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遭人流如织。
江肆壹话落后,正歪着脑袋看沈时雾,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有人边打电话边撞上来。
手腕被环住。
眨眼的瞬间,沈时雾就挡在了自己身前。那人见这动静,脚步顿了顿,几秒后转弯离去,连句抱歉都没落下。
江肆壹蹙起眉嘟囔:“真是没礼貌。”
听见好几声碎碎念,沈时雾转身看她。
“哎哟,”上一秒还在疯狂输出的江肆壹瞬间变脸,她假模假样,“撞得我好痛。”
沈时雾:“……”
女人安静看着她演戏,片刻后,将手中的行李箱给放在了地上。
“看来身体素质不行,”她道,“得锻炼。”
“行李箱就自己拿吧,走了。”
说罢便很快转身,只留给身后人一个背影。
江肆壹看着孤零零的行李箱,差点原地跺脚,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直到沈时雾压下嘴角的笑,停了脚步转头,她才捏紧拉杆,不情不愿:“来了来了。”
区区一行李箱,再来两个都不是问题。江肆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一。
她丧着脸:“好重,拎不动。”
沈时雾不理人,继续走。
她叹口气,开始感慨人生:“活着真累啊。”
沈时雾步子迈得更大了。
江肆壹神情彻底哀怨。见人依旧不搭理自己,她终于止住话头。
冷笑了一路。
进了停车场,沈时雾打开后备箱,示意对方将东西放上来。江肆壹磨磨蹭蹭走到她身旁,手不动,继续冷笑。
见人跟块木头似的杵着,沈时雾终于伸出手:“给我吧。”
江肆壹哼了两声,终于心满意足。然后先一步钻进车,很自觉地选择了副驾驶的位置。
等到沈时雾打开车门,江肆壹憋了一路的话终于问出口:“你不是要开会吗。”
女人先瞥了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然后才回答:“记错时间了,会议在明天。”
江肆壹看着她毫不心虚的模样,在心里切了一声。
你就装吧,口是心非的女人。
安全带还没系。
她的手刚抬起,却又很快落下。转而对着身旁人说:“我不会。”
沈时雾毫不留情:“把脑子落北城了?”
江肆壹闻言小声咕哝:“你以前都会帮我系的…”
女人眸中有一丝犹豫闪过,可惜不易察觉。
几秒后,她将心软丢弃:“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话如一道闪电,劈得江肆壹的脑袋晕乎乎。
她手脚发麻,莫名心悸。
见人终于系上安全带,沈时雾转了方向盘,车子往外驶去。安静的路途中,江肆壹不动声色打开了自己的包。
她从药瓶里捏出几粒药,然后侧身服下。
没有水滋润,卡嗓子。江肆壹用力咽了好几下,喉咙处才没有异物感。
她靠着椅背,双手弯曲抱着自己。
抱得很紧很紧。
也许是药物所致,没过多久,江肆壹就睡了过去。沈时雾见她睡成这副模样,以为是空调太低,便调整了下温度。
想了想,趁着红绿灯间隙,她还是将后座的毯子勾了过来。
雪白的毛毯盖在江肆壹身上,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
沈时雾用余光一点点打量着她的变化,在看到其瘦了一圈的胳膊时,眉头很轻地蹙了下。
瘦这么多。
看来…以后不能再放出去了。
沈时雾手指点着方向盘,若有所思。几秒后,车流终于缓缓动起来,她回过神,继续往家驶去。
江肆壹之所以讨厌吃药。
是因为吃了,老做噩梦。
比如说现在。
梦里,沈时雾有了新对象。那女人又高又瘦,身材很好,二人很是般配。而自己躲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除了流泪,什么事都干不了。
眼泪好咸,又渗着苦。
睫毛被打湿大片,江肆壹压抑着哭声。
路途不算远,不过十几分钟,车子就缓缓停于别墅前。沈时雾转头就见人蜷缩着,面上还湿润。
她犹豫过后,还是伸手拨了拨江肆壹的发丝。
还是没醒,似乎在梦境中陷得很深。
沈时雾皱眉,轻轻叫了她一声。
“江肆壹。”
被叫了名字的人此刻终于止住泪。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
熟悉的雪松香。
嗅见这个味道,江肆壹终于抬了眼皮。然而在这一瞬,温暖立即离她远去,那一怀抱好若也从未存在过。
她愣了愣。
沈时雾反应一向很快。她直起身后,先不慌不忙往家里走去,把兔子逮了过来。
十一探头探脑,很活泼。刚想跳下来,就被一双手按了按脑袋瓜:“别动。”
沈时雾轻声道:“妈妈做噩梦了,去哄哄她。”
江肆壹终于回过神来。
她胡乱抹了把脸,调整好情绪后刚想下车,怀里就猝不及防多了团毛茸茸。
毛茸茸挥舞着两只爪,往她身上爬。
再抬眸,就是沈时雾双手抱怀,靠在车门边。她瞥了眼兔子,假意嫌弃:“太吵了。”
“放你这儿,让我清净一下。”
十一好像听懂了她这番话,气得呼出声。江肆壹忙揉揉它脑袋,哄着:“不吵,我们十一是最乖的小兔子。”
除了声音轻轻,动作也极其温柔。沈时雾盯着她这副模样,最后微微沉了脸,往后备箱走去。
行李箱落地时动静很大,江肆壹却没注意,依旧跟十一玩得开心。直到沈时雾对她道:“进门了。”
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抱着兔子缓慢爬出了车。
两个多月而已,别墅内没多大变化,只是少了自己的东西,变得有些空落落。江肆壹极其想念家里的大沙发,一进屋就躺得四仰八叉。
她抱着兔,一派惬意。
还对沈时雾抬了抬下巴:“你看,我不在的日子,家里一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看着对方悠然自得的模样,沈时雾眼底暗了暗。
显然,这人并没有身为前女友的觉悟,甚至连点危机感都不曾有。
这不是沈时雾要的结果。
她要让江肆壹着了魔地爱自己,将分手、离别这些词汇统统扼杀在无尽后悔之中。
所以沈时雾手一松,行李箱立即就停滞在原地,不动了。
江肆壹毫无察觉,对于接下来要迎接的当头一棒还处于未知状态。
“既然已经是前任关系,那就不宜同居了。”沈时雾嗓子没什么情绪,仿若只是在述说一件普通小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回家。”
江肆壹的神情彻底呆住了。
她轻轻啊了一声,显然没能接受。
这是…要赶自己走了?
她木讷地起身,怀里的十一蹦跶两下自己玩儿去了。等消化完,江肆壹点了点头:“嗯,我走。”
其实倒也正常。
毕竟二人的关系就摆在那儿,确确实实是分手状态。
可是。
算了,没什么可是的。既然赶人了,那自己就走。
江肆壹吸吸鼻子,没什么异议。然后绕过沈时雾,直径走向了行李箱。
拉杆还留着余温,是沈时雾留下的。
她觉得莫名烫手,缩了缩。
“不用你送,我长大了,能自己回家。”江肆壹回头望她一眼,最后却在十一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目光。
她有点不舍,但没办法,片刻后还是转身离开。
门被合上,一切归于平静。
沈时雾察觉到对方刚才的目光,垂眸扫了眼正自娱自乐的兔子。
“看来妈妈更喜欢你。”她说。
十一没空听她讲话,追逐着玩具球跑得远远的,只留下沈时雾神情复杂。良久,她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跟只兔子争宠。
沈时雾轻轻摇头,然后坐在了江肆壹刚躺着的地方。
对方应该是打车回家的。
她这么想着,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觉得时间差不多,就勾上车钥匙出了门。
还是去看看吧。
合院附近,一处隐蔽角落,大片树叶垂着,遮盖了奔驰车影。沈时雾坐在驾驶位,手指点着方向盘。
她往前望,就见大门依旧上锁,没有被主人开过的迹象。
还没回来?
她忍不住又朝前开了一段距离。
要说刚才仅是猜测,现在便是确定房子里没人。沈时雾看着门窗紧闭,一点动静没有的中式合院,皱了皱眉。
又跑哪儿去了?
扛着个行李箱,不累么。
二十分钟过去,沈时雾终于放弃。她心情不怎么愉悦,转着方向盘,往家里开。
与此同时,江肆壹正站在别墅门口鬼鬼祟祟。
原本这个点她早已到家,但在出租车上,越想越难受,把司机阿姨都给吓了一跳。
“小姑娘,是不是因为分手了,才这么难过的?”
江肆壹把脸别了过去:“不是。”
“是因为舍不得前女友家里的兔子,才想哭的。”
阿姨很开明,对同性恋没什么意见。她乐呵几声,甚至还提出建议:“多简单的事,给偷过来不就好啦?”
小江沉默了。
片刻后,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后一秒,司机阿姨便潇洒掉头,往回驶去。
思绪回笼,江肆壹此刻正小心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跟做贼似的按下门锁密码。
滴。
开了。
她小心推开门,想着要是沈时雾没去公司,就说自己有东西落了。好在里边很安静,只有兔子溜达声。
“十一,到这儿来。”江肆壹轻轻喊着。
兔子听见动静,马上扑腾着小短腿跑过来,扯着人裤腿就要啃咬。江肆壹弯腰将它抱起,紧接着轻手轻脚往外走。
眼见着即将要望见胜利的曙光。
然而还没走几步,就与站在门外的沈时雾面面相觑。
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轻轻挑了眉,意在询问。
江肆壹有点后悔,但不多。
安静了一瞬。
她眼疾手快,把门给关上了。
这幢别墅的主人:“?”
第72章
当年有个话题很火——“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了谁拼过命。”
江肆壹看了眼怀里那团毛茸茸。
默默想,有。
当大门被推开,躲在沙发后面的江肆壹颤了一下。她将兔子抱得紧了点,又把行李箱挪到旁边,用以围成一个保护区域。
脚步声愈发近。
完了。江肆壹在心里对自己说。
前女友溜进家里偷宠物,这是何等罪孽!
这么想着,她脑袋越埋越低,比当年打架被叫家长还心虚。
沈时雾进门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她觉得好笑的同时,蕴了几分无奈:“起来。”
蜷缩成一团的江肆壹,在此刻微微抬了抬眼,然后不动声色往旁边挪。
下巴被捏住了。
沈时雾俯身,将她的脑袋掰过来:“要跑,先把兔子放下。”
呜。
江肆壹还是没撒手,想着跟人谈条件:“我给你免费当饲兔员,不用付工资,怎么样?”
沈时雾轻笑一声:“不怎么样。”
二十分钟过去,江肆壹嘴巴都干了,对方还是没有要松口的趋势。她叹口气,终于慢慢悠悠站起身来,而后不情不愿将兔子“放生”。
十一才不知道两位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小短腿落地,摇头晃脑到处钻。
江肆壹撇了撇嘴,在沈时雾的眼神下,只能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看着背影,很是凄凉。
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我有点饿。”
能不能留我吃个晚饭。
沈时雾早看破她那点小心思,平淡回答:“二十多岁了,叫个外卖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江肆壹:“……”
被气着了,她加快脚步,把门合得震天响。
出租车司机不等人,阿姨收了钱早已离开。江肆壹带着个行李箱独自往外走,偷兔计划失败,她心情很郁闷。
脚步一顿,她忽然想到沈时雾那句:“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送你回家。”
江肆壹冷笑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
她再度折返回去,敲响了沈时雾的家门。后者此刻正在进行视频会议,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外边的动静打断——
“沈时雾,兔子我就不惦记了,送我回个家总行吧?”
“沈时雾,你在干嘛,为什么不出声。”
居然有人敢直呼老板大名。
各部门经理瞬间呆住,连气都不敢吭,惊讶过后又连忙竖起耳朵听八卦。
沈时雾神色不变,很淡定地扔下一句:“明天再开吧。”就合上电脑。
屋外人已经开始卖惨。
“外面风好大啊,”江肆壹看着头顶的大太阳一顿胡说八道,“吹得我都快站不住了。”
“沈时雾,我好累啊,在飞机上都没怎么休息。”
“沈时雾…”
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就忽然被打开。江肆壹立刻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要不是沈时雾往后退了一步,就要倒进她怀里。
“风呢。”
“没了,”江肆壹脸不红心不跳,“风怕你。你一出来,它就跑了。”
对方说话时像只灵动的小动物,沈时雾看着,觉得心里被挠了好几下。盯着看了会儿,她才开口:“等着,我去拿车钥匙。”
江肆壹弯了弯眼,语气拖着长音:“好—”
对方拿钥匙期间,她趴在墙壁上,往里探头。十一仿佛察觉到某处有道目光,东看看西嗅嗅,最后终于发现了门口的江肆壹。
当沈时雾转身时,就见一人一兔正背着自己无声交流。
人嘬一声,兔子就站立起来,竖起耳朵。
她双手抱怀,欣赏了几秒这部哑剧,而后走去敲了敲江肆壹的头:“走了。”
后者被抓包,吸吸鼻子,忙跟上。
一想到要开始分居生活,江肆壹就觉得人生无望。所以她念叨了一路:“快到冬天了,你自己一个人住,不会觉得被窝冷吗?”
