚更多的钱,让他的手下,乃至全香江所有人知道,他季胤只要活一天,就是个强者。
他给大陆捐过的款,远比忠爷给大陆捐得多得多,只不过要假别人之名。
而男人一旦只贪图女性的美貌,祸就种在根子上了。
这回的消息是萧艳亲自给季胤打的电话。
据说话罗慧娴终审将至,李查德不计一切后果要保利叔不被定罪,就当着萧艳的面发布命令,要利叔派人直接灭季凯的口。
萧艳也不想儿子死,赶忙打电话给季胤,让他想办法保儿子。
季胤再说:“狙击不行还有炸.弹,利叔手上甚至还有火箭炮,一炮轰过来,不但季凯要完蛋,你们酒楼也要被夷为废墟。”
听来确实挺可怕的,小小一栋酒楼而已,万一利叔派人炸掉了呢?
苏娇问季胤:“还有二十天终审开庭,你打算怎么安置季凯?”
他可以审请警方的保护。
但警方内部就是个筛子,只怕前脚把季凯送进去,后脚人就被杀了,所以不能送。
季胤也不想把儿子留在家里,怕招祸端,所以他说:“送到境外去。”
苏娇反问:“你自己也会跟着?”
季胤坦言:“就算他到了境外也不一定安全,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所以他怕季凯死,但更怕自己也会死,所以都不敢跟儿子一起。
身为父母,甚至不能保全孩子的生死,季凯又怎会爱他?
苏娇不跟他谈这个,却说:“我还有个外公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讲?”
季胤反问:“钟天明不是一直在查走私业,他要发现了,难道会不跟你讲?”
话虽如此,但钟天明只知其人,他没有去过大陆,也不清楚那位老人的情况。
季胤是从大陆来的,原来见过那位老人,现在还是敌人,当然比较了解。
苏娇是想问问,看那位外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其人名字叫乔震,季胤先下结论:“能养出你妈妈的人,当然很优秀。”
乔震,乔淑贞的父亲,是参加过解放革命的,后来响应政府号召去了东北,转型做钢铁产业去了,所以乔淑贞的出身可谓红的闪闪发光,是红二.代。
乔淑贞的妈妈死的特别冤,因为当时是,她在海边捡到一批从香江泊过去的物资,出于好心,把东西分配给了街坊邻居们,并且只给自己家留了很少一部分。
可是转头她就被人给举报了。
举报她的人是来的晚,没有分到物资的人,指证她搞投机倒把。
混乱且荒唐的罪名,就那样生生害死了一个好人,所以乔淑贞才会想要逃离。
可他们逃跑的事情会败露,乔震也会受牵连,所以乔震坐了好几年牢。
不过他以为儿女都跑掉了,还挺欣慰的。
为人父母嘛,只要子女好就一切都好。
他也不是迂腐的人,能理解孩子们的决策,也支持他们。
可是在东北出狱后回到故乡再打听,他还原了整件事,才知那场血案。
而因为旁人的猜测再加上乔淑贞改过名,他误以为她还跟季胤在一起生活,于是开始为那一船的人奔走申冤,再给季胤定罪,把他定义为了特大杀人案的凶手。
听季胤讲到这儿,苏娇明白了,还有点小得意:“果然,你很怕我外公。”
又说:“他不知道我的身世,一直以为我是你女儿,对吧?”
有一位老爷子,没有别的亲人,只剩一个外孙女,但并不想见她。
只有一个原因,他以为她是个杀人犯的后代。
季胤不怕香江岛上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殖民地,别看古惑仔们一个个耀武扬威,富豪们出行就是豪车保镖,看上去吊炸天,但其实他们的骨头是软的。
他们见了弱者就可劲欺负,见了强者就奴颜卑骨。
但大陆的军人,尤其是参加过解放革命的那种,天生硬骨头,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不是政策所限,那位叫乔震的老人已经杀到香江,枪毙季胤一千次了。
季胤和乔震是敌人,有赖于两地的不通,他还苟活着。
关于女儿的事,他也不可能刻意澄清。
而且世事无常,二十多年后的新惊喜,苏娇果然是他女儿。
季胤勾唇笑:“难道你不是?”
因为血缘关系,这句嘴炮季胤自认赢定了。
但苏娇立刻说:“是。但你别忘了,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一生只杀李靖。”
季胤:“你!”
说话间已经到天后街了,苏娇拍座椅:“彪哥,就在这儿停车。”
彪哥猛的回头,笑:“好呐,大小姐。”
季胤一侧首,吓的一躲:“阿彪,你的脸怎么回事?”
阿彪本来就胖,脸也大,刚才搧巴掌的时候手太重,此刻脸飞速的肿了起来,又胖又宽,比个21寸的彩色电视机屏幕还大,他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苏娇刚才还一脸凶相,此刻又是两眼心疼:“疼坏了吧,赶紧买消肿膏涂一涂。”
现看季胤,两眼挑衅:“彪哥对你忠心耿耿,以后对他好点吧。”
季胤知道她是在演戏,在拱火。
可是大大咧咧的古惑仔们最吃的就是她这一套。
彪哥都被她说娇羞了,居然发出一声可耻的嘤咛来,两眼幽怨的看他。
季胤在这一瞬间直接被气到红温,眼睁睁看苏娇下了车,一拳打在了掌心。
而就在他呲牙咧嘴时,她又绕到前窗,敲开玻璃并说:“还有三周才开庭,近一周内季凯应该不会有事的,你给我一周的时间吧。”
季胤问:“一周时间,你想干嘛?”
苏娇说:“反向刺杀,既然利叔想杀季凯,咱们先把他干掉不就完了?”
季胤还在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阿彪点头:“大小姐真厉害!”
苏娇还怕拱火不够,笑着说:“我不但厉害,而且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小心眼喔。”
阿彪都忘了老板就在旁边看着了的事了,笑着点头:“对!“
季胤也笑了笑,但旋即面色阴沉,继续咬牙切齿。
阿彪是他亲手养大的,但是连阿疤都不如,简直了,大笨狗一个!
而苏娇,他要敢公开认,只怕她还真能做哪吒。
他气,但也无可奈何,还得继续打传呼,追着问,看她要如何杀利叔。
长江后浪推前浪,季胤本以为自己是拥有了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孩子,现在才发现她比他更野,做事也更大胆。
他只拿下了西九龙,而照她的玩法,早晚拿下整个九龙。
说回苏娇。
她这辈子就没有惯过男人臭毛病,叫他们敢骑到她头上的。
事情要她来做,至于做得成做不成,暂时也还不好说,她也就不回季胤的传呼了。
当然,季凯暂时也还在酒楼住着。
而在最近几天里,她的‘神仙粥’成功火出圈了。
第二天就有记者在经过时专门进来吃了一碗炸酱面,还问了苏娇‘神仙粥’的做法和功效,以搞明白一个问题,一碗粥而已,她是怎么敢买那么贵的。
苏娇是这么解释,说自己用的原材料是大名鼎鼎的唐僧肉。
至于唐僧肉是什么,记者也不知道,就要求苏娇帮他解惑,解释一下,到底啥是唐僧肉。
苏娇却让他回家找本字典去查,并保证,自己的神仙粥不但能延年益寿,而且味美无比。
总之,998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买的是长寿,是健康。
而且有个很好的活广告是,忠爷截止目前,还没有找到他的大孙子阮天浩。
但是每一天,他手下的马仔都要来一趟酒楼,提苏娇煲的汤。
这事儿不是苏娇讲的,而是街坊邻居们说的,记者也认真记录了下来。
今天采访明天登报,第二天一早就有人进门了:“老板,炸酱面有吗?”
