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悦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清穿十福晋 >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富察氏对此什么反……

    富察氏对此什么反应, 众人还来不及知道,就跟着康熙出宫了。

    倒是兆佳氏对此颇有些尴尬,她跟富察氏的关系有点像当年的胤俄和胤禟, 两个兄弟前后脚成亲、入朝当差、出宫建府。

    按道理来说两家的关系天然就应该比别的兄弟更加亲近些。

    可前有富察氏晾着兆佳氏主动去拉拢禾嘉,后又出了十二故意不让富察氏去盛京祭祖的事, 每次他们两口子闹腾, 旁人总要把目光分到兆佳氏这边来, 把个内敛温柔的小姑娘都惹恼了。

    “嫂子,我就是不想回去看胤祥那个样儿,看着就来气!”

    “怎么?他又拿差事当借口躲了啊。”

    出发之后胤俄要跟在康熙身边护卫, 直郡王一退,即便胤俄现在不在兵部,真出了门康熙还是把胤俄暂时放在身边,跟领侍卫内大臣一起负责御前贴身的护卫。

    其余整个出巡队伍沿途的护卫,都由十三接了手。反正他老丈人是兵部尚书马尔汉, 女婿第一次接这种要紧的活儿,他可不得一眼不错地看着, 肯定出不了岔子。

    兆佳氏腰后抵着抱枕, 禾嘉的马车比当年跟着南巡的时候宽敞多了。

    马车上像是个四正四方的小屋子,除了兆佳氏还有纳喇氏也在,见兆佳氏也过来, 禾嘉干脆拉着她一边打叶子牌一边说话。

    “嫂子, 我真的不是小气非要攥着这两件事不放, 可这事也不能全赖十二嫂一个人吧。”

    十二哥淡泊名利是个出尘的人,这事谁都知道,但到底这都是摆在人前的事。

    关起门来夫妻两个过日子,好不好的不说全摊开来, 谁知道您老那淡泊到底到底淡泊到什么份上了,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虫,好歹要互相交个底,才好劲儿往一处使。

    “十二嫂那人是着急钻营了些,但十二哥这个做丈夫的怎么就光在一旁看着,见势头不对就躲了,就不能关起门来把道理跟十二嫂说清楚。”

    “这次去盛京就我跟十二嫂是新儿媳妇,十二嫂对来盛京的事看得看重了。十二哥这么扯落了二嫂的面子不管不顾,难道就是个好的了?未免太冷心冷情了些。”

    兆佳氏虚岁才十五,再是成熟懂事心里也难免藏不住事。

    两人成亲第二天十三就跟她说过,这么多嫂子里四嫂和十嫂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七嫂和九嫂是向来跟十嫂一条心的。

    所以她到了禾嘉这儿,一想起刚过门就被一而再再而三摆在尴尬境地,抱怨起来就有些忍不住了。

    这话说得在理吗?是在理的。但有些道理只能看却不能说,十二是说得太少,兆佳氏此刻却是说得太多,其实真论起来两人是犯了一样的错。

    十三难道不知道十二性子上的缺陷,但他们是兄弟,是老爷子一起给了差事一起在兵部当差的兄弟,谁都能私底下置喙十二,就他不行。

    刚过门的媳妇说话总有些没遮拦,十三知道她受了委屈也不想跟她争执。可这一路兆佳氏每次听到些关于她自己和富察氏的闲话,就忍不住跟十三说。

    十三被絮叨得受不了,干脆躲出去,反正躲出去也多是跟老丈人马尔汉在一起,兆佳氏总不好再派人追过去了。

    这种刚成亲的小夫妻总有个磨合期,比起十二那边僵上了的局面,十三跟兆佳氏这样吵吵闹闹的反而没关系。

    禾嘉跟纳喇氏听就听了也不劝,兆佳氏实在说得激动了忘形了,就多让她赢两把牌,注意力就自然而然被扯开了。

    一路上有妯娌们陪着,还有尼楚格这么小东西要照顾,又不用坐船在水上漂,禾嘉终于感受到了出门的快乐。

    原本将近一个月的路程,省去了沿途接见各地官员和在行宫停留的时间,不过半个月圣驾就到了盛京。

    盛京将军是贝子苏努,努尔哈赤的四世孙,祖上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

    传到他这里已经算是跟皇家的关系远了好几步,好在这人有军功又不迂腐,所以这些年来手里一直有实权,算是宗亲里混得特别好的那一茬。

    这几年禾嘉在盛京的生意总免不了跟这人打交道,几年下来小事上的不合总会有,到了要紧的时候两边的宗旨都是能让则让,都清楚自家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没必要计较得太过了。