沈时雾安静开着车,随口回答:“没事,我可以抱着兔子一起睡。”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江肆壹眼里还是有悲怨。
半晌,她嘟囔:“我也想…”
听见这三个字,沈时雾以为她是想跟自己睡觉。刚要提醒二人之间已是前任关系,江肆壹就补全了剩下的话。
“我也想跟和兔子睡觉,肯定很暖和。”
“……”
沈时雾冷着脸,踩了一脚油门。
到家后,江肆壹磨蹭好久才下车。直到奔驰车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她才转身进门。
上楼后,她将东西整理了一番,而后躺在床上补觉。再睁眼,就是晚上八点。
对于自己死猪般的睡眠能力,江肆壹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挺不错——总比失眠要好得多。
肚子咕咕叫。
她在床上静坐一会儿后,就掀开被子去洗漱,最后踩着拖鞋出门觅食。
外面天已经全黑,虽至夜晚,却依旧没多少星星。江肆壹抬头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又继续看路。
走到商业圈,逐渐热闹起来,她也不知道想吃什么,就一路逛。
最后还是进了那家泰餐店。
对比白天,晚上顾客少了一半。空位很多,江肆壹便选择了当年那个位置。
点完餐后,她托着下巴发呆。
时间的冲击力太大。想到四年前,自己曾坐在这儿跟沈时雾表白,江肆壹就起了阵鸡皮疙瘩。
良久,她抿了点笑,觉得那会儿也算是勇敢。
“你是,江肆壹吗?”响在耳旁的女声,话里带着几丝不确定。江肆壹转头看了眼,恍惚几秒。
“宁蓝?”
几分钟后,菜上齐了,二人面对面坐着,正聊天。
“前几天看你朋友圈是在北城嘛,所以我刚刚都不敢认,怕喊错人了。”
宁蓝是高中时期班里的学习委员。对比从前的文静,如今的她在与人交流时,显得更得心应手。
江肆壹喝了口泰奶,淡淡笑道:“今天刚回。”
当年高考那段时间,对方曾给予自己很多帮助,比如说借笔记。
所以江肆壹主动提出话题:“你这些年怎么样?”
“挺好的,感情工作都比较顺利,你呢?江大作家。”说到后半句话,宁蓝眸中多了几分仰慕。
江肆壹向来隐私至上。她把话都咽下去,最后只道:“我也差不多。”
就是差了个对象。
她的位置正对着门口,话音刚落,就瞥见一熟悉身影。
江肆壹吃饭的手顿了顿,而在看清来人后,筷子差点掉地上。
宁蓝察觉到她的反常,顺着视线转头望去,也很惊讶。
“天啊,怎么出来吃个饭还能碰见老板。”
江肆壹意外:“老板?”
“是啊,你看那个穿藏蓝色长裙的女人,那就是我老板,可凶了。”
店内顾客不算多,几眼就扫完了全部。江肆壹看了看,发现只有沈时雾是这一穿搭。
她大为震惊。
缘,妙不可言。
“哎,别盯着她看啊,我还有个报告没交呢。万一注意到我们,我可就死定了。”
江肆壹心想,对不住了小宁同学。
你的老板已经跟我对上了视线。
还没来得及思索,沈时雾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思绪就被宁蓝搅乱了。
“你不知道,上个月我们部门被开除了三个正式员工。这姐压根不来虚的,只要有一方面让她不满意,压根不手软,直接炒鱿鱼。”宁蓝的语气里,透露着打工人深深的无奈感。
“所以我个实习生,就更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了。”
“不过薪水嘛,倒是蛮高的,所以我刚刚说工作方面挺顺利。”想到这,宁蓝笑了几声。
江肆壹早就领略过沈时雾工作时的模样,闻言夹杂着个人恩怨,赞同道:“嗯,她看起来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说完后,她再一瞥,发现对方居然坐到了自己正对面的位置。心虚地止住话头后,还好心提醒宁蓝不要回头。
后者此时正低头吃着,只听清了最后两个字。她啊了一声,疑惑着转了脑袋。
别。
你老板就坐那儿呢。
江肆壹刚想开口提醒,可惜为时已晚。
当宁蓝与自己口中的那位女魔头对视后,瞬间僵住了。
今天的沈时雾,脸上神色好像比往常更差。她的视线只在宁蓝脸上停留一瞬,就转而看向了后面的江肆壹。
浑身散着冷,像行走的冰箱。
嘴里的饭瞬间不香了。宁蓝见状想撒腿就跑,但面对老板,视若无睹可是大罪。
她只能硬着头皮:“老,老板。这么巧,您也来吃饭啊。”
沈时雾还是看着江肆壹,听见这话,意味深长:“是挺巧的。”
“那您慢慢吃,我就先走了。”宁蓝也不懂她为什么盯着江肆壹看,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想到自己未交的报告,拎起包就跑得飞快。
只留下一脸迷茫的江肆壹。
她捏着筷子,被沈时雾看得心里发毛。虽然自己并没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但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解释一下:“那个,她是我高中同学。”
“就是我们班那学习委员。其实开家长会的时候,你俩应该见过。但看样子,她肯定是不记得你了。”
沈时雾点的菜还未上,桌面很空,她双手随意搭在上边,神情琢磨不出情绪。
良久,她淡淡:“没印象。”
江肆壹闻言哦一声,想找点话题聊。结果还没出声,就听见对方问:“刚刚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明明语气很平淡随意,但江肆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她眼神飘忽:“没有啊,我俩压根没提到你。”
过了会儿,她实在被看得不自在,就含糊道:“宁蓝夸你做事利落,干什么都毫不手软。”
“我很赞同。”
“毕竟…”
想到各大网友那句“色|诱”,江肆壹忽然转了话锋。她垂了垂眼,似乎有点害羞,而说出口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我体会过,”她捏紧了筷子,“在床上。”
第73章
沈时雾不怎么克制自己的欲望。
还未分手时,三天一次是最低频率。家里,车内,不限场地。
可现在不一样。
她需要用冷淡的态度让对方明白分手的意义与痛楚。
当然。
是适当的冷淡。
所以。
“说完了吗,”沈时雾睨她一眼,“说完了就安静吃饭。”
江肆壹被这话堵得没了声响。
她垂着眼,捏筷子的手,指尖隐隐泛青。
尴尬又害臊,她想尽快逃离现场,便吃得狼吞虎咽。期间还含泪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听取网友的任何建议了!
江肆壹神态慌张时其实很可爱。
白皙脸颊透着一层粉红,连着耳垂都染了色,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人。
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依旧如此。
沈时雾看着,淡淡有了笑意。
那么多年,还真是没个长进。
“我吃完了,”江肆壹拿纸巾擦擦嘴巴,拎起包就想离开,“你慢慢吃啊。”
就连爱逃跑这件事都与从前没差别。
想到这,沈时雾神色暗了暗。她皱了下眉:“坐着。”
多年前那股熟悉的压迫感缓缓冲击大脑。
江肆壹几乎是下意识就照做。
等到坐下后,她又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面对沈时雾时,大多数时候都很听话。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的女人就缓缓开口:“有点事问你。”
哟,您老还问上我了。
江肆壹点头:“你说。”
“你同学中有没有要买房的?之前买的合院,现在用不上了,低价卖。”
江肆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指自己家前边那幢。
分个手也不至于这样吧。
都开始卖房了?
她轻哼一声:“没有。”
“我人脉少,你问谁不好,非得来问我。”
其实沈时雾也不是真要卖。一套房而已,对她来说只是洒洒水。之所以提出这个话题,只是想跟对方聊会儿天。
她闻言若有所思:“你同学不是挺多的么?”
江肆壹:“……”
她总觉得这人在阴阳怪气。
等沈时雾吃完饭,已经是九点了。要按往常这个点,江肆壹早已回家。
但今天不一样。
既然逮着人了,还不得好好相处一番。
刚才的尴尬已经随风散去,江肆壹跟在女人身后出了店门,又忽然出声:“沈时雾。”
后者脚步依旧未停。
她急了,小跑上前扯了对方衣袖:“最近新上了部电影,好评如潮,你想不想看?”
“不太感兴趣。”
“我知道你想看。”
“不想看。”
“沈时雾…”
江肆壹眨了几下眼睛,泪水就顺着脸颊流淌。她吸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嗓子却又酸得很。
她尾音轻轻,又喊了一声眼前人的名字。
在遇见江肆壹之前,沈时雾曾一度认为,自己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心软。
不值得,也没必要心软。
可。
凡事总有个例外。
她阖了阖眼,在看到女生眼尾微红时,终究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场电影而已,也没什么。
“再哭,最后一场就赶不上了。”沈时雾克制了想帮她擦眼泪的冲动。话落后,便很平静地往反方向走。
江肆壹胡乱擦了擦泪,庆幸自己没化妆。见人往电影院走,忙跟上去:“等等我。”
晚间场人不多,即使是现场买票,也能挑个中间位置,而江肆壹偏偏选了个最角落的。
她心满意足拿着两张票,又觉得手上空空的没有氛围,就跑去买了桶爆米花。
沈时雾提醒她:“刚吃完饭。”
江肆壹当然知道。但要是没有道具,等会儿还怎么上演互喂的暧昧画面啊。
她嘴硬:“我没吃饱。”
“猪。”
“猪怎么了,那也是你喂出来的。”江肆壹说完后才发现不太对劲,怎么就承认自己是猪了呢。
见沈时雾似乎是勾了下嘴角,她抱着爆米花气呼呼去检票了。
进场后,光线还亮着,江肆壹很快找到了座位。她扔了俩爆米花进嘴里,又问身旁人:“吃不吃。”
沈时雾淡淡回答:“我不是猪。”
好啊,你个坏女人。以前拿自己当猪喂,现在倒是嫌弃起来了。江肆壹越想越生气,吃得嘎嘣嘎嘣响,直到撤了灯光才安静下来。
最后一排再加上角落位置,可谓是约会绝佳圣地。江肆壹压根就无心看电影,视线一直往旁边瞟,直到被对方捏住下巴强制转了回去,她才惊觉自己被抓包。
她撇撇嘴,终于开始安分。
看电影是临时起意,江肆壹压根就没怎么了解剧情内容。
当她看清主演后,才后知后觉,随即对沈时雾道:“这电影我们是不是看过?四年前。”
“没看过。”
“放屁,明明就看过。”她压低声音。
身旁人嗓音缓缓:“四年前那是
第一部,这是第二部。”
“……”
哦,差不多嘛。
江肆壹嘀咕完静了一会儿,看到主角们再度破镜重圆时,她又坐不住了。
戳戳身旁人的胳膊,她小声:“跟我们好像哦。”
沈时雾头也没转:“不像。”
“人家不会跟你一样,在看电影的时候,摸前女友的腿。”
被无情戳穿的小江沉默几秒,默默撒开了手。
她摩挲几下指尖,脸颊隐隐发烫。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时雾将冷漠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任凭江肆壹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备受打击的小江顽强地将一桶爆米花给吃完了。她撑个半死,开始双手交叠,极其安详地靠着椅子。
还不忘在心里咒骂对方。
有时候不小心骂出声,她还会假装无事发生,清清嗓子,然后继续安详。
沈时雾:“……”
两个多小时过去,进度条即将至尾声,计划失败的江肆壹终于直起身。她眼神逐渐哀怨,在心里想。
早知道身边坐了个木头,她就不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回家休息算了。
她腿都坐麻了,想着活动一下筋骨,结果猝不及防看见前面几排,有对情侣正接吻。
江肆壹嘴角颤了颤,又立刻躺回去。看见别人这么亲昵,她那颗死去的心忽然复燃。
她戳了戳旁边那位木头人。
木头人这回终于侧了眸,问她怎么了。听见对方平静的语气,江肆壹半是委屈半是愤怒。
她质问:“沈时雾,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吗。”
“在看电影。”
“…我在重新追你。”
因为怕打扰到别人,江肆壹只能压低声音,她几乎用气音咬牙切齿:“你就不能给点反应吗。”
沈时雾懒懒靠着椅背,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掩了嘴角笑意,低头一瞬。
“那你说,我该是什么反应?”她再抬眸时,已经把情绪埋藏得很好。
江肆壹先是哼笑一声,然后娓娓道来:“我撩你的时候,你应该表露出害羞。”
“……”
“我摸你大腿的时候,你应该摸回来。”
“……”
恰好,灯亮了。刺眼光照骤起,江肆壹用手挡了挡,嘴巴还是没有要停的趋势。
沈时雾沉默一瞬,起身离场。
“哎,我还没说完呢,”江肆壹急了,赶忙跟上,“等等我啊。”
快过零点,商圈里里外外都冷清不少。店铺大多打烊,黑漆漆的,有点儿像闹鬼。
江肆壹抱着空了的爆米花桶,一个劲往沈时雾身边挤。后者见她怀里的东西,问:“不丢留着过年么。”
“哦,忘了,”江肆壹一拍脑袋,东看西看,“咦,垃圾桶呢。”
沈时雾眼底漫上无奈。她直接拿过东西,往后走了几步,丢完后又回来:“在你身后。”
怀里一空,很没安全感,江肆壹愈发往她身上贴。闻言没话找话:“你视力真好。”
沈时雾拍掉她不安分的两只爪,没理人,长腿一迈就往外走。
江肆壹揉揉自己压根不痛的手,可怜兮兮:“走慢点啊,我怕黑。”
虽然这儿离家并不远,步行就能到达,但江肆壹还是理直气壮地叉腰:“太晚了,你送我回家吧。”
沈时雾看她一眼:“求人的态度就这样?”
