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91章
整个殿宇内瞬间响起了众人的惊呼声, 以周易为首的在场周家子弟眼睛瞪如铜铃,目光里满是热切的羡慕之色。
那可是头香啊!
家族内当年为抗战牺牲的先辈以下,年年祭祀就从她开始, 香火她先享, 哪怕周凤华的爷爷、周大贵老爷子未来死后, 受香时都要排她后头去!
这可以算是家族内的“青史留名”,这代表整个家族以她为荣, 对她的行为认可。
在如今妖邪遍地的大环境下, 谁享受的香火多就先拥有世界。
周易觉得他就是真考上清北也不可能有这个待遇。
然而在场的周家小辈,甚至寨民没有一个提出异议。那可是傩神认可的啊!
巫恒笑笑, 这就是过了明路的好处。
大师们用纸扎人让阴魂如常生活在阳世, 虽然也是一样的, 但满是阳气的普通人会畏惧会害怕, 因为纸扎到底是地府用品。可过了明路又不一样了,有天道加持的正气在,普通人哪怕知道周凤华和常人不同,剩下的反而只有崇敬。
【我去,宗祠观念比较重的南方小伙伴应该知道这含金量吧!在我家,考十个清华都拿不到头香待遇。】
【我太公当年砍了十几个小鬼子,在我家年年祭祀他都是第一炷香第一捧纸钱。】
【所以在自己领域发光发热多行好事,哪怕赚不到大钱, 也是会被老天爷认可,被算功德的。这一点很公平哎。】
周凤华也很吃惊周家族老们做的决定, 她……何德何能啊?可又有谁能拒绝头香的诱惑呢?
如今社会, 能排在抗战先辈后享香火就是顶配待遇!
周凤华朝族内长辈连连鞠躬道谢, 目光也越来越坚定,哪怕只剩半载光阴, 她也要利用好,让上天不会为她后悔。
周易他们缩了缩脖子,直觉告诉他们周老师要布置试卷了,正想着后退校长率先一步上前道:“周老师,既然如此你还是带两个班的英语,不过今天先别布置作业了,立刻安排学生返校打疫苗去。”
周凤华神色也是一紧,立刻同意,顺道给镇上殡仪馆打了个电话过去:“殡仪馆吗?我这两天有点忙,我的骨灰盒三天之内来取。”
殡仪馆工作人员:“……好的。”
大家陆陆续续从傩神殿离开,学生们也怕自己体内有还未成虫的虫卵,紧急回校打疫苗去了。
“巫大夫。”巫恒听到熟悉的声音看过去,在不远处站着满脸疲惫的王军众位警员。
“巫大夫,昨夜连审那唐亮的阴魂,也拿到了那戒网学校的地址,大师们逮了几个教官鬼,不过按照我们的经验来说,应该也就是小喽啰。”
虽说抓的是阴魂,但阴魂以前是也是人,当人谁不知道那是什么路数?
抓了标,没揪住根,都是顶包的小鬼们。
巫恒一点都不意外道:“现在先别让蛊虫害群众变成活尸,控制住局面就够了。想要做到彻底,只有世界恢复到从前模样。”
王军到底是特殊事务部的警员,这些日子群众报警的特殊事件无数,他内心有些悲观,总觉得恢复到从前的和平难了,未来不被踩在脚底,能争取到和妖邪共存都是不易。
王军并没有把悲观情绪传染给巫恒,转而问道:“巫大夫,那些蛊虫要烧掉弄死吗?”
他们本能地厌恶活尸蛊,光是镇中学,这样的虫子就害死了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有其余各省的中学,也不知道害了多少学生。
巫恒却摇摇头道:“万物皆有利弊两方面,只需要控制住周老师体内爬出来的那只母蛊,就能控制所有活尸蛊,利用得当未来说不准也有用呢。”
那些警员都是聪明人一点既透,当即表示会上报。
巫恒估计以赖婆子为首的蛊婆子们怕是退休年纪也能端上国家饭了。
“巫大夫还要开记者招待会,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王军他们忙着回警局,匆匆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巫恒回承德医馆去了,一路上发现寨里的游客更多了。有些是冲着巫恒来的,总觉得离巫恒近一点安全些,有些单纯来祝巫恒生日快乐的。
承德医馆外超大院坝已经开始搭坝坝宴要用的折叠饭桌,寨里宴席班的厨子们也来了,正在备菜,非常热闹。
之所以这么清楚生日,是当年赖麻子抱着巫恒托付时,清楚地告知了巫家父子巫恒的生辰八字。
巫恒从正门跨步进来,就见时玄背着书包从后院外的小路进来,正好撞在一块。
“我去换下校服,帮我拿一下书包里的东西。”
巫恒捧着那极轻的书包:“?”
李浩在沙发上乱嚎:“巫大夫,时少分不清大小王了,还让你提包拿东西,你这是小弟待遇啊。”
尤金原本还在镜子面前照新衣服,一听这话瞬间心痛地冲过来:“小恒,我帮你拿书包,马上就要当寿星了,还干什么活?!”
巫恒拉开了书包,书包里一本书都没有,只放着一块通体漆黑的小石印,仔细还能看到上面雕刻而出的符文,阴气极重。
“这……”
“巫恒,生日快乐,”时玄换了常服下来,来到巫恒身侧轻声耳语,“这是我出生时随胎带来的。”
如今的巫恒,名声、金钱他都拥有了。
时玄听说他出生时,手里紧紧握着的就是这方小小石印。他爸藏在保险柜里却又不翼而飞,是难产去世的母亲托梦告知,她死后一直藏在了水井井壁夹层里,是能保命的物件。
“你回了一趟时家?”巫恒吃惊问。
“回了一趟,但没爬出水井,”时玄抬手轻轻按住巫恒轻皱的眉心,“我爸是很精明的人,他大概知道我没死,不用担心回去泄露消息。”
时宗光一直都知道,他很难杀,幼年那么小小的孩童都搞不死。
巫恒的眉心接触到他冰冷的指腹,他顺着时玄的手掌蔓延看到他细长的手臂,以及……李浩他们忽然凑上来勾肩搭背的手。
“这是时玄你送的生日礼物?潘家园买的?”李浩他们凑上来看热闹。
巫恒:“。”
时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尤金在一旁忙说:“这是小时随娘胎带的宝贝,你对咱们小恒可真好啊。这是什么印啊?”
时玄不清楚,巫恒把印信翻转过来发现下面漆黑一片是平的,没有字迹。
巫恒拿着那方小小的石印,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时玄。
何云霄陈昭一听也凑了上来,七嘴八舌起来:“娘胎自带的?时玄,你难道是贾宝玉转世啊?以后不得找个黛玉一样的姑娘?”
他们知道是给巫恒的礼物也不乱摸,就在一旁看热闹。
时玄平静道:“不会。”
李浩他们一愣,顿时嘿嘿笑起来:“懂了懂了,你是宝钗党。”
时玄把自己的空书包从巫恒手里接过,平常地拉起书包拉链时回上一句:“因为我不喜欢女的。”
医馆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珠子就那么盯着时玄,脚底两条蛇仰着脑袋也那么懵逼地看着时玄。
唯有诊台处,苏妲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巫恒的凳子上,用脚勾开柜子往里面看,发现里面一口吃的都没有。
她把所有柜子都扯出来,发现零食都被收起来了,只能躺在上面哭唧唧。
“哎哎你们几个大小伙子傻站在医馆中央干嘛?还不赶紧准备着?”周大贵从外面走进来,诧异地看着巫恒他们。
李浩回过神来,对王栋和三黑毛问道:“时玄刚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不是直男啊?他和巫大夫看起来都挺直的啊,直直还能得负不成?
王栋也分不清楚说:“可能,开玩笑?”
黑毛三号反驳:“时玄啥时候开过玩笑,他那张脸能开出玩笑?”
王栋说:“冷笑话不是笑话?”
巫恒心绪有些乱了,也不晓得时玄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嘴,是,是因为他成年日子好,就像他爸喝高时随便说吗?
尤金没太深思时玄那话,立刻给周大贵拿凳子,也紧张地搓手:“寨首啊,你看我新做的发型不会太丢人吧?对了,巫素叔陪罗叔去找刀了。”
周大贵从诺神庙离开后就赶紧回家洗澡又换了一身新衣服赶过来,和巫恒一起坐到了医馆大厅内的沙发上。
寨首紧张到两只手不断在裤子上擦,又从口袋里摸出提前写好的纸条背了背稿子。
“寨首阿爷,你紧张什么?”巫恒说着打开了电视。
“虽说常参加你的直播,但这可是面向全国的正经记者招待会啊,我哪能给你丢人?”周大贵哆嗦腿儿说。
想他小小一寨之长,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出现在全国性的记者招待会里呀。
“咋没看到官方记者来医馆?不会来不及吧?”
周大贵话音刚落,就看见电视上画面一转,十分官方的背景写着关于近期流行邪病记者招待会字样。
周大贵看了看,好像……不是承德医馆啊。
除了电视可看,就连网上也可以看到直播,弹幕刷得极快。有些公司更是老板让员工暂停手中工作,先看看怎么说。
【这不是承德医馆吧?巫恒还挺忙的啊,今早还在他寨的傩神殿,现在就开记者招待会了,连轴转啊。】
【终于要召开正经的记者招待会了,我这几天一直在等,就想有个正经的说法,网上各类小道消息太多,快分不清楚了。】
【+1,我家附近的寺庙快被踏烂了,都不知道买的二十元一张符箓有没有用哎。】
就在网友的讨论间,记者招待会正式开始了,就见几个道骨仙风的老者和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后面进来。
一个满头白发,长相却很儒雅的老爷爷在主位坐下,看着镜头笑着道:“各位朋友好,我是承德医馆的馆长巫泰,我团队将就近期各类邪病向公众做个汇报。”
“哈?老巫?!”周大贵第一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电视。
“老巫上电视了?他不是上山采药去了吗?”
周大贵还十分担心,他怕老巫那小子在山上不小心挖了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被逮走了。结果出现在了电视上?
尤金激动地喊:“那是我师父,巫泰是我师父!我的天,我师父上全国的记者招待会了。”
陈昭没吭声,他那师父就不能指望望师成龙了。
很快电视上就显示了这位巫大夫的履历,让广大群众认识。
【所以看介绍,这是巫恒巫大夫的爷爷?我的天啦,真是家学渊源!医学传承啊。】
【唔,这位巫老大夫还是增阳疫苗的研发道医之一。现在这疫苗一针难求,是真有用。】
【我算是明白巫恒为啥那么厉害了,我听说巫恒是留守儿童,他爸外出打工,他一直是爷爷带大的,肯定是耳濡目染了。】
老巫针对这次邪病说了很多,无数网友都品出了味儿。
这场记者会几乎表明了妖邪入侵,如今怪病绝大多数都和这些灵异现象有关,但请大家保持平常心,不要恐慌。因为越恐慌阳气就越弱。
当下补充阳气,保持身心愉悦和健康的睡眠极其重要,真诚建议不再熬夜,熬夜遇邪几率增加。
无数还一直保持着将信将疑态度的网友,在看完这场长达一个小时的记者招待会后,天都塌了。
真有鬼!
记者会一结束,无数媒体记者还不肯放过团队,拿着话筒追了上去。
巫泰见那女记者踩着高跟鞋挤得艰难,接过话筒又说:“我个人不建议不懂行的普通人花高价购置天师的符箓,建议以喝药驱邪为主。”
李浩问:“老巫爷爷这话是说,天师符箓是假货?”
巫恒摇了摇头道:“如今有本事的天师有很多,他们的符箓有驱邪的大功效。但首先这类符箓的生产者是天师本人,他们手写出火星子也产不出那么多符箓供给所有人。”
天师画符会消耗自身的能力,有的天师一天能画出三张驱邪符就不错了,每一张都是天价。在以前妖邪未入侵时,何云霄爸妈就给他买过十八万一张的符箓,结果还买了假货。
这些符箓也就有钱人买得起,而且产量太低了。
“但药材又不一样了,造假成本相对要高不少,而且药材种植多。哪怕药涨价了,也不会达到摸不到的天价。”
至于药材涨价,这个就看官方调控了。而且药有八百味,各类驱邪药的药方各不同,皆能用上。
虽然喝药苦,但至少能让普通人看到希望。到时候做成药丸,接受程度就会更高。
何云霄李浩他们倒是买得起贵价符箓,不过现在只信巫恒而已。
老巫又解答了一些记者们的提问,然后笑着看着镜头忽然道:“小恒,爷爷祝你明天十八岁生日快乐。”
老巫忙昏了头也还记得巫恒成年了。
巫恒露出笑容,他在上古时期时一直都是被人畏惧的孤家寡人,而如今终于有了想要的亲人、朋友。
巫恒捏着手里的漆黑石印,喃喃道:“要早点结束这局面,一家人才能团聚。”
巫恒来到诊台,把苏妲已拍到一边去,从里面拿出了几分早就写好了的药方,分别拍照上传他的承德医馆账号。
每一张药方都写上了主治病症、试用人群和范围,药材都是温和普适性大的药材。
男女皆可的增加阳气方、已染上邪病的驱邪药方、女子经期时遇阴药方……最后还贴了打虫汤药方子。
暂时打不上疫苗但可能感染活尸蛊可以尝试。
【十张药方!!这换别的医馆得是秘方吧?就这么公布了?保存转发了!】
【看了一下都不是贵价药,但不知道后期会不会涨价哎,希望得管住那些药贩子。】
【我先熬点打虫药吃,我真被活尸那事儿吓得两三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谁还记得明天是巫恒的成人礼啊,结果他反倒给我们送礼?】
【就我知道饭兔兔、谢芷这些名人已经前往南傩寨。】
大学生放假要早些,苏晨羽、韩晔、范轩这些学生已经组团赶来了,哪怕实在来不了的病友,也在第一时间找人送来了礼物。
一些义诊病人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就给巫恒刷了十几个虚拟礼物。
巫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医馆内都堆满了礼物,听到还有一大批在路上,明天成人礼当天会更多就震惊不已。
“呜呜呜我这个当爸的好没有本事呀!”
他亲爸今天上全国新闻了,他儿子成人礼被全国人都记得。他还真被老巫说中了,只能啃啃老啃啃小了。
比不过老的也比不过小的,就连帮老罗找刀也没找到,灰溜溜回来了。
中巫郁闷得很,他看了看时间说:“赖麻子说小恒是子时出生的。我今晚晚些睡,给小恒做碗汤圆。”
以前很多时候巫恒过生日,巫素都不在家,这活儿是老巫在干,今年轮到他这个老父亲了。
大家坐在医馆内,时不时有病人带着巫恒公布的药方来抓驱邪药,一阵阴风吹进来。
赖阴差提着一个白色的箱子溜进来,死人脸满是兴奋:‘巫恒,我阿婆跟我一样都吃上国家饭了!这送你。’
巫恒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放着四台纸叠的加.农.炮,有些无语。
尤金真诚地建议道:“赖娃子啊,喜庆的日子你就不要送阴间的纸扎了吧?”
赖阴差差点咆哮,他一个死鬼也只能拿得出这些纸扎啊,送冥币巫恒又不要。
‘你们别看不起,这可是杨兴的发明!’赖阴差见他们都在看热闹,没一个大赞他礼物的就介绍起来,‘那高材生懂吧?’
学霸在下面依旧是学霸,因为闲不住还托京市科技大学的学弟学妹教授们给他烧教科书,甚至赵清云教授也被他托了好几次梦。
赵教授也不吝啬,把极私密的资料署好名烧给了杨兴,让他自学。
地府对这方面又不在乎也不管控,任由发展,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于是被杨兴搞出了加.农.炮,但下面的阴魂看不上高科技只爱使用纯鬼力,他的发明在地府处于严重滞销状态,所以……
陈昭急吼吼喊道:“所以你买打折货,估计买一送一,买二送二吧?”
赖阴差嘿嘿鬼笑了几声,这不是送礼还能照顾熟鬼生意吗?
巫恒觉得东西还不错,也别指望一个阴差能送点别的东西,于是交给小白蛇,让它送到顶楼的仓库里去。说不住以后有用呢?
“来咯,来咯!”巫素端一碗才煮好的汤圆过来,里面还飘着一块荷包蛋,他看着医馆内的时钟指向十二点整时才把碗放在巫恒手里。
“零点了,生日快乐,小恒。”
一群朋友凑上来,齐声祝他生日快乐。
巫恒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他捧着碗转头看向时玄,时玄轻声道:“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十八岁快乐。”
他是厌恶十八岁的,因为他十八岁那天被父亲甩了一耳光。
因为那天之后,哪怕是项圈也压不住他四溢的阴气了,导致何云霄被影响怀了蛇胎,家里的厨子跑去捕猎野生动物,甚至他家庄园里的生物也在变异。
然而他却无比欢喜巫恒来到成人的世界,这个可以为自己做主的年纪。
“谢谢大家。”巫恒满意地低下头吃起了唯一一碗汤圆,糯米汤圆裹着糖水在咀嚼后咽下去。
“好,吃完我来洗碗。”尤金见巫恒吃完,伸手接过碗筷送去后厨,又催促着大家去歇息,等天亮还有得忙呢。
巫恒他们爬上楼梯,时玄站在长廊窗户口看着巫恒打算进房的背影,忽然道:“巫恒,项圈现在取吧。”
他说过了,等他十八岁那天会把项圈物归原主。
巫恒知道老父亲一直很愧疚项圈没了他便失了智,这是巫素不曾提的心结,他想了想便朝时玄走来。
巫恒轻轻一抬手触碰到时玄的脖颈,指腹之下一片冷意,那隐藏无形的项圈接触到巫恒的体温忽然亮了起来,也露出了真容。
像是润白的玉石制成的项圈,月光下隐隐可见各类草药的雕纹,在白月圈上还裹着一些金丝,充满美感。
然而项圈向四周溢出了些阴气。
这项圈,时玄自己取不下来,甚至做法后还会收缩让他感到窒息。
巫恒轻轻握住项圈边,想要把项圈朝上取出来,可时玄本就比他高一截,正想着手用点劲儿,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忽而逼近,巫恒整个人被他轻轻捞起来,轻轻放在窗台上。
巫恒悬空而坐,能够俯视时玄。
“别怕摔,我会扶着你。”时玄轻轻拉着他道。
巫恒勾着他脖颈上的白玉项圈,脸却红了大半,忍不住用布拖鞋轻抵在他腰上。
巫恒握紧项圈朝上面取,没有想象中的阻力,经由他之手就在那轻而易举间从时玄头顶取了下来。
时玄寡淡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道:“束缚我前十八年的项圈终于取了下来。”
巫恒握着白玉项圈上还有时玄的温度,那温度巫恒觉得他有些烫手,“你还有些怀念?重新给你戴上?”
“可我今晚戴了新的项圈,”时玄扶着巫恒手臂的手忽然下移,正好扶住他的腰,感受到一丝轻颤,他道:“这一回,我心甘情愿。”
巫恒的脸被红晕侵占,像是火以燎原之势占据了露出来的所有白净肌肤。他,他想说点什么。
“等等——”
巫恒坐在窗台上,手中紧拽着项圈,另一只手扶着时玄的手臂以免自己摔下去,他猛地朝窗户外面看去。
浓浓的阴气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好似整座南傩寨的阴气都不自觉被吸了过来,一瞬之间,承德医馆的二楼阴气重到饶是普通人都可见的程度。
它们避开了巫恒,却朝时玄极其生猛地扑了过来。
落在身上时却没有对时玄产生伤害,宛若一种滋养。
时玄呼吸急促了些,他就像被死死卡住脖子生活了十八载的人,突然可以大口呼吸一般。
“时玄?”巫恒轻拍时玄的后背。
时玄一只手还稳住巫恒的腰,他大口喘着气,无数阴气萦绕带来的极度不适间让他不由弯了弯身躯,头轻轻抵在巫恒的肩头。
时玄心觉,他真是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而巫恒却不在意。
赖阴差飞速飘上来,急喊:‘什么情况?有阴魂集体来送鬼头吗?’
巫素跟在后面,震惊地看着阴气卷进来把时玄笼罩其间,还在不断吸收。有一种看自家孩子当面疯狂吃垃圾食品的感觉。
好不容易,巫素才道:“时玄,你邪剑仙啊?”
第092章 第92章
巫恒忍不住问道:“爸, 你到底在上班期间打了多少游戏?”
时总最后搞死巫素这个炮灰配角,巫恒觉得除去有被巫素发现时家秘密外,时总估计对他爸这种摸鱼拿大钱还背地里当面都骂他的管家实在忍无可忍了。
巫素倒是很认真地回了一句道:“八小时工作制, 我每天大概忙两个小时。”
也就每天时玄出门上学, 回家放学去车库接一接, 再忙活点别的事情。
豪门的管家是有专业出身的,硬核实力超绝, 巫素就一个半吊子压根搞不懂, 所以时总为了不放跑了巫素,只能咬着牙又给巫素请了个专业的管家助理。
他平时能不清闲吗?
巫恒一时有些沉默, 谁不说一句巫素命好?能啃老能啃小, 工作时老板还出钱当他龟孙。
“我的天呐, 时玄你这……”
何云霄李浩他们紧跟着爬上楼, 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这是有多浓厚的阴气啊,他们这些普通人竟然都能看得见了……
不对,你们怎么是这么个姿势?!!
果然,时玄不直是真的!
“我去寨里小卖部给买点辣条,能别吸收这些脏东西了吗?老登平时也不是没给他吃过好的。”巫素忍不住担忧地说。
以前在时家那么多年,也没见过这阵仗啊。
巫恒看着时玄逐渐有些发红的脸,道:“他应该是有点醉……类似醉氧。”
赖阴差提着灯笼四处来回看,不住地道:‘奇怪奇怪, 只有阴邪之气,没瞧见半个阴魂呢。这兄弟吸尘器转世?’