    等到圣驾进了盛京城,别人家不好说禾嘉这边却是很快就安顿下来。就住在郡王府,除了自家还有胤祐和纳喇氏也被安顿在郡王府里。

    胤禟本来是跟着他亲哥亲嫂子一起住,安排在隔郡王府只有一条街的辅国公府上。

    那家的老辅国公早死了,如今只因为府里还有个老太太活着,家里子孙才一直逾制住在辅国公府里。现在圣驾来了盛京,辅国公府自然要被让出来给京城来的这些皇子王孙住。

    春花已经显怀了没出来,胤禟一个人连个侍妾都没带,本打算跟着亲哥哥凑活一段时间得了,谁知前天他塔喇氏那边诊出来怀上了。

    他塔喇氏成亲都八年了,一直没怀上。她已经从天天寻医问药到压根不指望自己还能生,就连宜妃都不催不问了。

    五贝勒府上的庶长子弘昇今年八岁,再过三五年就该给他安排房里人,这有了房里人就离成亲生子不远了。别以为三五年挺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真就是一眨眼的事。

    现在突然说他塔喇氏怀上了,别说他们夫妻两个,就是胤禟和康熙都紧张起来。

    可巧这次宜妃病了没跟着一起出来,胤禟听说了之后赶紧就去康熙跟前求了口谕,把胤祺一家子搬到郡王府里来。

    郡王府大,禾嘉嫁了以后吉雅成了侧福晋,把花园子后面空出来的老大一块地方利用上,又建了几个独立的小院子放在那里。

    不管她这几年生了孩子有没有私心,当年禾嘉跟她说过的话她是记在心里的。

    没去过京城的人弄不明白皇子间的争斗到底有多吓人,只听着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就愁得人安不下心,她怕胤俄哪天出了事禾嘉被牵连。

    要是被圈禁在京城里倒还好了,万一像那些当官的一样被流放了呢。

    她就动用了一部分银子,不光在府里修了独立的小院子,还往更北的几个大城里买了宅子,最远的宅子都买到归化城里去了。

    她想好了,到时候不管是禾嘉被休还是被送到盛京来圈禁亦或是往更远的地方去,她怎么也得替禾嘉把落脚的地儿准备好。

    像吉雅这样出身的女子,享得了福也吃得下苦。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还能有片瓦遮头,就不算到了绝路上。

    胤祺和胤禟搬过来住着一点儿也不挤,一家一个独立的二进小院,屋子里的火炕和地龙烧得正旺,禾嘉坐在炕上就穿了一件轻薄的夹袄还觉得有些热。

    “这回真是沾了你这个地主的光了,你是不知道那个辅国公府上,实在不是我非要背后说人的不是。要是我一个人没怀上怎么着都成,这不多了一块肉,我倒是娇气了。”

    其实这话不说也行的,他塔喇氏因着娘家官职不高,在妯娌中一直都属于那种特别周全的人。算不上是低眉顺眼吧,反正就是恨不得事事都要跟人说清楚才好。

    “嫂子这话是不是挤兑我呢,这也就是五哥那人太实诚,要不然这都到盛京了,不用他吱声蒙古那些王爷台吉,就是现给你们造一个宅子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可别。”他塔喇氏闻言赶紧摆手,“谁都知道我家那位爷是占着太后的面子,面子这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老实人最有分寸,胤祺自然清楚自己在京城的时候,蒙古的人往京城去自己怎么招待怎么客气都无所谓。

    但他作为皇子来了盛京,却是能不麻烦人就别麻烦人,这个时候欠下了人情,以后就不好还了。还是麻烦老十吧,亲兄弟呢麻烦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小几上摆着一篮子橘子,剥开一小块橘皮,鼻尖就充斥着一股微酸的柑橘香。惹得他塔喇氏都咽了咽口水,“之前我也不嘴馋啊,怎么知道自己怀上了,还添了这么个毛病。”

    “这算什么毛病,想吃就吃。”纳喇氏把已经剥好的橘子递到他塔喇氏手边,“五嫂你就奔着把五哥吃穷了那么吃,五哥保证也是乐呵的。”