女生立刻软了语调:“姐姐。”
听见这一称呼,沈时雾有瞬恍惚。她顿了几秒,很快移开目光:“走吧。”
计谋得逞的江肆壹嘴角压都压不住,转身就要走,结果被身后人敲了脑袋:“走反了,这边。”
“哦——”
早知道买幢离市区远点的房子了。
眼见着即将到家,江肆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语速极快,碎碎念个没完,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你知道吗,人在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会日渐消瘦,到最后面如土色。”她胡说八道。
沈时雾安静*开着车:“再编。”
江肆壹气得脸通红,她开了点窗,还是没放弃:“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靠。
江肆壹无声抓狂——这人怎么比当年还难追啊。
行吧,既然软硬都不吃。
那就上演技。
身旁人终于安静,沈时雾还有点不适应。她用余光瞥了眼,就见黑暗中,对方正低着脑袋。
“万圣节还没到,你不必这么快就扮演女鬼。”她淡淡。
江肆壹牙齿都快咬烂了,才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她没搭理,继续朝女鬼的道路发展。
车子缓缓停于合院前。
“下车吧。”沈时雾转头开口。
而回答她的只有细微的哭声。
哭了?
后一秒,江肆壹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她扯出个笑:“好,那我走了。”
快挽留我,问我为什么哭啊。
快!
沈时雾点头,善意提醒了句:“外面黑,可以开个手电筒。”
…然后呢。
江肆壹心如死灰。
片刻后,她垂头丧气,磨蹭着下了车。
虽然有路灯,但到了深夜,还是黑得不成样。江肆壹站在门口,脸上泪痕没干。
沈时雾看着,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去吧。”她说。
江肆壹还是没动,杵在原地立志当个门神。
眼见着对方要走,她及时喊了句:“沈时雾。”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寂静的夜里,这一问句划破长空,极其突兀。
车内的女人听见这句话,半晌,还是缓缓放下了转方向盘的手。
“如果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那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江肆壹忍着哭腔,尽量将话语说得清晰。
沈时雾安静听着,几秒后,她直接开门下车。
江肆壹见状,心里有一万个猜测路过。
干嘛,不会是嫌自己烦,要来揍人吧。
好歹曾经相爱过,别打脸好吗。
“再问一遍。”沈时雾却只是站定在她面前,淡然开口。
路灯所致的微弱光照下,女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江肆壹捏了捏衣角,又重复:“沈时雾,”
“你是不是真的…”
“喜欢。”
女人随意靠在车边,月光下,她的头发被染上一层很淡的银光。见人呆滞,她再度开口。
“没听清么?我说,喜欢。”
第74章
喜欢不等于答应复合。
沈时雾说,得看表现如何。
没事,这就足够了。
毕竟…是自己先提的分手。
有苦也得咽。
当晚,江肆壹抱着被子睡得可香。第二天早早起来,连写稿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一倍。
正闷声敲键盘,林羽声的电话突袭。
觉得这人必定是来催稿的,所以江肆壹麻溜点了拒绝。
结果迎来了对方的连环轰炸。
没了办法,只能接通。
“喂?干嘛。”
“那本有声明天就要上架了,你好歹转个官方微博营业一下啊。”
追老婆太入迷,忘了还有这茬。
江肆壹表示不好意思,应下后刚要挂断,对方就又哎了两声:“还有事儿呢。”
“你说。”
“有制片人想邀请你上档节目,就最近很火的《人间有诗》。”
不感兴趣。
江肆壹继续敲键盘:“不去,跟那么多嘉宾交流,万一说错话了,不得被对方的读者喷成筛子。”
她还是比较喜欢岁月静好。
“先听我说完。你是特邀嘉宾,只需拍摄三天,机票酒店剧组全报销,另外工资这个数。”林羽声报了个数字。
“……”
一天三万。
江肆壹见钱眼开,转而问:“能不能多拍几天?”
“也行,常驻嘉宾的话,最短拍摄时长为四个月。”
“那算了。”她瞬间拒绝。
要真走四个月,等自己回来,沈时雾早带着兔子跑了。
行程在下周一,地点为长桉。了解完后,江肆壹便挂断电话。
已经十一点。
她伸了个懒腰,打算出门。
九月中旬,桂花开得盛,一路飘香。江肆壹嗅着心情颇为美妙,忽然就想吃甜食。
她进了家甜品店,最后拎着袋贝果出来。不想回家独自呆着,便跟老年人似的遛弯。
公园内,她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开始吃午饭。秋季天气凉爽,周围满是朋友聚会,过来野餐的。
江肆壹孤独地啃着面包,显得格格不入。
半晌,她给沈时雾发去消息。
“在干嘛。”
“工作。”
工作狂。
江肆壹不满完毕,挑挑选选,最后发去一个兔子落泪的表情包。然后把手机扔在旁边,继续安静吃饭。
忽然间,有名老奶奶弓着腰过来。
她手里拿着缺口的碗,朝江肆壹晃了晃。
身上没现金,江肆壹思索片刻,最终拿了两个面包给对方。老奶奶很感谢,用本地话咿咿呀呀好一阵。
“没事的奶奶。”她这么说。
吃完后,又坐了会儿,江肆壹打算起身回家。
结果没走几步,脚踝就被一双手握住了。
她讨厌任何人没由来的肢体接触。
当然,除了沈时雾。
还没回头,就听见后边传来苍老女声:“哎哟,你给我吃的面包有毒吧,怎么我肚子这样痛!”
江肆壹蹙起眉,马上转身,映入眼帘的是刚才那位老奶奶在地上打滚。
她嘴角颤了好几下,反驳道:“这是我中午刚从甜品店买的面包,再说,我自己也吃了,怎么一点事没有?”
老奶奶压根就不听她说话,继续倒在草坪上哎哟哎哟地叫。
这动静惊动了周围许多人,有善良的女生想要冲上来,却被自作聪明的男朋友拉住,让其不要多管闲事。
江肆壹往后退着:“别碰我,撒开,不然我就叫警察来了。”
“来呗,反正我这身体就是吃了你的东西难受的!”老奶奶理直气壮,又哭又喊。
江肆壹深呼吸一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后在口袋里翻找着手机。
找了很久,没有结果。
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进圈套了。
“我手机呢。”
“什么手机?我怎么知道?”
眼见着老奶奶依旧没有要消停的趋势,江肆壹吐出一口气,安抚了下自己的心脏。
然后往回走,又坐在了那长椅上。
冷眼道:“继续吧。”
老奶奶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大喊大叫,像是被欠了几百万。
江肆壹冷静坐着,直到看见周围有人拍摄,才指着出声:“再拍,等会连你一起抓。”
那男的立刻收起手机,慌张离开了。
由于声音太大,没多久,公园的安保阿姨就过来询问情况。江肆壹很平静地将事情经过全部告知,又问,能不能借个手机。
阿姨很和蔼,解开锁屏就递给她。
先报警,还是先给沈时雾打去电话?
江肆壹只犹豫几秒,就按下了号码。
对方也许是在工作,或者认为是骚扰电话,过了很久才接起:“喂。”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肆壹差点绷不住情绪。她忍着哭腔开口:“沈时雾,我被碰瓷了。”
“偷我手机,还说我给她的面包有毒…”
饶是刚才再冷静,此刻的江肆壹语言系统也有些颠倒无序。沈时雾扔了笔,马上离开办公室:“在哪?”
“南湖公园。”
“我马上到,别乱跑。”
沈时雾没有挂断电话,以最快速度下楼后,一脚油门直奔公园。
安保阿姨爱八卦,问道:“是你姐姐啊?”
对于性取向,江肆壹从来没有遮掩的意思。她摇头:“我前女友。”
“哦,哦,这样啊。”
老奶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下,满身都是草。安保阿姨嗐一声,让她别演了,等会儿直接去警局解决。
“我身体难受!”她大声。
保安阿姨也没了办法,让江肆壹挂断电话,赶紧报警吧。
后一秒,屏幕中传出沈时雾的声音:“报完了,警察很快就到。”
江肆壹瞬间安心。
她道:“你慢慢开吧,我在这挺安全的,不用着急。”
“到了,回头。”
女声刚落下,身后便有一阵脚步声。
江肆壹眸光动了动。
还未转头,沈时雾便直接挡在了自己身前。
雪松混着草地的淡淡清香。
江肆壹眼眶一红,嗓间泛了很浓的酸意。
她捏着眼前人的衣角,轻微晃了晃:“沈时雾。”
女人回头,犹豫过后,还是没抱住她。
只是用言语安抚:“不哭。”
警车呼啸而来,鸣笛响了阵又离开,带走了老奶奶。江肆壹坐进沈时雾的车内,二人也同样往警局驶去。
做笔录时,老奶奶又在警局闹了好久,最后听见“拘留”两个字才安静下来。
她没想到这次事态会如此严重,吓得止不住抖,终于说了实话:“那小姑娘的手机,是被我老头偷走的,都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警察一顿,点头:“继续说。”
还不忘提醒:“你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要确保真实性。如有欺瞒,后果会更严重。”
“真的,都是他让我干的!”
……
等给老奶奶做完笔录,警察从房间出来:“我们现在去逮捕她丈夫,需要些时间。要不您二位先回家吧,一有进展我会立马通知的。”
又继而对沈时雾道:“沈女士,您放心,我们会用最快速度处理。”
女人没反应,而是先看向了身旁的江肆壹。
“好,辛苦你们。”
听见人这么说,沈时雾才点头:“嗯。”
这么一场闹剧过去,傍晚将近,天边已经染了红。
二人共同往外走。
江肆壹有点疲累,她走路本就不快,此刻更加慢吞吞。沈时雾见状,不动声色放慢脚步。
落日余晖下,她们并肩着。
“今天打扰你工作了吧,”江肆壹盯着地面,踢了块路边的小石子,嗓音轻轻:“不好意思啊。”
眼见着她要撞电线杆,沈时雾及时把人拉到自己左边:“看路。”
而后才回答:“没那么忙。”
是吗。
江肆壹半信半疑。
“既然不忙,那你以后能不能出来陪我约会…咳咳,逛街。”她眼睛亮闪闪,很期待地看着身旁人。
沈时雾看着对方这副得寸进尺的模样,把她的脑袋按了回去:“做梦。”
江肆壹在心里呜了一声,跟着钻进车。
“往商圈开吧,我请你吃饭。”
“家里阿姨做了饭。”
“是吗,”江肆壹很有礼貌,“谢谢阿姨,正好我也想念她的手艺了。”
“……”
犹豫再三,沈时雾还是把她带回了家。
刚下车,这人就跟刑犯释放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阿姨早就等着了,见二人来,出门迎接。
“江小姐也来啦,正好今天炖的鸡汤分量很足,”她拍了拍手,“我去摆碗筷。”
一进门就闻见菜香味,江肆壹的肚子叫了几声,很没骨气。不过她第一反应还是问人:“阿姨,兔子呢?”