周进财还没有意识到,他所期待的火爆这就来了,笑着说:“再等一个小时就好。”
客人拿着大哥大的,走到水牌面前看了看,拨通了大哥大:“我找到苏记炸酱面了,把兄弟们都喊来,咱也开个眼界,看看36 一碗的炸酱面啥味道。”
周进财听着有点害怕,探头问:“老板,你们有几个人?”
客人把大哥大拍到了桌子上,一笑说:“铜锣湾所有的弟兄一起来了。”
铜锣湾在香江岛上,也有大把古惑仔混道,但跟九龙不同的是,它属于大王轮流坐,但是都不长命,大佬隔几天就会被砍死,陈尸街头的那种。
所以这人是铜锣湾社团的吧,他要喊来所有古惑仔的话,那得有多少人?
话说,虽然苏娇给季凯又换了一种汤,而且这个汤的好处在于,里面有从忠爷那边搞来的麝香,是全天然的,就现在,一克都昨几百块。
但它有个缺点是气味特别冲,季凯觉得难喝,就准备悄悄把汤倒掉。
这是饭馆,一到饭点当然人声鼎沸,他也从来不好奇。
可今天他低头往下一看,大惊,因为楼下的巷子里到处是凳子,人人抱着碗在吃面。
中间还有一条队伍正在排队,可见等位的食客都已经排到门外了。
这一中午的,得有四五百人吧。
突然之间苏记的生意就爆火啦,为什么?
季凯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狙击,所以不敢趴在楼上看,转到楼下来,就听到苏旺在埋怨苏娇:“既然你知道唐僧肉是个啥,你就告诉记者嘛,你不说,他也不写,好嘛,这一中午,有一百个客人都在问我,啥叫个唐僧肉。”
苏娇笑着说:“我不都跟您说了,您就说您也不知道,让他们回家查医书去,医书上有。”
生意好了有个问题就是忙,忙的焦头烂额。
这都下午两点了,外面还有人在排队,有人在喊:“老板,快来收桌子。”
苏旺推着垃圾车匆匆出门,唉声叹气。
他文化水平不高,也不知道唐僧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季凯当然也不知道,不过九龙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很多知识面很广的高人。
那不,苏旺刚到前厅,就碰上一位老者,老者就说:“老板,如果你们真要卖唐僧肉,现在不是季节,所以以我看,那水牌还是撤了,明年夏天再挂的好,不然呀,我怕有人会专门刁难你们。”
苏旺连连点头,收了桌子回来,见苏娇正在和面,把刚才那位老者的话讲了一遍,也说:“阿娇,要不咱把水牌撤了,那什么神仙粥的,咱也先不卖了吧。”
苏鸣正在拉面,也抽空回头问:“姐,到底啥是个唐僧肉,咱店里有吗?”
苏娇坦言:“暂时还没有,但很快应该就会有了。”
季胤答应过的,要帮她找金蝉花,神仙粥又是预定款,等药材到位之后她再开放预定就好。
为了尽早搞定利叔,季胤也会抓紧找药材的,苏娇也只需要等着就好。
但当然,那么珍贵的药材,一两天内找不到。
所以这天虽然也有几个人打来电话,说要粥,但苏娇均以原材料未到货而拒绝了。
终于,第五天的晚上,季胤说是找到了金蝉花,并且说找到的不多,称重只有十克左右。
苏娇只想勾搭一个人,要的东西也不多,十克虽然太少,但够搭台子唱戏就行了,所以她兴冲冲出门,去取东西了。
季胤不能进光明巷,当然只能把东西送到巷口。
今天他开的依然是那辆黑色宝马,但欲递东西吧,他又不递,并且说:“这东西可不仅仅是价格高的问题,这是我专门派人上大陆,问了上百家药店才买到的,阿娇,你必须好好答谢我一番才行。”
苏娇猜到他的心思了,一口回绝:“我不会给你看我阿娘的任何一张照片。”
季胤默了片刻,终是把装金蝉花的盒子递了过来:“你是我的现世报。”
据说人做了恶,真正的报应并非地狱,而在现世。
最可怕的报应也恰恰是现世报。
季胤总共找来的金蝉花按数量来数,总共只有18枚。
但那可是他派四个人上大陆,几天时间内跑了好几个省才找的。
但苏娇是怎么对他的。
她猜到他所求只是想看一眼乔淑贞的照片,都不用他说出口,她就会直接拒绝。
她拿过东西就走,到了酒楼门口,眼看苏旺累的瘫坐在门口,把盒子一丢,双手环上苏旺的肩膀,就去帮他捶背捏肩了,可于季胤,她甚至都没说一声谢谢。
今天是建叔陪季胤来的,最近光明巷火了,人来人往的,也都在看他的车。
建叔担心苏旺会发现端倪,就说:“老爷,要不咱早点回?”
季胤指苏旺:“想个办法,除掉他。”
一个窝囊废的老厨子,并没有照顾好乔淑贞,否则她就不会死的那么早。
苏娇还对他那么好,季胤越看越气愤,而他的本质是个坏人。
坏人做事,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何况他这会儿实在生气,气的头昏。
但建叔一句话就让季胤清醒了:“事好做,可一旦大小姐知道了呢,怎么办?”
季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了句:“剁掉阮天浩一根手指,然后寄给阮智信,再告诉他,不给我铺面,阮天浩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怜的阮天浩直到现在,还被季胤的手下们囚禁着呢。
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帮苏娇找药,他没顾得上,但今天季胤在苏娇这儿着了一肚子的火,又无处发泄,从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阮天浩就要遭殃了,要做苏旺的替死鬼了。
……
都已经夜里11点了,苏娇刚洗完澡出门,听到电话在响。
她接了起来:“你好,这里是苏记酒楼。”
来电者是个很斯文的男人声音:“这么晚打扰有点冒昧,但请问,神仙粥还有吗?”
苏娇正好有原材料了,所以她说:“有,但是最多只能预订两份。”
电话里的男人沉吟了片刻,问:“要不,老板把两份都订给我呢?”
苏娇笑着说:“当然可以,但是您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唐僧肉到底是什么。”
又说:“我虽然年轻,也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是,我从一位大陆来的,清代御厨的第28代传人手中买到了一份‘神仙粥’的做法,而且我有唐僧肉喔。”
对面的男人听起来似乎也在笑,又说:“据我所知,唐僧是佛祖名下第二弟子,金蝉子转生,而爬蚱又名金蝉,所以唐僧肉便是爬蚱,说通俗一点,就是蝉的肉。”
苏娇随便抽了一本钟天明的书过来,假装翻页:“哇,你猜对了耶,我接受预定。”
对面的男人听出来她水平不高,需要翻书校对答案,直接笑出了声:“那么,请小姐你定个日子吧。”
苏娇问:“您贵姓,电话号码呢,我记录一下。”
男人说了一串电话号码,又说:“粗人一个,没有贵姓,你唤我龙叔就好。”
苏娇记好电话号码,挂掉电话,举起了那只装金蝉花的盒子,觉得脖子莫名痒痒的,一转身。
好吧,钟天明就站在她身后,他很奇怪的,自打俩人有过那种事,目光就变的怪怪的。
钟天明才要接盒子,苏娇立刻说:“小心。”
又说:“这东西很脆弱的,轻轻一碰就碎,你的手太重,不要碰它。”
酒楼厨房的冰箱里菜蔬太多,水气特别重,而金蝉花是中药,最怕的是受潮,适宜放的地方则需要干燥,且常温,正好最近天冷,苏娇在这间小屋子里生了炉子,还专门在四角放了木炭来吸附潮气,就不怕金蝉花受潮并变质了。
每个人既有自己擅长的,就有自己不擅长的。
钟天明是做警察的,还算全能,但也搞不懂苏娇这一系列操作的用意。
他猜了一下:“那盒子是蝉肉?”