    妯娌之间凑在一起,正事向来点到为止。纳喇氏这么一岔,话题自然而然就偏了。

    安顿下来,外边爷们有外边的事要忙,里头福晋们也有内宅的事要忙。尤其禾嘉身份摆在这里,每天除了去郡王府的前院陪一陪乌尔锦噶喇普,一天到晚还要见不少故人。

    崔翰明去郡王府去见禾嘉的消息,就是在禾嘉开始按着帖子见人的第二天传到胤俄耳朵里的。

    禾嘉这几年生意做得不小,后院的外书房常年都有外头的掌柜管事来来往往。为此府里还专门挨着外书房开了一道小门,方便他们进出,就不用每次都从前院山长水远地绕一大截。

    所以刚听到胤禟一脸讳莫如深说有个姓崔的去了郡王府的时候,胤俄还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人是跟着圣驾出来了,心却留了一半在京城。统领衙门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与安全,即便皇上出京了太后还在宫里呢,还有那么些妃嫔和小皇子小公主。

    尤其是东宫和直郡王府,这两处胤俄没法明着监视却又不能放任不管,就只能在暗处派人。这事得小心着来,不能叫大哥和太子知道,更加不能让外人知道。

    与此同时,还得让皇上放心。太子和直郡王在老爷子心里的分量跟别的儿子不一样,自己能监视却不能过分。

    这里面的度该怎么把握,胤俄想来想去只能把这些行探听监视之事的人,全交给松甘负责。

    松甘一家子都是万岁爷的奴才,松甘再是只忠于自己,但自己明白表示可以透露给他阿玛,再让他阿玛去给老爷子复命,就比让外人掺和其中要安心得多。

    胤俄这些年手底下信得过的来来回回还是那么几个人,但他却从未打算过自己走哪儿就非要把人带到哪儿才行。

    戴鹏至今在御前当差,兆海也还在兵部。要不是这次实在不放心旁人,松甘他也没打算挪到自己手底下来。有些时候光凑堆儿没用,散在各处有散在各处的好。

    “诶,你傻了啊,那事不还是你跟我说的。”胤禟拿手肘戳了戳还在走神的胤俄,“这么要紧的事,你不是忘了吧。”

    “什么?”胤俄先是有些茫然地看向胤禟,随即才反应过来,“你说谁!?”

    “崔翰明!就那个你说你打听过,弟妹当年起了心思要招赘的那人,去郡王府请安去啦。”

    第102章 第 102 章 禾嘉当年确实……

    禾嘉当年确实起了招赘的心, 还派人在盛京寻摸了几户人家,最终挑选出来的就两个。

    一个是盛京户部侍郎府上的二房的嫡次子叶克,

    盛京的户部跟京城的户部比起来压根就是两码事, 盛京这边管得着的就辽东那一片,头顶上还有京城那边压着。

    说是说品级相同, 可一个是天子脚下一个是远在陪都, 这里头的仕途前程, 傻子也看得分明。

    那侍郎家人丁兴旺,二房更是一口气生了五男三女。老二在庶务上最精明,府里没让他习武学文, 而是读书读到十六岁上,就让他开始接触家里的产业和生意了。

    守着户部侍郎的官位跟辽东做买卖,这是个只赚不赔的活儿。禾嘉当初跟他家有往来,叶克家世性情都还不错,便被排在了候选名单中。

    同理, 崔翰明的出身跟叶克不相上下,崔家是汉军旗的人, 家中祖父还有个小爵位。他阿玛不是长子没能袭爵, 这些年一直在旗营里任佐领。

    崔翰明武艺平平走不了家里的老路子,便入了八旗官学沉下心来认真读了几年书,之后家里给找门路某了个主事的缺。

    手里的生意是他自己一点点攒起来, 当年跟禾嘉做生意的时候他就已经二十岁了, 之前家里给他说过一门亲事, 可惜人家姑娘还没过门就一病不起,去了。

    这么个人,要旁人说年纪还是大了些,对于心里住着老妖精的禾嘉来说, 他那个年纪就正正好。

    当时的禾嘉觉得再小的话,多少还是有点道德上的底线迈不过去,总有种自己在哄骗小孩儿的错觉。

    年纪再大些乌尔锦噶喇普又肯定不会同意,能默认她这个原配所生的嫡女不嫁人留在娘家招赘,已经是乌尔锦噶喇普当年对禾嘉的宽容和让步。

    再找个二十好几的赘婿?这年头多的是不到三十就当祖父的人,草原上的人寿数更是最说不准的事,谁就能说得准没有个万一呢。

    这事就是乌尔锦噶喇普点头,禾嘉也不乐意呢。挑来挑去最后就挑出来叶克和崔翰明,又因为崔翰明模样更好,禾嘉在他的名字后面添了个五角星的。

    谁知这名单才粗定下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正经考察两人,就被京城传来赐婚的圣旨彻底给打断了。