“在花园玩呢。”
她想悄悄去找十一,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沈时雾发现了。
女人把她逮到餐桌旁:“先吃饭。”
江肆壹像个因贪玩而被家长制裁的孩子。
她哦了一声,乖乖抓起筷子。
又喝完一碗鸡汤,阿姨夸她的胃口还是如当年那般好。江肆壹尴尬地笑了笑,结果不经意间睨见沈时雾的神情。
“你笑什么。”
“没笑。”
你就装吧。
“我胃口好还不是你喂出来的?”江肆壹嗤一声。
嗯,挺有成就感。沈时雾本想这么回答。
想了想,她还是没出声。
这太亲昵。
吃完饭,江肆壹顽强地将时间耗到了八点才离开。她走前摸摸兔头,一脸不舍。
沈时雾看着她这副生死离别样,轻轻摇了头。
“王阿姨已经在门口了,”她提醒。
江肆壹这才大梦初醒般直起身。
她一步三回头:“拜拜。”
沈时雾以为她在和自己道别,本想回一声,结果抬眸,就见这人正跟兔子挥手。
她磨了磨牙:“还不走?”
这么凶干嘛。
江肆壹轻哼一声,终于退出门外。
哐当。
大门被合上。
见人离开,沈时雾本想上楼。又想到花园内的植物已经很久没修剪,便转了脚步往后门走去。
半小时过后,等到她再回客厅时,却发现里边出奇安静。
似乎是…少了兔子蹦跶的声音。
第75章
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着讲,这偷东西也得偷个周全。
江肆壹心想,自己都这么混蛋了,不妨把这两个字贯彻到底。
所以她走之前,溜到楼上,把兔窝以及日常用品也给打包带走。堪称是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叫你凶我。
她冷笑一声。
让你尝尝什么叫孩子被偷的悲痛滋味。
车内,江肆壹心满意足抱着兔子,怀里被烘得暖和。
王阿姨作为她的作案同伙,从后视镜瞧她,眼神很慈祥,像看小朋友打闹。
“王阿姨,要是沈时雾问你…”
“放心吧,一问三不知。”
江肆壹安心地重新靠回椅背,浑身放松。夜色与月光纠缠,夜很深了,白天被卷入这么一遭事,她早就疲倦。
也许是从前的记忆作祟,她躺在后座,眼睛慢慢悠悠合上。直到眼皮沉得再也睁不开,她彻底睡过去。
*
盯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天花板,江肆壹愣了很久的神。
她沉默着想。
为什么自己会睡在沈时雾家。
窗外的雀早就鸣叫起来。
江肆壹想打开手机看眼时间,结果摸了半天没找到,后知后觉——啊,手机被人偷了。
她胡乱抓了两把头发,掀开被子去洗漱。
楼下很安静,阿姨今天似乎没来做饭,江肆壹有点心虚地缓缓下着台阶,像是怕惊扰什么。
见客厅空无一人,她松了口气。
刚想悄悄离开,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
沈时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吃饭。”
偷你兔子,你还包吃包住。
江肆壹想,那多不好意思。
忽然间,肚子叫了几声。
诡异的沉默过后,她毅然转身,往餐桌走去。
一看所有菜都没葱没蒜,江肆壹就知道,这全是沈时雾做的。
因为自己不爱吃这些。而阿姨做饭时,有时会手误,不小心扔几片进去提味。
“头再低点,能埋碗里了。”吃饭间,沈时雾不咸不淡开口。
江肆壹这才直了直身。
她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一觉醒来,我会睡在你家?
但毕竟做了亏心事,到最后还是没敢开口。
沈时雾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勾了勾唇。
“没什么想说的?”
完了,这是要开始算账。
实在躲不过,江肆壹便闷里闷气:“对不起。”
“然后呢。”
“我不该偷你兔子。”
见人没反应,江肆壹又态度诚恳地自我反省了好一会儿。直到快给自己说困,沈时雾才开口:“三千字检讨,截止今晚发给我。”
江肆壹虎躯一震。
半晌,她可怜兮兮:“少一千字吧。”
“好啊。”
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刚要欣喜抬眸,就听见眼前人继续:“那就如你所愿,四千。”
“……”
您是不是不会算加减法。
抗议无果后,江肆壹愤愤离开。而刚踏出大门一步,她又折回来。
“沈时雾。”她有点严肃。
女人抬了抬眼,示意她继续说。
“我没手机怎么活。”
“凑合活。”
江肆壹差点在她家门口撒泼打滚。
半晌,沈时雾的视线终于从电脑上移开。她用仅剩的良心,给助理打去了电话。
对方赶过来还需要些时间,见人杵外边,一脸垂头丧气。沈时雾无奈:“进来坐着。”
江肆壹见计谋得逞,立即喜笑颜开。她冲进屋,往沙发上一躺,也没个样。
沈时雾看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沙发是雪尼尔绒的,很丝滑柔软,江肆壹翻来滚去,想给自己家也添一个。
沈时雾看着她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一声:“怎么,又想偷我家沙发了?”
“……”
你闭嘴吧。
二十分钟后,助理匆匆赶到。
江肆壹也由此拿到了新手机。
她盘腿坐着,想到这是对方给自己买的
第二部手机,还有点不好意思,登上微信后就将钱转了过去。
听见有消息震动声,沈时雾却没搭理,继续处理工作。
既然对方没赶自己走,江肆壹便不动声色再度躺下,想充当空气。
可她总归是坐不住的。
“沈时雾,”她起身后歪了歪脑袋,一看就不怀好意,“所以昨晚,是你把我带回家,又抱上楼的?”
“不是,你自己跟过来的。”
…瞧瞧,这人为了撇清关系,真是什么鬼话都能说出口。
“怎么,我梦游啊?”
沈时雾终于抬眼望来:“是诈尸。”
生气伤身。
江肆壹深呼吸一口,背对着人。等冷静下来后,她又转回来,开始报备自己的行程:“我下周又要去趟外地。”
“嗯。”
“你就不能问问我去哪吗!”她咬牙切齿。
沈时雾慢慢点头:“去哪?”
“…长桉,录个节目,大概三天吧。”江肆壹伸出食指朝她挥了挥,“你可不要想我。”
沈时雾的神情并无波澜,她淡声:“我不会无缘无故想前女友。”
如此冷淡的态度,气得江肆壹牙痒。她嚓一下站起身,将沙发上的抱枕扔进沈时雾怀里:“走了,再、见。”
大门被很沉地关上。
沈时雾低头看着砸过来的抱枕,也不恼,只是淡定拿至一旁。片刻后,有电话响——
“沈小姐,手机已经找到了,你看需要我们派人送过去吗。”
“嗯,麻烦。”
“好的,江小姐的地址是…”
“送到我家就可以。”
挂断电话,沈时雾主动给江肆壹发去了消息。
她按着语音,完全没有一点破绽:“刚刚得到消息,你的手机大概率是找不回来了。”
对方回得很快,满屏都是兔子流泪表情包,夹杂着几条语音。一点开,全是鬼哭狼嚎。
沈时雾淡淡笑着,指尖动了动,将手机钱退回。
而后便不再理人,专注于工作。
*
入秋,风大。
落地长桉这天,由于保密工作很充分,并没有媒体或者读者来接机。清净之中,徐媛来接她。
叙完旧后,对方还急着去工作,便告了别。江肆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去酒店。
这回林羽声没跟着来,她这么说:“就三天而已,你自求多…呸,自力更生吧。”
“切记,别跟其余嘉宾吵起来。几天一过,拿钱走人,这才是王道。”
江肆壹觉得自己挺随和的。
只要别人不来惹她,一般情况下,她就连嘴巴都懒得张。
在酒店休息会儿后,已经下午两点,距离规定到场时间仅剩半个小时。她见状,匆忙赶去录制地点。
《人间有诗》是一部生活类节目,几位作家共同居住在民宿中。一周内,三天下地干活,四天外出旅行。
倒是惬意,不过大多都是演的。一收工,大家就全往酒店跑,几乎没人住在民宿。
两点多,江肆壹到达现场,制片人出来迎接,领着她往里走。
“只要对着镜头说点话就好,要是不乐意全脸出境,也可以戴口罩。”
早年的江肆壹确实不露面,但到后来,在国际上拿了奖,便实在没办法。
“嗯,那我戴口罩吧。”还是不习惯。
这会儿还没开始录制,各部门都在中场休息,江肆壹看着,没忍住感慨——真是辛苦剪辑师。
“江老师来啦?”不知谁先出声,原本坐着玩手机的几名嘉宾瞬间抬头,整齐划一望过来。
“对,接下来的三天,江老师会作为特邀嘉宾,与大家共同录制。”制片人说完后,又很贴心地拎了把椅子来,对江肆壹道,“您别站着,快坐。”
身为当下人气最高、国际影响力最大的作家,对于别人的献殷勤,江肆壹早已习惯。
她道谢后便坐下。
交谈之中,江肆壹微微意外——原来综艺也是可以有剧本的。
补过妆,又与各位嘉宾粗略熟悉过后,就是爆发演技的时候了。
拍摄开始。
“天啊,这次的特邀嘉宾居然是江老师哎。”说这句台词的是散文家唐雯。她语气妥当适中,很是自然。
第一次演戏,接触到陌生的领域,江肆壹差点笑场。
她压了压嘴角,极力克制:“你们好。”
互打招呼后,江肆壹被邀请着进民宿参观。
外面是青砖白墙,一进门,江南气息愈发浓郁,最先见到的是张雕花红漆木桌。
“这是我们平时吃饭的地方。”唐雯为她介绍,又指着墙上的挂画与嘉宾合照,讲得精细。
在飞机上本就没休息好,听着对方轻柔地讲些无聊内容,江肆壹差点倒头就睡。她不动声色掐了把胳膊,才得以清醒。
四十分钟后,几人从三楼绕下来,这一环节终于结束。今天只需拍摄这段,这会儿也算是收工。
嘉宾们瞬间出戏,纷纷往外走。江肆壹眨了眨困倦的眼,觉得这也太草率了。
还没走出民宿,忽然间,有阵人声传来。
想着应该是组里哪个部门收器材,江肆壹先行靠了边。擦肩而过之际,她余光一瞥,却见制片人与导演正围着一名女人。
个子高挑,一身黑色风衣,长发微卷。
这身影,就算化成灰,江肆壹都认得出来。
门槛高,走路时需要抬腿。她正被吸引目光,心里又讶异着,无暇顾及脚下。
完了。
脸着地。
江肆壹在心里惊呼。眼见着即将毁容,腰肢却及时被一双手有力地环住。熟悉的香味淡淡浮在周围,她忽然就心安。
“江老师,您没事吧?”制片人见两尊大佛抱一起了,忙跑过来。
有事。
因为她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江肆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想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然而沈时雾却率先砸下来一道声音:“这位老师。”
“我家民宿的门槛被你踢烂了,需要赔偿。”
“……”
第76章
江肆壹低头一看。
哦,还真裂了道缝。
“这民宿你家的?”
“嗯。”
制片人见她俩之间气氛不对,急忙插进来:“沈总,江老师,有话好好说。”
江肆壹的手还搭在沈时雾胳膊上,迟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越贴越近。
她抬着下巴,气势很足,像当年打架的姿态:“你真要让我赔?”