最近大环境都不太平, 普通人都能随便沾染上阴气, 这些阴气估摸就是寨子里的阴气, 甚至有可能是游客们不自觉沾染带来的。
巫恒抬手轻轻触碰时玄冰冷的脸颊,语气肯定道:“他应本就是一个庞大的纯阴之体, 那些飘散在空气间的阴气会不自觉朝他靠拢。”
巫素心里咯噔一下,时老登一直担心儿子成为为害一方的妖邪,若没有小恒那项圈限制他,照时玄这吸收阴气的法子,早就成气候了。
老登做的难道才是对的?
可是……
巫素看着时玄像是有些意识不清,正在用侧脸轻蹭巫恒脖颈,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很荒谬。
时玄可谓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为人性格冷漠,但没养歪。
他一直都觉得时宗光教育方式有问题,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他就直接定了罪。
赖阴差死白的眼珠子一转,开始铺垫了:‘他这是天赋技能拉满了啊,现在阳世妖邪那么多,他虽阴气重但只要能壮大起来把所有妖邪都压制住,这不妥妥的抗邪主力选手吗?’
赖阴差搓着手兴奋道:‘这位时同学有没有兴趣也去地府应聘个实习生无常什么的职位不?我这个老员工亲自带他,到时候业绩分我两成就行!’
赖阴差开始画大饼了:‘我可是经验丰富的老阴差了啊,跟着我的话,说不准以后他还能拿到阎君嘉奖呢,未来升职加薪当阎君的助理,直接走上鬼生巅峰!’
果然人就是要多交流,阴差也一样。
赖阴差自从见过零壹肆带徒弟后,就不得不承认老油条的经验是真的多。
他成天累死累活在各家各户各医院蹲守阴魂,还不如让这个吸阴的实习生去找,他跟在后面捡就行。
巫恒手放在时玄的后脑勺上,直接白了赖阴差一眼:“你想得美!”
竟想让时玄去当他跟班,他再是引路童子也扛不住这个命。
巫素却觉得赖娃子说的有一些道理,你甭管白猫黑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只要时玄心思不歪不跟那些妖邪为伍,你管他什么体质?
“现在可咋整?先扶进房间去。”巫素立刻道。
巫恒从木窗上跳下来,何云霄他们齐齐上前帮忙,小白蛇跟在后面嚎自己要给干爹尽孝。
“巫大夫,我怎么觉得那些阴气会避开你?”何云霄眯着眼瞧,不确信地道。
巫恒搀扶时玄,扶哪儿那些阴气就绕道往时玄身上钻。
扶左手就往右手钻,站右边阴气就往左半边身体扑来。
巫恒是巫医,克制这些邪气他们都很理解,并不觉得意外。
巫素立刻有了个主意:“小恒,你抱一下玄玄试试?”
巫恒抖了一下,耳根上还没有褪尽的绯色又飞速爬了上来,“爸,这不好吧?”
巫素连声道:“本来要不是当年时老登不同意,我都会带他来家里养呢,你俩那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兄弟,没什么好避讳的。”
这样算的话,能称得上半子了。
“等,等会儿我自己知道,”巫恒把时玄送到床上,“别担心他,这阴气对他没影响,只是突然摘下项圈他一时还没有适应。”
巫素上前摸了摸时玄冰冷跟死人一样的额头,心里还有些担心:“那小恒你今晚多照看照看他,你阿爷不在医馆就你这方面懂得多些。”
李浩他们眼睛都瞪大了,“巫叔叔,大半夜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巫素让他们下去维持新鲜空气,又说:“都是男的,睡一张床能有什么问题?承德医馆以病人为重。有事叫我们。”
李浩他们欲言又止。
巫恒坐在床边又道:“陈昭,下去给他们分别熬一碗驱邪的汤药,别让我爸去,我怕他把你们药死了。”
等他们走后,巫恒又去打了一盆热水,一条长腿半跪在床边帮他擦擦脸,温热的毛巾才刚刚触碰到时玄的脸,他忽然睁开了漆黑的眼。
时玄隔着温热的毛巾轻蹭巫恒的掌心,似一只病弱时的玄猫。
时玄嗓音低哑了些,像是病中的呢喃又似不适时的撒娇:“抱一下我,好不好?”
巫恒立刻反应过来,刚才他爸提议让他抱他时,他肯定是有意识的。
“你以前被限制没吸到太多外界阴气,突然吸收过多身体调控不过来略不适而已,我抱抱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话都没有说完,时玄猛地扣住巫恒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让巫恒整个人摔到他身上,鼻息间满是他清冽的气息和四处溢开的阴气。
时玄搂着巫恒坐起来,头轻轻搁在巫恒肩头,两只长臂把他紧紧环绕抱住。
“很高兴你今天成年了,”时玄轻蹭巫恒时,冰冷的唇无意间擦过他的脖颈,“也幸好你不怕我。”
一个被父亲嫌弃不人不鬼的怪物,巫恒却愿意抱住他。
巫恒只是有那么一刻的僵硬,身体却比他更快柔软下来,他整个人都陷在时玄怀里,感受着那双似钢似铁的手臂禁锢在他腰上。
明明他是驱邪祈福的巫医,却对他身上的阴气那般……欢喜。
他站在高处,能看到所有人的命数,他们的生前死后他都了如指掌,唯有时玄他看不透。
他不得不平视这位看不透的朋友,好奇他的生前与未来。
好奇的越多,想要的就更多。
他今天就是成年人了,他不再是小孩子。巫恒胸腔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他隐约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巫恒穿过他双臂之下,细长的手指顺着时玄的背脊攀上他挺括的背,紧紧拥住时把脸埋入时玄怀里。
“要缠上来吗?”耳畔传来时玄略带浅笑的询问。
巫恒露在外的耳廓脖颈遍布红晕,他立刻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强调道:“时病友,巫大夫刚才明明在给你治病。”
时玄倚在床头搂着他说:“可惜病得不够重。”
本来就不是病。
巫恒打量着时玄,发现他此时已没刚才的不适,似乎已经在渐渐适应这具完整健全的身躯。
巫恒握着白玉项圈,指腹在项圈上滑过,又默念了一道巫咒把白玉项圈化作手镯大小,递给时玄。
时玄却拉过巫恒的左手,道:“你刚才已经给我戴上了新的项圈,这个物归原主。”
取下有形的项圈解脱被压抑的身躯,却戴上了无形的项圈。
他愿自此跪服在地,听从他的要求,有理的甚至无理的。
经由时玄之手,白玉手镯就那么轻易间滑入了巫恒的左手腕内,一股无言的巫力在体内疯狂游走。
时玄曾戴着这项圈十八年,上面依旧残留着他的气息,在戴上那一刻也不断朝巫恒涌来。
明明应该是两股相斥的力量,却又交织在一起格外和谐。
巫恒满目惊色,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如上古时期,所以一直在兢兢业业开直播积攒功德,尝试恢复到曾经。
十八岁这一天,好像……做到了。
*
“小恒,别睡太晚,你今天成人礼忙得很。”巫素第二天天没亮就来敲门了。
承德医馆平时八点开门,今天五点半尤金就过来开门了。
寨子里爆满,巫恒这大半年治疗过的病人绝大多数都到了,寨里民宿住满了,有些就住到了别的寨去,十八寨满了就住河子坡镇上的民宿。
时玄穿着睡衣来开门,轻声道:“巫叔,他昨晚有点累。”
巫恒昨夜一直在适应突来的巫力,他在适应这具纯阴之体,两人都忙得很,几乎盘腿在一张床上相对而坐坐到了鸡鸣时分。
巫素上下打量着时玄,不住点头:“还是我儿子医术高超啊,终于不乱吸阴气了。少吃点垃圾食品。”
时玄点头没反驳,但心知所有阴气对他都有效,阴气是他的养料。
“爸,我起床了。”巫恒从里间走出来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熬夜后的疲惫。
巫素捧着周易妈给制的成人礼新衣,把巫恒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
依旧是那个巫恒,然而却给巫素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皮肤愈渐白皙,面容愈发俊朗,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向上的神性。
果然不愧是他儿子哈哈哈!
巫恒接过新衣进屋换衣服,这是一套藏青色的民族冬成人男装,为了保暖周易妈充了不少上好的鹅绒。
巫恒换好衣服洗漱后来到楼下,已经有客人来了,正在院坝里围坐着烤火聊天。
范荼原本还打瞌睡,看到巫恒那一刻瞬间就醒了,“巫大夫,又好看了哎!”
周明泽带着女友上前打招呼:“巫大夫,祝你生日快乐。”
巫恒知道周明泽被自己儿子坑了,脑袋不仅种了花还戴了绿帽,当初提醒过他还能遇见真爱。
巫恒看了看那四十岁但保养得极好的温和夫人,笑着点头:“多谢。”
袁颂坐在苏晨羽韩晔范轩那群大学生里烤火吃橘子,他们起身送礼时道:“巫大夫,王朗老师老婆生产了,他要照顾妻女坐月子,让我代为转送礼物,祝你年年岁岁似今朝。”
袁颂又取出一个白盒,低声道:“这是我女朋友唐雪杉在下面购置的礼物,希望巫大夫别嫌弃。”
巫恒掀开角一看,又是纸扎,还仿的98k。
估计又是在杨兴那里买的发明……
巫恒收起来,让小白蛇又送去仓库存放。
张大勇带妻子正抱着苏妲已掂量,还讨论着:“好像是瘦了一些,巫大夫的减肥药是有用。”
苏妲已得意坏了,还询问黑炭怎么样了?
张大勇见巫恒出来,不好意思送上一份礼物,他们是农家人比不得有钱大老板,好在巫恒从不在意。
“巫大夫,成年快乐呀。黑炭它妈还没生呢,但估计就这一周啦,产检什么都挺好。”
赵清云教授在配合国家保密任务是来不了的,但也安排了人送礼。
嘉明一中,像谢芷王鹏正这些学生和父母也有到场,明明天才蒙蒙亮就来满了人。
巫恒的十八岁,所有人都记得。
寨首早早赶过来,跟巫素商量着,如果中午开席人太多,隔壁各家各户寨民的院坝都能借用,寨民们都非常乐意。
“有道士来了。”闲聊中,有客人眼看着走来的人说。
他们穿着道袍,有个年岁大些的老者留着长发还有木枝绾了起来。
“师父,师兄师姐师弟,你们可算来了!”正在帮忙招呼的陈昭余光一瞥,顿时兴奋坏了,赶紧拥上去打招呼。
老者瞪了陈昭一眼,带着弟子上前行了道教的礼数,“巫大夫,我等代表玄门祝贺您成年。”
普通人的成人礼都很重要,而对于吃玄学饭的更甚,成年了在玄学这方面的能力将会更加卓越。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玄门,就是那个官方的玄门吧?最近他们的官网都要被挤崩溃了!”
“老巫大夫的直播大家都看过了吧,那疫苗就是老巫大夫、现代医学专家以及玄门的道医们联合研发出来的。”
“果然是厉害的大师们,看看那气质真的与众不同,那老先生一看就是大佬哎。不知道能不能买一两张符箓搭配着使用?”
有人打量着几人的穿着,满脸都是佩服之色道:“这才是不把外界世俗放在心上的大师,现代这社会谁不好面子啊?谁还会这么多人的宴会里穿补丁衣服?也就只有内心强大丰富的道长们了。”
周围宾客们纷纷点头,频频朝玄门此次来的道长们投去敬佩的目光。
巫大夫很厉害他们很尊敬很崇拜,但这个世界不能只有一个巫恒,其他厉害的天师他们照样尊重。
而且玄门好像是官方指定的机构,不是那些瞎搞事的歪门邪道组织,他们就更喜欢了。
陈昭知道玄门的人都这德行,就好比这位师姐明明是个逗比,一出门就要为仙姑人设而端起来,行事作风故作神秘,他那师父就更不提了,道长包袱重得很。
陈昭立刻给玄门中人安排了角落里那一桌坐下。宾客们虽然一直频频看来,但还没有贸然来结交,反而落了个清闲。
“哇师叔,真的摆满了坝坝宴,我刚才数了数至少上百桌,听说还是流水席,到时候还要开第二轮第三轮,咱们能吃顿好的了。”道姑面上依旧冰冷,说出来的话圈在冬日里热切极了。
刚才一路走来,连路上都摆上了!
承德医馆说了为庆祝儿子成年,来者是客皆不拒,今天估摸十八寨的寨民都要来吃席,格外热闹。
老者瞥了一眼冷淡道:“你看你那点出息。”
老者示意别人给他剥橘子吃。
陈昭就过来了,在老者身边坐下很激动道:“师父啊师父,你赚那外快不是快得很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带我叛逃师门啊?要不这次巫大夫生日宴结束后就正好别走了吧?”
老者没理会陈昭,吃着递过来的橘子上下打量他的穿着,忽然道:“羽绒服多少钱买的?”
陈昭一听立刻打了对折,说:“两千买的。”
老者闻言立刻盯着看了看道:“脱下来,我试试。”
陈昭立刻护住自己的羽绒服,“这不好吧师父,这样式是年轻人的款……”
老者不为所动:“我内心很年轻。”
陈昭看见周围人都在看,内心各种问候,只得把羽绒服脱了下来给老头。
老者立刻穿上,顿时觉得格外暖和,寒风压根钻不进来。老者虽然觉得有点大但说:“还可以,是我的了。当你最近不在孝敬师父的。”
什么道骨仙风,他是没钱买贵的羽绒服才穿得少!
“难怪巫大夫让那些学生送周老师束脩呢,以前的师生真的宛若父子,关系那叫一个好。”一些宾客喝着热饮,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感慨不已。
陈昭有些想磨牙,好在他还有多余的外套,不过这回放聪明了把以前的破烂衣服穿了出来。
“师父,我跟你提的带你一起另投师门那件事你放在心上没?”陈昭出来后又询问。
看看现在的日子,再看看以前那鬼日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老者平静地喝着热水,淡淡道:“另投师门这件事你就别想了,没可能的。等巫大夫成人礼结束,你就随我们回玄门去。”
“现在妖邪四起,是我们玄门为群众出力的时候。你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老者轻叹了一口气,他这几日偶然偷听大概知道了玄门的情况,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发不起钱了,门内门外两个物价。
陈昭一听,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之前老头子还答应得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再说了,跟着巫恒又不代表不为群众出力啊?巫大夫这边患怪病的病人那么多,他有出力。
“陈昭你就别为难你师父了,离开得玄门批准,而且还要询问咱们玄门的老祖是否同意,否则那批准信上面是不会签的。”一旁的道姑嗑着瓜子说。
“不就是穷嘛,穷着穷着就……就习惯了呗。”
各家族都会供奉逝者,玄门自然不例外,玄门正堂供着老祖的金身塑像,听说那是老祖当年羽化后所塑。
陈昭根本搞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是师父您问老祖时抽签抽了不许的下下签?”
玄门当时是道教的分支之下的一个小门派,之后在老祖带领下逐渐壮大。老祖都羽化近千年了,按照轮回一说早投了无数次胎了!
还能管着他们?陈昭不太信。
陈昭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道:“师父啊师父,你咋就这么老实呢?你知道不知道这可能存在概率问题?你就不知道多抽几次?多抽个三四次啊!”
老者:“我抽了九次。”
陈昭:“……那还是我老实点。”
第093章 第93章
九在华国传统文化里被认为是“最大不过”之数, 是为极数,是能向神明祖宗类请愿的极限次数,不能再求了。
老者想着求第九次时, 签刚刚从求签筒里落出来, 他整个人就被一阵风卷着甩出了大殿。
还敢求, 他总觉得玄门老祖要诈尸出来殴打他们师徒俩这不孝的徒子徒孙。
陈昭失魂落魄,难受到了极点道:“凭啥啊?咋就不放咱们走呢?让咱们一辈子穷吗?我拿的难道是七日体验卡吗?!”
难道以后就一辈子和穷死了的玄门绑定了吗?陈昭难受想哭。
老者看着陈昭那悲痛欲绝宛若死了师父的表情, 神色却有些凝重, 他隐约发现玄门不是好去处了。
玄门虽是独立的玄学机构,但一直接的都是上头安排的活儿, 按理来说国企应该是相当吃香的。
然而他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当年上面把研究增阳疫苗的重任第一时间交给了玄门的道医, 发了无数资金只为早日研制出此款疫苗, 但疫苗研发数年一直卡壳没进展。
今年夏, 上面从民间召集天师道医们以及现代医药专家加入研发团队,承德医馆的巫老大夫巫泰就是其中之一,然而就是这小半年时间这款疫苗就突破难点搞出来了。
而那位老巫大夫对于嘉奖什么都没有要,只替自己那在直播的小孙孙向玄门求了一个实习道医证明。
这或许只能说是玄门道医能力不济,但老者察觉到上面预备安排明年春季的大型国傩大祭,理应由玄门主办,然而他听说给他们的名额非常少,可能多来自于其他玄学门派或民间天师。
老者本以为是他们玄门近些年拉胯了, 上面不太信他们了,毕竟什么门派都有兴衰的时候。当年的玄门也不过是小小旁支, 由老祖一力扶持至今, 就当他们这些不孝徒子徒孙不争气呗, 让玄门如今又没落了。
然而就是他为了向玄门申请带陈昭“辞职”时,偶然听到了一些消息——
玄门门主长老们把原本该发给他们的工钱折半又折半, 全部购置了上等黄表纸叠成金元宝和纸扎一股脑烧给了老祖。
他听到那消息的时候,整个老头子都听傻了:“??”
什么东西?把他们绝大部分的工钱折成冥用品全部烧给了老祖?
依老祖的本事,当年羽化后说不准在地府不用投胎,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他要那么多冥币做什么?阎君管那么严,老祖拿那么多资金在下面招兵买马啊?
关键那是他们的血汗钱!
因为太吃惊这消息,老者本事又不济弄出了动静就被发现了。
“莫要乱想,定是老祖庇护我们,”玄门门主说得也不太笃定,训斥老者说,“难道你不知我们这一行皆有五弊三缺之限?老祖让我们缺钱却让我们避免了其他祸事是好事。”
这话倒是不假,吃玄学这口饭的皆受“五弊三缺”之苦,“五弊”指“鳏寡孤独残”,三缺说的是钱、命和权。钱算是影响最小的。
可当今社会,没钱寸步难行啊!没钱就相当卡住了脖子。
这话说得挺真但老者总感觉不太对,之后为跑路求签九次都被拒了,也不敢在大殿造次。
老者看着悲痛欲绝的陈昭,觉得最近多事之秋小心些好,情况不妙就先带着徒弟躲山里去。
反正穷习惯了,忍忍一辈子就过去了。
“今天多吃点,回玄门可没这些好吃的了,”老者对陈昭说,“打包带点回去路上吃。”
陈昭愤愤不平,只觉得老头还不如不来!
巫恒的成人仪式要开始了。
巫恒穿着充满民族特色的服饰从楼上下来,在现场无数宾客和线上网友的注视下,先在医馆内敬香。
赖婆子哑着嗓子道:“请长者为巫恒洗环授环。”
巫素从今早就一直在洗手,手都快洗白了。听到赖婆子的话,用手在身上擦了擦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崭新的银耳环。
南傩寨男女从七岁起就穿耳洞戴耳环,只是未成年和成年人的耳环在样式有很大的区别。
巫素取干净的湿棉帕轻轻把耳环一整圈都擦了个干净,再交给寨首周大贵。
授环本应由老巫大夫巫泰来做,但他此时不在家就交给了全寨最有权威的寨首。
巫恒挺直背脊跪在蒲团上,身体朝前微倾探出头去,周大贵便把代表成人的耳环戴到巫恒的左耳上。
巫素激动得不能自已,他竟然把巫恒养到了十八岁成年。
他竟然养活了一个人!
他真牛逼啊!
周大贵满脸笑容让巫恒起来,“孩子,去吧。”
按照南傩寨的成人礼仪,巫恒要去后山山顶唱山歌,借此告诉天与地他成人了,之后下山路过傩神殿再去敬香,这才算彻底结束可以回来开席。
巫恒走在最前面,尤金周易端着瓜果酒水盘子跟在后面。
“巫大夫唱山歌哎,不知道唱得怎么样?我们跟后面去看看。”李浩立刻撺掇何云霄道。
何云霄正要转头叫时玄,人已经跟着尤金他们先走了。
小白蛇和喜喜跟在后面,它们也没有听过巫恒唱过山歌。寨里年轻人和直播记者跟在后面。
【巫大夫终于成年了,我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直播的时候,突然下播就是因为青少年模式。现在想到都觉得搞笑的程度。】
【时间还真的挺快的,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我看了看承德医馆的直播打卡记录,还差一两次打卡就满百次了吧?百日直播打卡参与奖五千块,第一名一百万现金,不过巫大夫也不缺钱了。】
【啊啊幸亏我不是这寨的人,成年当天竟然还要唱山歌?不会唱歌的社恐星人会吓死的,好羞耻啊我的妈。】
【这就不得不说是天赋技能了,爬那么高的山到山顶还有力气唱山歌。】
巫恒很轻松就上了山顶,今日天气极好,远眺冬日里依旧翠绿的层峦叠嶂,隐有云蒸雾霭,阳光直射而下。
巫恒从尤金周易手里接过敬供天地的果盘香烛,看见这两人嘴角都要咧到耳后去了,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他们寨里调情的山歌十分粗野,那歌词儿放在晋江这种文学城估计都是被口口的下场,祭告天地的山歌歌词要正经点,但一个人当着那么多人唱真的羞耻感爆棚。
尤金和周易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并不是成年当天就举行了成人仪式,而是寨里挑了一个吉日,和同寨当年一起成年的年轻男女一起上山唱山歌。
人多一起唱至少还好一点,一个人的话……周易觉得换他就得社死。
【巫恒唱得出来不?要不大家转过头去吧,我快替他吓死了。】
【巫大夫不是歌手,要求不能高,人家今天寿星,放他一条活路吧。】
【srds我真的好想听哈哈哈哈,这山歌会不会让我对巫恒掉完美滤镜?】
巫恒也觉得有些头大,他避开众人的目光远眺群山之下的处处山寨,喉结轻轻滑下时一道悠远的吟唱自喉间泻落。
没有歌词只有轻吟,似山风似落叶之声似雨落,悠扬婉转似来自上古的神秘曲音。
却……出奇的好听。
跟来的众人没由来地觉得心底一片平和,这段日子因妖邪入侵而产生的恐惧感在一点点消失。
巫恒看着那蔚蓝一片的天际,心中默默敬告苍穹。
今日他正式成年了。
从上古时期回到这具身体,人魂合一后真正的成人,是一个完整的成年人了。
有阳光自天穹而落,穿透稀薄的云层间,就那么落在了巫恒的身上。巫恒整个人都被金光笼罩其间,像上天为他镀了一层金色。
神秘而又神圣。
巫恒看着自己那戴着缩小白玉项圈的左手,掌心若隐若现的上古篆文似水波流光滑动。
这是……天道认可的上古巫医手书。
他初来这个世界时无法调动此证书,还曾因为无证件而被网友举报下播。
天道手书,来自天地万物之力,是风是水是泥土是万千草药。
上古的巫医年代久远,而巫与如今各门各派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究其溯源皆能追溯到上古的巫。
巫恒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这年头,考证可不容易。
【唱得好好听,让我内心平和,我把它录了下来,要是遇鬼我就放这个试试。】
【我靠阳光刚好透过云层落在巫恒身上,现在都灵异复苏了应该不会是巧合吧?!!】
【巫恒左手手心是什么?我怎么看到好像有流光。】
【这什么天大的排面啊,敬告天地他长大了,然后天地还真的回应了他?我这npc的一生。】
【这一幕好绝!比仙侠偶像剧还绝,画面太美了,真就是被天地认可的宠儿哎。】
“小恒?”