    那张名单当天晚上禾嘉就给烧了,这事连宝音都不清楚,只有乌云大概知道有过这么一张纸,但禾嘉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主子没说她就没问。

    嫁给胤俄之后禾嘉自然从未提过这件事,起初是不能提后来是压根就忘了。

    毕竟这几年叶克大部分时间都在管着盛京到辽东的商路,跟禾嘉这边的生意都是孟恩和他手底下的管事在处理,禾嘉跟他几乎算是断了联系。

    崔翰明这边来往多一些,这人前年派了掌柜来京城买铺面,人生地不熟还是禾嘉指了个管事去帮忙,才把铺面给正式定下来。

    崔翰明一直跟孟恩有生意上的往来,每年送到府里的孝敬也没断过。这次他上门来请安实在是合情合理,却奈何十福晋的后院有个小醋坛子。

    胤俄是策马回的郡王府,飞身下马马鞭攥在手里攥得死紧,忠顺连滚带爬追在后头想要把胤俄手里的马鞭弄过来也没成功。

    就这么一路追到书房外,正好跟准备起身告辞的崔翰明撞了个正着。

    崔翰明上午已经来过一趟了,但因着禾嘉发现他手里也有往毛子那边去的商队,这才下午又派人把他请了过来。

    赛音和扎克丹一去大半年没个音讯,禾嘉明面上不说心里哪能不着急。既然崔翰明手里有人也走这条路,她得托人一路上多扫听。

    要是顺利就最好,要是不顺利,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话才行,要是人真的折在外边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得想法子把人给接回来。

    托人办事,不能光嘴上说。禾嘉许诺了崔翰明京城明年的生意他能优先,又答应了等盛京这边有了合适的位置,帮忙给他运作一二。

    这人康熙三十八年是主事,现在过了快五年了还是个主事。再不想法子往上走一走,这辈子恐怕就难上去了。

    崔翰明当年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那年盛京有名望的人家都在小范围的传,说是大格格不打算嫁人要招赘。

    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呢?一大半的窃喜和一小半的犹豫。

    大格格那样的人物能看上自己,崔翰明感觉自己做梦都能笑醒。可入赘一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要是能不入赘就好了。

    不入赘,自己也愿意跟着大格格在郡王府生活,外边有什么事他来操心,这岂不是两全?

    只可惜还没等自己琢磨清楚这里头的利弊,京城的圣旨就送来了。那会子崔翰明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昏了头才敢做拿等子白日梦。

    至此,崔翰明再没在这上面胡思乱想过,禾嘉还在京城待嫁的时候他就听从家里的意思,娶了妻子。生了个儿子比尼楚格小半岁,当年那点子不切实际的妄想,早扔到天边去了。

    可这些胤俄不知道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这人冲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眼眶通红。

    看着明显嘴角的笑意还没落下来的崔翰明,要不是看见听见动静跟出来的禾嘉,他这马鞭子指定已经抽上去了。

    “奴才崔翰明见过十贝勒,给十贝勒请安。”

    男人嘛,有时候心眼小起来真就针鼻儿那么大。

    崔翰明到底比两人要大些,平日里又惯在风月场里混迹,十贝勒这么一副‘被辜负被哄骗’的怨夫样子,哪能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起来吧。”回来的路上胤俄想了八百个法子来对付崔翰明,人到了跟前他反而不敢动了。

    只一眼不错地盯着他,模样确实不错但气质太差了,在自己跟前微微含胸哈腰像个什么样子,心里这么想着胤俄不由地把本就挺拔的腰杆又往上拔了拔。

    “家里都还好?”胤俄故意不去看禾嘉,装出一副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用到我跟前来现眼,我怎么可能把你放在眼里的倨傲模样,还十分大度的问起崔翰明的家事。

    却不知他这幅样子才是真漏了怯,十贝勒在外当差好几年,什么时候张嘴问过别人家里的事,即便要问那也是极亲近的人,这都哪跟哪儿啊。

    禾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摆摆手让崔翰明赶紧先走,这才伸手拉着胤俄的胳膊往书房里面走。

    “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就不问问我?”