语气虽强硬,但眼底依旧掩着委屈。
沈时雾垂着眸,清晰捕捉到了她所有情绪。
见人没动静,江肆壹头抬得更高。一双眼睁得圆,努力不让泪珠闪烁眼眶。
她又问一遍:“真的,要让我赔吗。”
制片人彻底慌神。
她想说,姑奶奶您悠着点,这可是剧组投资人。但半天也没胆子出声——毕竟江肆壹在作家圈的地位同样不容小觑。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方都说不得。
所以她打算退出这场战争,往外面躲,结果就见沈时雾安静地看了会儿江肆壹。
然后轻叹一声:“算了。”
制片人有些诧异,但见二人终于隔开距离,心里那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她顾不上那么多,朝沈时雾比了个请的手势:“沈总,很感谢您免费提供民宿作为拍摄场地。”
“我们的嘉宾以及工作人员晚上不会住在这,您在此收藏的一些名画、古书等,绝不会有破损或丢失的情况…”
听见制片人这番话,江肆壹才恍然大悟。
原来嘉宾们千里迢迢跑去酒店休息,不是因为嫌这儿躺着不舒坦,而是沈时雾压根就不让她们住。
江肆壹忽然就有点逆反心理。
别人不可以,那她呢?她可以是例外吗。
既然沈时雾对自己还是有喜欢的,应该会同意吧?
所以她在沈时雾查看完一切,即将要离开时,假装摔倒——
“嘶,”江肆壹半跌在地上,装模作样揉了好几圈脚踝,“好痛。”
制片人见这尊佛倒了,立刻要上前来查看情况,结果被沈时雾挡开了距离。
女人嗓音淡淡:“导演有事找你商讨,忘了?”
制片人拍了拍脑门:“对哦。”
但她很快又看向地上的江肆壹:“可江老师…”
下个瞬间,江肆壹一个鲤鱼打挺,立刻站起来。她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朝人摆手:“没事,你去忙。”
制片人看呆了。
她挠挠头疑惑着,终于转身离开。
民宿内,只剩二人相望。
见无关人员不见踪影,江肆壹眼疾手快先把门给关了。黑漆木门缓缓合上,沈时雾安静看她,刚想问对方又想耍什么花样——
咣当。
江肆壹再度倒在了地上。
她眨眨眼,软着语调:“又摔了,疼。”
长久沉默过后,瞥见女生眼里细微的虚假泪光,沈时雾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她没俯身,只是伸出手:“起来。”
江肆壹见计谋得逞,歪了歪脑袋:“你抱我吧。”
“不抱。”
“哦,也行,”她看起来倒是随和,又道,“那今晚,你让我睡这儿吧。”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就为了这点小事。
沈时雾在心里摇摇头,嘴上却依旧是冷的:“不行。”
江肆壹的睫毛一点点垂下来。
她看着地面,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动物。
好吧。
毕竟还没复合嘛,对自己冷漠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
也许是从前的沈时雾,对自己太过于百依百顺,使得她从云端跌落谷底,落差感极其强烈。
还是好难过。
外头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动静很大,扯着嗓子问:“这是谁的灯架?”
“咦,我柔光罩呢。”
是不同于里面的热闹。
有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急匆匆。许是被合上的门讶异了会儿,制片人迟疑着:“沈总,江老师,我们剧组收工还有一会儿,要不要先送你们回酒店…”
都关门了?
这两位不会真打起来了吧。
她在心里不安猜测着。
江肆壹调整好情绪,起身后想往外走,然而还没挪几步,安静站着的沈时雾终于又有了动静。
她先一步推开门,随即很快合上。
被关在屋内的江肆壹:“?”
怎么推都推不开,想了想,应该是被沈时雾的后背抵住了。江肆壹蹙起眉,觉得莫名其妙,差点就要出声嚎一句:“放我出去!”
屋外有又阵脚步声。
不过这回是慢慢远去。
不等思索,大门终于由外被打开。江肆壹双手还扒拉着门,此时身形一晃,几秒后,稳当摔在了对方怀里。
不好意思,这次是真摔。
这么想着,闻见淡淡的香味,她没忍住又贴紧了点。
“手。”
“嗯?什么手。”
江肆壹不明所以。问完后,见人没回答,她福至心灵般低了低头。
见到自己的双手触上了那两团……
她一阵脸红,而后火速撒开爪。
“不好意思,我是有意…呸,我不是有意的。”江肆壹撑出一脸严肃样,为自己正名。
沈时雾没再继续这一话题。
她扶正怀里人的肩膀,而后径自往里走,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
江肆壹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便道:“那我走了啊…”
然而一开门,她便彻底呆滞住。
外头早已清场,整个剧组失踪般不见人影。哦,别说人了,连鬼都没半只。
这儿算乡下,离市区有点距离,开车都得大半小时。
江肆壹沉默站着,想问,司机呢。
跑了的话,她怎么回酒店?
与此同时,沈时雾的声音不慌不忙飘来。她淡淡:“风大,把门关上。”
秋季,傍晚时分,温度确实转凉。江肆壹照做后钻回屋内,脸上有些许着急:“外面人呢,怎么全没了?”
“到点收工,天经地义。”
“那司机也走了,我还怎么回酒店…这地方,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车。”江肆壹说着,已经掏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沈时雾盯着她略显慌张的神态,不易察觉地扬了唇。很快压下去后,她逗人心思不减:“五分钟后我也要走,是啊,你怎么办?”
江肆壹一下子抬头。
她眼睛睁得大:“你也要走了?”
“五分钟之后?”
现在倒还好。等一会儿黄昏过后,太阳落尽,这附近又没住什么熟人。夸张点来说,算得上荒郊野岭。
那是真的可怕。
所以江肆壹一下子就蹿到沈时雾面前。车也不打了,说什么都不松开她的胳膊,使劲晃着:“你带我一起走嘛。”
“你住哪个酒店?万一顺路呢。”
沈时雾推开她脑袋:“应该不顺路。”
脑袋晃了几下又贴上来:“我说顺就顺。”
眼见着江肆壹整个人都要挂在自己身上,沈时雾终于收了逗人心思。她假装漫不经心:“不想住这?”
江肆壹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摇着她胳膊晃:“不想,真的不想,一个人住这,我怕半夜*被鬼叼走吃掉。”
沈时雾的胳膊被她捏得隐隐有些疼痛。
但鬼使神差,她还是没拍掉对方的手。
“我不是人吗。”
察觉到自己的胳膊不再晃动,沈时雾睨了对方一眼。
江肆壹凑上来:“你的意思是,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在这?”
“如果你不愿意,现在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江肆壹脱口而出,察觉到这话不太对劲后,又改了改,“我愿意!”
荒郊野岭,江南民宿,二人同床共枕,你难眠我……
还没展望完美好生活呢,沈时雾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毫不留情:“分开睡。”
我不要。
江肆壹脸快贴她眼上,神情可怜巴巴。还没开口,由于凑得太近,沈时雾捏住她的脸往外移,而后起身。
“我先上楼休息了,你住哪间房随意。”
身影消失得很快。
江肆壹眼神哀怨着跟上去,在对方房间门口打转半天,最后还是进了隔壁。
被子枕头,衣柜里都有新的,以及日常用品也不缺。
但睡衣、贴身衣物等,可就需要自备。
江肆壹铺完床后,后知后觉,自己的行李箱还在酒店。她想了想,敲响了隔壁房门。
五点多,没到饭点,也无困意,沈时雾便照常处理工作。
听见这动静,她起身去开了门。
“怎么了。”
“我行李箱在酒店,除了身上这套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带。”
沈时雾若有所思点头,而后转身回了房间,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要拨打司机电话。
看来是要找人,将自己的行李箱送过来。
这可不行。
要是真这样,她还怎么穿对方衣服啊。
江肆壹有点焦急,在对方刚点进通讯录时,忽然出声:“沈时雾,其实…我行李丢了。”
“在机场,别人误拿了我的箱子,至今未归还。”她很严肃,见人没反应,擦擦自己眼角,假装有泪珠。
“真的,你别不信。”
“嗯,所以刚刚说自己行李箱在酒店的人是谁?”
江肆壹这下真挤出两滴眼泪。
她吸吸鼻子:“好吧,我骗你的。”
听见这句话,沈时雾以为她要承认谎言,还意外地挑了挑眉。
结果对方继续道:“我怕你觉得我笨,连行李都能被人拿走,就骗你箱子在酒店。”
“……”
沉默期间,沈时雾看着这人掉一颗眼泪,悄悄瞄自己一眼,掉两颗眼泪,瞄两眼……
十分钟过去,沈时雾败了阵。
她放下手机,走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
而后又安静地回到桌前,继续处理工作。
这是随自己挑的意思嘛。
江肆壹有点窃喜,蹲下后很小心地翻着,最后满载而归逃回自己房间。
饭点,沈时雾下楼。
冰箱里还有录节目时,装模作样放置的新鲜食材,她拿了几样,准备自己做饭。
过了段时间,她解下围裙,站在楼梯口:“江肆壹,下来吃饭。”
后者马上应声,说自己在洗澡,稍等一会儿。
沈时雾也没多想,便先于桌旁坐下。
没动筷,等人吃饭。
十五分钟后,楼梯上终于响起动静。
江肆壹踩着拖鞋,随着一阵白茶沐浴露香,她湿着发尾,缓缓走下来。
听见声音,沈时雾熄灭手机屏幕,抬头往她看去。
只一眼,却忽然闪了眸光。
江肆壹此时正穿着自己那套丝绸白色睡衣,尺码对于她来说,有些大,便松松盖住一小部分腿。
往下扫,什么也没穿,光着腿,皮肤白到快发光。
故意的。
沈时雾很快移开视线,沉声:“不怕着凉?上去把衣服穿好。”
江肆壹向来叛逆。
她偏就不干。
靠近餐桌后,江肆壹咬着发绳,将自己湿了几缕的头发随意扎起。沈时雾忍无可忍,站起身要将她往楼上推——
结果还未转头,仅仅用余光。就见因被水打湿,而半透明的睡衣之下,有一抹黑色隐隐约约显露。
江肆壹穿的内……
也是她的。
第77章
不解风情。
坏女人!
被驱赶上楼的江肆壹站在镜前,左右来回转。她欣赏了会儿自己的身材,而后在心里狠狠吐槽沈时雾没有品味。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女声:“不打算吃饭了?”
江肆壹开了条门缝,应道:“你先吃吧。”
关门那刻,她故意用了点力度。
想到曾经,自己因忙着写作业而没及时吃饭,沈时雾都会端上来。或者在确认关系后,直接连人带作业本抱下楼去。
现在呢。
江肆壹试探的心又悄悄冒出来。
二十分钟后,她很安详地平躺在床上。
面带微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算了。
试什么探,再试下去,她没多久就得逝世。
叩叩。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短促而利落。
江肆壹一下子直起身。
她琢磨了下情绪,而后垂着脑袋打开门,拖长音:“你先去吃吧,我不饿——”
“知道你不饿,”沈时雾很平静地看着她,“我已经吃过饭了,现在来敲你门,只是想告诉你。”
“以后不准再穿我的贴身衣物。”
床都上过了,穿一下那玩意儿怎么了嘛。
虽然是有点变态,但你又纯洁到哪儿去。
江肆壹磨着牙,把门合上前闭眼吼了句:“知道了!”
没台阶下楼吃饭,她只能自作自受,饿着过夜。
椅子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心里默念:
我不饿、我不饿。
就当减肥了。
正打算爬到床上去躺着,嗅觉极其灵敏的江肆壹隐约闻到了一股…菜香味。
她在心里哀嚎——天啊,都出现幻觉了。
这是不是饿死的前兆?
她才二十出头,还不想死。
悲凉过后,江肆壹缩在被子里,感慨人生万千。
直到。
又是一阵敲门声。
江肆壹一掀被子下床,边走边问:“干嘛?我都躺着了。”
还有点怒气。
结果开了门,人影倒是没有,只是那菜香味愈发浓郁。视线往下一扫,就见地上放了两只碗。
一只碗内盛着米饭。
另一只,则放了挑完刺的鱼片、几块玉米排骨,以及可乐鸡翅。
呆滞过后,生怕人反悔似的,江肆壹蹲下一顿操作,就以最快速度将两只碗抱回房间。
饿急了,堪称狼吞虎咽。
饱餐一顿。
小江彻心满意的同时,摇头晃脑想。
仅是略施小计,鱼儿就上钩。
那距离复合,岂不是指日可待?