巫恒听到尤金哥的轻唤声,他收起左手背在身后,“天地已经知道了,我们下山回去吧。”
一群看热闹的年轻寨民略感失意,啊可惜没看到巫恒唱山歌,要不然一定很有意思。
巫恒带着一群人朝山下而去,在傩河边进入傩神殿上香,做完这一切回到承德医馆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巫素站在坝坝宴最中央,先是激动说了一大段话,然后宣布:“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儿子巫恒的成人礼,现在开席。”
这还是何云霄这些公子哥头一次吃乡下的坝坝宴,每一盘份量并不多,但数量极其多,能多尝好多口味。
“味道很不错哎!”
苏妲已和小白蛇喜喜它们坐在屋里的小桌前,难受地看着两条蛇在疯狂进食。
她真的瘦了,只是瘦得不是特别多。
今天如果吃了,可能明天就长回去了,忍住一定要忍住。
“小恒,走跟我去敬酒。”巫素满面红光,吆喝巫恒道。
按照寨里的习惯,挨桌给宾客们敬酒。
巫恒环顾在场所有人,注意到这些宾客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邪气。
如今这大环境下,想要完全避免沾染邪气几乎是不可能的。邪气无孔不入,哪怕是待在自己家不出门也有大几率沾染。
巫恒想了想看向时玄,“一起?”
时玄立刻拿起盛酒瓶的木盘,盘子里放着高度数白酒、寨里自酿米酒以及红酒可供选择。
时玄一靠近餐桌,目光在那些阴气上一扫,邪气就像不受控制一般朝时玄涌来。
一些原本有些疲惫的宾客喝完酒忽然就觉得全身精神了。
一群南傩寨老辈子们窃窃私语起来,眼睛疯狂发光道:“不会是小巫家的自酿酒也有驱邪的效果吧?我刚才看孙子手机的上山视频,天地都回应了巫恒那娃儿。”
原本快速吃完宴席的宾客们就是不下桌,一脸期待的等着巫恒他们敬酒过来。
现场也有宾客喝多了,头脑发晕看着他们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指着巫恒和后面端酒盘的时玄,笑着跟巫素打趣问:“中巫,这是你儿子和……嗝,儿婿?都长得很标志哈哈哈。”
巫素被问得一愣,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儿婿好像确实比干儿子还亲得多,这要是当了他家的上门儿婿,时老登知道了不得当场气死过去?
可时玄看着挺直的啊,而且以前在时家当管家的时候也没见时玄有同性恋爱倾向啊。
“这位阿爷您多喝点。”时玄突然上前敬酒。
巫素懵逼地看着时玄好像没默认还主动敬酒了,可此时他也不能深想,笑着继续为其他桌宾客敬酒。
巫恒看见时玄已经能自动调理那吸收来的阴气就放心了。
【寨里的坝坝宴看起来好香,我看到有网友只送了两百礼金就坐下了。他好像最近沾了脏东西一直发烧不退,现在看起来好像好了。】
【农村坝坝宴确实不用给太多礼金,两百块够啦。】
【我去真的来了好多人,还有好多网友。这得好几千人了吧。】
【楼上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笑得我。宴席班的厨子都要哭了,就没停过。】
中巫说要给儿子办成人礼流水席,根本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轮。寨首见状只能紧急把隔壁寨和镇上的宴席班都请了过来帮忙。
从中午十一点开席,直到下午四点才轮完最后一轮,还有宾客是赶来用晚饭的。
直到当晚夜里才彻底结束,宾客们逐渐离开。
“好了,巫大夫的成人礼结束了,我们也回玄门吧。陈昭你去收拾行李。”老者满意地吃完,又往自己口袋里装了几个砂糖橘,对陈昭道。
陈昭除了痛苦还是痛苦,看到走来的巫恒求助般喊道:“巫大夫,这可咋办啊?玄门老祖不让我们离开,我真的很想当巫大夫的徒弟。”
玄门老祖哪怕羽化了,若真能显灵那绝对比门主有话事权。
巫恒笑着道:“你先随你师父回玄门,我过几天会亲自去一趟。”
老者神色微动。
陈昭立刻脑补了一出霸道巫医强制爱的戏码,现在全网最红的巫医亲去玄门要人,说不准还真能行!
“好好好,巫大夫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啊,我在玄门永远等着你来接我,”陈昭兴奋地喊,余光看见老者正在拉扯他的衣服,他又补了一句,“还有我师父。”
陈昭立刻上楼收拾他本就不多的行囊,巫恒亲自把他们送到外面的小路上。
巫恒看着一行穷得抢劫犯都不会光顾的天师道医们,道:“尊师重道的前提是师能被尊。”
几个玄门道长道姑略显迷茫地看着巫恒,老者却若有所思。
老者拱手郑重地说:“巫大夫,期待在玄门见到您。”
一行人步行朝外面走去,陈昭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肯定地道:“我还会再回来的!”-
何云霄李浩他们还要回去参加期末考试,马上又要过年了,不能在南傩寨多待,告别后也离开了。
只用了一两天时间,承德医馆又恢复了前几天的人流量。
这天晚上巫恒打算开开直播,马上就要过年了后面忙起来巫恒就没那么多时间直播,手机都还没有拿出来,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巫恒,你知道这是咋回事不?’
巫恒转头一看,赖阴差提着灯笼死人脸满是迷茫。
“又接不到业绩?”
赖阴差摇摇头,难得说起了和业绩无关的事情,‘我阿爷赖麻子,就是把你送给承德医馆,之后在傩河里溺死了。我当时还在襁褓里,所以从来没见过我阿爷。’
巫恒大概明白赖娃子是什么意思了。
去过地府的阴魂,只有逢年过节,以及自己的生日忌日才能从鬼门离开回到阳世。
他的十八岁生日过了,赖麻子就死在后面几天,今晚应该是赖麻子的忌日。
‘以前我没当阴差没法子看见我阿爷就算了,怎么他忌日都不回家领钱用?’
按照道理来说,他阿爷也没资格提前投胎啊,所以为什么?
巫恒冷不丁道:“你看你阿婆今年有给你阿爷烧纸吗?”
赖阴差一怔,当即往自家方向赶,果然看到了赖婆子在院里借外面的路灯处理土布,空气间丝毫都没有香灰气息。
还真没烧。
“小俊啊,你莫去管你阿爷了,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赖婆子见那道灰影有些迷茫,只好哑着嗓子开了口。
赖阴差再傻也明白了,所以他死之前每年给阿爷烧纸钱都是给他做样子,今年他也死了就懒得烧了,因为知道赖麻子压根收不到?
‘到底怎么回事?’
赖婆子神色很复杂,思考后还是干脆坦白说道:“哎我们赖家因五弊三缺一直人丁稀少,你爸去得早,你妈怀着赖家唯一的遗腹子,你阿爷算过你又是注定夭折的命。你阿爷……怕断了赖家的香火。”
“为了让你多活些日子,你阿爷不知得了什么法子提前把巫恒抱了回来,让你成了他的引路童子,就多活了十八年。”
也因着这身份,地府估摸考虑赖俊从业经验丰富,所以让赖娃子在下面继续给阴魂引路。
赖阴差怔了好一会儿说:‘啊?下面当阴差不政审啊?三代不是影响考公吗?’
赖婆子:“……”
赖阴差有些怅然若失,他阿爷忙活那么久,他还不是十八岁没拉过女人手就死了,赖家香火不也断了?
算了,他家除了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也没皇位继承,断了就算了。再说了,他阿爷当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琢磨让他当引路童子,怎么不琢磨着和他阿婆再怀一个?
只是……
赖阴差有些愧疚,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爷爷为了让他苟活提前把巫恒抱来,所以巫恒以前才是个傻子?那这不是他赖家的错事吗?
赖阴差想着要不再去杨兴那里买点纸扎武器送来,算是道歉?毕竟他也没阳世的钱。
等他重新飘到承德医馆时,巫恒已经开启了直播间,对面坐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长得很秀气,留着一头比较艺术的长发,直播背景隐约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一些山水画。男人的视力似乎有些问题,此时手正在桌上胡乱摸着什么东西。
巫恒惋惜地看着男人已经萎缩紧闭的眼,等待着对方的发言。
第094章 第94章
男人在桌上没摸到东西, 只好弯腰去地上摸了摸,终于摸到了一副画卷,把画卷展开歪着身子对着手机另一侧, 道:“巫大夫你好, 这是我听我家人形容你当年乡傩会场景所画, 想要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国风水墨的画风, 仅仅是几笔笔触就把巫恒当日叠罗汉之上的场景画了出来, 这位画师特意没有画脸庞,整个场面恢弘大气。唯一一缕落下的阳光刚好落在巫恒的耳环上, 充满了神性。
凑过来看热闹的巫素惊叹道:“画得可真好, 对不对?”
尤金立刻捧场道:“对对对!”
可巫素没听到时玄的回应, 转头一看发现时玄盯着画上的人眼不错开地盯着。
年轻画师耳朵敏锐地动了动, 发现声音来源偏了偏,他这才调整了坐姿,彻底正对手机镜头。
【哇这应该是个画家吧?把恒恒画得太帅了吧,这画出不出,五万块我愿意收。】
【楼上的网友开什么玩笑?这位应该是国画界的后起之秀郑斐然郑先生,他的画儿五万不可能拿得下来。】
【他眼睛看起来有问题吧?盲人画家比我一个双眼健全的画得好,这是真有绘画天赋哎。】
【老天爷其实挺不公平的,一个画师却夺走了他的眼睛, 从此他画的都是想象中的曾经。】
巫恒满目欣赏,连声道:“画得真好, 多谢郑画师。”
郑斐然不自信地笑了笑, 自从眼瞎后观众们再如何赞扬他的画作, 他都忍不住想那会不会看他成了残疾,所以对他给予同情的表扬呢?
郑斐然摸着桌上的毛笔, 纠结了许久后他终于开口道:“巫大夫,您看也应该知道我是失明了,您觉得……我还有复明的机会吗?”
五年前一场车祸,最受国画界期待的年轻画家郑斐然失去了一双眼睛,从此与这个美丽多彩的世界告别,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才刚刚二十岁的郑斐然无法接受,他显然了极度的崩溃之中。
他适应不了盲人的生活,还曾试图自杀被亲友救下来。
因为失明,头两年他再也没有碰过画笔。他一个瞎子,还怎么画画?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
可生活依旧需要继续,失明的第三年郑斐然又开始尝试拿起笔,当笔尖接触宣纸的那一刻,他好像又活了过来,他知道只有画画能够倾诉他内心的苦闷。
他依旧那么热爱着绘画,从未改变。
这三年他成了一位盲人画家,产出了不少广受好评的画作。
他曾一次次做梦,梦见自己的眼睛突然好了,又能触碰这个世界的色彩。这样的梦几乎要成为他的梦魇,在一个个夜色里紧紧攫住他的喉口。
承德医馆的巫大夫最近爆红网络,各种在他耳朵里几乎不可能治好的病全部迎刃而解。虽然听说他专治邪病,但郑斐然还是忍不住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找到了巫恒。
他只想听巫恒一句话,他还有没有机会复明?
如果他说没有,他便不再生出妄念。
巫恒摇了摇头,也不隐瞒直言道:“你的眼睛已经彻底坏死了。”
郑斐然颓然地软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就知道,他竟然还会傻傻地抱有期待。
巫恒再是厉害的巫医,那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都能治好的。
【哎巫医大夫也只是大夫,不是无所不能的,希望这位病人不要怪恒恒,以后好好生活。我会去参观郑画师的画展支持你的!】
【要不去申请领养个导盲犬吧?让它成为你的眼睛。】
【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我松了一口气,这些天连麦巫恒的要么不慎沾染邪气需要驱邪,要么就莫名其妙被小鬼跟上,这位画师看起来是普通病?】
【我可以没有听力可以不会说话,但我不能没有眼睛……】
郑斐然苦笑两声,让自己情绪缓和了些道:“我懂了巫大夫,既然这样我就先下麦,不耽误您连麦后面的病人了。”
“等等,”巫恒忽然又叫住他,“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没了这双眼睛吗?”
郑斐然一怔,下意识道:“我是前往美院上课途中不慎遭遇了车祸,醒过来就失去了眼睛。我家人后期调查过,就是普通车祸。”
巫恒道:“这样,我教你一个巫咒你先睡一觉。”
郑斐然听到这话顿时心脏狂跳起来,难道……难道另有隐情?此时此刻,郑斐然竟无比希望真另有缘由,若他得的是邪病不是普通事故造成的,他还能不能有别的转机?
巫恒私聊发了一段助眠的巫咒,然后所有人看见郑斐然没一会儿就靠着躺椅睡着了,然而眉头却愈皱愈紧,像是梦魇了。
【啥情况?巫大夫刚才不是已经说眼睛彻底坏死了吗?咋又指点这画师做起梦来了?】
【看了这么久的承德医馆直播,我觉得坏死估计是真,邪病可能也是真的……】
直播间网友都在盯着画师睡觉,承德医馆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中巫小巫!”
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大步走进来,正是罗猪匠。
时玄转头直直地盯着那把冒着阴气儿的刀,唇微抿。
巫素一看罗猪匠手里的刀顿时也高兴起来,走过去道:“罗哥,这不是你以前那把老刀吗?咋找到的啊?你一个找到的?”
罗大叔喜不自胜道:“可不是嘛,就你家小巫给我写的符文,我没意识随着心情走,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泥地上放着呢!可算是找着了,要不然出大事可就完了。”
巫恒起身看了看说:“罗大叔,你去晚了,这刀别要了送给我吧。”
罗猪匠第一反应以为是巫家过年要自己杀年猪,他正想说他来免费帮忙,可转念一想这是巫恒说的,瞬间觉得不大对劲了。
“这……这刀子不会是沾了脏东西吧?”
巫恒把那把刀拿过来,用一块红布包起来道:“罗叔,这把刀是在坟地找到的吧?附近肯定有新坟,报警吧。”
罗猪匠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还是巫素把他赶紧搀扶住才不至于摔地上。
这下子罗猪匠哪里还敢要那把老刀?当即就要去报警,巫素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两支烟递上去,两个中年男人干脆去了医馆外面一边哆嗦着抽烟,一边报警-
郑斐然又做了车祸的梦,只是这次的梦清晰了许多。
他和往常一般打了一辆网约车前往美院,只是他上车后没多久,又上来了一个戴了墨镜的人,还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郑斐然有些茫然,忍不住跟司机道:“司机,我打的不是专车吗?又不是顺风车,你咋还载别人呢?这太不地道了吧?”
司机大叔听到这话就更郁闷了,“小伙子你没睡醒呢?我什么时候载别人了?这车上除了你和我,哪还有别人啊?”
郑斐然:“?”
郑斐然转过头朝旁边的乘客看去,他遮得严严实实的,戴着的黑墨镜根本看不清眼睛,少数露出来的皮肤很白,是一种死白的白。
甭管人家的穿着,可这就多上来了一个人。
“司机大叔,你和他是亲友吗?你想多载个人提前说也不是不能商量。”
司机大叔有些恼了,他猛地扭过头就要看个一清二楚,“胡说,除了你哪来的别人?”
司机话音一落,所有人只觉得头顶一黑,就见一辆大货车倾斜朝他们倒下来,郑斐然下意识朝另一侧避,整个人朝乘客方向倒过去。
因靠得近,郑斐然终于看清墨镜底下那空洞没有眼球的眼眶,心脏吓到几乎停摆那一刻,就见乘客抬起尖锐长甲的手朝他眼睛抓过去。
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他整个人都没有意识地昏睡了过去。
“不要……不要!”郑斐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一下从工作室躺椅坐了起来,此时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大汗淋漓像才从汗蒸房里走出来。
睁眼之后依旧是一片漆黑,却隐约听到手机镜头那边有警笛鸣叫声。
【醒了?也才睡十分钟而已,好快就醒了。是做了噩梦?吓成这样?】
【那杀猪匠到底咋回事啊?刀怎么会在新坟附近捡到?不会是被脏东西偷去了吧?】
郑斐然也顾不得卫生了,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嘴里喃喃道:“不对啊,根本不是梦里那样。”
他没有在车上跟司机大叔因“多了一位乘客”而起争执,事后调查就是单纯的货车司机因疲劳驾驶,不慎把车靠近了他们这辆网约车出的事。
巫恒从医馆外跟王军几位警官打过招呼后,重新回到镜头前:“只是模拟你当时如果能够看见,可能发生的事情。”
郑斐然惊住,他瞬间站起身不可思议道:“您的意思是车祸是普通事故,只是我失明和车上那只鬼有关系?”
巫恒点头:“它剜了你的眼睛。”
又刚好出车祸,所以郑家人都以为郑斐然失去这双眼睛是车祸导致,根本没往玄学这方面考虑过。
【我靠我刚才还说这是普通事故,转头又是鬼怪造成的。果然能连麦巫恒的没几个得的是普通病。】
【这些邪祟是不是太猖獗了一点,我们活人就没有反手之力吗?真的好憋屈!好想给这些玩意儿一梭子。】
【不是,它要小郑的眼睛干嘛啊?能不能还给人家?】
【需要成立灭鬼大队吗?我愿意报名参加,遇见一个灭一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已经忍够这龟孙子气了。】
【兄弟你冷静点,我爸妈在下面肯定是地府良民,别把我爹妈弄没啊。】
郑斐然听到这话又怒又喜,他呼吸都急促了七八分,连声道:“巫大夫,那怎么办?能不能让它还给我?只要它愿意把眼睛还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我还可以每年给它烧纸钱烧冥用品。”
巫恒惋惜道:“我刚才说过了,你的眼睛已经彻底坏死了是因为——”
‘我拿到那双眼睛就烧掉啦。’
耳畔忽然飘来一股阴嗖嗖的阴风,一股血腥味儿往鼻腔里涌来,郑斐然整个人背脊都惊得挺直起来。
他,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卧槽,这还有个鬼?’赖阴差在承德医馆来回跑,陷入了极度的犹豫之中。
这头王军他们要在罗猪匠的带领下去那片坟场看看,直觉告诉赖阴差那边有业绩,可这一转头就看见巫恒连麦的病人旁边竟也飘着一只鬼!
巫恒点头道:“你的眼睛它剜去后直接火化烧没了。”
这句话一出口,郑斐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像是一盆冷水狠狠淋在他的头顶。
给了他希望又生生浇灭,这只厉鬼何其残忍。
郑斐然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周凤华,不可能得天垂怜,能让巫大夫用泥巴或者莲藕给他弄一双可以看到光明的眼睛。
【啊?难过巫恒刚才那样说,那这不是希望落空吗?】
【想来也是,厉鬼拿了活人的眼球,肯定得烧掉才行。既然这样,一定要告到这厉鬼下地狱才行。】
【搞不明白,这鬼是想要眼睛?为什么不直接在阴间弄?找活人的干嘛?这不是很麻烦吗?】
巫恒看着弹幕区解释道:“幽冥界和我们阳世不一样,我们阳世可以死后器官捐赠,这算是大功德一件。但阴间没有,失去器官的阴魂投胎之后也可能是天生残疾的宝宝,所以下面是没有器官捐赠的。”
尤金在一旁听得着急,忍不住问道:“小恒,我家大舅几年前不小心摔断了腿,那以后死后那不是也没腿?”
这谁还敢死得起?所有人都以为死了就解脱了,这看起来可能不是解脱啊。
巫恒摇了摇头道:“后天导致的残疾,他们的阴魂是完整的,并不妨碍下一世。”
“先天残疾的宝宝去了地府,只要好好当鬼买社保买医保,在下一次投胎的时候也可以申请用阴间的泥土捏个义肢,下一世投胎也会是健全的孩子。”
巫恒冷笑了一声道:“但这哪有顺手快?”
厉鬼发出一阵嘿嘿的诡笑,就是!