她在报纸上说的是,自己的‘神仙粥’用的是唐僧肉,也就是蝉肉。
既然她那么小心这盒东西,那里面就必定是蝉肉吧,就那么一小盒东西,吃了真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苏娇笑着摇头,还直接给钟天明来了句大的:“我有预感,刚才来订粥的人就是利叔。”
钟天明先看号码,当然,并非他熟悉的号码,但是旁边有俩字儿,龙叔。
所以他家大小姐果然钓到全香江最大的毒贩子利龙,利叔了?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男人两眼好奇,苏娇轻轻拍那盒子,笑着回眸:“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吧?”
又问:“是不是特别好奇?”
钟天明当然好奇。
因为利龙利叔跟他前段时间杀掉的利虎,以及几枪爆头的利鬼完全不一样。
首先,利叔是个混血儿。
而且据说他的外公是在清廷做过御医的,所以他有中医的底子。
他的本家就更牛逼了,解放前是专门往大陆销售烟土的。
算是家传,利叔既懂中医也懂西医,大学专攻化学,学的也正是如何配制纯度更高,更能叫人嗨的毒.品。
所以他不仅是个毒贩子,而且是个专业的,水平高超的制毒师。
钟天明小时候并不常见他,他也没有虐待过钟天明,反而,他偶尔去海盗窝子视察工作,都要给钟天明给几颗糖果。
不过他当然要报酬的,他会把钟天明和各种猛犬关在一个笼子里,看他跟猛犬搏斗来取乐。
利叔,外表斯文,学识高超,但生性残忍,也只喜欢贩毒.品。
但是,那么一个人,只被他家大小姐而了几下花招就要哄到苏记酒楼来了。
她怎么哄的,怎么做到的?
钟天明还是很谦虚的,他是个烧菜苦手,不会烧菜,也不太懂中医,中医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专家。
而现在,他既疑惑又好奇,想听大小姐解惑。
而在他的期待中,她突然伸出两根葱管似的手指:“两个月。”
钟天明陡然呼吸一窒:她说的是床事。
但是真的太痛了,苏娇至少要两个月才能缓过她受的伤害,不然她就不讲,好奇死他算了。
那么,钟sir能答应做两个月和尚吗?
第59章 第 59 章
钟天明才二十出头,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当然做不了两个月和尚。
甚至两天他都做不了,只是不敢得寸进尺而已。
但他是警察, 惯常做的事情就是审讯犯人, 是不会被苏娇牵着鼻子走的。
侧靠到书桌旁, 他直接说:“大小姐刚才讲的话里有漏洞,你说是清朝某位御医的第28代传人给你赠送的药膳食谱,但28代人, 都够从秦朝传到现在了。”
是的, 28代人要两千年来传,清朝灭亡才一百年, 所以这是个漏洞。
但苏娇挑眉说:“对啊, 而且我是故意的喔。”
她又说:“还有, 神仙粥确实有,可它的药用原材料也不是唐僧肉, 而是金蝉花。”
轻轻打开装药的盒子, 里面被分成了小格, 每一格里有一只下半部分是蝉,上半部分是花草,且全身附着青灰色绒毛的东西,她说:“就是这东西。”
钟天明看了关于苏记酒楼的新闻报道后,专门打电话给一个港大的中医学教授,去请教过, 看唐僧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还没有了解过金蝉花。
可是一只蝉在破壳前被特定的花草寄生, 且呈完美的青霉菌状, 哪怕他不懂医,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为稀有, 也就意味着它的价值肯定特别昂贵。
当然了,连生殖器一切切割的麝香香囊,完整的大熊猫皮,扬子鳄皮……大陆就仿佛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身在警署,钟天明见了太多走私来的绝世稀品。
他思考片刻,语气里不无惊讶:“大小姐居然懂得反向筛选?”
应该说,她从一开始打出‘神仙粥’的名号,其实就是在筛选,筛利龙那条大鱼。
998元/位是个门槛,可以有效过滤掉普通好事者,叫他们因钱怯步。
苏娇还要问预定者唐僧肉的知识点,就又可以卡掉一波人。
剩下的就是既有钱又有知识的高阶知识分子了。
这时她故意漏破绽,说谎,正直的人听了就会当场揭穿她。
知识分子型,严谨的人会觉得她是在胡闹,会大骂她一顿,然后就此结束。
但有一种人还会陪她继续玩下去。
就是利叔那种虽然拥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但同时从来不把除自己以外的人当人看,而是当成玩物,喜欢戏耍,逗弄玩物的人。
他懂中医,也懂药膳,在看报纸的时候就会看到破绽。
而因为近百年的殖民史,香江的年轻一代全盘西化,非但没人认识唐僧肉,也没人指出苏娇的错误,反而因为神仙粥,苏记大火,苏娇既无知还得意洋洋。
利叔不能忍,就要上门来拆穿,拆台。
而只要他来,苏娇就算钓到他了,这就是个完美的反向筛选局。
苏娇怕气息里的病菌沾染到金蝉花,呼吸时都避着它。
合上了盒子再挑眉,她反问:“难道在钟sir看来,我就该是傻的才对?”
她是不会像他一样杀人,但她有精通的专业,懂得运用专业来做事,不是很正常?
而这钟sir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像季胤一样信任她,就搞得苏娇有点烦。
她知道过段时间,他的账面上就会有很多钱,也懂得一个道理,男人穷的时候都是好的,但有了钱自然就会变坏,而且像周进莲那样委屈求全的去讨好男人来搞钱苏娇虽然也会,可她心高气傲,不愿意去做,她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赚钱。
她要赚来的钱都存在自己账上,自己想买别墅就买别墅,想买什么包就买什么包。
钟天明小瞧她,她当然生气,这就要挑刺儿,准备跟他吵一架。
不过钟sir虽然不理解大小姐的心理和动机,但于不动声色间,是会讨好她的。
所以他柔声说:“不,大小姐从小就聪明,懂得反向筛选也很正常。 ”
要说起她小时候,苏娇又感兴趣了:“我小时候真的很聪明吗,有多聪明?”
谁都爱听好话,她也想听钟sir赞美她,夸奖她。
他果然是在夸她:“大小姐人小就特别勇敢,凡事都勇于尝试。”
这话苏大小姐很受用,可她才勾唇,他突然说:“要不再试试呢,我保证轻轻的。”
本来他们聊的是利叔,是神仙粥,怎么突然话题就拐到床上去了?
他说的勇于尝试,是在床上尝试?