    “说什么,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马鞭被胤俄撒气一般扔到一旁,自己一屁股坐在里禾嘉老远的椅子里。他其实清楚禾嘉跟崔翰明肯定清清白白,但他就是生气。

    为什么生气他也说不上来,抬头去看盘腿坐在榻上靠着迎枕,一脸揶揄看着自己要笑不笑的禾嘉,本来已经过了最生气的那阵劲儿的人,脾气就又上来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福晋就是吃准了爷拿定了爷才这般的有恃无恐。那人什么德行你又可知,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放他进来请安,在门外磕个头还不成?”

    胤俄气得心尖尖都疼,也不管禾嘉想要说什么,起身就抬腿往外走。

    好像生怕从禾嘉嘴里听到什么不愿意听的话,匆忙之间还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乒铃哐啷好大的响动,吓得外边的奴才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往里看。

    禾嘉更是哭笑不得,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这混蛋胚子自己就把一出戏给唱完了?

    胤俄强忍怒火回府的样子不止一个人瞧见了,回了郡王府还打碎了茶盏,郡王府里可不全是贝勒府的奴才,这事瞒不住,很快就传开了。

    第二天连康熙也听说了这事,听梁九功说清楚来龙去脉,连骂人的话都懒得说出口,自己这儿子也忒丢人了。

    扭头看看一脸憋着笑又不敢笑的梁九功,自己就先气乐了,“你这老奴才,想笑就笑,老十也没在这儿,不怕他记你的仇。”

    梁九功这才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随即连连跟康熙告饶,“万岁爷,实在不能怪奴才笑,真真是奴才见识太浅薄了。”

    这么些年了,梁九功不知道听说过多少这些宗室勋贵府里的乐子。来来去去都是后院那档子事,有些个爷们看着人五人六的,到了女人这事上就犯糊涂。

    有时候福晋侧福晋侍妾格格互相掐,问谁谁都是一肚子苦水满腹的委屈,可若是真追究起来,谁的手里都不干净。

    这些年为了保证康熙问起来的时候自己肯定能答得上来,梁九功心里不知道记了多少狗屁倒灶的事。现在终于有了个新鲜的,怎么能不乐呵。

    “贵妃的眼光向来就好,可这回还是太好了些。”

    到了盛京,康熙才真正知道禾嘉嫁人前那几年花了多大的功夫,在盛京建立了多大的关系网。

    这些年关系或许淡了但绝对没断,甚至有好些人家反而比禾嘉在盛京的时候更亲密了些。只看这两天郡王府门前的车水马龙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的确不是池中之物。

    不是池中物,当年的圣旨又晚到了一步,人家有人马有身份有本事有能赚钱的买卖,不愿嫁做人妇想招赘也成了情理之中。

    康熙甚至忍不住暗自感慨,这便宜幸好是被自家老十那小混蛋给占了,要不然还真有点可惜。

    如今朝廷和蒙古各部的互市,好些规矩条例用的还是当年禾嘉给帮着定下来的。

    定规矩的人没在跟前守着,一个规矩定下以后能维持这么久,这就说明老十家的在定规矩的时候不是只向着某一方,她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个互市能长久维持下去。

    当年她要是不被赐婚留在盛京,还真说不定能积攒下多大的家业。不管是盛京城还是蒙古诸部,恐怕都没有她不能插手的地方。

    思绪至此,康熙又有些庆幸。这样的人还是嫁给自己的儿子更让人放心,蒙古诸部好归好却也不必太好,每年在京城候补的官员这么多,不怕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行了,这事你去办,别叫外边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风言风语来。”康熙看够了亲儿子的乐子,还得想法子帮儿子把这事给遮过去。

    “送到乌尔锦噶喇普那边的赏赐,在成例上添两成。过几天他带来的子侄你派人看一看,有得用的记下来。”不管是带回京城,还是封一个台吉,都不是多麻烦的事。

    康熙终于知道,为什么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家,只要是嫁女儿的人家大多数都要对女婿那么好。

    还不是因为自家的孩子被人捏在手里了,只盼着自己对女婿更好,女婿回头才能对自家闺女好一点儿。

    谁让人家闺女能干有本事呢,手拿把掐把自己儿子捏得死死的,那自己这个当阿玛的可不就得替儿子低这个头!