毕竟跨界不容易被发现,外加现在阳间大乱,搞点活人的器官烧来简单多了。
郑斐然这双眼睛不错,大双眼皮儿下是一双大眼珠子,眼型也很漂亮,纯天然睫毛又卷又长。
而且他画画很好看,肯定是用这双眼睛发现的大自然的美丽。
它在阳世间挑了很久,才彻底决定剜郑斐然的眼珠子。
郑斐然彻底明白自己遇上了什么鬼,这妥妥是厉鬼,惊吓之余手在桌上胡乱地摸。
‘你是在找老姜片吗?’厉鬼阴森森地紧贴着郑斐然的脸嘿嘿问着。
郑斐然浑身一僵,发现手中多了一个圆形塑料盒,他伸手摸了摸就是今早母亲切了一盒姜片装在盒子里给他的。
这鬼不怕姜,驱不了邪。
赖阴差急切地喊:‘快报地址!’
发现没人搭理他,赖阴差只能朝小白蛇投去求助的目光。
小白蛇对赖俊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在这个家,也就赖阴差尊敬它。
小白蛇窝在小狗窝里,避开镜头用小男孩还没有变声的声音道:“郑画师,报一下你家地址。”
郑斐然也顾不得这可能会暴露自己的隐私地址,立刻爆了自己的个人画室地址。
赖阴差顿时有些犹豫,这地址有些远,过去可能是跨区办事了,应该没有跟警方去坟场轻松。
‘哈哈哈哈哈……你们抓得着我吗?真以为我是电视剧里死于话多的反派,等着你们抓?’厉鬼忽然发出一阵怪笑。
厉鬼报复性一脚踹在郑斐然的屁股上,得意无比地道:‘拜拜了你们,哥先走了。’
“站住!”
“站住。”
两道声音同时出口,一道来自巫恒,一道来自时玄。
厉鬼刚刚飘到窗口忽然从窗口栽了下来,双腿宛若生了根就那么大剌剌地立在原地,忽然间就走不了了,就那么生生站在原地。
真就,站住了。
它不想听,可那道声音犹如法旨威压而下,恐惧从脚底顺着躯体朝上攀升,让它双股沾沾几欲跪倒在地。
厉鬼血腥的眼底忽然生出一道畏惧之色,顿时开始急切地拍打着自己的双腿:‘死腿,走啊,飘啊!’
巫恒看看镜头里惊悚到开始不自觉抖筛子的厉鬼,又有些惊讶地看看时玄。
时玄也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只鬼,听话成这样也能是厉鬼?
巫恒避开镜头,在桌下扯扯时玄的衣角,递给他一个眼神,教他说话。
“……跪下叫爸爸。”
厉鬼腿瞬间一软,朝镜头大喊:‘爸爸!’
厉鬼喊完,死白的脸又是一阵尴尬:‘……’
不是,它刚才叫了什么啊?
小白蛇和小灰蛇瞬间冲了出来,愤怒到了极点,小白蛇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你叫谁爸爸?那是我,超级井龙王的干爹。你这臭不要脸乱认爹的死鬼!’
喜喜在一旁点头大喊:‘就是就是!’
巫恒有些惊疑,果然这厉鬼刚才站住是为了时玄那句“站住”,而非他的“站住”。
巫恒深思了一瞬,这种沾了血的厉鬼逃跑是极快的,本来他这个时候借道过去都很麻烦才能逮住这只厉鬼,可时玄好像帮了他的忙,可以让他很轻松……
时玄看见巫恒正在对他用口型叫他说话,那唇色红润还带着刚才喝茶时留下来的点点水渍,颇为诱人。
可巫恒教他说的……
他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无奈,转脸时又是声色俱厉,怒喝道:“谁让你叫我们,叫你害了的人!”
这声宛若阎罗在世,阴魂皆要伏诛。
厉鬼立刻调转身形朝郑斐然水灵灵跪下,惊悚地大喊道:‘爸爸,我错了!’
郑斐然就那么僵坐在座椅上,快吓麻了:“……”
他没这种逆子啊。
【卧槽,能不能开黑白版直播间啊?我好想看看厉鬼跪地叫爹是什么样的。习惯见鬼就不怕了,我要锻炼锻炼自己。】
【这兄弟也是道长吗?有点本事啊,这不是言出法随吗?说让站住就站住,说让跪就跪,就这也能是厉鬼?】
【郑斐然快被吓死了哈哈哈哈,小郑啊眼睛治不好了,你也要借机报仇啊,有巫恒在别怕。】
时玄冷声道:“就这样磕头,不准停。”
厉鬼跪在地上,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是,大人。’
郑斐然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面前有一道阴风,磕一个头就带来一道风,磕到头晕眼花又不敢停下来,宛若一个无情的磕头机器。
郑斐然:“……”
他要的不是厉鬼道歉磕头啊,他只想要他的眼睛,他想再看到这个世界而已,哪怕只能再看一眼也好。
就在此时,巫恒起身拿起了一旁刚才用红布包裹着的那把杀猪刀,红布滑落露出那锋利到寒光阵阵的刀刃,冷不丁问了一句:“郑画师,会害怕看见鬼吗?”
第095章 第95章
郑斐然一时不知巫恒这话的意思, 怕不怕见鬼?
怕!只要是个活人,能不怕见鬼吗?
只是……郑斐然也很想见见这个害他成为瞎子痛苦五年的厉鬼!他总要记得那厉鬼是何模样,以后他死后成了鬼也定然不会放过它!
磕头忏悔有什么用?他想要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他的眼睛已经被烧掉了。
郑斐然说带每个字都饱含着无穷的怒意道:“不怕, 我可以见鬼。”
巫恒指腹从刀刃上滑过, 才用过的刀子沾着阴气愈发锋利了,这一刀剜下去应该相当好使。
“我是说, 从此时时刻刻都会见鬼一直看见脏东西, 不是偶然一次,会害怕吗?”
这其实是不同的概念。
其实不吃玄学这口饭的普通人, 最好别日日见鬼, 这对身心没有益处。而且活人天然畏惧阴人, 偶然一次见鬼都会大病一次, 心志不坚的普通人见过多了,容易精神崩溃。
郑斐然一怔,心脏忽然狂跳起来,他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巫大夫,你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好好好!快剜它眼珠子!】
【这算因祸得福了吧?如今大环境灵异复苏,能看到脏东西这是好事啊,能规避好多风险。】
【楼上的瞎说什么呢,从事这一行的都受天道五弊三缺的限制, 小点只是缺钱,大点全家死绝。哪怕如今妖邪横生, 我也不会去学这一行, 我受不了自己是孤家寡人, 亲人都为我复明而死掉。】
郑斐然家境关系极好,而他此时也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巫恒看出了郑斐然的纠结犹豫, 温和地道:“你不要多想其他的,你现在只要考虑你能不能接受未来一辈子见鬼,落子无悔。”
失明后,郑斐然没有一刻不在幻想自己有一天睁开眼能重新看到世界。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见鬼,只是见鬼而已!
郑斐然紧紧握着座椅扶手,高声道:“我能接受!”
还在机械磕头的厉鬼一边鬼嚎一边继续磕头:‘?’
我不能接受啊!这巫医到底要干什么?
巫恒点点头,拿起那把刀往外头走:“等我。”
赖阴差下意识追出来,却一时犯了难,去哪边干活?哪边的业绩可能会高一些?
时玄立在巫恒身侧突然出声:“你留在南傩寨。”
赖阴差想也不想回应道:‘是!’
等回完赖阴差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他这死嘴‘是’什么‘是’啊?
‘你又不是我上司,你凭什么给我安排工作任务?’赖阴差忍不住怼道。他生前好歹也是寨里一霸。
时玄淡淡道:“我能直接过水井,你能吗?”
而且他也没有给这阴差下任务,只是提议而已。
巫恒看看时玄那满身阴气,忽而抬手轻拍赖阴差纸灯笼上的编码,劝道:“赖娃子啊,听你时哥的安排,说不准以后升职加薪还得靠他。”
一说升职加薪赖阴差根本就拒绝不了,眼瞅着巫恒道:‘那,那能不能抓来把业绩算我头上?别让当地不熟的陌生阴差捡漏。’
巫恒点头同意,赖阴差立刻转身提着灯笼追上警察们的大部队。
“啊?小恒,你要出门一趟?那……那这直播是关了吗?”尤金追到医馆门口,又回头指着里面架着的手机。
直播间里的网友一听还得了,一个劲儿疯狂发弹幕求别关,让他们多见识见识,以后见鬼也不会手忙脚乱啊,一群榜一大哥大姐干脆疯狂刷起了礼物。
巫恒考虑了会儿让别关,尤金却犯了难:“啊?不关?我可不会直播啊……巫素叔,要不你来?”
巫素倒是毫不怯场能和网友侃大山,眼睛放着光道:“能同时连麦陈盈吗?我看见她好像正在直播王者上分。”
巫恒:“……把周易叫来,招呼两蛇一狐卖艺。”
巫恒揣着那把刀和时玄往寨东头的水井去了,尤金想起医疗箱,急匆匆提出去时已看不到二人的身影。
“哎哟小恒咋什么消毒麻药装备都不带啊?”-
刚才郑斐然已经报过地址,巫恒掐算了一下离郑斐然个人画室最近的水井有两公里的样子,到时候骑个共享单车就行了。
巫恒立刻道:“走。”
一只脚刚刚踩到水井边缘,身后却传来时玄的声音:“我找不到路。”
巫恒就那么站在水井上,扭头一脸“你确定?”的神色俯视时玄。
没有井龙王的通行手令也不懂借道的巫咒,全凭意念就这么过来的人,说自己找不到路?
“能找来南傩寨是因为我当时跳井的时候一直都想着你,”时玄神色如常,只是仰着头时晦暗的眸光一直追逐着巫恒的目光,“郑画师的画室,我不确定。”
巫恒少有裸.露在外的肌肤瞬间浮上一层蜜色,“那……那你……”
时玄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朝巫恒伸出细长指骨分明的手掌,“所以巫大夫牵着我去,好不好?”
巫恒面颊烫得厉害,手中的刀滑落掉进水井里溅起一层水花,巫恒当即握住时玄的手,拉着他一跃而下去捉遗落的刀。
在那水系里,巫恒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握得很紧很紧。
几分钟后巫恒时玄从一口即将干枯的水井跳了出去,一人骑了一辆共享单车朝郑斐然的个人画室去了。
巫恒是会骑自行车的,以前时总还没有那么变态,过年会放巫素回老家。巫素给当时还傻傻的巫恒买过自行车,花了十来天,在即将返京的前一天元宵节那天教会了巫恒骑自行车,让巫素骄傲得不得了。
巫恒骑在自行车上跟时玄分享这件事,时玄回忆了一下道:“我会骑自行车也是巫管家教我的。”
在模糊的童年记忆里,父亲既想和他亲近又厌恶着他,时总在这样纠结的感情里为难,想要接近又怕鬼胎会牵绊左右他。
他童年的少有父爱皆来源于那位管家,这位管家像教巫恒那样在后面扶着他的儿童自行车,所以他没摔过跤很快就学会骑自行车。
两人很快就骑到了郑斐然个人画室门口,停车敲门。
郑斐然在手机上点了点,智能门锁就自动开门,巫恒二人走了进去。
弹幕里还在震惊巫恒怎么十几分钟就跑到隔壁省的,还有让巫恒去干翻快递的。
巫恒先在画室里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聚焦在地上磕头的厉鬼身上,“还磕着呢?”
【真还磕着啊?我深切怀疑这真是厉鬼吗?比我家狗都听话!】
【反派死于话多,反派死于在主角面前非要装逼,你跑了不啥事没有?】
【我一直以为巫大夫厉害,敢情他身边个个都是能人啊?那小哥也有些本事,一句话功夫让厉鬼磕了几百个头。】
自从这两人踏进画室那一刻,厉鬼发抖得厉害,一种来自年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占据了全身,无形的威压让厉鬼喘不过气,它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了一只小虾米。
‘能,能不磕了吗?头,头好晕,想吐。’厉鬼实在忍不住了。
巫恒从口袋里掏出此行唯一带来的杀猪刀,笑起来道:“晕就晕吧,晕了就没那么痛了。”
厉鬼浑身一个寒颤:‘?’
激动追问的同时还不忘继续磕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巫医要干什么?’
又是磕头又是情绪上涌还说话,厉鬼觉得脑子更晕了。
巫恒朝时玄使了个眼色,时玄轻皱眉,上前把厉鬼提了起来。
厉鬼倏地一下老实了,刚才疯狂挣扎的鬼就那么老实缩成了龟孙子。
“考虑好了?以后要一辈子见鬼。”巫恒看见时玄把厉鬼摔到画桌上,又看向一旁激动又害怕的郑斐然。
“我考虑好了,只是巫大夫您这是要……”
巫恒拿起画室里的红色颜料笔在杀猪刀上写了一串符文,简短的四个字做了回答:“器官移植。”
【啊啊啊果然是器官移植!哪怕自己的眼睛被这厉鬼烧掉了,但只要能接受见阴,大不了阴阳眼啊。】
【我靠,眼珠子也能移植?现在全球的医疗水平还达不到眼球移植,巫恒就能了!】
【没毛病,都是死后人体捐献器官移植,这厉鬼本来就是死的,直接移植。】
【太好了,我之前还为郑画师难过了好久呢。】
【医学生小声问一句,不消毒不打麻药不去无菌手术室吗?】
巫恒看到这条弹幕,笑笑道:“那个我学的是巫医学,现代医学只了解一些,就不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厉鬼失声尖叫起来:‘你不懂你不要乱来啊,你这是草菅鬼命啊!’
韩晔范轩苏晨羽这些人不顾期末周的可怕,第一时间来了直播间,甚至各大医学院师生都在直播间里蹲守着。
这位巫医,以前用的可都是驱邪的中药啊,这还是首次涉及现代医学范畴。
“斐然!斐然!”画室外传来急切的喊声,郑斐然的家人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却还是比巫恒他们晚了几分钟。
一进画室就觉得格外阴冷,甚至眯起眼时能隐约看到一道诡异挣扎的身影。
那就是害了儿子的厉鬼?
郑家人看着巫恒满脸都是担忧:“巫大夫,您这……不会有事吧?”
器官移植啊,还是眼睛,这应该算是大型手术了呀。看网上消息,巫大夫好像从来没有做过手术。
他们对于现代手术的印象全是,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浓浓的消毒水气味,以及医生身上全副武装的手术费口罩之类的,而巫恒什么都没有准备。
就连手术刀,好像也只有一把刀,看起来还像杀猪刀。公海里的非法移植估计都没有这么草率。
巫恒点头道:“问题不大,这眼睛本就来自于病人,只是被这厉鬼烧了成了阴物,所以重新移植到病人眼眶里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那厉鬼还在画桌上挣扎,哭喊道:‘你这太不人道了,哦不,鬼道!我要告到阎君那里去。’
巫恒冷冷看了一眼:“老实点,你告阎君那里,阎君能直接把你挫骨扬灰。”
厉鬼是真的怕了,看着巫恒手里那把杀猪刀是真的恐惧了,它真如杀猪一般嚎叫:‘别,你别剜我的眼珠子……不是,你好歹打个麻药啊!’
它的要求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那头的尤金看得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道:“要不烧点麻药、麻沸散之类的东西过来?”
巫恒说:“不打。”
巫恒转头看向镜头道:“作乱的妖邪给我好好看着。”
你可以借着鬼力四处作乱,只要能够接受天道带来的惩罚。
杀鸡,当然得敬猴!
嫌疼?剜别人眼珠子的时候怎么不想别人也会疼?仗着有点鬼力就敢为所欲为。
巫恒抬起手中的杀猪刀,这把刀因为才沾染了人血,正是阴气极重之刻,一道落下时厉鬼发出杀猪的痛苦鬼嚎。
这一刀下去,痛到撕心裂肺,浑身都在打哆嗦。
网友们看不见,但能看见在场活人们的神色。
巫素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都被巫恒那狠辣下刀的手段吓了一跳。
巫素还挺高兴,本以为脱离了时家就玩不成阴间小游戏了,结果时玄住在医馆,医馆内全是被巫恒中和了的阴气,不仅能继续见鬼还能打游戏。
就是他儿子这刀法……嗯,狠是狠,就是不如老罗杀猪利索。
郑家人既畏惧又觉痛快,这五年来斐然受过那么多痛苦,也要让这厉鬼好好尝尝。斐然的痛哪里只是这一刀的痛?万分之一都不到。
巫恒很轻易间就取下了一双冒着阴气的眼球,他拉过颤抖的郑斐然。“来。”
郑斐然能感觉到巫恒那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自己那早已萎缩的眼眶处,他顿时觉得眼眶处凉飕飕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重新塞回了他的眼眶,有些胀胀的,酸酸的。
等到巫恒的手从郑斐然的双眼处移开,郑斐然听到巫恒温和的声音:“睁眼。”
郑斐然缓慢地睁开眼,一片漆黑的世界忽然明亮了起来,个人画室头顶的灯光刺激得他双眸有些想要流泪。
他睁着一双眼睛看见了那些熟悉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到母亲在父亲怀里捂着嘴无声哭泣着,妹妹扶着爷爷奶奶也都红了眼眶。
郑斐然惊喜地喃喃道:“我……看到了?”
他曾以为他再也看不见他们,他们的面容永远只会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以及……在那画桌上痛到不断打滚乱喊的厉鬼,裸露出来的肌肤死白没有任何血色,它痛到坐起来时,露出那张空洞没有眼球的死人脸。
郑斐然被吓得呼吸都是一紧,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这是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头一次真正看见鬼!甚至能够看到那只厉鬼带来的阵阵黑森阴气,极具冲击力。
巫恒见郑斐然吓了一跳,安慰道:“习惯了就好。”
郑斐然机械地点点头,他不敢再看那厉鬼,忍不住从妹妹那里接过了一把镜子,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脸,以及脸上眼眶里的那双眼睛。
和记忆里的眼睛不再一样,双眼的瞳仁是殷红色的,像戴了一副美瞳,甚至有些混血儿的感觉。
【全球首例眼部器官移植成功了?十分钟的时间!】
【恭喜我们的郑画师,又可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啦。】
【不仅能看到咱们这个世界,他还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狗头.jpg】
郑斐然轻轻摸着那双眼睛,手指放在眼皮上时还能感受到眼球跳动的频率。他好奇地用这双眼看来看去,似乎已经不满足于看画室,他忍不住走到窗口处推开窗户朝外面看去。
郑斐然看到屋外马路上的那一幕,忍不住惊呼一声:“我去……!”
一只阴魂听到活人的惊呼声,有些茫然地扭过头朝郑斐然看去,狐疑地问:‘你看得见我?’
郑斐然目光顿时不再聚焦,望着天上的月亮道:“我去,月亮真大。”
那鬼这才飘走。
郑斐然之所以买下这里当成自己的个人画室,最重要一点就是看重这里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他。
结果此时一看,可不得了了。
能看到朝地府赶去的阴魂们,有阴魂骑马骑驴,正好有两个阴魂因自家纸马马尾巴打了对方马而在吵架,路上还有小狗小猫朝前面狂奔,还有老头儿鬼背着花圈慢悠悠飘着,热闹地宛若乡下赶集。
这哪里安静了?!屋外马路上全是鬼。
不过,还……还挺生动的。
郑家人吓得脸都白了,看儿子那脸色就知道外面有脏东西,而且还不少!
虽然有些模糊,需要郑斐然眯起眼睛来看。
此时,郑斐然只觉得手痒,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创作的冲动。
这辈子他画山画水画花画鸟,还从来没有画过幽冥世界!创作素材这不就来了吗?
怕,为什么要怕?
他未来将有无数创作灵感啊。
巫素忍不住激动道:“终于有人和我一样了!”
巫恒在一旁笑问:“怎么样?拥有阴阳眼还能适应吗?”
“能!我想……我想创作一幅鬼市长卷,到时候在我的画展上展览。”郑斐然无比激动地道。
【别说,我还真的很想看,真展出的话我一定去画展支持……毕竟除了吃玄学饭的,普通人很少有真正见过鬼的。】
【郑画师还能去警局特殊事务部门就业唉,警局很缺你这样又能见鬼还会画画的人才,直接端上国家饭算了。】
【……亏我之前还担心郑画师会害怕天天见鬼,结果他要以此开始搞创作了,果然不愧是搞艺术的啊。】
巫恒干脆在画桌前坐下,拿起郑斐然的毛笔就写了一份手书,又从口袋里取出了时玄送给他的小小的黑色石印,往上面盖了一下。
依旧没有任何字迹,不过没关系。
巫恒把这份手书交给郑父,“这上面有我写给地府的手书,申明郑画师开阴眼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器官,这就不会对你家造成五弊三缺之扰。”
郑家人松了一口气,这巫大夫看着不过十八岁刚刚成年,但想得十分周全。
只有郑斐然的母亲还是很担忧:“巫大夫,他这双眼睛是又从阴魂处拿回来的,会不会被阴魂所害?”
最近各大媒体都在报道阴魂作祟伤人的案件,如今儿子忽然拥有了阴阳眼,可他又不是天师没有自保能力,会不会被阴魂所害?
巫恒摇头道:“不会,这双阴阳眼是从厉鬼眼眶里剜下来的。小鬼们知道那是出自厉鬼,不敢乱来。”
这双眼在厉鬼眼眶里待了五年,早就沾染上了厉鬼的凶厉之气。阴魂也是见人下菜碟的主儿,遇见厉鬼跑得比谁都快。
郑家人又惊又喜,这么说来斐然因祸得福,反而得了庇护?
要知道如今灵异复苏,出门遛狗都能撞邪,这双眼睛反而成了护身符?路上的阴魂见了斐然反而要避开他?好好好!