当晚江肆壹睡得很安心。只是在凌晨时,忽刮大风,闪着几声轻微的雷。
她在迷糊中醒来,听见外边的动静,手心渗了点冷汗。
在国外,恶劣天气是常事。由一开始的阴影到后来被迫接受,久而久之,江肆壹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习惯雷雨天。
但想到今夜,隔壁房间睡着沈时雾。
她那颗假装沉寂的心脏,再一次失去重心下坠,浑身发麻,很没安全感。
抱着枕头,江肆壹步伐轻轻,在漆黑中寻找着拖鞋。
又一声雷划破天空。
她咽了咽口水,慌着神态,忙打开门左拐。
听见房间外的动静时,沈时雾刚处理完工作,打算睡觉。今晚雷大,她原本就担心江肆壹的状况,这会儿便加快了步子。
开门时,她又放缓了动作,像是漫不经心。
此时的江肆壹,正抱着枕头将脑袋低埋,直到听见声响,才默默抬头。她脸色很差,嘴唇称得上毫无血色,只有眼角是淡红的。
她发丝凌乱,光脚站在地板上,冻得没忍住缩了缩。
“沈时雾…”江肆壹的声音很轻,尾音都落得几乎听不见,“我害怕。”
“外面打雷,”她眼眶渐渐地又湿了,重复,“我害怕。”
沈时雾在看见她光脚踩地时,眉头很深地蹙了下。见人逐渐发颤,她叹气,伸手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件外套拿了过来。
外套大,满身都是对方的味道。
江肆壹整个人都缩进去,像找到窝的小动物。
沈时雾终究是放下了抬起的手,转而侧身让道:“进来吧。”
江肆壹走了几步,正好站在她面前,又忽然静止。眼睛依旧湿润,在夜里显得满是水光,她轻声:“冷。”
“走不动。”
民宿外风雨大,雷倒是停了,不知哪一时间又会现身叫唤。江肆壹说话声飘在微微潮湿的空气里,尽数钻进沈时雾的所有感官。
女人静了片刻。
然后不再开口,直接弯腰将她抱起。
双腿离地的那瞬,江肆壹贴上去,双臂绕了她脖子。二人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呼出的、温暖的气息。
未穿鞋的脚晃在空中,依旧冷。不过对方都乐意抱自己了,她也就没再多言。
忽然间,一阵热意袭来。
诧异之中,江肆壹看见沈时雾用手掌,触上了自己冰冷的双脚。只是瞬间,浑身都暖和。
直到被放在床上,也许是困意所致,江肆壹还没从中缓过神来。她阖了阖眼,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像喝了假酒。
不久,一阵平缓的呼吸声微弱响起。
等沈时雾再靠近床沿时,江肆壹已经卷着被子睡着了。她看着女生依旧没什么气色的脸颊,很轻地叹了叹。
为人掖了被子,又盯着看了会,沈时雾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她打开门,去了隔壁。
这一觉很浅。
江肆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缓慢睁开眼。往旁边伸手一探,只触到冰冷的空气。
没有属于沈时雾的气息。
沈时雾…离开了。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在漆黑与雨滴声中,她渐渐蜷缩,浑身又开始发抖,后背的冷汗渗透了白色睡衣,与泪交缠。
讨厌沈时雾。
最讨厌了。
雨夜里,克制的哭声被掩了大半。
直到泪流尽,江肆壹才感到疲劳,混着嗓间的酸意,极不情愿地入眠。
清晨,鸟鸣间太阳升起。
江肆壹起得很早,往镜子前一站,差点给自己吓死。
眼睛肿得不成样。
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也顾不上细想,直径出了民宿。外头好几辆车,剧组跟嘉宾已经到场,正化妆。制片人见她出来,忙上前打招呼:“江老师,早上好。”
早风这么一吹,江肆壹已经很清醒。她回了一句:“早。”
化妆间内,她坐着,边吃饭边化妆。制片人在一旁讲解今天的流程:“老师,接下来几天,是我们一周中的旅游日。等会八点出发,去云溪水乡。”
接下来几句江肆壹都没怎么听,只捕捉关键信息。制片人离开后,她也没跟化妆师聊起天,很是沉默。
昨晚情绪波动太大,到今天也没好转。一想到某人,她甚至有喘不上气的无力感。
江肆壹盯着虚无发呆,忽然就想到四年前。
那时候的沈时雾分明不是这样的。温柔、有耐心,无论自己怎样都不会生气,还常常哄人。
喉咙像被扼住。
她拿过桌上的水,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神色才稍微好转。
*
沈时雾似乎是早就离开民宿。
她忙。开会、出差,不打招呼就没了影,貌似也正常。
毕竟她俩早就不是恋爱关系了。
去往云溪水乡的路上,嘉宾们在车内聊天。江肆壹坐在后排最右,戴着口罩,就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基本不出声。
只有唐雯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时,才会点头说几句。
不算太远,四十分钟的车程,便到了目的地。今天风大,就算有阳光也还是阴冷,下车之前江肆壹先探了条腿试试温度,不到几秒就立马缩回来。
老老实实穿上外套。
这部分的拍摄内容又像个旅游节目,边散步边聊天,为了有点看头,嘉宾还会时不时蹦出几句应景诗词。
江肆壹落在队伍末尾,有一搭没一搭回上两句。口罩掩盖了她低落情绪,所以看起来倒也没那么敷衍。
景点内有爬山项目,平时游客众多,今天也许是天气原因,人流稍少。工作人员为大家买了票,江肆壹接过后望着绵延而上的阶梯,忽然有点绝望。
算了,一天三万呢。
咬咬牙就冲上去了。
刚才散完步后,又去吃了个饭,这会儿已经到了下午。这环节安排,制片人美名其曰说是消食运动。
除了江肆壹,唐雯也不爱动弹。她一步三哀嚎地往上爬,耳旁顿时全是她的声音。
爬山能量消耗快,几名嘉宾加上摄影师,仅仅到山腰就已经累趴下。她们再三挣扎后,还是打算放弃。
至于江肆壹,她此时全然麻木。
她没有健身的习惯,如今跟沈时雾分手,连唯一的运动都没了。平时在家写东西,作息也经常颠倒无序,所以身体素质算不上强。
见所有人开始往回走,江肆壹艰难从石墩子上站起来,也跟着大部队行动。过了一段时间,忽然有位嘉宾提出想去上个厕所。
大部分人跟着去。
江肆壹懒得走,见远处的竹林后边有排长椅,便靠近坐下,休息着。人声渐渐远去,四周突然变得很寂静,只有落叶飘落声。
她无聊,便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山里信号不好,时而顺畅,时而又卡得转圈。
接连几次卡顿后,江肆壹叹口气,还是把手机扔进了口袋。
算算时间,已经二十多分钟。
可附近依旧安静,就连经过的游客都没有。
江肆壹终于发觉不对劲。
她从竹林中钻出来,不少叶子因其动作幅度而摆动,细碎声骤响,在此刻显得诡异。
咦。
山路之中的长梯呢,怎么不见了。
她往四个方向来回转,却只见好几片竹林,压根就没有刚才的景象。
完蛋。
江肆壹滞在原地,心漏了几拍。
自己这是,迷路了。
秋季风大是常态。
卷着枯黄的叶,混着沙尘,迷了江肆壹的眼。
她使劲揉了好几下,眼睛才舒服点。而后拿着手机左右晃,想找点信号。
天已经暗下来。
十几分钟过去,举得手都有些酸,微信依旧卡顿着转圈。
叹气声在寂静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江肆壹无力地垂着双臂,心里发紧。半晌,她不再坐以待毙,穿梭在竹林里,主动寻找出路。
没了修建的长梯,山路很是崎岖。恼人的树枝总爱偷袭,走了没多久,江肆壹的外套就不慎被划破一道口子。
听见衣服撕裂声,她皱着眉低头查看。也顾不上这么多,几眼后就继续赶路。
明明是按上山时的记忆走的,可周围却愈发陌生,穿过一片竹林,迎面而来的又是另一片。
永无止境,像陷入无限循环。
叶子大都枯黄,绿的只是少数。冷风吹过,更阴森。
江肆壹渗出点冷汗。
她走得累,蹲下歇息,又拿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信号。
不知刷新多少回,偶然一瞬,居然蹦出来几条消息。自动过滤其余人的,江肆壹下意识最先点进沈时雾的聊天框。
语音加未接来电。
直接刷屏。
想到昨夜那事,江肆壹心里堵得慌。眼下看见这些,也估摸不准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再伤下去,小命都快不保。
江肆壹迫使自己冷静,语速很快:“沈时雾,我在云溪水乡的安山上迷路了,手机大多数时候没有信号,我给你发个定位…”
然而手松的那瞬间,消息却没有发出去。
信号如一根紧绷的线,啪一声,断了。
她彻底崩溃。
眼看着夕阳散场,天色愈发沉,江肆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小声地抽泣起来。
哭有什么用。
她擦去眼角的泪,在心里唾弃自己。
哭,就能找着方向了吗?
这么想着,江肆壹重新站起来。她缓了缓情绪,压下鼻尖的酸意,打量完远处的景象后,便拔腿向前走。
半小时后,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已经精疲力尽。劳累的同时,也提心吊胆,连天上掠过只鸟的动静都能把她吓得身子僵硬。
太没用了,江肆壹。
爬个山都能迷路。
那么多年过去,你真是一点长进没有,还是当年那个废物。
她太沉闷,弯着腰抱住自己,可惜连一点温暖都无法汲取到。半晌,江肆壹将全程紧攥的手机打开,见依旧无信号,便打开备忘录。
开始一脸严肃地写遗书。
写三封吧。
一封给沈时雾,另外两封给徐媛和林羽声。
作家的共情能力本就强,而如今自己落到这一地步,眼睛便愈发酸痛,带着热意的泪水怎么压都压不住。
沈时雾。
她敲下这三个字。
当你看见这封遗书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翘翘了。
江肆壹咬着唇,实在没克制住,手机一扔就先放声大哭。等情绪释放完了,又捡起来,开始继续往下写。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要是你在我死后,马上找了新欢,我做鬼都要咬死你。
山里空荡,哭声一飘就传千里。
当沈时雾找到江肆壹时,她正背对着自己,缩成个球,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提着的心至此落地。
沈时雾终于顺了呼吸,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江肆壹还在边哭边写遗书。
沈时雾,你好难追。要是做鬼追你,能不能放点水给个特权啊?
忽然间,身后有干枯的落叶树枝,被踩过碾碎的声音。
江肆壹身形一顿,打字的手不再有动静。
不会是熊吧。
还是即将与自己成为同类的鬼?
她默默熄灭手机屏幕,打算不动声色往前挪。
一步两步。
好了,开跑——
“江肆壹。”
后脖颈被一只手环住,力度不大,只是松松覆上。
而下一秒,便是令人心安、熟悉无比的气息。
雪松香。
腰肢同样被扣住。
沈时雾贴在她身后,从接到消息便紧张不已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到抚慰。
“让你呆在原地别动,非得跑。”
话虽这样说,但语气中却没有责怪。
“也不嫌累。”
江肆壹转身就扑进她怀里。
“手机没信号,我听不了你的语音,”江肆壹紧紧抱着人不撒手,脑袋蹭了又蹭,“累,真的好累,我一个人走了好久,还是找不到方向…”
过去几个小时,实在太无助。只要一回想,江肆壹就浑身发冷。
沈时雾这回没再推开她。
双臂反而愈发紧缩,像是要把人镶嵌进身体里。
“不怕了。”
她拍着怀中人的背,动作极其轻缓,像安抚受惊的小兔子。
“我带你走。”
*
沈时雾就好像一剂定心针。
有她在,无论多大的困境,都能被轻而易举解决。
坐在车内,江肆壹盖着小毛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蜷缩。看着窗外好几辆警车,甚至还惊动了当地副市长,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警车呼啸而去,节目组的制片人还在跟沈时雾交谈,期间不停鞠躬道歉。
而后者神情淡淡,没怎么搭理。
十几分钟后,沈时雾坐回车内,看着江肆壹缩成一团,眉头很深地皱了下。
不过转瞬即逝,她将车内温度调高,而后问:“是身体难受吗?”