    第103章 第 103 章 外边的流言有……

    外边的流言有梁九功出手, 很快就平复下来,只有郡王府里气氛还挺诡异。

    从来就没听说过姑奶奶把姑爷带回娘家来住,两人因为姑奶奶以前琢磨过赘婿的事吵起来的, 这叫什么档子事,叫人想劝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王府的管事一晚上就急得撩了满嘴的泡, 有些事他一个做奴才的管不了, 大姑奶奶又没了亲额娘, 只能赶紧打发人送信回部落。

    再过几天蒙古各部的王爷贝勒们就该接到万岁爷的传唤,往盛京行宫这边来了。这会子传信回去,好歹让王爷心里有个数, 他是亲阿玛也是亲老丈人,总比外人更好开口。

    跟胤俄成亲好几年,第一次吵架吵得胤俄搬去书房两天没回来。

    要说担心禾嘉确实是没有,就是觉得好笑,怎么就这么小心眼呢?胆子还小, 两天了还不敢回来把事情给问清楚,好像自己真能在盛京再置办个外室养着似的。

    人犟着不肯回来, 禾嘉干脆把尼楚格也给胤俄送过去了。

    从京城到盛京这一路禾嘉把尼楚格管得特别严格, 之前她说的那话禾嘉记在心里,已经等不得回去办家塾请先生,这会儿就狠下心把规矩给尼楚格给立起来了。

    尼楚格没明白额娘怎么突然就特别不近人情了, 她聪明隐约能猜到是不是自己做错事了, 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又难免有些不敢往禾嘉跟前凑。

    禾嘉不算特别会带孩子的人,有些道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尼楚格的性子像极了自己,骨子里的执拗和胆大是改不了的。

    就只能先自己当恶人, 把她那股子机灵劲儿往下压,别管有道理没道理得先让她心里知道‘怕’和‘敬畏’是怎么一回事,再让胤俄一点点把道理给她讲清楚。

    说白了就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严母慈父摆出一台戏来,给个巴掌再给个枣的,趁着孩子还没长大把性子给掰正,等回了京城跟堂姐妹们在一起才好相处。

    要不然就她这个半点不知道收敛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脾性,用不着长大就得吃大亏。

    孩子送过去,就等于把台阶也一起递了过去,至于胤俄打算什么时候顺着台阶下来,禾嘉就不管了。

    倒是同住在郡王府里的纳喇氏和他塔喇氏得着信,一起结伴找了过来。两人是吃了晚饭过来的,看样子是今晚上是打算陪禾嘉一起睡了的。

    “怎么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了,那人进来请安罢了,书房里里外外多少人多少眼睛看着呢,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可说呢,这么浅白的道理哪里还要人说,谁晓得他为的什么这么生气。”

    嘴上说着为什么,禾嘉心里哪能不明白胤俄就是吃醋了,可她喜欢看他这幅不讲道理的醋样子,就想要故意抻一抻他。

    “你得了啊,外边爷们怎么争风吃醋没见着,后院里那些个女人怎么捕风捉影难道也没见过,你这心里啊,就偷着乐吧。”

    纳喇氏毫不留情地戳穿禾嘉那点小心思,她嘴角噙着几分笑意,要么说这些个爷都是贱皮子呢。

    以前她好声好气捧着他什么都依着胤祐的时候,他不拿自己当回事。甭管是后院里哪个侧福晋侍妾,都能拿来在他心里跟自己来回掂量。

    纳喇氏以前以为这是正常的,后来跟禾嘉相处的时间长了,才知道夫妻之间也可以不这样。

    可这变也得有个变得不让胤祐那厮造反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便是纳喇氏生孩子那一回。

    要说这事叫不叫人寒心,纳喇氏明面上憔悴了不少,七贝勒府上下都说福晋为这事连月子都没坐好,怕是真寒了心了。但真要纳喇氏自己说,本也没那么热乎的心,又能凉到哪里去。

    胤祐这人不坏,被他划拉到自己人的范围里,他更是能掏心掏肺的把命都给你。

    不过纳喇氏发现她自己心眼其实不大,外边的事她不插嘴不多问,在府里她却容不下胤祐心里还有那么多自己人。

    怎么过不是过一辈子,凭什么委屈的非要是自己呢。

    以前总觉得一颗心公道些,胤祐总能看见。后来才发现这人光看见了没用,得让他知道。

    这辈子就算偏心也只能偏心自己和两人的孩子,要想偏心外人?哼,那就别怪自己这颗心也往偏了长。

    纳喇氏借着生孩子这一回,关起门来把胤祐折腾够呛。偏偏胤祐还真就是她嘴里的贱皮子,纳喇氏越是如此他还真就越是放不下了。

    这次纳喇氏跟着出门,是胤祐做主把孩子送去都统府他丈母娘那儿,才把纳喇氏给带出来的。

    胤祐可怕了后院那些女人再起幺蛾子了,她们一闹纳喇氏转天就要来跟自己闹。以前纳喇氏事事都处理得好,胤祐觉得无可无不可。现在纳喇氏见跟他闹,胤祐反而有些放不下了。

    “唉,也就是我没机会,要不然成亲前也要弄两个这样的,不拘非要干点什么,哪怕看看呢,看看也好啊。”