【所以郑画师以后不用隔三差五就喝驱邪药,也不用求爹爹告奶奶去买天师们的符箓了?这得省多少钱省多少功夫啊?】
【这能不能算是给郑画师这些年失明的补偿?白白失明痛苦了五年,换别的心性不坚的可能人早就没了。】
【一时不知道是要同情郑画师的遭遇,还是羡慕他的奇遇了。他拥有了这双阴阳眼,还不会连累全家,而且整个家庭也能受到庇护了。】
【所以无论做人还是做鬼,都不要行恶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挖人眼珠子很爽是吧?巫大夫不打麻药也取你眼珠子!】
“别叫了,你很吵。”时玄看见巫恒皱眉,还用手轻揉耳朵,立刻对那厉鬼喝道。
从刚才他们进来就一直叫个不停,实在扰民得很。
厉鬼捂住空洞还在不断朝外泄露阴气的眼眶,痛到不断哆嗦,但被时玄那一句话吓得瞬间不敢喊出声,只能抱着腿瑟缩在墙角。
巫恒到底是第一次给病人做手术,还关切地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不适?”
郑斐然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似乎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要求太过,被父母催促后,他才说口道:“我五年前失去双眼时眼睛视力是5.0,现在视力……挺模糊的。”
刚才打开窗户,看太远的阴魂就像看到了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他当年虽说不是5.3的超绝视力,但也有5.0。
巫恒注视着郑斐然的眼睛道:“近视了。”
郑斐然现在能再看见这个世界早就心满意足了,近视就近视吧,大不了明天去配副近视眼镜就行了。
那边的周易摸了摸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高度近视的他早就习惯了,反正还没瞎。
巫恒用脚踢了踢那厉鬼问:“你怎么把人家眼睛弄成近视眼的?”
那厉鬼不敢说它经常看擦边视频,只能哭唧唧道:‘我,我好不容易有了眼睛就迷上了打游戏,有那么一点小沉迷,所以就近视了。’
巫恒一言难尽,这哪里是有一点小沉迷,都近视成这样了还能是小沉迷?果然不是自己的眼睛就不知道爱惜。
直播间那头的巫素忽然警铃大作,追问道:“等等,你在阴间王者里的ID是多少?”
阴间游戏能玩的鬼可不多,很容易遇上同上鬼域网的熟鬼。
那厉鬼不太明白不过知道现在不是它能造次的,老老实实报了自己的游戏ID。
巫素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大喊道:“小恒快给你爸报仇,这家伙之前在阴间王者里骂我是死透了的小学生,还举报我挂机!”
那厉鬼一听巫素的ID也火气上来了,‘你别以为你有个巫医儿子就能随便告状。有一说一,菜就多练!’
第096章 第96章
【啊?这是有多菜啊, 菜到一报ID就能秒想起对方是谁。】
【中巫叔叔,要不下回我带你打吧,我不嫌你菜, 你让巫大夫给我多准备几贴药就行。】
【郑画师真的好惨啊, 好好的眼睛被厉鬼剜了去, 如今虽然拿回来有了阴阳眼,但却成了近视眼。】
【我发现地下网瘾鬼真的挺多的, 我听相熟的大师说下面发展状态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差不多, 我觉得地下互联网很有发展潜能,等我死后我就去干这一行。】
就连陈盈都忍不住在弹幕发言, 表示要带巫素一起玩。
被一只鬼嫌弃菜, 太丢他们活人的脸了。
巫素气得脸都红了, 尤金见状立刻把巫素请出镜头外, 十分熟练地哄着道:“巫素叔别跟一只瞎眼鬼计较,您要不去后院看看咱们买的年猪吃食还够不够?”
哎,以前他哄小的,现在哄老的。
这两父子都是他尤金哄大的!
巫素冷哼一声,还真去后院看年猪去了。
时玄冷冷看着那只疼得不断倒抽气的厉鬼,“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厉鬼顿时又老实了低着头连疼都不敢喊,心里却忍不住蛐蛐时玄。
又不是你爸,这巫医都没说什么, 这不人不鬼的小伙子倒还护起那中年菜鸡来了。
巫恒真诚建议道:“说话小心点,小心下拔舌地狱。”
巫恒又转头看向郑斐然的眼睛, 道:“大概近视了四百多度, 也还好。我这写个药方, 把药在铜盘上炙烤后碾成粉末,再用白布裹着包起来沾水热敷双眼, 早晚各一次每次十分钟,七天恢复视力。”
巫恒重新坐回了郑斐然的画桌前,拿起毛笔开始写药方。
周易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微亮,“小恒,高度近视能用吗?”
周易本来是想高考后去找巫恒看看近视的,但一听近视这么容易治,何必等到高考后?每天早晚抽点空不就行了?
巫恒一边写药方一边点头:“不超过一千度就可以,只是寻常小病。”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是我第一次对巫大夫的药方如此憧憬,我想要!】
【巫大夫,跪求此药,让我花钱直接买药都行,我不想做近视手术的。】
【近视手术医院听到这句话,估计天都要塌了。一次近视手术都是五位数起,关键还有伤害,反正我是一直都不太敢做。】
巫恒没放在心上,近视这种小病和大范围邪病无法相提并论。
“大家如果有需要的话,忙完年后我会上架药贴,有需要的可以到时候购买。嗯……放心,小几百块而已不是很贵。”
巫恒写完把药方交给欣喜若狂的郑家人。
“谁教你这么夺人器官的?”巫恒把直播间先下了麦后问道,“厉鬼害人容易,但想把器官用在自己身上可不容易,是天师?还是某个死了的道医教你们的?”
就像阳间一般,医生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培养一个优秀的医生需要数年时间。
阴间也是如此,因为阴魂尊崇自然鬼力,阴间的医馆少得可怜。这种夺人器官进行移植的手段,就是普通天师都不一定能做得到,非得要道医出手才行。
厉鬼神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时玄声色俱厉:“回话。”
无形威压力压而来,厉鬼几乎全软在了地上,它匍匐在地惊恐到了极点,却也只从嗓子眼挤出了一个字:“玄……”
厉鬼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它整只鬼都被一道蓝绿蓝绿的鬼火笼罩,淹没四周的气温急剧下降,直接在这温暖的室内跌破了冰点。
郑家人把郑斐然护在身前,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死死地捂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时玄立刻把巫恒拉到身后,他知道这些阴间之火对活人甚至对巫恒都能产生影响,而他不会,他是天生的阴物。
时玄抬手轻挥间,袖间挥去一阵强劲有力的鬼力,在轻易间就把那些阴火挥灭。
巫恒探着头觉得幸好他爸没看到这一幕,要不然时玄除了“吸尘器”外还能多个“消防栓”的雅称。
然而那只厉鬼却还是被烧得浑身是血泡,口中一片漆黑,早已不省鬼事。
时玄神色如常问巫恒:“还要问吗?”
巫恒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心里有数。”
巫恒伸手抓了一张桌上郑斐然用来画画的宣纸,随手叠了个三角块轻戳个洞,把厉鬼抓了进去打算送给赖阴差当业绩。
巫恒脸色不算多好,他清楚阴魂和普通人不一样,鬼怪更重执念。那些缺少器官的阴魂执念就在此,若是有人以器官做诱惑,这些厉鬼自然会为了器官而为祸一方。
甚至这相当于变相的保证,随他们作乱,若受了伤所有活人都能是它们这些厉鬼的血包!
没了眼睛,抓个活人剜眼珠子烧去移植到自己眼眶里。
没有腿,抓个活人截肢烧来装自己腿上。
从此,没有后顾之忧。
而这些天师都做不到,只有吃玄学这口饭还同时学医的道医们才有可能。
他好不容易才回到这个有亲人有朋友有……巫恒看了看时玄弯弯唇角。
这个世界有他太多在意的人,他眷念着这个世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巫恒对郑斐然一家人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了。”
郑家人如梦初醒,忙把巫恒时玄送到门口,郑父更是直接保证,等会儿就会把诊金打过来。
巫恒挥了挥手中的画卷,“这幅画儿就当诊金吧。”
巫恒手中的画正是连麦时展示的画,巫恒参加乡傩会的场景。
郑斐然呢喃:“这画能值什么钱啊。”
所有画面都是他靠着幻想画出来的,睁眼看到巫恒那一刻郑斐然都觉得自己那幅画没有画出巫大夫的千分之一。
“打赏,可以打赏礼物。”郑斐然目光镇定地从阴魂飘飘的马路上转移,重新回到自己的个人画室,拿起刚才被巫恒关了直播的手机,重新进入疯狂刷礼物成为今夜榜一。
郑斐然之前失明,所以哪怕他看承德医馆的直播也只会用耳朵听,从未看过直播间画面。
看见承德医馆的直播间还开着,只是画质变成了黑白色调,郑斐然还以为是直播软件除了bug,并没有放在心上。
巫恒和时玄回去的时候并没有骑共享单车,巫恒任由时玄牵着他的手,宛若散步般朝水井的方向走去。
“巫恒,等春节放假的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巫恒点点头:“好。”
地府会在特定节日大开鬼门,万鬼皆可通行的中元节排在首位。而逢年过节,只要阳世间还有亲人的阴魂也可以回家过节,那天鬼门也会开。
而除夕,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算算日子也快了,各地已经开始买起了年货,南傩寨的年味就更浓了,各家各户都开始张灯结彩贴春联了。
各地习俗不同,巫恒知道南傩寨除夕一大早,就会在家里烧起香烛摆上贡品,特意把大门打开,邀已逝的亲人回家团年用饭。
两人通过水井很快就回到了南傩寨。
不远处的后山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时不时还能看见警察们随身携带的电筒灯光。
“小恒,你们也一起去?”寨首老爷子正一边走一边穿外套给自己戴帽子,从后面走上来问。
他老年人睡得早,谁知道这大半夜的被周易阿爸叫起来,说又是出岔子了。
周大贵余光忽然看到巫恒和时玄拉着的手,“你们这是……”
巫恒镇定自若道:“小时说他手冷。”
巫恒觉得自己没撒谎,时玄那天生冷空调圣体,一年四季全身都是冷的,全身死气,除了会呼吸和死人没区别,也不晓得他哪里能是热的。
周大贵没工夫管小年轻的事情,赶紧往后山方向赶去。
“说是罗猪匠突然带着警察上山去了,也不晓得又出啥子事了。”周大贵不断叹气。
这年头鬼怪越来越多,还都喜欢晚上搞事,对他们这些老年人非常不友好。
“小恒,没几天快过年了你说有没有啥法子?过年又出事挺晦气的。”
巫恒想了想说:“让各家寨民多买些烟花爆竹,到时候放。”
烟花爆竹现在虽然起观赏作用,但放在古代就是为了驱逐鬼怪,也是为了迎神。
这点容易,南傩寨是乡下没有烟花管制的限制,可以随便放。
他们走进后山没多少步,就听到了有寨民的嚎啕大哭声。
一旁的王军他们神色有些难看。
周大贵刚要出声问是什么事,就看见那哭得跪倒在地的寨民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对周大贵哭喊道:“寨首老爷子啊,这都什么事啊?我们儿子的坟被刨了!”
周大贵记得这寨民,他们家儿子生病去世了,前几天他还安排寨民帮他家出殡。
本来家里死了人就难过,这人下葬都还没有凉透坟竟然被刨了,隐约可见泥下面的漆黑棺材。
周大贵忙说:“咱们寨子每条路都装上了监控,我安排人去查查?”
人群里的巫恒突然出声:“寨首阿爷你查不到的,这不是活人干的。”
见众人朝巫恒看过来,巫恒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掐算了一下时间道:“十三分钟后开棺看看。”
那家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巫恒,要开棺?他们儿子本就是因病逝去,去的时候那么痛苦,如今还要开棺?
可巫恒如今的话比赖婆子还管用,一家人愈发忐忑不安。
周大贵立刻打电话叫寨里的壮汉们来帮忙。
赖阴差从棺材处飘回来,神色很震惊道:‘巫恒,那棺材里……我去这到底要搞什么啊?厉鬼横行搞出这种事,阎君到底还管不管?’
‘他不管能不能滚蛋,让能者居之?’赖阴差顿了顿,死人脸上露出一抹羞涩,‘比如我。’
巫恒:“……”
赖娃子倒还是挺能想的。
巫恒把口袋里的三角块扔给赖阴差,用冥语道:‘里面是从画师家抓来的厉鬼。’
赖阴差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浑身烧得黑焦焦的阴魂,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零壹肆说得真没错,我这样兢兢业业接引阴魂,也追不上他那样的高度了。’
以前还想着当全国第一的阴差,如今若是有机会成为河子坡镇编码第一的阴差,他就算成功了。
巫恒笑了笑道:‘在和平年代想要做出大事很难,不过你马上就要有机会了。’
那家人又哭着问了赖婆子,也得了赖婆子的肯定后道:“巫大夫,到你说的时间了,那咱们就开棺了。”
寨子里的壮汉们嘴里喊着口号,把棺材上的泥土全部铲到一边,把棺材上的钉子拔出来,棺材盖吱嘎一声就裂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溢出淡淡的臭味以及……浓厚的血腥味。
王军他们一群警官朝棺材里面看过去,瞬间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寨民一家人也朝里面看了一眼,吓懵之后嚎啕大哭起来,就坐在儿子坟头不断用腿蹬着湿润的泥。
因为,那棺材里儿子的尸首……没了头。
罗猪匠脸色煞白一片,看向巫恒惊恐道:“难道我那把杀猪刀把老贺家娃子的脑袋给……”
罗大叔吓得说不出后半句话了。
巫恒轻轻点头,杀猪匠的老刀有极重的杀气,极易被厉鬼们用来搞事情。
“这和罗叔叔您没关系,杀人犯犯罪难道还怪卖刀具的吗?”
罗猪匠每天都会把自己的刀具放好,这架不住贼惦记。
“巫大夫,你说这都怎么一回事儿啊?我们孩子可咋办?这都要过年了,他的脑袋怎么也要寻到才行啊。”寨民哭着朝巫恒这边爬过来问道。
巫恒心里记下了道:“我知道了,等找回了逝者的头到时候……就火化吧。”
两口子眼泪横流,儿子病逝前就说要火化,他们家还有土葬的想法所以就直接埋的全尸。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圆了儿子的遗愿,把他火化了哪里还有这些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警方处理了,巫恒他们一行人下山去了。
周大贵气得脸都青了:“现在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那些阴魂看见了活人绝大多数都会绕道走,现在越来越猖狂了,竟然还偷亡者的头!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寨首这老爷子平时都和和气气的,今晚是真动了怒。
南傩寨不算大,寨里各家孩子几乎都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结果被害成这样,周大贵气得气血翻涌。
跟在旁边的赖阴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忍不住考虑要不让阿婆把他从地里撅出来烧了算了。
“明天,明天一大早我立刻安排寨民去买烟花爆竹火炮回来,简直无法无天了!”
“也不知道阎王到底在干什么,那么多鬼怪闹出乱子他都不管。改明儿我去城隍庙也烧王告,让他下台算了。”
就在寨首愤怒的声音里,他们回到了承德医馆。
承德医馆已经打烊,但从外还能看见里面亮着灯,尤金周易他们还在。
此时周易摘下了那厚重的黑框眼镜,正抱着两条直立而起做攻击状态的蛇。
喜喜吐着蛇信子,目光死死盯着手机镜头。
周易眼前模糊一片压根看不清楚,只听到巫恒的说话声顿时安心了,“小恒你快看看直播间吧。”
“你关掉郑画师的连麦后,直播间按照系统突然又连麦了一个病人,画质也变成了黑白的了。”
周易尤金他们也有了经验,看到黑白画质就知道可能连到了下面的病人。
尤金好歹是老巫的徒弟,又和巫恒待久了,本想他结结巴巴直播着等巫恒回来。
然后就不好了。
‘大夫大夫,你说我为什么得这么个无头病啊?’对面冒出一道身影,穿着大红的外衣,那唯一一抹亮色在黑白画质里显得格外诡异。
‘你看你看,大夫你觉得哪个头最好看,你能不能帮我选一个最合适我的?’
本来能看承德医馆连麦地下的网友就不多,起初看到那病鬼的时候还有些同情,地下没什么医馆只能求助到巫大夫这里来。
结果这病鬼掏出别的头排排放的那一刻,许多网友都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手比脑子又快了一分,手忙脚乱地退出了直播间。
只剩下一小部分网友遮住镜头画面,只看滚动的弹幕,还眯着眼发新弹幕。
【我的妈呀,我魂儿都吓飞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能不能不要吓我?】
【巫大夫,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快被这病鬼吓死了。巫大夫要是没回来,要不周易你们先下麦吧,太吓人了,我不敢看了。】
【果然还是唐雪杉太太过于可爱正常,让我以为病鬼都是那样的,这能被吓尿的程度。】
巫恒拍拍周易肩膀,让他去旁边把眼镜戴上回家睡觉。
小白蛇愤怒到了极点:‘巫恒,这病鬼就是在挑衅你!’
小白蛇和喜喜是灵蛇,它们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恶意,这并不像唐雪杉那样真是来求助问诊的病鬼。
巫恒在诊桌前坐下,看着镜头那边的无头鬼跟拍西瓜一般拍着面前的七八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巫恒,十分热情地请他帮它挑一个。
罗猪匠本来是打算跟来承德医馆,开一两贴驱邪药喝,小心翼翼偷瞧了一眼手机,瞬间吓了一跳。
“左边……左边第二个,那不就是老贺家的娃子吗?”
罗猪匠仔细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咋跑这里面去了?难不成是对面的厉鬼用他的杀猪刀剜了贺家娃子的头?还跑到巫恒的直播间里来招摇?
巫恒冷着脸看着对面的无头鬼问道:“你不是想来看病吧?”
对面的病鬼笑嘻嘻道:‘没有呀,我有个总是掉头的毛病,是真心想请巫大夫帮我缝一个合适的。’
【……妈呀我快吓死了,它这些脑袋是从哪里搞来的?细思极恐!】
【果然国家推行火化是有好处的,我坚定了以后死一定火化的想法。】
【真的好愤怒,这些妖邪把我们逼到绝路了,我要弃会计从玄学了,我这就退学去学道,五弊三缺我也不管了。】
【不过话说这无头鬼的头到底在哪里呢?不会也是个可怜人最后变成鬼的吧?】
病鬼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冰冷的脑袋,它能够清晰地摸到头与脖子断绝处的凹凸不平。
它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去了哪里,它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便不再抱有期望,换戴其他人的头也不错,还能日抛,天天不同花样。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这个世界将与妖邪并存,幽冥界也将迎来它们真正的新主人。
阎君管得过于严苛,新的主人将会给它们最大的自由。
巫恒看着那边的无头鬼道:“我劝你别挑衅我。”
无头鬼撇撇嘴,这世界之大能知道它在哪儿?现如今不仅有阴间可以逃,阳间各处也能躲。
巫恒转头看向赖阴差:“给我查它鬼域网IP,举报它。赖阴差,你冲年终业绩的时候到了。”
赖阴差眼睛一亮,立刻从纸灯笼里拿出一块工作用的平板电脑。
无头鬼狐疑道:‘骗谁呢,谁没事兼职鬼域网网警?又没几个钱。’
下面有条件能上网的阴魂网民并不多,所以阴差们可以自愿申请兼职鬼域网网警一角。
毕竟学了网警的技能,鲜少能从鬼域网顺藤摸瓜抓几个阴魂,这是麻烦事。阴魂重利,没利益的事情不干。
都说能者多劳,地府阴差有编制的,干不干活也不可能开除,到时候真被抓去多劳不是自找苦吃?
赖阴差轻嗤了声:‘钱?老子要的是权!’
无头鬼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看见那阴差还真像模像样地查起IP来了,顿时紧张起来鬼嚎鬼叫道:‘别啊你们,我告诉你们人肉犯法啊……巫大夫我错了。’
第097章 第97章
无头鬼是真被吓坏了, 火速挂断连麦。
【哈哈哈哈咋跑了啊?这无头鬼是真受不住吓,这就跑了?刚才不是很狂妄吗?】
【果然有点鬼脉就是好啊,厉鬼也是怕的。】
【emmmm咱们也不能说没有地下鬼脉吧?咱爹咱妈可一直都在下面保佑着我们呢。】
【早说了反派不要太嚣张不然绝对被制裁, 就是可惜了那些逝者的头颅没找回来。】
‘查到了, 在地府的这个位置。’赖阴差把平板电脑展示给巫恒看。
巫恒立刻道:“现在就去。”
巫恒结束了直播间连麦, 拽着时玄就往外面走,赖阴差一脸懵逼地跟在后面。
‘?你们俩现在就去哪儿?我查到的ip地址在地府啊大哥!’
巫恒看着赖阴差问道:“你工作压力大到听力不好了?”
赖阴差:?
不是, 地址在地府啊!
尤金吓得连忙喊道:“小恒!”
巫恒回头看看一脸担忧的尤金哥周易他们, 笑着道:“别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 过年。”
尤金忙从桌上抓了些水果糕点塞到巫恒和时玄的口袋里, “那, 那多揣些吃的, 在黄泉路上能吃。”
“你们俩早些回来。”
喜喜立刻奶气道:“干爹干爹,我会保护好所有人,等你们回来。”
小白蛇连忙跟着道:“俺也一样。”
‘你们俩真要去下面?确定吗?你们俩活人怎么去下面?没搞错吧?’赖阴差跟着走出承德医馆,惊愕道。
巫恒说:“古井通地下,只要顺着井中水系一路往下就能到达地府的鬼门。”
地府一共有东南西北四处鬼门,南傩寨所在的位置下去就能到达南大门。
赖阴差觉得不太对劲,阴魂前往鬼门是有路引的,所以才能顺利进入鬼门到达地府, 活人可没路引,除非是生无常。
活人那点阳气一旦到了地府就根本别想再活过来。哪怕是巫恒, 他再是巫医也是活人, 能自保也估计是进不去鬼门的。
他总不能为了一个无头厉鬼大闹鬼门吧?这也太扯淡了。那厉鬼它配吗?