江肆壹吸吸鼻子,摇头道:“不难受,就是…”
就是,心有余悸。
还是有点害怕。
看着身旁人苍白的脸颊,想到她的病情,沈时雾眸中很复杂。担忧呈大多数,还有一部分是……
怒意。
这才放出去第一天,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期间节目组还不断推脱责任。
这节目得中断。
不能录了。
大不了以后再送江肆壹其余资源。
民宿地理位置偏僻,连外卖都不好点,所以沈时雾还是把人送回了酒店。
当看见节目组给江肆壹定的房间只是普通单人床,沈时雾啧了一声,而后下楼开了间套房。
受了惊吓的人很容易没有安全感。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江肆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但想到对方态度冷淡的那些时刻,她还是止住了话头,没问。
真的,又走了吗。
时间缓缓过去,江肆壹坐在床沿,捏着自己的衣角心情郁闷。十分钟过去,外边又下起小雨,听着烦,她便走去用力合紧了窗户。
房卡在沈时雾手里。
滴一声过后,开门的瞬间,恰好听见对方关窗户时的动静。
看着兔子略显愤怒的背影,她挑了挑眉。
江肆壹瘫着脸转身。
然而在看见沈时雾时,双眼却又慢慢睁大。圆圆的,像两颗葡萄。
女人见她这情绪转变,本想扬唇,最终还是压下去了。
“你…还在啊,”江肆壹走到她身前,抬起脑袋,“我以为你又狠心走了。”
又?
沈时雾想了想,思绪最终定格在那雷雨交加的夜晚。
她这一生,鲜少有后悔的时候。而此刻看着女生委屈的神情,忽然就想穿越回去。
不应该走的。
二人虽还未复合,但…还是不该惹对方太过伤心。
毕竟心疼。
见人没反应,江肆壹撇撇嘴,觉得自己又在对牛弹琴。她转身往床上一躺,太累了,想休息。
结果看见沈时雾捏着一张新房卡。
黑色的,还镶着金边。
“走吧。”
江肆壹不明所以,直起身后歪了歪脑袋:“什么?”
沈时雾环视着房间,神情中有淡淡的不屑。而后拿房卡敲了敲她的脑袋:“拿上你的行李,跟我去顶层。”
江肆壹眼睛瞬间亮起来。
行李箱压根就没打开过,无需整理即能走人。沈时雾见她满脸都写着“我准备好啦”,想到她的记性,提醒了句:“没东西落吧。”
“没有了——”江肆壹摇着脑袋,拖了很长的音调。
沈时雾嘴角无意识勾起,然后假装咳嗽几声:“嗯,走吧。”
进了电梯,江肆壹戳了戳身旁人。
问道:“刚刚在山上,你为什么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啊?”
沈时雾平静:“因为我厉害。”
想到今天就连副市长都大驾光临,江肆壹哦了一声,也没再追问。
到了楼层,腿旁的行李箱被一双手轻松拎起,看着女人的背影,她忙小跑跟上。
“想睡哪间?”进房间后,沈时雾转身问她。像是猜到什么,又补充了句,“单独睡。”
想说的话被立即驳回,江肆壹轻哼一声,指了间次卧。
谁知沈时雾拿着她的行李就往主卧走。
“不是那间。”
“你睡这。”主卧房间大,女人脚步依旧没停。
听见对方不容拒绝的话语,江肆壹沉默几秒——那你问我干什么。
套房住着确实舒服。
看着身旁处理工作的某人,江肆壹窝在沙发上,没忍住靠近几分。
刚经历了迷路一事,她心里依旧没有安全感。
于是慢慢地,整个人都贴到了沈时雾身侧。
“沈时雾。”她轻轻。
女人目光没移,只是应了声,示意她往下说。
“我今天是不是很丢人。”
沈时雾顿了顿,察觉到对方低落的情绪,她摘下眼镜,转头道:“不丢人。”
给了准确回答后,才又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想到自己坐在车内,外面喧嚷翻天——警车的鸣笛声,副市长与其助理了解情况时的交谈声,以及节目组制片人的道歉声。
她心里就莫名不适。
大家原本不用这么匆忙赶来的,也许可以享受一个清净悠闲、或者有意义的下午。
可仅仅是因为愚蠢的自己在山间迷了路,就这么毁了所有人的时间。
江肆壹心里很压抑。
“我二十多岁了,爬个山都能迷路,”她低着脑袋,怕对方嫌弃自己似的,与其又隔开了一段距离。
抱着双膝,她声音闷闷:“今天连副市长都来了…真的,好丢人。”
听见江肆壹的语无伦次反,沈时雾将电脑随便一扔,掐着她的下巴被迫让其转了方向。
这动作很强硬。
江肆壹闭上眼,不敢看人。
直到沈时雾用指腹,轻柔擦去了她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
江肆壹才缓慢地睁了眼缝。
与此同时,是对方轻叹:“不丢人。”
“江肆壹,”沈时雾满是无奈,要是仔细打量,还能看出几分心疼,“你能不能把自己看得重一点。”
“副市长怎么了?”
“就算市长来了,那都是正常的。”
下巴被捏得有点疼。
江肆壹眸中的泪水满了眼眶,不慎掉了几颗,滴到沈时雾手背。
她嗓音颤颤:“我就是觉得,四年过去了,自己还是这么没用,完全就是个废物…”
“谁说你废物了,江大作家。”沈时雾将手背上的湿润又抹到她脸上,“更何况。”
她像是没了法子,将话说到最直白。
“呆在我身边,用不着想这么多。我们虽然分手了,”
“但我有不管你么?”
第79章
江肆壹得寸进尺向来很有一套。
她被哄得情绪好些了,但眼泪还是装模作样往下掉。
“那…那你会不会管我一辈子。”
沈时雾看着她湿润的眼,好半晌,移开目光,从嗓子里低低挤出一个嗯字。
嗯。
嗯?
江肆壹睫毛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显得极亮。她又贴近了点,像往上爬的小考拉:“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嘛。”
脑袋被人曲起手指敲了敲。
沈时雾眼中有几分戏谑,逗她:“没听清的话,就不作数。”
“不行。”江肆壹几乎挂在她身上,声音越来越小,“…好吧,其实我听清了。”
“那就起来。”
江肆壹啊了一声,还是没撒手:“为什么。”
她还没抱够呢。
脑门又被人轻轻弹了弹。
其实不疼,但江肆壹还是假装吃痛地嘶了一声。
沈时雾已经起身,她居高临下垂眸,不易察觉地叹了声:“七点多了,不饿?”
“带你去吃饭。”
*
长桉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不算一线城市,但近些年来旅游业发展迅猛,游客众多,到了夜晚比北城还热闹。
电瓶车喇叭声与超市的广告声合奏,热闹下,江肆壹站在街边,正伸着脑袋找人。
她咬着手里的冰糖草莓,咕哝:“怎么还没来,这附近很难停车吗…”
东西都快吃完了,人还没个影。经过今天的迷路事件,江肆壹也不敢擅自行动去找对方。
她只好拿出手机,按着语音条:“沈时雾——”
“你好慢哦,我都快饿死了。”
轰炸完毕后,看着满屏的绿色,江肆壹满意地收起手机。又咬了口草莓,她看着不远处的街边拐角,忽然眯了眯眼。
等等。
这熟悉的身影。
好啊你个沈时雾,我说怎么半世纪过去了还没见着人,原来是在跟小姑娘聊天呢。
这么想着,江肆壹的眼神愈发哀怨。
她垫着脚探头探脑,想偷听,便混迹在路人当中往前走。
最后,成功躲在了一棵距离最近的香樟树后面。
另一边,沈时雾正被两位女生堵住去路。其中一名棕发女孩鼓起勇气,声音很软:“您好,只要扫码加个联系方式,就可以免费领取一支玫瑰花。”
女人双手插兜,神情淡淡,闻言礼貌拒绝:“不了。”
说这话的同时,树后正冒出来半只脑袋。某人眼睛圆溜溜,正往这处投来视线。
沈时雾实在没忍住,嘴角上扬。
那棕发女孩见计划没成功,有些心灰意冷,正欲低头与同伴离开,却听眼前人缓缓开口:“扫码就不必了,这花我直接买,可以吗。”
扫码了?
江肆壹睁大眼。
树皮都快给她挠烂,江肆壹将脑袋移回来,想了半天还不死心,又探出去瞧。
玫瑰花。
接了?
江肆壹脑袋宕机,而后愤愤骂了沈时雾九十九遍。即将要骂第一百遍时,有身影逐渐靠近。
“沈时雾,你个变心比狗都快的混…”
头顶被很轻地碰了碰。
路灯闪烁之中,对方的手臂抬得高,投下一团漆黑阴影。
话音瞬间止住。
江肆壹僵硬地转过身来,扯出个笑:“啊,你来了。”
看清对方的姿势后,她开始纳闷——手举这么高干什么。
铁砂掌,要劈我脑袋瓜啊。
然而几秒后,一片枯黄的叶子被沈时雾取下。女人指间把玩着,发出清脆声响。
看着江肆壹略显心虚的神色,她将笑意压了压,嗓音不疾不徐:“躲在这做什么?”
“没躲。”
“说实话。”
这对话,让江肆壹想起了高中时期,自己被对方支配的那些年。她移开目光,又被人掐着脸正了脑袋。
没*办法,躲不过。
江肆壹在心里叹口气,索性眼睛一闭,脱口而出:“我在偷看。”
沈时雾点头:“嗯,那刚才嘴巴在念什么?”
“…在骂你。”
谈及这个,江肆壹很快睁开眼。她无意识微微撅了嘴,语气间有点委屈:“又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了吧。然后…这回你给了。”
“花呢?那么好看的玫瑰,别藏起来。”
江肆壹吃醋的时候分为两个极端。
要么全憋在心里,一个字不往外蹦。要么就噼里啪啦,讲得比过年放烟花还热闹。
“那女孩发色这么好看,看穿搭,还是个甜妹。”江肆壹垂了眼帘,声音小了点儿,“跟你很配的。”
沈时雾在心里无奈摇头。她双手抱怀,安静等待对方说完。
几分钟过去,江肆壹终于说累了。她不仅口渴,肚子也饿得慌。
“说完了?”沈时雾挑眉。
“嗯。”
见人一脸平静,江肆壹磨着牙,气得转身就要走。
结果脑袋被揉了下。
江肆壹顿了顿,不情不愿回头后,自认为很凶狠地朝人道:“干嘛?”
三支玫瑰花闯入视线。
再往后打量,是对方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扫码是为了付款,花是我买的,”沈时雾言简意赅,盯着江肆壹的神情变化,眼神多了几分柔和,“买三支,是因为她那儿只有三支。”
短短几句话,将事情的原委讲得一清二楚,江肆壹听着小心脏乱跳。
沈时雾这是在向她解释。
跟前女友说这些,说明什么。
说明即将复合。
江肆壹的尾巴翘得高,伸手就要接过花:“好吧…”
结果还未触碰,沈时雾的手就转了个弯,她重新把花掩在背后:“但不好意思。”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
说罢,她弯着唇角,无视女生怨恨的目光,走到前面去。
江肆壹的手还顿在半空中。
她听后冷笑一声,快把牙齿磨碎。
“不走?”沈时雾逗完人又怕她饿着,便转头提醒,“餐厅包厢已经定好了。”
走,当然走。
等着瞧吧,我今晚就把你吃破产。
江肆壹下定决心后对上她的目光,微笑道:“走。”
一顿饭吃几万块钱,就连如今经济独立、赚得还不少的江肆壹,都不会这么花。而某人真是连眼都不带眨的。
甚至还说。
“不用给我省钱。”沈时雾用手指点着桌面,神情放松,“想吃什么就点,你前女友还没穷到那种地步。”
江肆壹嘴角颤了颤。
“酒呢?能点吗。”她要开大招。
沈时雾确实犹豫了几秒,但想着自己在场,对方就算喝醉了也没多大事,便点头:“随意。”
“你好,一瓶罗曼尼康帝。”
“好的女士。”
服务员离开后,vip包厢便只剩二人。
这可是二十万一瓶的酒。
江肆壹计谋得逞,嘴角下意识翘起来。
呵,叫你耍我。
沈时雾此时正低头看手机,用余光瞥见她的面部表情,便抬了眸。
女生咳嗽几下,立刻正了神色,假装淡定。
“有件事。”沈时雾忽然开口。
“什么?”
“节目暂停录制了。”
其实江肆壹上这节目,单纯只是为了那九万。
没办法,制片人给的实在太多。
所以如今暂停录制,她连原因都没问,第一反应是:“那我工资呢,不会跑路拖欠吧?”