要知道,钟天明上回也说过,保证会轻轻的。
可结果还是痛的,而且苏大小姐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痛,各种痛。
她脱口而出:“不要。”
钟天明呼吸陡然一粗,可就在苏娇以为他要霸王硬上弓时他又柔声说:“好。”
说完,猛撕T恤再转身,他蹬蹬蹬下楼梯,又去洗澡了。
他要来强的,苏娇怕,因为实在痛,可她冷冰冰的拒绝,他也爽快答应,她就要怀疑一点,他的情绪收放那么自如,会不会是对她也存着杀机的缘故?
当初他头套塑料袋又两枪干掉利鬼,给苏娇受的冲击太大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天然的怕钟天明。
打一巴掌给颗甜刺吧,等他洗完澡回来,她就笑着说:“明天我早点起床,便当你就不必吃剩菜了,我现宰鸡,给你做酸酸辣辣的鸡杂做午餐喔。”
已经入冬,天凉了,也就他还习惯赤着胳膊四处走。
而且坐到床沿上,他顺手掏出抽屉里的枪,习惯性的拆了又装。
这就又搞的苏娇提心吊胆的。
可是她想给他做好吃的吧,他却不要:“我更喜欢吃剩菜,不用做新的。”
他还喜欢吃泔水呢,要不带剩饭桶去警署算了?
她是好心,但既然他不要就算了,不过苏娇转身正欲睡,钟天明咔嚓一声合上枪,突然又问:“大小姐应该也挺怕的吧,怕我生气?”
苏娇不是怕他生气,而是怕他会杀人。
但这话也不好直说直问,毕竟恶狼警长怎么可能直白告诉她他的心思?
苏娇斟酌片刻,攥着被角问:“你怎么才能消气呢,除了那个……”
除了那件事她是真的不想做,别的事她还是可以答应他的。
钟天明把枪锁回了抽屉,猛然转身,来了句:“你不是说除了你的父母,还有那么一个人,你特别爱他吗,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话题其实是当初苏娇诓季胤的,也只是个玩笑。
要不是钟天明提及,她早都忘记了,而且答案其实很简单。
但这钟sir表面温柔顺从内心可狡猾,也总于不经意间把苏娇带进他设的陷阱中。
而苏娇虽小姐不大,脾气不小,只要能找到机会,也要反将他一下的。
所以她说:“是有那么一个人,我从小就特别爱他。”
钟天明眉头皱起来了,一脸不善:“唔。”
他估计会是个男人,但应该不是梁铖。
那么,是他认识的某人吗,或者某个明星吗,再或者呢?
钟天明以为大小姐马上就会说出来,但她却说:“早点睡吧,马上我就会把她请到酒楼来跟你见面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钟天明语滞:“我认识他?”
“当然啦,你经常见,不,应该是天天见,好了我困了,快睡吧。”苏娇说。
要知道,钟sir想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男人,他也会视为潜在的情敌。
天天见的话,他心说难不成是周进财?
要知道,周进财长得并不丑,而且性格跟苏旺一模一样,勤快又踏实。
相比之下,钟天明只是苏娇于无路可走中逼不得已才选的丈夫。
总不会她于内心,一直都喜欢她表哥吧?
就这样,钟sir这头恶狼虽然今天也展开了狩猎,可不但没能成功,心情还被吊了个七上八下,于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而苏娇次日一早才起来,就接到了一个巨大的活儿。
钟诚打来电话,说是香江岛上,他太太的那位朋友想尝一尝她煮的砂仁猪心汤,而且不需要她带食材,只需列个清单,对方就会把食材准备好,等她上门炮制。
当然了,有钱人也是真大方,除了会给苏娇1000块的□□费,还愿意多给她500块的小费,苏娇一听当然乐意,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四点,一辆老式奔驰车果然来接人了。
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也一路无话,将苏娇带到浅水湾一栋豪宅前,等她下了车,就有个女管家把她带进了门,这时苏娇依然不知道请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但一路被带上楼,带进一间卧室里,一看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苏娇可谓豁然开朗,甚至有点激动,因为那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而且她丈夫是香江首富。
相比于季胤和忠爷只能反复刮九龙的地皮,首富赚的是全香江的钱。
首富家炒的,也是真正能叫人暴富的股票。
首富太太笑着说:“我听钟太说小姐你煲的汤很不错?”
但她身边一个老嬷嬷立刻说:“这孩子也太年轻,真懂药膳,怕不能吧。”
苏娇只是个厨子,而非医生,她也没有专门学过号脉开药,但是她懂一点,看人的气色,因为人以食养,而一个人吃得好不好,吸收好不好,都得从气色来看。
首富太太姓吴,她丈夫跟季胤同姓,也姓季。
她坐在窗户边,阳光充足,人倒也不瘦,反而瞧着珠圆玉润,胖乎乎的。
可她人虽胖,但是气息却特别短,而且面色呈不正常的蜡黄色。
苏娇一想,说:“太太您上医院查过吧,肝还好吧?”
首富太太看一眼老嬷嬷,微颌首,老嬷嬷说:“医生说太太有肝硬化的倾向。”
苏娇再问:“医生应该开了许多补药,太太您怕是药汤没少喝?”
首富太太再点头:“我向来尊医嘱,汤药不断。”
苏娇先说:“抱歉,我不能给您煲砂仁猪心汤。”
再解释:“人的身体中,肝是最大的排毒器官,毒素也最容易沉积于肝,为了治肝而吃一堆的药,结果就是越治越坏,而要肝不好,人的胃口自然也不好,因为肝生津气,而所谓津气,就是咱们通俗讲的口水,您口水有问题,自然吃什么都不香,砂仁又是毒物,给您吃了非但无益,反而要增加您身体的负担。”
瞧着年纪轻轻的,她竟懂得这么多?
首富太太又问:“那以你看呢,我该喝什么汤才好?”
苏娇说:“就最简单的鸡汤,辅以红枣和甘草,干姜就好,先把肝养一养吧。”
有钱人总会陷入一种误区,觉得贵的东西才是好的。
他们喜欢一掷千金,但也总寄希望于一次性就能请到一个高人,当场就能解决他们的苦恼,而苏娇这话平平无奇的,老嬷嬷就不高兴了:“就一碗鸡汤?”
又说:“红枣甘草鸡汤,我自己都经常煲来喝。”
苏娇立刻反怼:“所以你身体不是很好吗,面色红润中气足,消化也好。”
看到首富太太蹙眉,显然于她这简单的方子也不满意,她又说:“我来写个配方吧,会有各种食材的详细克数,你们可以选择吃,也可以不吃,我就不收费了。”
不像在季胤和忠爷面前可以放肆撒野,在这位太太面前苏娇得保持社交礼貌。
而且因为报纸上经常有关于首富的花边新闻,她怀疑首富太太肝之所以不好,就跟梦里的她自己一样,是被丈夫给气的,但交浅不好言深,她也就不说了。
不过首富太太却又说:“听说你丈夫是东方巴士的大股东,你还出来工作?”
上市公司更换大股东,有钱人们当然会提前知道。
所以首富太太知道钟天明,也知道苏娇其人,于她出来工作这件事也蛮好奇。
苏娇说:“他是他我是我,我有我的事业要做。”
首富太太看一眼老嬷嬷,对方递来红包:“辛苦你来一趟。”
苏娇既然说不要钱,当然就不会收。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下楼后把红包转交给了门房,然后出门打车,离开了。
钟诚是介绍人,很重视这件事的,忙完后就在酒楼等着苏娇。
但一听她开的药膳方子很普通,也没有亲手炖给对方吃,甚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吃,他就估计事儿怕是黄了,转而安慰她:“看来你和吴太之间没有缘份,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苏娇想了想,却问:“钟叔,您太太跟首富太太关系怎么样?”