赖阴差想着要不他去抓那无头鬼吧。
“时玄, 我带你回地府。”巫恒忽然握住时玄的手,他知道没有人带, 饶是时玄也不知应如何回地府。
赖阴差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见巫恒拉着时玄从井口一跃而下。
赖阴差哎呀一声,赶紧钻入水井追去。
巫恒曾在上古时期去过一次幽冥,阴森荒芜,鬼魅丛生,了无生息。
他是天生克制阴邪的巫医,对阴邪天然不适,所以那次之后巫恒再也没有来过地府。而如今面前的地府却大变了样,黄泉路泥泞不堪,但一旁有阴魂在一段段的修路,还有种树搞绿化的。
在那灰蒙蒙的天色之下,巫恒紧紧握着时玄的手,仰头朝远处看去。
那条宽阔无边的黄泉路尽头有一道高耸入云天的阔气鬼门,正是地府的南大门。
此时有无数阴魂分批次跟着前面的阴差朝鬼门赶。
赖阴差盯着时玄看来看去,巫恒就罢了,这兄弟一个活人怎么半点事都没?
‘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地府的著名景点——南大门!需要打卡的阴魂搞快点,只有五分钟停留时间。’
阴差从口袋里掏出工作手机给它们拍照,还不忘提醒道:‘你们没手机,但我拍照收费的哈,一张照片五百冥币。’
巫恒都看沉默了,下面通膨是真严重。
赖阴差在一旁解释道:‘阴差们挣外快呢,接引阴魂搞成旅游团再多薅新鬼一笔钱。’
估计是忽悠新鬼说报旅游团能轻松尽鬼门,享受顶级待遇。
其实接引阴魂是阴魂的工作,用不着报团。
巫恒嘴角轻扯道:“那我们自由行。”
巫恒他们朝鬼门方向去了,赖阴差从纸灯笼里提前掏出了工作证件,后面的阴魂也提前拿出了路引。
轮到巫恒他们时,赖阴差先过了鬼门,正想着要不以职务之便先贿赂鬼门的鬼差把时玄巫恒捞进来。
时玄就通过安检进了鬼门。
赖阴差不可思议道:‘你咋进来的?’
时玄指着鬼脸扫描仪,“自动通过。”
赖阴差更懵了:‘?’
啥?那鬼脸扫描仪是给地府高级官员用的,他这种阴差过鬼门都得掏证件,他就扫过了?
‘你鬼脸识别没通过,还没路引,不准进。’门口的鬼差盯着巫恒来回打量,十分不适。
总觉得这阴魂身上怪怪的,让它们很难受。
巫恒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漆黑的石印,搁在路引识别上,安检门自动就开了。
巫恒在一众鬼差震惊的目光进去了,他握着手中的石印对时玄笑起来道:“狐假虎威的感觉确实不错。”
赖阴差忽然凑上来,盯着时玄的死人眼在放精光道:‘时哥,要不你现在就死上一死?我以后跟你混了好不好?’
这兄弟是不是以前在地府任职,然后又转生投胎当了人?所以机器还记得他?
他之前竟然还想让时玄当他的实习走无常分他的业绩,他的目光怎么会这么短浅?
说不准这位时哥可能是他的某位上司!
时玄看了看赖阴差说:“你可以再努力努力。”
赖阴差痛心了,这潜台词不就是没瞧上他吗?
赖阴差只得忍痛道:‘走走走,先把那无头鬼逮了刷业绩再说。’
进入鬼门之后就更是一片阴森,头顶只有一轮诡异的幽绿色残月,四周都是阴气。
时玄看着自己的掌心,鬼力蓬勃云集,就像绿芽找到了根茎,他寻到了来处。
他们朝赖阴差查到的IP赶过去,那无头鬼此时正躺在泥泞不堪的泥地上翘着二郎腿睡大觉,一旁还摆着七八个人头。
这里可是地府,那巫医再是厉害总不能追来阴间吧?
至于那个小阴差,虽然能逮到它,但阴差都重利,辛苦来逮他还不如多接引两阴魂,权衡利弊应该不会真来抓它。
毕竟它藏在地府外围潮湿不堪的密林里。
‘我不是下麦了吗?’无头鬼枕着手臂看着上空,直到看到那张英俊白皙的脸。
‘哈哈哈逮着了!’赖阴差一甩勾魂索,熟练地把无头鬼套住。
无头鬼被套住就突然应激,几乎是条件反射要扯断脖颈上的勾魂索。它这种厉鬼拧断这小阴差的脖颈都可以。
直到无头鬼看见那枯树上站着的黑衣男人,那个站在巫医身边的男人,神色冷峻,威压似海。
突然一瞬就失去了反抗的念头,像一只呆鸡杵在原地。
‘你小子连麦不是挺嚣张的吗?还敢挑衅巫大夫。’赖阴差也没想到逮捕这厉鬼这么轻松,立刻恶霸上身狠踹了无头鬼几脚冷笑道。
无头鬼内心疯狂蛐蛐,它哪知道网上挑衅骂几句还真能追到地府来。
问题是,这巫医是个活人他到底怎么进来的?难道他还是个生无常?
无头鬼动了动鼻子,并没有在巫恒身上嗅到丝毫生无常的气息。
“这些头,我都要带走。”巫恒皱着眉看着那些脑袋道。
无头鬼也不敢拒绝,忙把自己肩膀上戴着的头摘下来还给巫恒,巫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时玄看向赖阴差:“去,找个袋子来。”
赖阴差想都没想道:‘是!’
巫恒又道:“把给你的三角块留下来再去。”
时玄脱掉外套,把外套扔到树下那泥泞的泥地上,握着巫恒的腰从树上枯枝跃下来,刚好就踩在外套上,没有弄脏巫恒脚上的布鞋。
无头鬼不敢吱声,怕挨打。
“刚才线上你不是挑衅我很得意吗?”巫恒笑眯眯看着无头鬼问。
无头鬼彻底老实了,果然小说里写反派死于话多是至理名言啊。
见无头鬼不说话,巫恒又道:“说说,那位打算给你安排的什么职位?”
无头鬼老实得像只鹌鹑,时玄说:“他没嘴,暂时说不了。”
无头鬼得到允许后,忙从地上捧了个头熟练地给自己安装上,道:‘判……判官。’
巫恒震惊:“这饼你都吃?”
这饼还真是又大又圆。
无头鬼有些不乐意了,避开时玄的视线,小声辩解说:‘我觉得是真的,我也挺有实力感觉能当判官的。’
巫恒拿出装有厉鬼的三角块,把那厉鬼从里面放出来,无头鬼看见烧成黑炭的厉鬼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怀疑这巫医在杀鸡儆猴,就听巫恒问:‘你说,那位除了帮你挖活人眼珠子,还打算给你也安排个什么职位?’
这厉鬼眼眶空洞没眼珠,嘴里更是被阴间之火烧掉了舌头哪里还说得了,它却抬起手残疾的手在泥地里艰难地写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判、官。’
无头鬼:‘…………’
巫恒乐了:“看,给你们画饼都画一样的饼,人人都当判官,这判官是地里的大白菜吗?这么容易就能当上?”
巫恒见着无头鬼快顶着别人的脑袋哭出来了,道:“我可以在事后帮你找到你真正的脑袋,亲自帮你缝上。”
无头鬼顿时眼睛一亮,就听到巫恒道:“在阳间除夕那天,守在鬼门南大门门口配合一个叫杨兴的阴魂。”
无头鬼问:‘戴罪立功能当判官吗?’
巫恒嘴角轻抽,咋就这么痴迷当判官呢?
巫恒看了一圈那些人头,冷声道:“可以减点刑。”
当然,也只能减点刑,该受罚还是得受罚。
无头鬼犹豫了一会儿,和当判官相比最终厉鬼的执念占了上风,它只想要个脑袋而已,如果能是自己的脑袋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无头鬼点头,巫恒掏出那块石印递给时玄,让他在无头鬼手臂上盖了一个没有署名的章。有了这章,这无头鬼就没胆乱来了。
‘袋子找来了,我来把脑袋都装上。你特么怎么又戴上了?’赖阴差拖着一个尼龙口袋跑来,一看见那无头鬼竟然又戴了老贺家儿子的头,当即又怒了。
无头鬼忙说是巫大夫同意戴的,恋恋不舍地把脑袋从肩膀上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扔进袋子。
‘那我现在是把这俩厉鬼送去地府办公部?’赖阴差把没眼的厉鬼重新收起来,盯着无头鬼嘿嘿笑。
巫恒道:“我们刚才和它商量好了,它戴罪立功。送你手里那一个就行。”
他们离开密林朝地府的中心地带走去,就见路上有无数阴魂正走着,有普通阴魂,有阳间犯了事被套上枷锁的阴魂,密密麻麻一片。
大家都在渡口处排队等着渡过冥河。
巫恒在渡口处站定,微微仰头看着身侧的时玄,轻声道:“我们,除夕夜再见。”
时玄定定地看着巫恒,忽然上前把他拉入怀里。
巫恒陷在时玄满是鬼气的怀抱里心里忍不住想着,他的鬼气又重了好多啊。
他记得曾经才认识时玄的时候,是不太喜欢他身上那些阴森之气,而此时看着那些鬼气绕着他飘,也会感到一丝失落。
巫恒忍不住想他身上溢出的鬼气环抱着他,紧紧缠绕着他的身躯,和他巫力带来的正气狠狠痴缠,彻底接纳。
时玄低头看着巫恒,盯着他脸庞的每一处,目光从他唇上迟疑地掠过。
巫恒感觉时玄握住了他的后脑勺,指腹依旧那么冰冷,轻轻摩挲的亲昵却在他脖颈处点燃了火,他的心跳在飞快加速,时玄的唇唇却只落在了他的发间。
时玄紧紧拥住巫恒,“好,我们一起过年。”
他并不喜欢过年,因为以前父亲还没那么严苛时会放巫素回老家,相比于其他家过年的喜庆,他家却是死一片的寂静。
可如今,他也开始期待着新年。
巫恒手顺着时玄的背脊轻轻拥住他,却在最后放手时把那块代表身份的石印悄然放进了时玄的口袋里。
时玄明白,那小小一个无头的厉鬼根本不值得他亲来一趟地府,巫恒来是为了送他。
巫恒目送着时玄登船,他坐的却是单独的一叶孤舟。
虽是孤舟,却速度极快,比那些大船游轮快了数倍。
巫恒就那么看着时玄的背影,一旁的赖阴差才帮厉鬼拿到船票回来就看到那一幕:‘啊?他咋去里面了?还一个人搞vip特殊待遇啊?’
赖阴差看着那远去的孤舟,忍不住提醒道:‘巫恒,我得告诉你,过了冥河阴魂就会逐渐忘记生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内心最期盼的,你让时玄一个人过去?要不先接回来?’
而在投胎前踏过了奈何桥,就和前生的记忆彻底说再见。
巫恒依旧看着时玄离开的方向,笑着道:“别人是遗忘,而他是记起。”-
巫恒顺着水井回来了,回到南傩寨时已经是天蒙蒙亮。
赖阴差要去送那挖人眼球的厉鬼,所以巫恒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才走到医馆门口,屋内的人就听到了声响赶了出来。
“小恒,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时玄呢?”尤金帮忙接过尼龙口袋,目光在四处来回打量,却没有看到另一个人。
巫恒道:“尤金哥别管他。”
尤金张张嘴把想问的咽了回去,提了提手中的袋子说:“这里头啥东西?寨首一大清早坐着小电驴拿着喇叭,挨家挨户让去买烟花火炮,这是烟……我去给医馆开门营业。”
正围着医馆跑圈的苏妲已凑过来看了一眼,哇哇乱叫:“啊啊好丑,最重要的脑袋怎么被搞这么丑?”
巫恒坐在一旁报警,同时道:“苏妲已,这些逝者被摘了脑袋很可怜了,你能让他们体面些火化吗?”
苏妲已插着腰骄傲道:“那当然,我的幻术可以让他们体面地参加二次葬礼。扒我几根毛吧。”
贺家人比警官们来得更快,看着那七八个人头里儿子的头,眼泪横流。
请了寨里的阴阳先生,把自己儿子的头重新放进棺材里,打算选个吉日送去火化。
只是脖子上被割断的痕迹却弥补不了。
突然间一根白色狐狸毛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贺家儿子的脑袋上,脑袋和脖颈上的裂痕在阴风中悄然融合,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割头事件一样。脖颈和头连接处那么光滑,甚至连尸斑都没有。
贺家父母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儿子的脑袋突然弯唇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贺家父母:“!!!”
儿子他笑了!
巫恒不知道贺家父母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有点无语地对着苏妲已道:“你就是这么给他们体面的?”
苏妲已据理力争道:“都乐笑了,还不体面?”
巫恒懒得跟她挣,把其余人头交给王警官他们。
警局的系统能够很快找到这些人头原来的尸身,到时候缝好火化掉就行了,这些事情警局去办就行。
巫素起来打算去抢购鞭炮烟花,他特别喜欢玩甩炮,不用擦火扔地上就爆。
一起床四处看看,巫素有些诧异:“哎,时玄呢?他不都参加完期末考试了吗?还去学校啊?”
巫恒没搭话,反而道:“爸,今年南傩寨应该会有很多人来这里过年。”
“何云霄一家、李浩王栋黑毛他们都提前跟我通了气,期末考试一结束就来,希望能在咱们家一起过年。”
何总他们这些中年霸总敏锐地察觉到今年过年怕是不一般,与其在自己家,特别是他们那么大的家,谁知道会不会悄咪咪藏些脏东西?
不如赶来南傩寨过年,这两天高铁就通车了!先坐飞机再登高铁,快得很。
想到自家儿子和巫大夫的朋友关系,只能舔着脸凑过来。离巫恒近一点,总觉得安全点。
巫素一听很高兴道:“行啊,医馆里的客房都收拾了出来,实在住不下就去其他寨民家借住一下,问题不大。”
巫素又看了看二楼卧室的窗户,又问:“小恒,时玄喜欢什么爆竹?他从来没玩过。”
巫恒知道老爸这话的意思,笑着道:“到时候让他自己选就是。”
巫素闻言,微微绷起来的脸终于松懈了些,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得多买点烟花爆竹,我这就骑小电驴去买。”
巫素也隐约知道这个新年怕是没有那么喜庆,但人嘛,能活一天是一天,开心最重要。
毕竟阴邪再多,新春的太阳也总会升起。
巫恒目送他爸骑着小电驴去镇上抢购烟花爆竹了,他则转身进了承德医馆。
脚刚刚踏进医馆,放在柜台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尤金说是陈昭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就传来陈昭断断续续的哭诉声:“巫、大夫,我跟……师父终于……回到了玄门。靠,信号好差。”
陈昭一回玄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觉得他像是进监狱了,玄门上下一点即将过年的喜庆都没有,他都忍不住幻想南傩寨应该张灯结彩,年味儿极重吧?毕竟都小年了。
南傩寨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于是陈昭终于问出了这次电话的主要目的,特意夹着嗓子道:“巫大夫,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玄门接我呀?不会是骗人家的吧?”
巫恒:“现在。”
第098章 第98章
挂了电话后就看见小灰蛇爬过来, 仰头看着巫恒十分高兴地道:“干爹,下午我能和大白哥哥去高铁站接爸爸他们吗?”
喜喜原本还很纠结,去京市跟何云霄过春节, 那干爹这边就顾及不到, 现在好啦爸爸全家都来南傩寨过年, 他们不用分开。
小白蛇在一旁也道:“我也去,周易放假了, 我们变成蛇搭他的小电驴去, 不会超载。”
它要积极点,努力在何叔面前挣表现。
巫恒把小白蛇抱起来, 盯着小蛇两只已彻底成型的角道:“喜喜可以去, 你还有别的事情。”
“你从咱们南傩寨寨东水井出发, 借道前往其他各省各地区的水井, 对那些已经无主的水井直接占地盘控制住从井中溢出的阴气,尽力拦住那些企图顺着地下水钻出来的厉鬼们。”
地府的阴魂来往阳间走正规程序应该是从鬼门进出,可架不住总有一些要搞“偷渡”的。
井龙王的身份是天道给的,本就自带天道加持,维护水井运转更是情理之中,只要它正气足强压一头,厉鬼会畏惧。
小白蛇仰着蛇脑袋懵逼地看着巫恒,“啊?我吗?”
小白蛇第一反应就是不要, 马上就要过年了为什么要去冒险?它干嘛非要抢那么多地盘?南傩寨和嘉明一中外,有两块地盘就很不错啦。当灵蛇要懂得知足。
巫恒把小白蛇捧到眼前与它平视道:“邪祟遍地的大环境之下, 没有任何生灵可以独善其身。天下那么多得道的灵蛇, 天道为何独独给了你井龙王的身份?”
喜喜在一旁想想说:“是职责。”
小白蛇整张蛇脸都是纠结, 它也能理解这个道理,当了井龙王当然要对水井负责任, 只是……
思考被巫恒直接中断:“想不想被你何叔高看一眼?”
小白蛇想都没想立刻喊道:“想!”
小白蛇心里有些害怕,忍不住退了一步说:“那,那能不能让喜喜陪我一起去?或者你?”
就像上次它占据嘉明一中外的水井那样,喜喜陪着,也没有那么可怕。
巫恒利索摇头:“不行,天道对每个灵物都有各自的考验,这是你的考验。”
小白蛇什么都好,就是胆量不足。
灵物得道何其难,越是畏惧什么那就越是它跨越飞升的关键,当跨过这一步才能见真天地。
有些灵物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过那个坎,局面可能是危局也能是契机,就看其如何把握。
小白蛇歪着蛇头若有所思起来,全国又不止它一个井龙王,只要发展起来……
那个零壹肆阴差有一句话说得好,不会带团队,只能自己干到活。
小白蛇忽然顺着巫恒的手臂爬到他脑袋上,张嘴朝巫恒的头发咬下来几根。
巫恒有些无语去拉扯小白蛇:“别薅了,你想搞秃我?我平时有教你咒术。”
小白蛇缠着巫恒的脖子不撒,“巫术是巫术,但头发也不嫌多。再给几根到时候让我自保一下。”
“哈哈哈哈哈还是我毛多比较好。”苏妲已乐得在地上打滚。
小白蛇一见苏妲已乐就急吼吼道:“你高兴什么高兴,过年你又吃不上好吃的!”
苏妲已一听一下子就不笑了,有些郁闷地看着巫恒,都说巫医那么厉害,开的减肥药确实有些效果,但还是没有让她瘦成闪电,依旧肉滚滚的。
她可是聪明机智的小狐狸,人类是很双标的动物,宠物胖嘟嘟的会觉得可爱,可换在人形上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她从不化形,怕破坏在人们心里狐狸精的形象。
但……她也真的好想放开了吃席!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让她快点瘦呢?
喜喜倒是非常想得开,奶气的声音里带着笑声道:“那我一条蛇去接爸爸就行啦。”
巫恒回楼上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黑色的外衫上绣着各类动物,袖口裤口绣着的是云纹,再下楼时正好看见巫素在门口停下小电驴,电驴上塞满了烟花爆竹。
“你们不知道春节卖这个多挣钱,那人都快排起长龙了,啧啧,”巫素一边把东西从车上扛下来,余光看见巫恒换了一身新衣动作顿了顿,“小恒呀,除夕想吃些什么?我亲自来做。”
巫恒立刻数着报了十几道菜的菜单,巫素脸上尽是笑意:“好好好,倒是咱做了,记得要和时玄那小子准时回来吃。”
巫恒看着巫素说完就扛着烟花爆竹往后院去了,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目光又在承德医馆上停留片刻,利落转身朝寨东水井而去-
玄门坐落于山上,听说玄门以前只是个小门派,后来老祖把玄门发扬光大便盘下了这座山,跨进山那一刻就算踏上了玄门的地盘。
此时陈昭穿着破破烂烂的袍子,就那么跪在大殿内的蒲团上,几乎是祈求地看着面前的金身塑像,内心重复了几百遍求老祖同意他“离岗”。
陈昭接过一旁师兄递来的摇签筒,双手捧着闭着眼左摇三圈右摇三圈,最后从筒内飞出一签。
陈昭小心翼翼睁开眼,看着地上那签时眼泪都要包不住了。
下下签。
陈昭不信邪,捧着摇签筒继续摇,连续好几次全是代表不同意的下下签。
陈昭忍不住朝签筒里面看,发现签筒里除了下下签,上上签、中上签、中下签都有,不存在弄虚作假。
所以……真是祖师爷不同意啦?
看起来他师父说的九次全被拒可能真没骗他。
陈昭跟死了爹一样看向师父,老者白了他一眼,早跟这小子说了还不信。
陈昭差点直接在大殿哭起来,老祖啊老祖,你为什么呀?不放人走,还把我们的血汗钱全搞成冥用品拿走。
旁边的师兄劝道:“陈昭啊,日子混着混着就过去了。又不止你一个。”
他们里面有申请调离玄门的,征求老祖意愿也是这样,虽然没有摇九次那么夸张。
玄门如今的门主从里面走出来,看着那在老祖面前长跪不起的陈昭,恨铁不成钢地怒训道:“别太过不识好歹,如今外界一听是出自玄门的天师道医都得高看一眼,你这不思进取只图一时福利待遇的孽徒!”
“那巫恒不过是一小小实习道医,你出身名门大宗却要另投暗处,平时教你的操守劝忘了!”
陈昭心里愤愤,巫恒那能是一小小的实习道医?人家至少不稀罕来考个证而已。
操守顶个屁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看重福利有什么错?要不然为什么公务员那么吃香?