    禾嘉一直都知道纳喇氏才不是个胆小迂腐的,她只不过心里有一杆秤,为人处世桩桩件件都比着那杆秤来而已。现在不管因为什么那杆秤在她心里没那么重要了,整个人自然也就活泛了。

    这话说出来禾嘉只捂着嘴乐,那些皇阿哥们总觉得自己就是府里的天,可人家心里怎么想的谁又能知道呢。天?天个屁!

    倒是一旁怀了孕的他塔喇氏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怅然若失,“其实要我说啊,这看了也没意思,以前瞧着光风霁月的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他塔喇氏的阿玛至今还是个员外郎,当初她进宫选秀之前府里是给她相看过人家的,京城里好些官职不高的府里都这么干。

    先相看,看中了私底下口头说定,等选秀撂了牌子回家,就可以正式把婚事提上日程。

    他塔喇氏当年看中了一个,他家是汉军旗的。家里阿玛跟自家阿玛同为员外郎,但因着满军旗和汉军旗到底不一样,她嫁过去也算是低嫁。

    当初他塔喇家是看中了那家家风好,自家又是满族老姓,孩子嫁过去就是当家的奶奶,日子肯定过得舒服顺心。而他塔喇氏更单纯些,就是看中那人模样好了。

    谁知这选秀稀里糊涂的就是不撂牌子,最终自己还成了五福晋,可不是没地儿说理去。

    那口头上的婚事自然不作数了,那户人家至今连一点口风都不敢露出来。还是去年他塔喇氏回娘家吃席,下马车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了,这才又见了那人一回。

    “蓄须了,这才几年瞧着跟以前压根不像一个人。以前远远站着像松柏看着干干净净的,现在……”

    后面的话他塔喇氏没说出口,也不用说出口,只看她那一脸的一言难尽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这种物是人非太糟心了,还不如不碰上呢。

    禾嘉这事真真就是个误会,要不是胤俄那个醋坛子打翻了根本就不叫事。却不想勾得纳喇氏和他塔喇氏说了这么一箩筐心里话,也叫禾嘉涨了见识。

    谁说皇家的福晋就一个个都是被架在高处的菩萨,人家心里清明得很。只不过跟皇家的儿子过日子就是这般无奈,好不好的都得藏起来些罢了。

    胤俄且还不知道福晋们之间的茶话会内容这么放肆,凄凄惨惨戚戚地一个人在书房睡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就被康熙给叫到行宫里去了。

    “就这么在意这件事,成亲多久了?”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跟福晋是三十八年五月初成亲,到今儿四年多了。”

    “只得了尼楚格一个孩子,不寂寞吗。”

    “光尼楚格一个就够儿子操心的了,再多一个儿子都恐怕管教不过来。”

    胤俄心里的气还没消,说话都硬邦邦的,全然没有平时在康熙跟前的那股子乖巧圆滑的劲儿。

    被儿子这般不软不硬的顶了一下,康熙有点发愣。都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老十了?使劲儿往回倒,才想起来这样混不吝又油盐不进的样子,是老十还没成亲时的样子。

    这么一想,康熙彻底悟过来,哪里是博尔济吉特氏厉害拿捏住了儿子,这明明就是就是自己的儿子离不了博尔济吉特氏了,这才几天整个人都拧巴了。

    这样的认知让康熙有点不知所措,外边都爱戏谑传说爱新觉罗家男人好出情种,不管是皇太极还是先帝都曾为了宠妃闹得满宫不得安宁。

    对此康熙的态度一直都是嗤之以鼻,这些年不管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儿子们,他都未曾发现有过当情种的苗头,即便是胤禩,那也是郭络罗氏性子太差太蛮横,胤禩那小子在外头可不算老实。

    原本对此都放下心来了,扭头发现还有个胤俄在这儿等着他,那心情真是复杂得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要不再给你找个侧福晋,后院的女子不能太多,也可不能太少,你说朕说得有没有道理。”

    自觉窥探到了儿子的心思,康熙反而不敢过于一言堂了。当年先帝爷为了董鄂妃闹得要生要死他是有记忆的,越是情种越不能逼得太狠,这儿子眼下挺好使的,康熙不能轻易折了他。

    “皇阿玛明鉴,儿子当年跟皇阿玛说的那话,如今依旧作数。”