钟诚说:“她年轻的时候给首富太太做过女佣。”
又问:“你问这个干嘛?”
苏娇把自己没有收钱的事讲了一下,并说:“可以让你太太于不经意间提一下。”
钟诚点头:“好。”
又笑着说:“苏小姐您这处世手段,厉害。”
其实是这样,像首富太太那种人,只要不是得了恶性癌症,都能被治愈。
看得出来,她身边的老嬷嬷也很负责任,所以谁想她死,要下毒也没可能。
但女人最怕的是气,一个肝一个乳腺,只要生气就必定出事。
香江首富其实也是吃了绝户的,在创业阶段他太太也吃了很多苦,这是香江人人都知道的事儿,而以苏娇看,首富太太跟梦里的她一样也钻进了牛角尖,眼看就要气死自己了,而那于她丈夫来说反而是喜事。
可她连饭都吃不下去,又如何能跟丈夫斗?
所以苏娇想帮她,但是,猛乍乍见面的两个人,首富太太又怎么会信她?
而苏娇如果当场拒收钱,会显得太刻意,像是在巴结人,会惹对方烦,但把钱放到门房,以她身边那个老嬷嬷的态度,那事儿首富太太都不会知道。
这时就需要钟诚太太偶然提上一嘴,拐个弯儿,首富太太就会觉得苏娇人不错。
也会起兴趣,尝一尝她开的汤煲,而等有了效果,她自然就会再来请苏娇。
这就是与人结交的艺术,也是为什么苏娇的私房菜馆总能宾客盈门。
话说,虽然季胤和钟天明都知道苏娇设了局,要钓九龙最大的毒贩子利叔,但东九龙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忠爷不愿意给季胤铺面,于是过户到了钟天明的名下,资料已经递上去了,为了能早点把阮天浩要回去,这天下午钟诚办完一应手续,就来酒楼找苏娇了。
把资料给苏娇,再央她到钟天明跟前说几句好话,看能不能把阮天浩救出来。
正值饭点,最近几天因为‘神仙粥’一事,苏记都快被挤垮了。
但于乌乌泱泱,排队的人当中,钟诚还是于一眼中就觉得,有个男人不是普通人。
那人个头不高,大概也就一米七几,戴着眼镜,为人特别斯文,扬头看了片刻苏记的招牌,进门,并穿过排队的人群,直接上二楼了。
虽然利叔几乎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但像钟诚,季胤一类的人当然认识他,也知道他但凡出行,身边必然有一大帮人跟着。
钟诚刚才看到的就是利叔,他再转头四顾,就见街口和苏记的对面都站着人,而且一只手塞在上衣里头,一看就是揣着枪的。
而且他们人手背个单肩包,只看包的垂坠感就可知,里面装的是重型枪械。
利叔为什么会来苏记,他来干嘛的?
要知道,九龙是块巨大的蛋糕,利叔占了航运和毒.品不嫌不够,也一直想抢别的生意,而且他号称行业劏猪凳,不论干啥,使的手段都特别阴毒。
给季凯一个未成年注射毒.品那种事,就只有他做得出来。
就好比平常两兄弟会打架,可一旦家里进了外贼,就又能立刻统一战线,联合对敌一样,钟诚反手就拨通了季胤的电话:“胤爷,不好,利叔在苏记酒楼。”
再一个电话给钟天明:“不好,利叔盯上苏大小姐了。”
先说季胤,因为不像钟天明,知道那么多的细节,他是最惊讶的一个。
而且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动过杀利叔的心,只是对方向来都在海上,又有军方背景,极少登岛,而且几乎不来西九龙,他找不到机会。
再就是,苏娇虽然把酒楼的生意炒的红红火火,可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怎么就把利叔给招来了,还是说,利叔知道他和苏娇的血缘关系了?
他当然立刻就拨电话给正在值守的阿彪:“利叔来了?”
阿彪说:“嗯。”
又说:“理发馆来了四个客人,正在理发。”
理发馆去了四个客人,当然都是利叔的人,阿彪一个可干不过他们。
季胤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说:“万事小心。”
他不好去现场,当然也只能干着急。
而另一边,苏娇其实也挺意外的,因为她给利叔打电话约的时间是后天。
考虑到他可能不喜欢见人,还专门问了他什么时间方便,他说是晚上十点钟,她也就准备好,要晚上十点才招待他。
可现在是晚饭饭点,6:30,他于众目睽睽之下孤身一个人进了酒楼,还上了二楼进了包房,而且专门压了点菜铃,苏娇才知道二楼上人了。
而如果不是她在梦里就见过利叔其人,她把这人跟毒贩子是联络不到一起的。
对方衣着朴整洁,面容英俊中带着慈祥,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看到苏娇进门,立刻笑着站了起来:“天明于我亲如子,可他从来没讲过,讨了这么漂亮一房太太。”
苏娇要直接喊出对方的名字可就露馅儿了,因为她现在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才对。
她愣了一下,笑问:“您是?”
利叔一笑,拈佛珠:“难道你没听出我的声音来?”
装的太过刻意也会穿帮,所以苏娇略蹙眉,试探着说:“是您预订的神仙粥吧。”
又说:“您的声音慈祥又悦耳,既好听又有特色,一次我就记住了。”
她这夸人的角度还蛮清奇的,而且很有诚意,不是那种应酬式的夸赞。
年轻而又真诚的女性,不论什么年龄段的男性都会喜欢。
利叔笑的温和,示意她坐下,先说:“唐僧肉可不好准备,你已经开始准备了吧。”
苏娇坦言:“我有现成的,您要今天想吃,给我两个小时准备?”
利叔微皱眉:“现成的话,冷冻的吧?”
他以为她要用的是蝉肉,那需要一点点的现剥,剥好就要进冰箱。
但其实当进过冰箱,被冻过,它的蛋白质就会被破坏,营养价值也会流失。
不过苏娇笑着说:“它是一味药材,而且是我高价格收购来的,放在楼上,环境非常干燥,温度也是适宜的,非常有助于它的保存。”
利叔点头,又问:“如不冒昧,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药材?”
他有点被她搞懵,想看看东西再下结论。
苏娇笑着说:“当然啦,998元一位的粥,我能不让您看原材料?”
带他转到后楼梯,上三楼,她又笑着说:“既然您认识我丈夫,应该也知道吧,他是个警察。”
利叔能不知道钟天明是个警察?
那恶狼一样的小崽子就是他亲手驯出来的呢。
不过他蛮好奇:“他还住在这儿?”
他的经验,只有像他这样出身优渥,拥有良好教养的人,才能对财富祛魅,也不会因为有钱就放浪形骸。
而一个从小受苦的穷孩子如果陡然乍富,是不可能再继续过穷日子的。
他应该要奢侈放纵,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才对。
钟天明颠沛流离二十年,又用雷霆手段抢回了属于他的一切财富。
马上他就将拥有一座上市公司,和用不完的钱。
按理他应该要开始放纵自己,享受权力和金钱能带给他的快感才对。
可至少他暂时还没有那样做,他依然住在这栋小酒楼里,跟太太的关系似乎也很不错。
而且他依然在坚持做警察,为什么,就因为喜欢吗?