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说说,陈昭面对玄门门主时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说:“门主错怪我了,我只是想竞争国傩祭祀的名额竞争不过,才会想去外头试试。”
门主的脸色愈发难看。当他不晓得?陈昭这小子在阴阳怪气呢。
阴阳他们玄门看似如今风光无限,结果那么大型的国傩祭祀会,上面分发给他们玄门的名额少得可怜,还不如外头的民间天师道医们。
“孽徒,我玄门竟出此逆徒!”门主怒喝道,“他师父呢?哪个部门的?”
老者立刻钻出来,拱手连连道:“陈昭是道医部门的,门主莫要生气,我这就教训这小子。”
这些日子还是先别出来了,过年吃点泡菜下饭混过去再说吧。
老者拿着柳条追着陈昭打,结果陈昭嘴上嚎得厉害,那柳条压根没落在陈昭身上,配合相当默契。
老者菜是菜了点,但在玄门内也是相当护犊子的。
门主气得不轻,这对师徒是老油条了,哪里需要去跟巫恒混,直接娱乐圈当明星好了,反正两人都是戏精。
门主刚要说散了让这对师徒滚回去好好反省,就见一穿着黑衫的少年从玄门内走来。
众人无比愕然地看着巫恒,不是……他怎么从里面出来?
“这,这是不是承德医馆那个巫恒大夫?”在场的玄门道医忽然吃惊出声。
巫恒拍了拍身上的阴气,说:“钻了那么多口水井,就你们山上这口井阴气重得地府都能换地办公。”
陈昭看到巫恒犹如看到亲爹来了,哭着喊着冲过去:“巫大夫,你还真来接我了啊?”
老者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几步,记得买一送一哈。
巫恒没理会陈昭,只是仰头看着面前那尊威严无比的金身塑像,笑了几声。
玄门中人也知道巫恒最近风头正盛,他爷爷又配合研发团队及时搞出了疫苗,整个承德医馆正是风头无二之时。
玄门门主说话还算比较客气,道:“巫大夫,你是外人不懂我玄门的规矩,门中弟子若想离开玄门需要经过批准,除去我们还需要请示老祖,烦请你不要插手我门规定。”
门主忍不住上下打量陈昭,忍不住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不成看走眼了?
这陈昭在玄门待了二十多年,也没瞧出是个这方面的极品天才啊!这小子中规中矩,算不得什么特别好的苗子。
需要巫恒大老远从南傩寨赶来,就为了接陈昭离开师门?
无法理解。
巫恒看着那金身塑像朝外溢出的气,真诚给了玄门一个建议说:“门主啊,这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
“要不就直接逐出师门吧?”
玄门众人:“?”
什么?
逐出师门?!
先不说他们当天师的极其看重名声,还有一个极其关键所在——
现代师生和古代师徒有很大不同,后者胜似父与子、母与子的关系,所以天师观面相能够从其父母宫看到师父与弟子,这对于拜过师者极其重要,甚至是未来下到地府投胎审核的一环。
一个为财宁可被逐出养育他二十多年师门的阴魂,到时候有的审了。
而且被逐出师门,这算什么事儿啊?!
诚然被逐出师门确实不需要走正规流程,直接踹出门便是,但这是多么恶劣的弟子才会被逐出师门?
这是做了十恶不赦天道不容的大事情,才会受这待遇吧?
玄门弟子做错了事门内自己就解决了,整个玄门上下千年来能被逐出师门的也就一双手的数。
而且现在是网络社会,很多信息都有电子版,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啊。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天师,在外面肯定被闲言碎语。
陈昭也听懵了,这就是巫大夫出的主意?让玄门把他逐出师门?
这……
陈昭陷入了极度的犹豫之中。
就不能体体面面从玄门全身而退吗?
老者凑过来小声耳语说:“要不出去后直接改个名字?叫陈招,招财的招。”
陈昭:“……”
果然师父比他还想跑路!
玄门门主冷笑道:“想得容易,被逐出师门者你等证件上皆会盖上章。”
就和猪肉章一样,跟随你一辈子,改名换姓也无用。
这巫恒大夫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出的简直就是馊主意。
巫恒又说:“应该是我刚才表述不清,让门主弄错意思。”
巫恒抬起手指向那安静坐在大殿正中央的巨大金身塑像,笑着道:“把他逐出师门不就行了?”
直接解决源头问题,多好。
全场一片死寂,在场所有玄门弟子犹如看到了疯子一般死死盯着巫恒。
他,他在说什么?!!
把他们玄门的老祖,那位把一个小小门派带到当世最大玄学门派的老祖逐出师门?
一瞬间,整个玄门上下都怒了,门主更是暴怒至极:“快!把此等辱我师门者捆起来。”
巫恒瞧着现场已有弟子从口袋掏出各类朱砂符箓和法器。
老者忙上前拦住:“各位息怒,巫大夫年少爱说玩笑话,我先送他下山去。”
陈昭现在哪里还敢想离开玄门,只想着巫恒能全身而退就行了。
陈昭后退几步拽着巫恒的袖子低声道:“巫大夫,我数到三就跟我跑,我知道门内小路能让你快点去井口。”
巫恒瞧着新衣服被陈昭拽皱了,他轻轻挣脱掉,杵在那里并没有要跟陈昭跑路的打算。
就这愣神的几秒时间,同门师兄弟姐妹把巫恒直接包圆了,陈昭急得额上全是汗水。
“笑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一届小小的外门实习道医口出狂言。”玄门门主气得指着巫恒的手都在抖。
甭管巫恒至今到底是何水平,他只有一份由玄门颁发的实习道医证明!哪怕是民间天师道医,想要在外面混口饭吃都得亲自来玄门参加相关考试。这年头外面学习证书就是敲门砖。
再者一个外门者,何谈他门中事?
巫恒笑起来道:“道门宗派无数,而你们玄门源自巫鬼道,刚巧我从巫道。”
门主刚想说巫恒荒谬,哪怕他此话有理,但他们玄门老祖羽化千年,也应是其前辈,他何出此等狂妄之言?
话才刚刚到达嘴边,巫恒却轻抬起左手,阳光自云天垂下落于他的掌心。
巫恒左手在空中自右向左轻挥,阳光之下印出一方波光粼粼的鎏金手书,上古篆体可通神也。每一个字都是对巫恒的认可,短短几十字蕴含的正气浩瀚如海,自那份在空中的手书朝整个玄门以压倒性姿势涌来,根本无从质疑。
玄门书中曾记载,功德满身的上古巫医会得到天道亲颁的巫医文书。而整个玄门上下,从未有一人获得来自天道亲自颁发的证书。
玄门所有人都看懵了,所以他们好像……看到真的了,这和活化石有什么区别?
巫恒,来自于上古的巫医。
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年岁小成他这般,却有轻易医治疑难邪病的手段。他何需玄门开出的道医证明?他本就是世间玄学界唯一的前辈了。
巫恒轻挥衣袖收回那份巫医手书,笑问:“现在谁才是前辈?我管得不得?”
众人从呆愕间如梦初醒,道长们手中的符箓法器刷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叮铃各种脆响。
玄门集体齐刷刷跪倒一地,高呼:“玄门上下恭迎祖师爷亲临。”
第099章 第99章
道门分支派系有很多, 可若要追根溯源,大多都能和上古巫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比当代社会突然窜出来炎帝黄帝,谁敢说他们不是自己的老祖?炎黄子孙都不想当了?
只要久得够远, 大家都能是一家人。
以门主为首的玄门众人跪了一地, 满地皆是散落的法器。
门主神色有些恍惚, 总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也不晓得巫恒这巫医是如何从上古来到如今的, 只是他明确若真论上辈分, 这比他们老祖还高得数倍。
碰到硬茬儿了。
以前没事刷短剧看歪嘴龙王归位,可他们当时代入的龙王不是跪地上被打脸的炮灰啊。
玄门众人里, 陈昭被师父拉着跪在地上, 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这是什么眼光?他竟然抱上了这样的大粗腿!
他说他当初劝巫恒去玄门考个道医证, 他为啥不去呢。外面学.历.证.书歧视那可是很严重的。玄门乃至整个玄学界都得叫一句祖师爷, 谁稀罕玄门开的一个破证。
真要歧视,也是巫恒歧视其他天师!
陈昭掰着手指头掐算辈分,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虽然还没正式拜过师,但他厚着脸皮叫过巫恒师父父,这要是算辈分的话,老祖都得下来给他磕一个!
陈昭现在还没这个胆儿,于是他转头欺负上他师父了,一脸期待地小声道:“老头儿, 你先叫我一句师父来听听。”
让他先适应适应超级加辈的爽感。
哈哈哈老头儿也没想到有今天吧?
老者跪在地上,还神叨叨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冷笑一声:“你这倒反天罡的孽畜, 你且去问问是谁先向巫大夫提出另投师门的?”
老者唇边露出得意的笑。
傻小子只是在电话里透露想要另投师门, 没想到他隔天给嘉明一中学生打疫苗那天,遇见巫恒就抢先一步提出另投师门这个想法了吧?
论前后顺序, 这傻小子还得在后面排着。
拿捏!
陈昭:“……”
靠,姜还是老的辣啊。他就知道老头儿比他还想跑,平时还装得人模狗样道骨仙风。
巫恒看了众人一眼说:“起来吧。”
一众恍惚的天师们从地上爬起来,门主一改画风立刻让人去搬几张椅子出来。
等巫恒坐下后,陈昭立刻跟着在一旁坐下,直接看愣门主。
门主这才恍然想起,巫恒来玄门好像是为了陈昭。
原则上这种场合轮不到陈昭一个小辈坐,但原则为陈昭而来。
那……坐就坐吧。
门主内心活络,略微思索就猜到巫恒刚才那句把他们老祖逐出师门的话,是为了带陈昭走,便主动做主说:“既然祖师爷这般看好陈昭,那您就带他去吧,到底也是我们玄门出去的人,幸得您的赏识。”
“还有我师父,”陈昭高兴坏了,这下老祖不同意也得放人了,他想起什么继续说,“门主,这些年拖欠我们师徒的工资得补齐我们才走。”
“这样吧,我们按照本地国企月工资税后一万元算,一年十二万元。我三个月入玄门,正式开始为玄门工作是十二岁,所以这十三年玄门拖欠我一百五十六万,公司福利啥的我都不要了,把这笔钱转给我就行。”
“对了,还有我师父的工资也要好好算一算,他在玄门六十年,但听说克扣工资是这十几年才开始的,那就按照我规格一样给吧。”
在场的玄门天师们眼睛瞪得老大,也忍不住掐算自己的工资,看着陈昭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那一刻,选择大于努力这句话彻底具象化了。
玄门门主一听陈昭开口就要百万,只觉得眼前一黑,着急大喊道:“陈昭,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是我贪污了你们工资一样。而且通膨你都不算啊?”
陈昭觉得自己没有说错道:“十几年前老百姓能月薪三千,现在月薪三千的打工族不还是一堆吗?这十几年物价都在涨,除了工资。”
“我只要求补两个156万,没占你便宜。”
陈昭扬了扬下巴:“还有,门主注意一下你说话的语气态度,你现在是在跟巫恒祖师爷的徒孙,也就是你的师门长辈我说话。”
门主:“……”
妈的这龟孙!
门主是真的有点慌,这陈昭让一口气补三百多万,把玄门拆了他都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而其他同样穷得过年要当□□的同门师兄弟姐妹们,也疯狂心动。
“巫,祖师爷,您要不要看看我?收一个徒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收一窝好给您养老啊。”
有天师控制不住自己冲了出来,直挺挺往巫恒面前就是一磕,原地开启BOSS直聘模式:“晚辈XXX,今年二十五岁,原属于玄门符箓部门,极其擅长书写保家平安符、五雷符篆、招桃花符,曾下山破除邪阵,多次配合警方侦破托梦寻尸案件。”
那天师扭过头来,看着脸黑透了的门主羞涩一笑道:“门主,要是我能拿到offer,你补我一百万就成了。”
门主:“……你拿把刀把我砍了得了。”
有人开头,就有人效仿。他们就坐在大殿外的院子里,正对着老祖金身塑像贴脸开大,疯狂在巫恒面前应聘。
巫恒侧头看着那威严神秘的老祖塑像轻轻摇头,看看这下场。
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学道者确实没那么重利,但也不是天天只有阳春白雪。
偌大玄门,搞得大半人都想跑路,这公司真就越开越差了。
现场吵吵闹闹,宛若过年前的农民工讨薪。
因为叫的人太多,门主反而债多不愁,焦躁的内心反倒安静了下来。
就两字儿:“没钱。”
他是真没钱,他也穷,大家都一样。
门主看向跟着起哄的其余弟子们,冷声道:“陈昭师徒是有巫祖师爷亲自来接,我可以越过玄门规定放他们离开。至于你们,也可以去问问老祖是否同意,他老人家同意我立刻在‘调岗’同意书上盖公章。”
这话一出,其余道长天师们都老实了。
陈昭暗爽极了!
对,就是霸道巫医强制爱这个味儿!
陈昭拉扯老者的衣袖,“师父,咱们赶紧去提行李箱,收拾回南傩寨准备过年吃席。”
陈昭人是回来了,但行李箱就没有打开过,现在能自己走人。
老者不言只是看向巫恒,巫恒却跟门主道:“我刚才可不是跟门主你开玩笑。”
什么不是开玩笑?门主怔了怔仔细回忆了一下,人惊住:“祖师爷是什么意思?要把我玄门老祖逐出师门?”
巫恒接过门徒递来的热茶,看着桌上的点心琢磨那些会好吃些,他轻呷一口道:“没错。”
门主饶是知道巫恒是上古的巫医,也忍不住为自家老祖开口辩解道:“这做不得,我门老祖在世时凭一己之力带玄门从一派小宗成为当世大宗,至今上面把玄门钦定为玄学官方代表,也靠老祖荫蔽。”
“我门老祖无错,何以遭受逐出师门之过?”
门主环顾众人,高声道:“我知道大家对工资补贴心中不平,但我们吃这口饭本就要受五弊三缺之苦。如今妖邪林立,是老祖在下面庇护着我们。”
门主内心颇为忐忑,他和诸位长老皆被老祖托过梦,所以才决定把徒子徒孙的工资折半折半再折半,全部购置冥用品给老祖烧了过去。
这些年情况越来越糟,官方启用玄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这不就是老祖庇护的结果吗?
虽说后来上面更器重民间的天师道医,但那应该只怪他们不争气。
巫恒就问了一句:“你们老祖托梦时,承诺等你们死了以后给什么职位?”
门主老脸微红,尴尬道:“判官。”
门主觉得也没啥问题,他在阳世为国为民干得好,以后死后论功德不能竞争竞争判官吗?人嘛,总得有点梦想。
一众长老愣了下,“判官?老祖不是说给我判官吗?”
“你也是判官?可老祖说的是让我当判官啊,还是我梦错了?”
巫恒:“……”
巫恒惊叹,真就铁打的老祖,流水的判官。
这判官是批发出来的吗?给画饼都画一样的饼。
巫恒笑问:“你们觉得谁能任命新判官?”
现场一下子就安静了,大家本就吃这口饭心思活络,一联想到巫恒这位祖师爷非要把老祖逐出师门,他们的内心逐渐开始有些不安了。
不,不会吧?
巫恒声色发冷:“去瞧瞧你们吃的水井,里头全是阴气!”
玄门是全国最大的玄学门派组织,控制住了门派的天师们,甚至以命中师徒缘控制其敌对普通人,搞得大乱轻轻松松。
毕竟老百姓谁能想到官方指定的天师们竟然有一天会拿起屠刀对向他们?
巫恒猜测上面最开始应该是非常信任玄门的,所以砸了无数资金给玄门研发增阳疫苗,后来估计是逐渐发现了不对劲,但也拿不出确切证据,只能寻找其他天师门派和民间的天师道医们。
而他,之所以能够在鲨鱼平台直播看诊邪病,很有可能就是上面开始看重的民间道医。
巫恒盯着那端端坐于大殿之上,宛若俯视所有人的金身塑像,道:“把师门族谱拿来。”
巫恒的辈分在那里,心中满是惊涛骇浪的长老不得不去取师门内的族谱,很轻松地拿下了第一卷。
奉给巫恒时还很犹豫,他们心里虽一直有疑问,但总觉老祖怎会在死后自毁长城?
门主也曾在梦中忐忑地询问过,老祖尽显神秘本色,让他安心办事便是。想来也是,那可是师门老祖,怎会害自己的徒子徒孙?
巫恒翻开第一页,就在那首行看到了名字。
这可是单开师门族谱,永远受头等香的顶级待遇。
有些人啊,做了鬼也从不满足。
巫恒从陈昭手里拿过沾了浓浓黑墨的毛笔,一笔落下果断、了当,直接划掉了首行的名字!
彻底除名!
玄门所有人看得都倒吸了一口气,门主甚至第一次有些共情《西游记》里的阎王,看到孙猴子大脑阎王殿勾掉生死簿那感觉了,脑淤血感觉都要出来了。
所有人诚惶诚恐,特别是门主和长老们,总觉得今晚师祖就要来梦中骂他们。
若是巫恒这祖师爷搞错了,可怎么办?
巫恒抬眼看向那正坐大殿内的金身塑像,十分平静地道:“给我砸了。”
就当他是跟那无头鬼学的吧,原来挑衅确实挺爽。
巫恒说出要砸了老祖金身塑像那一刻,玄门上下又跪下了。
门主急切地喊道:“祖师爷,不可啊!”
老祖羽化后,每一任门主只要有钱都会给老祖重塑金身,这几乎是玄门的象征,代表玄门的精气神儿。
他们这些当徒子徒孙的,砸了老祖的金身塑像,这和弑父有何区别?死后如何在阴曹地府抬得起头?
潜意识里,他们依旧认为大殿之上那位是师门记载里那个正直,为除妖邪宁可舍身而功德满身的老祖。
否认了老祖,就像否认了自己。
巫恒又看向也吓坏了的陈昭师徒俩,“给我砸。”
陈昭在几秒犹豫后,立刻弯腰拿起花坛里的石头,冲到大殿内闭着眼朝那金身塑像狠狠掷过去。
他闭着眼,只能听到一声闷响,手都在发抖。
他也真是彻底站起来了,竟然第一个砸了老祖的金身塑像,换半天之前他敢干这种事,甚至有这种想法,都得被师门上下吊着打。
陈昭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看到那塑像肚子被他刚才举起来的大石头击中,打瘪了些。
“等等——”
陈昭忽然眯起眼,不太确信地看着那塑像肚子里被打出缝隙之处,有淡淡的黑雾从里面溢出来。
陈昭不可思议地大喊:“阴气,老祖金身塑像里好像有阴气?”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缕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邪气,怎么会这样?
门主不断摇头,显然今天让他的世界观得到了最大的冲击。
邪气?
他们玄门这种地方怎么能有邪气?
“砸,砸开看看。若有错,我亲自向老祖请罪,贷款几百万也为老祖重塑金身。”门主忍着泪意,高声大喊道。
巫恒依旧坐在位置,看着玄门众人手拿石头、斧子、甚至是符箓法器,齐齐朝那庞大的塑像涌过去。
大殿之内满是捶打塑像的响声。
陈昭眼睛发光地盯着塑像,手指在塑像上的金皮抠抠抠。
塑像里面虽是泥糊的,但外面那都是真金。老祖拿他的工资成了冥币冥用品,他抠一些金皮回去融成黄金不过分吧?
陈昭越抠越上瘾,直到手指把塑像大腿抠破,一股阴邪之气瞬间从里面钻出来,朝陈昭面门扑过去。
“小昭!”老者高声一声,立刻冲去救徒弟。
阴气冲撞在人身上,老者脸顿时一白。
此时此刻,玄门众人看着面前已经被砸出多个口子的老祖金身塑像,亲眼看着无数浓浓阴气从塑像里钻出来,和四周微弱的正气纠缠又瞬间压制下去。
“怎么会这样?我们老祖怎么会这样?”有白发长老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这一幕,道心崩溃。
他们从小听到大老祖的事迹,他们敬仰的先辈,这位成日受他们香火的玄门老祖,竟和妖邪为伍。
他们身为华国官方玄学机构的玄门,徒子徒孙日日虔诚供奉的老祖金身塑像,里头竟全是阴气!何其可笑?
那他们算什么?助纣为虐的祸害?
现场年纪大的老天师们,集体心态崩了,有甚者再也支撑不住,气得当场倒地晕死过去。好在现场道医多。
门主一张脸全是泪,他曾以为老祖收取那些钱财也是为了庇护他们,是为了整个玄门好。他也曾以为他是老祖在如今后世最钟爱的弟子,所以才独独托梦给他办事,他是最特殊最被看好的那个。
可如今……
“啊啊啊啊啊!!”
门主疯狂嘶嚎起来,他眼中全是怒意滋生的红血丝,他咆哮着朝金身塑像奔过去,抽出袖中的五雷符章在空中一扬,立刻招雷而来痛击阴气。
巫恒看着这一幕就忍不住想到网友们常说的,这就是死忠脱粉回踩吗?确实凶残。
那高坐于大殿内的塑像被玄门众人,被他的徒子徒孙亲手砸烂,推倒!
一股极其浓厚的阴气自塑像威严双眸之中钻出来,直直地飞速朝巫恒方向冲过来。
陈昭扶着自己师父,焦急地看着巫恒的方向,高声道:“祖师爷,小心。”
巫恒依旧还坐在大殿外小院里的椅子上,看着那股阴气朝他扑过来,不曾乱动分毫。
阴阴冷冷毫无温度的黑雾冲到巫恒的面门处,离巫恒的眼眸就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
巫恒的眼都未曾眨动一下,宛若一场无声的对峙。
阴气忽然后退从巫恒面前撤离,看着这少年人淡定地吃着点心,猛然间汇集朝玄门山下涌过去。
巫恒看向嚎啕大哭的玄门上下,道:“判官应该做不成,但依旧有人还能坐在大殿这个位置之上。”
头香诱惑放在哪里都合适。
弃暗从明,他们依旧是为民立命的玄门道长!