看着她这财迷样,沈时雾轻轻笑了声:“不会。”
见人嘴角上扬,江肆壹清了清嗓,想给自己找点面子:“我可不是爱钱啊,这,这都是我应得的。”
“我好歹拍了一天呢,虽然迷路了…”
越说越没底气,江肆壹低下脑袋:“算了,不付就不付吧。”
“制片人说了,明天那九万就会打到你账上。”沈时雾脸不红心不跳,很是平静。
“九万?这么多,不好吧。”江肆壹属实惊讶,还不忘稍微矜持一下。
“嫌多?那我跟她说,给个一万就够。”
“…那不行。”
江肆壹脱口而出后有点尴尬,随后言之有理:“要尊重人家的选择,你别老干涉。”
交谈间,服务员敲门后便进房间上菜。话题恰好被打断,江肆壹很满意,对着人说话嗓音都甜甜:“我的酒呢。”
“来了,女士,”另一位服务员用双手小心托着酒瓶:“您的罗曼尼康帝,需要帮您倒酒吗?”
“不用。”沈时雾拒绝干脆。
“好的。”
待门合上后,江肆壹抱着酒瓶迫不及待要尝上几口。结果沈时雾起身,轻而易举将其勾了过来:“先吃饭。”
好吧。
将一盘黑松露意面吃完后,江肆壹拿纸巾擦了嘴角,然后开始眼睛亮亮地盯着沈时雾。
后者用餐时总是很优雅,刀叉间基本上不会发出多余的声响。
她察觉到目光,依旧吃得缓慢,十分钟过去,才倒了非常少的量于高脚杯之中。
一口就没。
江肆壹撇了撇嘴:“小气。”
“还想胃出血?”
听见这话,前段时间的记忆突然袭来。
江肆壹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而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
江肆壹把酒一口闷了。
酸度适中,果香与淡淡的薄荷味萦绕在舌尖,她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又问对方:“你那天是不是来医院看我了?”
沈时雾也抿了一口。
对上江肆壹的目光,她最终点头:“嗯,路过。”
鬼才信。
轻哼一声后,似乎是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江肆壹的眼神逐渐恍惚。
不可能,自己的酒量怎么可能差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她忽然站起来。
沈时雾挑眉:“醉了?”
“没有,”江肆壹语气中满是不屑,她用手胡乱比划着,“就那么一口,怎么可能醉。”
话音刚落,她啪叽一下倒了。
好在沈时雾反应很快,及时把她扯进怀里,才避免一场悲剧——脸磕桌面。
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醉的江肆壹,此刻正拍着她前女友的脸,口出狂言:“嗨,小姐姐。”
沈时雾:“……”
“你长得真好看,像电影明星,”江肆壹由衷赞美,“跟我走吧。”
“我养你,怎么样?”
第80章
宠物兔缺乏安全感时,通常会蜷缩着躲在笼子角落。
江肆壹作为同类生物,此刻正窝在沈时雾怀里,脑袋不停蹭。
像是。
要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融进她的身体里。
也许是因为迷路事件,她这回醉酒,比前几次都要黏人。
面对面跨坐着。
为了防止醉鬼掉下去,沈时雾伸手护住她的腰,而后问:“知道我是谁吗?”
那句“我养你”语出惊人,沈时雾哭笑不得,话落后抚了抚怀中人的背。
一颗圆润的脑袋左右晃了晃。
江肆壹像是在思索,好几分钟过去,她终于点头:“知道——”
她歪头:“你是漂亮姐姐。”
看着对方灵动的神情,沈时雾微微恍惚。而就在这时,脸上忽然传来一抹温热触感。
吻猝不及防落下。
江肆壹抱着她的脖子,醉醺醺地亲了她一口。
这类亲密行为对于二人来说,已经愈渐陌生,因为她们之间太久没有做超出前任关系的事。
心痒。
沈时雾深呼吸一口,最终还是侧了脸。
“好了,我们回酒店。”
然而还没来得及起身,江肆壹借着酒意,再一次紧贴上来。
这回位置找得很准确。
她直接咬上沈时雾的唇,摩挲几下后,彻底覆盖。
控制欲望这事,绝对算不上轻松。但沈时雾觉得自己做得不错,至少她…已经忍到这时候了。
感受到怀中人笨拙而又用心地啃咬,沈时雾嘴角上扬。而江肆壹察觉到她的笑意,认为这是讽刺,便很不爽地加重嘴上力度。
血腥味瞬间蔓延。
江肆壹动作有所迟疑,想就此结束,而唇瓣刚分离,后脑勺却被一只手有力地按住。
不容抗拒。
她被带着向前,双唇更加紧密相贴。
滋滋水声与呜咽交替着响在耳旁。
太久没有亲密接触,江肆壹浑身发软,瘫在女人怀里微微颤抖,像受惊的小兔。
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控时,沈时雾别开了头,呼吸紊乱之间,她为对方理了微微凌乱的发丝。
“知道我是谁吗。”她又问了一遍。
这回江肆壹连声音都没出,倒头就埋在她脖颈间,看起来脑子晕得不行。
估计一觉醒来会断片。
沈时雾猜测着,舔了舔嘴角的伤口。
不过,也好。
离开餐厅时,沈时雾扶着江肆壹,走了后门。
女生像没了骨头,一个劲往她身上靠,沈时雾叹口气,最后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车内,江肆壹看不惯身旁人离自己这么远,嚷嚷着:“你为什么不抱我…”
“我要开车。”
“抱着我开不行吗。”
沈时雾安静地盯了她几秒,而后莫名打开车门。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只垂耳兔玩偶。
江肆壹见她走,心里一团乱,差点就跟着跑出去。直到对方重新坐回驾驶位,才靠回车椅。
“你干嘛去了…”
还没嘟囔完,怀里就多了个东西。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江肆壹愣愣低头后,与玩偶圆溜溜的眼睛对视。
香味拂过。
沈时雾俯身为她系上安全带,然后点了点垂耳兔脑袋:“你的新朋友。”
“它害怕坐车,所以你要抱着保护它,知道吗。”
江肆壹揪着玩偶两只耳朵,将它小心搂在怀里,很严肃地点头:“嗯。”
“我会保护它的。”
被转移注意力的江肆壹安静了一路,不再吵着要挂人身上,沈时雾很满意。
驶入停车场后,周围愈发昏暗。
“下车吧。”沈时雾解开安全带,对身旁人道。
女生却没反应。
过了几秒,她举着玩偶晃了晃:“保护完毕。”
“嗯,很厉害。”沈时雾夸赞完后,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她打开门。
正帮人解安全带,脸颊边又被偷亲一口。
江肆壹计谋得逞,脑袋跟着玩偶的摆动频率摇晃,像拿到糖的小朋友般得意。
沈时雾摇摇头:“走吧。”
“我保护了它,谁来保护我啊。”江肆壹赖在车内不动,抱着玩偶就差撒泼打滚。
话里意思很明显。
沈时雾无奈顺着她回答:“我。”
“哦,好吧。”江肆壹张开双臂,嗓音甜甜,“那该换你抱我了。”
也许是犯困的缘故,女生的双眸满是水汽,湿润润的,比玻璃珠还要剔透。
就这么满眼期待望着自己……
心软了大半。
沈时雾无声叹口气,而后俯身,环住了她的腰肢。
公主抱着一路走,回头率很高。沈时雾倒不在意,怀中人也安静得很。
直到发间传来几丝微痛。
她低头,发现江肆壹正企图用自己的头发掩盖她的脸部。
沈时雾:“……”
现在知道害羞了?
单手刷完房卡,沈时雾直径走向主卧,先将人放在床上。江肆壹打了几个滚,见人要离开,又赶忙爬起来:“你去哪。”
“回栖南。”女人逗她。
江肆壹垂着睫毛马上沉闷,她一言不发地缩在床上,怀里抱着玩偶,好久都没动静。
见人自闭,沈时雾及时顺毛:“骗你的。”
“帮你拿睡衣,等会自己去洗澡。”
江肆壹的眸光这才亮了亮。
她揪紧玩偶耳朵,懒着调子:“我累。”
“你帮我洗嘛。”
这话其实很令人羞耻,所以她在说完后,立刻平躺在床上装死。等沈时雾拿完衣物回来时,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躺尸样。
她弯下腰,勾了对方几缕发丝,嗓音明明含笑,却依旧拒绝:“自己洗。”
好嘛。
江肆壹气呼呼接过睡衣,摇晃着步子就往浴室钻。
“小心点,别滑倒。”
“哦。”
听见水声响起,沈时雾于电脑前坐下,开始处理合同。结果十分钟不到,里边忽然变得安静,只有几声冷嘶。
她皱眉:“怎么了?”
站在浴室外面,并未往里踏入,沈时雾又问了遍:“江肆壹,没事吧?”
女声终于弱弱响起:“我…我滑倒了。”
浴室内温度很高,进去时被扑了满脸水汽。沈时雾往里走,就见一抹雪白跌在地上,正颤抖。
听见脚步声,江肆壹很快抬眸。见人逐渐靠近,又害臊地垂下脑袋。
“手给我,能自己站起来吗。”
“……”
沉默过后,江肆壹果断:“不能。”
“应该是扭到脚踝了,一动就疼。”
猝不及防用余光瞥见对方的眼神,她清清嗓子,又补充:“都怪这地面太滑。”
见人没反应,她又嘟囔:“这浴缸也不行。”
短短几分钟,江肆壹把浴室内所有物品都吐糟了一遍,而站在眼前的沈时雾依旧安静看她,居高临下。
难道是自己的演技退步了。
江肆壹有点心虚。
呜,地上好凉。
她快坚持不住了。
正想放弃,整个人忽然悬空。江肆壹抑制住惊呼声,双臂下意识勾上对方的脖子,只是瞬间,她就被稳稳放入浴缸。
水温很烫,身体瞬间暖和。
又是一阵水花,就见沈时雾直接跨了进来。她的白色衬衫与裤子被打湿大片,黏在皮肤上,凹凸有致若隐若现。
江肆壹满脸红晕,马上移开目光。
下巴却被对方强硬地往上抬。
“是真的摔了么,”沈时雾问她,眸色很深,“还是,有别的小心思?”
对上她那双眼,江肆壹莫名有些怂。
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她身子渐渐滑落,快要落入水中,又被人扣着腰肢捞起来。
“只要你回答,”深呼吸无果后,沈时雾再也克制不住。她边说,边往女生耳垂旁吹了口气,“我会给你想要的。”
真的吗。
江肆壹的发丝湿漉漉,眼睛也是。她正欲开口,就听对方又开口:“要诚实。”
“刚刚在想什么,现在就回答什么。”
“复合”两个字硬生生卡在嗓子里,江肆壹只好老实道:“不是真的摔了…”
“是想要你进来。”
“然后呢。”女人又朝她眼睛上吐出一口气。
江肆壹没忍住阖了阖眼,攥着她的衣角,又重复一遍:“然后…想要你。”
“进来。”
理智在此刻化为乌有。
沈时雾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以及心脏在猛烈跳动。
看着江肆壹闪躲的眼神,她借着最后的忍耐力称赞:“不愧是江老师,这么会玩文字游戏。”
在此刻听见这一称呼,江肆壹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摸不准,道不明,只觉得浑身酥麻麻的。
还有那地方。
也在流。
太羞耻了。
她闭上眼,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浓厚的侵略意味,忽然就萌生了当逃兵的冲动。
“在想什么?想跑么。”沈时雾总能一眼识破她的情绪。
心思被戳穿,听见对方语气中含了淡淡嘲讽语气,江肆壹重新睁开眼。
她嘴硬:“谁想跑,你就算弄我一晚上都不带跑的。”
沈时雾眯了眯眼,像是在看属于自己的猎物,到最后竟是低头笑了一声。
她松开女生的下巴,先起身往外走去。回来时,长发已经被松松扎起,发绳上缀着的那颗冰淇淋吊坠,在灯下闪着光,尤为显眼。
江肆壹想说什么,就被女人由后环住脖子。
像蟒蛇,绞紧缠绕。
明明力度称不上重,可她喘着,呼吸不顺。
对方拍了拍她的脸。
“刚刚说了什么?重复一遍。”沈时雾咬上她的耳垂,轻轻舔舐。
太久没亲热,身体比以前还敏感,江肆壹从嗓子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没忍住往前躲了躲。
却被身后人掐着脖子逮回来。
“说了…”
什么来着。
江肆壹咬着唇,尾音很软:“忘记了…”
“嗯,没事,”沈时雾这时候倒是善解人意,“我会身体力行,让你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