还是说,他天真到,就真的以为他能在香江这片由金钱主宰的土地上,实现他的理想?
……
苏娇回眸一笑,又说:“您别见笑,我们作坊小,地方也小,盛放唐僧肉的,正是我丈夫在家里的书房,不过没关系,他向来不带案件回家的。”
利叔再笑:“参观钟sir的书房,我很感兴趣。”
且不说他俩,另一边的钟天明听说利叔来了,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警署有的是毒贩子的眼线,不,应该说,哪怕重案组,也有一半人跟毒贩子们有联络。
他如果着急回家,反而显得太刻意。
所以他依旧在忙自己的工作,直到案头的电话响起。
他接了起来:“重案组,我是钟天明。”
是季胤打来的,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掉了。
深陷进他紫檀木的太师椅,季胤不但很担忧苏娇,而且特别沮丧,难过。
因为他本来并不相信苏娇能做成那件事,可现在她初步已经做成了。
那证明一点,她的作风远比他更加大胆,手腕也更强硬。
他原来一直在想,乔红革那么善良又温和的性格,怎么能生出苏娇那么一个强硬,刚烈性格的女孩子来呢。
他也一直觉得苏娇的性格更像他。
但此刻他突然发现不是的。
她的性格其实更像她外公,那个硬骨头的,誓要抓他回去接受审判的老革命家。
第60章 第 60 章
说回苏娇。
她连说带笑的上楼, 正在房间里看着电视一口口抿汤的季凯也顺势回头。
他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又以为是钟天明回来了,笑着回头, 却顿时面色煞白。
在看到利叔的那一刻, 他眼前浮起的画面是公海, 以及海上漂荡的大货船,被关在笼子里的各种猛兽,以及残无人性毒贩子, 并利叔虽温和, 但渗人的笑容。
季凯看到了此生自己最怕的人,想到的, 是他把抓来的苦力丢进狮子和老虎的笼子里, 任它们当着自己的面吃掉时的残忍, 以及他哄他吸食□□时的微笑。
利叔竟然来苏记酒楼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马上就会被抓走?
但是,利叔又怎么会跟苏娇在一起的?
他会不会也像折磨那些不听话的苦力一样, 把苏娇抓走, 然后一点点的折磨她, 并在她奄奄一息时丢进兽笼中,让野兽啃食掉。
人,尤其是未成年,在面对强大的恐惧时,最先的反应总是愣住。
所以季凯在这一刻,心是疯掉的, 但是人还坐在床沿上, 目光也依然盯着电视机。
利叔也止步了, 因为季凯就在他正对面的窗户里。
他问苏娇:“那是谁?”
苏娇坦言:“我们九龙第一大佬,胤爷的儿子。”
利叔明知故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苏娇一脸自信:“我烧的菜好吃, 还有,他爸想替他养身体,一天300块,我一直在帮他煲能够强身健体的药膳烫煲。”
利叔深深点头,目前利叔所打听到的消息其实也是这样。
他说:“去看你的药吧。”
季凯依然僵坐着,直到怀里的小猫咪发现主人的体温骤降,抬头喵呜了一声,才惊到季凯回神,抱起眯眯,他飞速跑下楼了。
另一边,苏娇推开书房的门,笑问:“先生您见过这么小的房间吗?”
为了尽可能有个大阳台,她的厕所只有1平方米,卧室也只有两平方米,都不及别人家的一张床大,不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屋子里有一张窄窄的书桌,后面还有一排书架,让利叔先进门,苏娇随后。
利叔坦言:“我见过不少劏房,但今天是头一次进来。”
又说:“很奇怪,我并不觉得它挤窄,反而觉得蛮温馨,也蛮舒适。”
苏娇笑着说:“钟sir也总这样说,还说自己习惯住小房子,觉得有安全感。”
利叔出身优渥,就跟苏娇一样,贩毒属于子承父业,但当然,毒.品业最辉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祖籍葡萄牙的爷爷也是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毒贩了。
他并不懂什么叫安全感,因为他从来就没缺过安全感。
但他是来看唐僧肉的,东西呢?
房间太小,俩个人没法并排站立,苏娇从他身后伸手,但才一伸,立刻又说:“先生,我忘了一件事情,咱们是不是应该,应该应该……”
利叔恍悟,手伸进西服:“要先埋单对不对?”
他立刻掏出了支票簿,苏娇却说:“只需要交98块钱的订金就好,剩下的,您满意再付款,我刚刚开始做药膳生意,宗旨只有一个,让客人满意。”
利叔言有所指:“想让我满意可没那么容易。”
苏娇说:“你要不满意,我连您的订金一起退掉,怎么样?”
利叔笑了:“吃了你的饭,我自然要付你钱,但如果你煲的神仙粥不能叫我满意,我想请你去一趟我家,尝尝我亲手煲的神仙粥,如何?”
去他家?
毒贩子的老窝吧,他想绑架,或者直接把她掠走吧。
心里这样想,苏娇当然面上不露,笑着说:“这就是您的神仙肉了,恭请品鉴。”
利叔一直笑的温文尔雅,但随着目光下滑,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终于,他抬头看苏娇:“谁跟你讲,说这东西叫唐僧肉的?”
……
九龙共有三巨头,季胤是其中最能赚钱的一个。
因为毒.品行业虽然暴利,但远不及色.情业和高利贷能持久吸金。
而且它非常不稳定,于人手的消耗量特别大,就好比报复那些举报毒贩,以及围剿毒贩的市民和警察们,就需要一大笔的支出,这个支出还在逐年涨高。
而高利贷一本万利,色.情业的收入年年创新高。
忠爷是名声最好的一个,在大陆还是有名的慈善家,但他其实也是最贪婪的一个,连居民的燃气水电都放不过,要从中搜刮一笔,博.彩和走私行业更是暴利。
相比之下毒.品业风险大,投入高,赚的可谓血汗钱,辛苦钱。
再加上利叔出身尊贵,名校毕业,自来就瞧不起季胤和忠爷,也总觉得自己高他们一等。
这趟他来苏记,则只有一个原因:不想装糊涂。
大概是因为他还不够老,做不到难得糊涂,所以在看到有人胡说八道,歪曲华夏古文化古历史时就会忍不得站出来,来纠正这种社会上的不良现象。
当然了,这是钟天明的家,那头小狼当初他没舍得杀,已然成了大患,利叔防他防的紧,也不想在苏记酒楼久留,只想纠正了苏娇的过错。
他也确实想带她出一趟海,亲手教教她,该怎么做真正的神仙粥。
因为他今天来,想从酒楼带走一个人,带她也是顺手而为。
至于她还能不能回得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但在看到满满一盒金蝉花的时候他愣住了:“你管这个叫唐僧肉?”
苏娇笑着说:“从大陆来的师父讲,这个就叫金蝉,也正是唐僧肉,难道不对?”
金蝉花和唐僧肉同是蝉的衍生,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而利叔来的时候以为苏娇所拥有的是普通的蝉肉,那个的价值也远不及金蝉花,所以他才来打假的。
但显然,苏娇给了他一个错误的噱头,答案却是对的,怎么办?
楼下突然一片吵吵嚷嚷,那让利叔有点烦躁。
但他想了想,问苏娇:“你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大陆人,告诉你这叫唐僧肉的?”
苏娇说:“我跟你讲过呀,清朝御医的第28代传人,我花了好几万买的方子呢。”
利叔再问:“你年纪轻轻,又不懂药膳,为什么要买药膳方子?”