巫恒看着那连绵的山下,道:“此时,正是需要你们之际。”-
今年的南傩寨格外热闹,在外地打工的寨民也回来了,寨子里随处可见来这边过年的游客,各大酒店民宿全部住满,游客甚至直接联络了寨民,希望能花钱住在寨民家里一起过年。
今年春节,南傩寨,甚至傩河十八寨到整个镇,全是来自各地的游客。
何云霄李浩他们带着家人下了高铁,坐车很轻松就来到了承德医馆。
巫素正在请寨里写毛笔写得好的老爷子帮自家写春联,以前原本都是自家老爷子写的,如今也要求人了。
几家人进去后就跟巫素打招呼,送来了新春礼物。
何云霄抱着喜喜,四处看看:“咋不见时玄和巫大夫?约会去了?”
就连小白蛇也没看到,总不可能约会还带条电灯泡蛇吧?
尤金只说出门了。
好在承德医馆客房多,大家挤挤也都能住下。
年味儿越来越重了,随时都能听到鞭炮声,看到路上寨民买着年货回去。
周大贵和寨子里的干部们坐在火三轮上,挨家挨户停车,从下面拿出一个药包送进来。
“这是上面给大家紧急安排的爱心药包,熬成药水早晚围着房子都洒上一圈。”
“过年这几天,我们寨都会安排专人喷洒驱邪药水的,祝大家新年快乐。”
何云霄抱着喜喜,总觉得明天就是除夕,巫恒和时玄都还没有回来,他心里觉得不安,竟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所以除夕当天很早就起了床,何云霄穿衣服时看见喜喜一直趴在窗口往外看,笑道:“看什么呢?是不是起床太早了,还没听到鸡鸣。”
大家似乎都没有睡得很好,纷纷起了床。
今日除夕,承德医馆不营业,只开了门。
门一打开,外面雾气漫天漆黑一片,犹如正处黑夜,气温阴冷,而路上飘满了作恶的邪祟。
它们光着脚一会儿在路上走,一会儿在路上飘,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唱着歌儿:‘除夕除夕,一命归西;新春红包,需得通灵元宝。’
第100章 第100章
尤金看到这一幕, 慌忙把门扉重新关上赶紧落锁,全当没看到。
一群人就站在医馆大厅内,能够清楚地听到外面阴森森的咯咯笑声, 满是雾气玻璃窗上被不明生物从外拍着窗户, 印出一个个渗着血的血手印, 有些一看就是小孩儿的手印。
诡异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多到让他们无法分辨外头到底有多少鬼怪。
“这大过年的啊, 这咋办啊?”王栋估计是遗传了他爸妈, 王总和妻子紧紧抱在一起,哆嗦着问。
“巫大夫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巫素盯着自己手机果然又自动连上鬼域网了, 而且网速5G, 笑道:“老巫不清楚, 小巫也不清楚。”
见他们盯着他, 巫素倒是很诚实:“中巫断代了,啥都没继承,别指望我。”
说完巫素又觉得自己这话也太埋汰自己了,又说:“但我可以给大家提供情绪价值呀,别怕!”
不过巫素这种情况见多了,他说:“甭管外头那些鬼怪了,按照规矩除夕一大早上,应该祭祖的, 我去给家里祖宗烧些香蜡纸钱。”
说着巫素就开了个通往后院的门,估摸早晚都洒了驱邪药水, 就连后院也没有放过。此时后院黑漆漆一片, 但没瞧见鬼怪。
巫素蹲在后院中间, 熟练地把纸钱扔进搪瓷盆里烧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巫家的祖辈回家过年领钱了。
何云霄他们各家见状, 也强撑着哆嗦的身躯,在巫素身边的位置排排蹲,给自家祖辈烧纸钱。
一堆堆纸灰顿时漫天,被阵阵阴风卷入那漆黑的天幕之中,然而却没有烧火的热量,周遭一片阴冷。
一群中年家长蹲在自家纸钱火堆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瞧见后院仅一米五高的围墙之上爬满了邪祟,一只只鬼怪脸上露出无比诡异的笑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啊——”
何总他们看到这一幕,失声尖叫起来,当即吓得腿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这密密麻麻一片,可以说是这辈子见鬼次数最多的一次。
巫素也抬起头看向那些鬼怪,瞬间大怒道:“你们守在这里干什么?想抢我家祖宗们的纸钱?”
何总他们吓得赶紧上前把巫素拖回去,赶紧把连接后院的门死死锁上,生怕巫素冲过去和那些鬼怪对线。
尤金昨夜是在承德医馆睡的,本来打算一大清早返家的。
他握着手机看着南傩寨寨民微信群的消息。
【寨首周大贵:@全体成员,外头全是鬼,大家别去串门子!】
周易此时正在自己家,因为用了巫恒开的高度近视药方,就几天的功夫度数就恢复了大半,此时已经摘下了厚重的眼镜。
可也有了个不好的地方,睁眼就把那些鬼怪看得清清楚楚。
周易拿过自家阿爷高价买的无人机,操作着无人机往外面飞,反馈回来的实时画面是黑白色调的,路上随处可见的鬼怪。
有一群鬼童光着脚踩着血脚印,在路上追着惊恐的大公鸡。就见为首的鬼童忽然瞬移般出现在大公鸡面前,抬起死白的小手擒住公鸡的脖子,张开漆黑大口撕咬着鸡。
一抹沾着几滴鸡血的鸡尾羽毛从空中轻轻飘落,鬼童们满足地舔舔嘴角。
周易看得浑身发冷,下一瞬几个鬼娃娃五官胡乱组装的脸就凑到镜头前,伸出带血的舌头舔着无人机镜头,嬉笑问:‘大哥哥,恭喜发财,白包拿来。’
周易心跳都停了几秒,想摘眼镜又发现自己近视好了,他强装镇定道:“没白包,但有几套小学生寒假作业你们要不?”
鬼童们:‘……’
为首的鬼童对着无人机镜头竖了一根中指。
周易赶紧操作着无人机飞走,看得头皮发麻,路上密密麻麻的鬼怪,比乡下赶大集都多得多。
路上除了鬼怪就没活人,哦不……周易看见赖婆子穿着通灵婆的特殊服饰,嘴上戴着巫恒特制布口罩,推着一桶驱邪药水正在路上喷洒驱邪药水。
鬼怪们似乎有所顾及,还会让出一条道,但那些驱邪药水……似乎用处也不大了。
周大贵颓然地坐在家中长椅上,“这大过年的,咋就这样了呢?这是咱们都活不到明年了?”
努力为寨子搞旅游业,结果是真搞起来了,结果大家都要死了。
周易也不晓得是光南傩寨这样,还是大家都这样了,拿着手机在屋里各处走来走去,好不容易才连上正常的阳间5G网,赶紧登录社交平台。
#鬼怪#、#除夕和鬼一起上班#、#居家驱邪指南#,五十条热搜全是相关内容。
【家人们谁懂啊,一大清早拉开窗帘窗外飘着鬼,一张脸死死挤在玻璃上,赶紧喝一包驱邪药。】
【咋办啊,今天除夕我公司还需要照常上班,外面大街上全是鬼,我这是去还是不去啊?老板说不去要扣工资。】
【早上九点钟了,外面一片漆黑,跟凌晨十二点一样,哈哈哈哈哈活不过明年了,这还过个屁的年。】
【一个人住的单身狗真的好怕啊,外面一直有人敲门,还有人按我家电子门锁结果报警了的,我根本不敢去看怕不是人,我要崩溃了。】
【谁懂我,上厕所都不敢去,怕鬼从下水道里钻出来舔.我屁.股:)快憋死了。】
周易看着上亿的讨论量就知道南傩寨不是个例,而是大家都一样。
以前想要连上鬼域网是非常困难的,而如今人人都能连上了,甚至于正常的阳间5G网都很难连上。
陈盈,从平安村回来也不过一个来月,肚子还没有显怀。丈夫在他们婚房内首先先把家里各处都检查了一遍,地上洒满了驱邪用的药水,就连下水道都没有放过。
他们两家家境都不错,所以还购置了一些大师符箓,玻璃窗上隔几米就贴上一张,所以偶然能看见鬼怪从窗户边飞过,但还没有出现网上说那种死死贴窗户的现象。
双方父母坐在一旁哭着看电视,黑白新闻里正在播放地府今日新闻,地府四大鬼门预备齐开,让要回家过节的阴魂们排好队别插队,带好证件。
鬼记者还贴着电视机,嘿嘿高声道:‘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春节!’
那鬼挤鬼的场面,比活人春运还可怕。
麻了,真要死了。
陈盈从丈夫手中接过一碗安胎药,这药方是巫恒当初给她开的,并不算苦有点酸喝习惯了也还好。
她拿到药方后,在网上标出巫恒的名字直接公布给了孕妈们。
喝完安胎药又吃了点蜂蜜,陈盈看着全家人坐在客厅,也没什么心情做团年饭,干脆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自动连接了鬼域网。
她尝试打了一把阴间版王者,真实感受到中巫叔叔是有多菜了。
“现在可咋办呀,一直在家里躲着吗?总不可能永远不出门呀。”陈盈母亲害怕地问道。
陈盈站在窗口朝漆黑一片的下面看去,不太确定道:“好像有道长在楼下。”
只见各地的天师道长出马仙们,只要是吃玄学饭的纷纷响应出山来了,配合全副武装的警察们。
可看到黑白电视上各大鬼门还在有鬼出来,以陈盈为首的活人观众心里下沉,这怕是难了。
“盈盈,承德医馆开播了。”
陈盈一听,立刻冲过来抢过丈夫手里的手机看着那边的黑白画质,巫恒身后全是天师道长们,人人手里都拿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各种法器符箓应接不暇。
巫恒笑着看向镜头:“粉丝朋友们,除夕快乐。”
【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了巫大夫,满大街都是鬼,虽然还没有动作,但真的好吓人,该怎么办啊?】
【这样的除夕快乐不起来啊?我就想知道我能不能活着迎接新年。】
【巫大夫,这要是坏人我大不了拿起菜刀和他们拼了,可这是邪祟鬼怪,我们普通人怎么对付?总不能一直驱邪好被动啊。动手又感觉是去送人头的。】
【恒恒除夕快乐,能不能一直连着麦,我一个人在家我害怕,你直播着我安心点。】
巫恒看着四周依旧一片漆黑,对镜头道:“灵异复苏,邪祟遍地,建议普通人居家不要妄动,和平时除夕一样,也不要一直坐着东想西想,除了行动不便者动起来增加阳气和活力。”
“家里如果有购置香蜡纸钱的,可以先烧一些供祖先的,但注意用火安全。”
当即就有网友猜想,难不成是为了烧点冥币,等会儿窝囊地求那些鬼怪饶了他们?
直播间那头的巫恒还在告诉直播间里上亿在线粉丝,道:“该请祖先回家过年的就请,该准备团年饭就准备团年饭,该闲聊就闲聊。”
巫恒这话一出,虽然网友心里还是怕怕的,但有的父母干脆催起了婚,还让趁着还能活去相个亲,就别挑了,这年头能相个活人不是死鬼就不错啦。
有大爷大妈八卦起亲戚家刚工作的年轻人,工资多少,啥时候买房买车。
小孩儿也惨,被问考了多少分排年级第几名。
虽然这些有些恶心,但架不住这些还真是过年最常见的话题。
此时各家绝大多数都准备了一些冥用品,听巫恒说的心里很纳闷,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供祖先?不过绝大多数粉丝都按照巫恒的吩咐,烧了香供了烧鸡水果和糕点,还烧了些纸钱。
陈盈烧纸钱的时候,默默在心里念了念聂薇的名字。
‘咚咚咚——’
忽然传来一阵电子门铃声,陈盈家所有人都警铃大作,这个时候甚至连去看猫眼的胆量都没了。
倒是家里的长毛白毛猫咪雪宝高高扬着尾巴,盯着大门口高兴地喵喵叫着。
陈盈听出雪宝声音并不害怕,目光紧盯着大门,虽然不敢开门但还是小声道:“如果是不会伤害我们的家人,请进。”
丈夫他们听得头皮发麻,难怪陈盈敢去平安村呢,这妮子是真的胆子大。
门没有开,却从外面飘进来一道年轻的身影,聂薇手里提着一个包裹笑着看着陈盈,‘盈盈,我就知道你除夕迎祖先时会叫我一起来家里吃饭。除夕快乐。’
丈夫和双方家长们都快看傻了,他们也看到了聂薇!
不过想想外面都能见鬼了,看到聂薇也没什么奇怪的。
陈盈高兴坏了,“朵朵来了,她不会害我们的。”
“朵朵,你在下面好吗?我听说你……在劳动改造,也会放你们回阳世过节吗?”
聂薇点点头:‘地府以前是不会放的,但阎君今年发了特赦令,坐牢的阴魂经过审核判定不会乱来者也能回来过节。我们手上盖有特赦的印章,若不能准时回去会直接魂飞魄散。’
聂薇看着窗外飘来飘去的鬼怪,死白的唇边露出讥笑之色:‘这群脏东西,真是死腻歪了。’
聂薇本就是厉鬼中的女王,她猛地飘到窗户处,外面朝里面疯狂窥探的鬼怪们吓得啊啊一阵嘶鸣,一溜烟飘别人家窗外去了。
丈夫和四位长辈一见这情况,反而高兴了。见鬼咋了,屋外不全都是吗?这是自家人回来了啊。这是他们地下的鬼脉回来了,反而能保护他们。
果然已经有网友在网络上分享起来,说自家去世了的父母爷爷奶奶竟然回来了,还提着一个白袋子,好像是装着新年礼物。
【如果是我的家人我不会害怕的,我爷爷以前是抗战老兵,他要是回来,还不把那些害人的邪祟全干掉?安全感爆棚啊!】
【感谢巫大夫提醒让我们祭祖,本来我今年吓到不敢烧纸钱怕反而引来邪祟。】
【呜呜呜呜呜虽然灵异复苏真的不是好事,但这真的是我唯一能开心的事情,我看见了我从未见过的妈妈!】
有独居女孩点了电子香烛,自己又叠了一些金元宝。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外面阴气太重,所以哪怕在家烧几张纸钱也不会造成火灾。
再抬头时就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出现在面前,陌生是从未见过,熟悉是因为在照片上曾看过。
她妈妈生她难产去世,她活了二十二年从未见过妈妈,甚至自年幼时外人就传她是克死母亲的灾星。
然而今夜,她的妈妈应她之邀回来过除夕了,她亲口告诉她她不是克死母亲的灾星,她永远都是妈妈的小宝贝。
原来,她也是有家人爱的小孩啊。
李娟,京市科技大学学生,当初赵青云这伪善的慈善家借慈善名义夺走她父母的性命,她就成了孤儿,回家过年也只能住在舅舅家。
她曾以为那次杨兴学长托梦给她看过地府庭审,那便是她见父母的最后一面。
可她看到父母回来了,笑呵呵地指导她做热气腾腾的包子,他们别的不会做包子可厉害了。
李娟捂着嘴嚎啕大哭起来:“爸爸妈妈,我真的好想你们。”
这个除夕很不同,外面作恶的邪祟鬼怪无数,也依旧有无数人心心念念的家人跨过鬼门而来。不是晦气,也不是不祥,是多少人日思夜想的期盼。
张大勇把六副美甲分发给家人,每个人都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张大勇看着屋内的母狗正在给几只刚出生的小狗喂奶,其中唯一一条黑色的小狗肥嘟嘟的格外显眼,喝了奶就靠着狗妈妈和兄弟姐们睡着了。张大勇上前给盖了一条小毯子,唇边都是满足的笑容。
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张大勇因戴着狐仙美甲和普通人本就不一样,在窗户口看了一眼,破口大骂道:“滚!爬远点。”
是他养父母和舅舅的阴魂。
也有人感到迷茫。
“为什么我爷爷没回来呢?我在院子里给他烧了好多好多纸钱啊。是不是因为他腿上中过弹,所以走路比别人慢一些?”也有中年男人努力让自己无视掉院外的乱窜的邪祟们,压下恐惧喃喃道。
“那我再等等,我给老爷子准备了他以前最喜欢喝的地瓜烧,我还买了茅台,好喝得咧。”
巫恒看见玄门道长已经开始着手布阵擒鬼了,面对镜头解答道:“有大功德者有优先排队投胎的权利,如果没回来要么自己不想来,要么已经投胎转世了。”
巫素坐在沙发上看着儿子的直播,不断感叹道:“看样子,我巫家果然都是能人啊,一个祖辈都没回来,都提前投胎去了?”
老巫家祖上都是大夫,年代久远的早投胎了,年代近一点的太阿爷当年也出山当军医去了,而且医生大夫这职位本就有功德加成,估计都投胎了。
巫素想想他爸巫泰老爷子,还参加了研发疫苗团队,以后死了估计也能优先排队,他儿子好像更不差。
只有巫素苦着脸道:“难道我老巫家死后,只有我得老老实实排队等投胎?那小恒要是在我前面投胎,下辈子不是得我叫他爸了?哎呀我去!”
“早说让我去创业,老巫非让我啃老又啃小,这下子完蛋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巫素眼前一亮以为是自家先辈,赶紧操控监控想看看是谁。结果外面站着的是周易。
中巫拉下脸来,“你这小子在外面乱窜什么?不要命了?跑这里来干什么?”
周易手里还捏着巫恒之前给他画的药符,气喘吁吁地紧张道:“打起来了,那些邪祟阴魂咬人了杀人了!有一位出来上厕所的游客……好像出事了。”
于是周大贵当机立断,让周易跑来承德医馆。
虽然巫恒不在,但这里面有一条灵蛇一只狐仙,甚至医馆内可能还有巫恒留给家人防身的东西。
王军带领的河子坡镇警察们和这边的道长们在外面,此时此刻蛊婆子们风水先生们全部都出动了。外面传来可怕的喊声,鬼魅如影随形。
承德医馆是木质结构,他们听到有什么东西像是在撞医馆的木门木墙,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嘶嘶嘶——!’喜喜瞬间警惕,直立起身躯立刻从何云霄怀里跃出来。
眼看着木门要被撞裂,思考那几秒时间,喜喜顺着缝隙干脆钻了出去,对着外面的厉鬼发出咆哮的嘶喊,猛然张开大口咬了上去。
“果然不愧是何家的保家仙!”李浩羡慕嫉妒恨地大喊。
苏妲已眼瞅着那被撞裂的缝隙,又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身躯可能钻不出去。
“你们分别拔我一根毛。”苏妲已立刻说。
众人期待地看着苏妲已,想到苏妲已会幻术,拔毛能变成什么?变身道长去恐吓那些邪祟?可他们没有真本事啊,真幻化成道长那准成靶子。
苏妲已想了想道:“假装自己也是作乱的厉鬼!先苟命吧。”
众人:“……”
好像,也行。苟命要紧。
巫素第一个去抓苏妲已的头毛,他有经验。于是所有人很快都在幻术之下胖了一圈。
巫素站在镜子面前疯狂照,“原来我要是死了成厉鬼就这样啊?腿看起来是飘的,但我还是得自己走。”
“我去外面试试。”
巫素小心翼翼地打开承德医馆的大门,阴风扑面而来,吹得人脑子发懵。
外面疯狂袭击人,试图进入民房的厉鬼盯了几眼,发现他们都没有正规证件好像是同伙,转身飘走了。
尤金吓得立刻冲到药房,赶紧拿下巫泰当年扎的鸡毛掸子,可依旧不敢出门。
然而他们终于看到了阴差,那位赖阴差正跟在自家阿婆后面,看着她们处理收拾邪祟,然后捡便宜。
赖阴差一边挥舞着勾魂索,一边激动地喊:‘哈哈哈哈好多厉鬼,我的妈呀老子这回要升大级了,我要当河子坡镇第一阴差!’
赖婆子一言难尽,这孩子。
巫素看着赖娃子都能出力,难道他这回又要啃老又啃小,等着救命吗?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是一条微信。
【恒恒宝贝:三楼仓库里放着杨兴的发明,爸可以用用。】
巫素一看,立刻和李浩他们往三楼仓库冲,取出了几个盒子,正是赖阴差和唐雪杉之前送给巫恒的生日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个纸扎的加农炮和98k。
【恒恒宝贝:吹一口气。】
巫素立刻吹了一口.活人的阳气,就拿到了实物。“卧槽,这玩意儿厉害!”
巫素重新挥了挥把东西化作纸扎,拿到了楼下看着外面发了疯的邪祟鬼怪们,忽然有些豪情壮志起来,再不努力以后可能小恒投胎真能当他爸了。
功德啊!
“周易,快把老子的加农大.炮拉过来!”
周易立刻捧来盒子,看着那一排排纸扎化成的黑漆漆武器,眼睛都亮了。
周易此时满脑子想的并不是什么功德投胎,他想的是——
周家祠堂未来的头香!
周凤华因为身体特殊不会被邪祟厉鬼们攻击,所以此时跟着警察他们在帮忙,未来的头香定然是她的。
可他如果努力一把呢?说不住也能和周凤华一样,那可是头香啊!
和平年代,所有人都很难越过先辈们的功绩,可如今灵异复苏世界乱了。
周易心头激动,立刻拉了那纸扎加农.炮。
巫素看着那阴气冲天的远处,河子坡镇的天师和邪祟们打成一团,各种符箓法器都拿了出来,却依旧僵持不下,甚至有天师已经受了伤,倒地不断吐血。
巫素看着面前的纸扎,满脑子都是他曾经玩过的阴间版植物大战僵尸,虽然每次都被僵尸吃掉了脑子。这是拿到了游戏的现世体验版啊!
玩游戏菜是菜,但他爱玩啊!
巫素立刻像在游戏中一般拉下第一发阴气炮,无比豪情地高声喊道:“大人,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