苏娇可不是撒谎,她一脸诚恳:“我阿娘曾经在大陆可是名校里的高材生,可惜大陆政府容不下聪明人,于是她被迫来了香江,她也总跟我讲,哪怕西医能取代中医,但是在清代时达到行业巅峰的药膳是不能被取代的,所以我要学药膳。”
这话恰合了利叔的心思,因为他爷爷就是清廷的御医。
清代御医虽然整体拉胯,但他爷爷是给慈禧太后煲过药膳的,可见多牛逼。
猛然转身,他说:“约好的时间,你把粥熬好,我自会派人来取。”
他下楼时脚程极快,旋转的铁楼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见是个练家子。
来的猛去得快,眨眼之间他已经下到一楼了。
而另一边,季凯两腿虚浮,连滚带爬到隔壁,只看一眼窗户,见椅子上并排坐着四个人,全进自己见过的,彪哥举着双手跪在角落里,他就又扭头跑了。
可他才跑,身后有人直接从衣领处提起他:“凯少,好久不见呀。”
不必回头季凯都知道是利叔的手下,是来抓他的。
所以他这是又要被绑走啦?
但既钟天明明知利叔要来,还敢蹲在局子里加班,他自然就有后手。
所以就在季凯被人拎起的同时一碗炸酱面直接砸到了毒贩子的后脑勺上:“他妈的,有苍蝇!”
逮季凯的毒贩子被砸了一头的面,懵了,也立刻回头:“叼你……”
拍案而起的那个食客季凯认,他叫郭双刀,曾经双刀堂的老大。
他现在是钟天明的人。
他不但砸了碗,还对着苏旺抽出了刀:“敢给老子吃苍蝇,你他妈的找死!”
苏旺不知道出了啥事,忙说:“老板,我再给您免费下一碗。”
按理再下一碗面就好了吧,可这时胡寄波提着剔骨刀冲出来了,直接冲向逮着季凯的毒贩子,匕首抵他心窝:“他妈的,不就一只苍蝇,你打我家孩子干嘛?”
苏旺一看,拍手又跺脚:“错啦错啦,人在这儿。”
但再一看有人拽着季凯,他也来抢人:“老板,你拉扯我家孩子干嘛?”
毒贩子再抢季凯,这时周进财赶过来了,拍他:“老板,不生气,消消火。”
苏鸣连蹦带跳帮他清理头上的面:“对不起。”
苏旺见缝插针指责胡寄波:“阿波呀阿波,你也太冲动啦。”
郭双堂则在大叫:“老板,你家的面里面有苍蝇。”
刹那间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就不说食客,街坊邻居全呼啦啦围了过来。
毒贩子可是带着枪的,而且他是来绑人的,眼看季凯被胡寄波一把扯回去,当然要掏枪抢人。
他在美发店,对面的同伙们也过来了,设了一个包围圈。
但食客们最爱凑热闹的,围成了好大一个圈,就叫毒贩子们不好下手。
其中一个终于举枪瞄准胡寄波,可也就在这时郭双刀突然大叫一声:“不,不是苍蝇!”
这下大家更好奇了:“不是苍蝇,那是啥?”
郭双刀大叫:“你们看!”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毒贩子,头顶面条的毒贩子也只好收枪。
紧接着郭双刀一把搂过这个毒贩子来,指着他的头说:“快看,哈哈,是颗花椒!”
他再拍毒贩子:“兄弟对不起,我看错了,去隔壁,我请你洗头。”
苏旺就说嘛,自家的面里面怎么可能有苍蝇,也热心的说:“老板快去洗头,我再给你们下两碗面。”
胡寄波肘着季凯已经进后堂了:“好呐老板,我这就去拉面。”
食客们也纷纷摇头:“瞧这闹的,老板,快去洗头吧。”
所以绑架不成还顶了一头的炸酱面,现在还要被拉去洗头,毒贩子不要面子的吗?
利叔之所以跑得快,就是因为听楼下吵吵的太厉害。
而他刚才在整个天后街布置了二十多号人,就是想强行掳走季凯的。
但绑人是要讲究时机的。
就在刚才,季胤大量的手下已经赶来了,当然,绑架的时机也已经错失了。
利叔下楼梯,就看到季凯在厨房。
出门,恰好看到郭双刀拽着他的手下要去洗头。
而他的手下一看老大出来,当场掏枪,吓的郭双刀举起了双手。
紧接着,随着利叔一拂袖子,所有人呼啦啦的全走了。
一场battle起于无形又散于无形,也随着苏旺端面出来而宣告结束。
郭双刀筷子挑面,吸溜一口,大喊一声:“苏记的面,好吃!”
苏旺袖着双手笑:“只要您喜欢吃,我再送您一碗。”
……
话说,这整件事,苏记的几个老实人中,苏旺和周进财都只当是场误会。
只有苏鸣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主要原因在胡寄波。
他平常既能干又勤快,也从不得罪人,还亲手给苏鸣做了弹弓,闲了就教他打弹弓。
可他今天突然就变了,而且不是冲动为之,而是,他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外面,听到外面有人吼叫,立刻就提着刀冲了出去了,那勇猛的架式,叫苏鸣觉得他威风的不像个普通伙计。
但这会儿他又回归原来的样子了。
苏旺正在责备他,说他刚才太冲动,说他要学会给客人道歉,要把客人当成上帝,他就只笑眯眯的听着。
苏鸣搞不懂为啥,但总觉得有点蹊跷。
也就在这时季凯突然吼人了:“苏老板你闭嘴吧,烦不烦啊。”
他有钱,是爷,苏旺只好闭嘴,并对胡寄波说:“下回可不许了啊。”
胡寄波笑着鞠躬:“是,老板。”
但是他才转身要进厕所,季凯贴过去了,声音甜丝丝的:“几.把哥,你还挺牛喔。”
胡寄波虽然对着苏旺毕恭毕敬,但对季凯可不是。
他说:“凯少,你应该学学苏鸣,像他一样讲文明讲礼貌,不随意给人起外号。”
几.把哥这个外号有点太粗俗,胡寄波不喜欢。
听到他夸自己,苏鸣笑了,并说:“波哥说的对,凯少,你以后要学会讲礼貌喔。”
但季凯生气了,踢厕所门:“哼,几.把喔,要不是你刚才救了我的命,我立刻举报你。”
苏记酒楼的生态很奇怪。
季凯连苏旺和钟天明都不怕,但唯独怕苏娇。
恰这时她从三楼的洗手间出来了,边擦头发边问:“季凯,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嗖的一下,季凯窜上了楼:“阿姐,你怎么会跟利叔有往来的?”
立刻又问:“你俩刚才聊了什么,他怎么就放过你了?”
苏鸣也上楼了,稀里糊涂的问:“利叔又是谁?”
季凯伸开双手正要形容一番,苏娇厉目瞪他:“季凯,不许吓唬大家,去睡觉。”
利叔不像忠爷和季胤,是场面上的人。
他是大毒枭,而对上那种人,不认识他,不了解他,才是最好的,否则就该招上祸端了。
季凯回瞥苏鸣:“小笨蛋,你啥也不懂。”
又命令苏鸣:“帮我找睡衣挤牙膏,我要刷牙洗澡。”
但苏娇说:“阿鸣,以后不许再惯着季凯,让他自己找睡衣,挤牙膏。”
虽然阿姐这样说,但苏鸣是个老实孩子,毕竟照顾季凯一天就有50块的奖金,一月下来他要多拿1500块呢。
屁颠屁颠的,他就去帮季凯干活儿了。
他俩刚一走,胡寄波冲了个凉,上楼来了:“大小姐,嘿嘿嘿。”
这人说傻吧,也不傻,还挺精明的。
但要说不傻吧,咧嘴一笑就是一股傻气儿。
苏娇有拿上楼,给钟天明备的沙士,拿了一瓶给他,由衷说:“你还挺厉害的。”
季凯差点被绑的时候,他跟郭双刀打了个配合,就把人留下来了。
这人很机灵,而且是那种不外露,不动声色的机灵。
胡寄波被夸的眉飞色舞,但摆手说:“大小姐你才厉害呢,刚才来的可是个大毒枭,但你竟然没怕,还跟他谈笑风声的。”
他再竖大拇指:“厉害!”
既然他认识利叔,苏娇也就不揣着了,问:“你在大陆是干嘛的,来这儿干嘛?”
胡寄波思考片刻,却说:“大小姐,其实我认识乔红革她爸,乔老。”
苏娇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乔红革就是乔淑贞,她爸就是乔震,她外公。
她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胡寄波跟乔震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打开沙士喝了一口,大概不太习惯那种刺激性,皱了一下眉头才又说:“那是一位非常值得敬佩的老爷子,立过大功,蒙过大冤,可惜当年蒙冤受了刺激,脾气现在别的特别坏。”
不但脾气坏,而且明知自己有个外孙女,但就是选择不相认。
不过苏娇一笑,却说:“巧了,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擅长对付坏脾气的老头儿。”
乔淑贞算是隐姓埋名,并负罪活了一辈子。
站在苏娇的角度,她娘那时候还那么小,也不过是信错了人而已,本身无错。
结果人都死了还要被她父亲嫉恨,苏娇觉得阿娘实惨。
但当然,她得先问问,胡寄波跟乔震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还没问呢,胡寄波就又说:“我爸是乔老当年带过的兵,可敬仰他了,但是,唉……”
原来胡爸居然是个军人,但如果只是上级和下属的话,好吧,关系听起来挺远的。
那么胡寄波有乔震的电话吗,她可以联络对方吗?
她正要问,胡寄波突然拍她:“大小姐,钟sir回来了,快别揪树叶了。”
他俩是坐在一根长条椅子上的,而且苏娇闲来无事,正在揪钟天明那颗发财树的叶子。
她一抬头,好嘛,都没听到脚步声,但是钟天明的脑袋恰好冒在楼梯口,目光也正盯着她的手。
苏娇于是松开了发财树。
钟sir的目光又投到了发财树上,就好像它受了多大欺负似的。
但其实苏娇也就揪了一小片叶子而已。
钟天明的目光再回落到胡寄波手里的沙士瓶子上,点了点头:“辛苦阿波。”
胡寄波站了起来,一口喝光了沙士:“钟sir,咱到楼下聊吧?”
大毒贩子利叔来酒楼了,还差点绑架了季凯。
胡寄波单刀挑人留下了季凯,他当然想把来龙去脉讲一讲。
但钟天明却说了句不必,又让胡寄波早点去隔壁睡觉,今天总算没有当着苏娇的面撕衣服,而是推门进了书房,拿出一卷胶带,小心贴到了桌子上。
苏娇也跟了进去,笑着说:“钟sir还不知道吧,利叔跟我约好,后天要吃我做的粥喔。”
利叔出身御医世家,而且只看他面色红润气息匀和,就知他特别擅长中医的保养。
他来,也不是为了吃神仙粥,纯粹是看苏娇太无知,来打脸的。
可是经过俩人在楼上的深入交谈,他改变心意了,非但放弃了绑走苏娇,还跟她约好,要吃她做的神仙粥。
那么他是怎么改变心意的?
苏娇觉得钟sir肯定会感兴趣,就想跟他炫一炫自己的功劳。
但看他在粘胶带,皱眉头了:“你粘什么呢?”
钟sir说:“利叔摸过咱的桌子,玻璃上有他的指纹,我得粘下来。”
莫名其妙的又问:“胡寄波原来不是喊你叫阿嫂,现在怎么改叫大小姐了?”
关于这个,苏娇觉得应该在于自己无穷的魅力。
所以胡寄波现在也该叫她大小姐了。
但钟天明个赘婿,不回答她的问题不说,还好意思管她的事?
她双手抱臂,却是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叫我做大小姐,你不乐意?”
钟天明竟然点头:“对。”
他确实不乐意,因为虽然周进财和苏鸣等人也叫她大小姐,可他们是酒楼自己人,胡寄波不一样,他是个外人。
大小姐是个特别亲昵的称谓。
胡寄波那么叫他太太,钟sir心里会觉得不舒服。
要知道,苏大小姐刚干了一件特别牛逼的事,把个前来打假的大毒枭成功笼络,马上就要变成自己忠实的食客了。
而既钟天明不接她的茬,不想听她的炫耀,她的小姐脾气就有点不开心,也就准备生着闷气去睡觉了。
不过就在这时钟天明突然说:“他想做你的老师。”
苏娇止步:“什么意思?”
钟天明从来没有过正常的笑,但凡笑的时候,眼神就会变的残忍,阴险。
他也不是纯粹的,正义的皇家警察,反而是个手上沾血的坏蛋。
他此刻眼角就有笑,残忍的笑。
他说:“虽然利叔自己杀人不眨眼,但他喜欢聪明而纯粹的人,他既精通西医,也精通中医药膳,既然想吃你的粥,就证明他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想培养你。”
好吧,苏娇瞬间又不生老公的气了。
确实是这样。
她虽然在报纸上放了错误的风声,但她用的药材是对的。
而且季凯一个小小瘾君子,在酒楼这些天里成功戒毒,还长高长壮了,就是最好的案例。
她虽然是钟天明的妻子,但更是一个热爱美食,还愿意传承华夏药膳的年轻人。
而像利叔一样自负又有学识的人,都有个优点是,喜欢为人师表。
看到有为的年轻人,就喜欢给人当老师。
当然,苏娇不是演的,而是她确实热爱美食,也热爱学习。
所以利叔本来也想绑她的,但在关键时刻放弃了,而且只要她做的粥不错,喜欢为人师表的他就会忍不住的想要指点她,培养她,交情自然也就建立上了,而且是一种超脱利益关系的交情。
这就是为什么,利叔会被她征服了。
这应该叫向上社交,她做的,是一次成功的向上社交。
且不说这件事。
苏娇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的,就又忍不住为了乔淑贞而难过。
她肯定知道她父亲还活着的事,可她不敢联络对方。
那个老人又以为女儿一直跟季胤在一起,也一直在恨女儿。
这当然不行,眼看年底,乔淑贞就要两周年祭了。
乔淑贞也说过,等她死了,她就会趁着海风回家,回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要她去了,看到的是恨自己恨入骨的父亲呢,她能安心吗?
所以苏娇必须改变这件事情。
但当然,她得先问问钟sir,看胡寄波到底是来干嘛的。
以及,既然他爸爸是乔震的下属,那么,能不能联络到对方。
她必须消除那个老头的仇恨,想办法让他释怀,只有那样,阿娘的在天之灵才会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