    胤俄没想到自己跟禾嘉闹一闹,怎么还惹得老爷子起了要册封侧福晋的心了。这可真不行,现在自己占着理呢,要是真被皇阿玛赐下来两个女人,自己还活不活了。

    什么话?就愿意守着福晋过日子的话。

    “皇阿玛放心,这次的事儿子心里有数,儿子的福晋在书房见生意上有往来的人,这事在府里也是常有的。

    福晋没嫁给儿子之前便是这样,总不能让她嫁给儿子以后,就连生意都不许做人都不许见了,没那个道理。

    那个姓崔的也并无不轨的心思,从头到尾都是儿子,儿子在关于福晋的事情上太小气,这才让皇阿玛跟着担心了。”

    道理说起来头头是道,康熙都听无奈了。感情儿子你也知道是你小气了啊,这是什么好名声吗就往自己身上兜揽!

    康熙被胤俄气得哭笑不得,博尔济吉特氏毕竟是儿媳妇,再过些天阿霸垓部的人也该到了,想再说点什么又说什么都不合适。

    “既要守着人家过日子,下回可就再不许这么闹了,像什么话!”

    “儿臣遵旨,儿子往后再不跟福晋闹了。”

    胤俄嘴上答应得嘎嘣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康熙:夫妻间这事老爷子插什么手啊,这下不回去面对禾嘉都不成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从行宫出来往回走……

    从行宫出来往回走, 胤俄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盛京城不比京城那么大,没多会儿就到了郡王府门口。

    隔着老远,郡王府门房上的奴才就瞧见十贝勒了。

    门房上除了京城跟来的人还有两个本就是郡王府的人, 能捞着这次机会在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跟前伺候,那都是花了银子找了门路的。

    要不然这会子早被借调去了别处, 干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两人远远看着胤俄就想要迎上去给人牵马, 却不想被守在门房的忠喜一把给攥住了不让动。忠喜处事最圆滑, 盛京不比京城府里,就得有这么个人看着门房才行。

    “想露脸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这会儿你们最好别凑上去, 惹了主子不高兴,别脸没露出来再把屁股现出来,就得不偿失了。”

    郡王府的奴才鲜少跟太监打交道,忠喜人如其名天生一团和气的脸,很少会有人对这样的人设防。

    但两个郡王府的小厮被他钳住手腕, 就硬是挣脱不出去。明明看着他没使什么劲,手腕处的剧痛却让人感觉怕不是骨头都要折了。

    而忠喜也真不是打算故意害他们, 端坐在马背上的胤俄压根就没下马, 脸色铁青若有所思看着郡王府的匾额,怔愣了一小会儿便扯过缰绳,带着人又掉头走了。

    “崔家在哪儿打听到了?”

    “爷, 咱们真去啊。”

    “去, 为什么不去, 上次爷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

    胤俄没想到这事老爷子会插手,即便眼下看似被自己糊弄过去了,胤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作为皇子阿哥这些无伤大雅的蜚语算不得什么,京城里哪天不得从宗亲勋贵府里传出些流言来, 对于外人来说,这就是个茶余饭后的小故事,不出两天就散了。

    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护短又小气,他有些怕老爷子哪天想起来这件事再翻旧账,自家那娘们可不是多省心的主儿,谁又能保证往后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不招事不惹事呢。

    想来想去,胤俄觉得还得把自己醋性大小气的事再坐实一点,最好让全天下都知道,是自己这个十贝勒心眼小得不行,以后皇上想要拿这事翻出来说道,也站不住理张不开口才行。

    崔家早就被忠全查了个底掉,胤俄带着几个亲随很快就找上门去。

    崔翰明的阿玛这几年还在佐领的位置上平平稳稳待着,要是不出意外这辈子也就得在这个萝卜坑里一直待下去了。

    当年隐约听说阿霸垓部的大格格想要把自家老三招赘的时候,家里上下就没有谁不高兴的,就连崔翰明的亲娘都说,要是能得着这么个机会,那可算是家里走了大运了。

    家中传下来的爵位就一个轻车都尉,没有实职一年除了那点子不知道能养活谁的俸禄,就剩了那点子不当吃不当的‘勋贵人家’的体面。

    而即便是这份体面,也是由大房承袭了,崔家这些年说得好听是勋贵之后,但真正往来交际的人家基本都是中下层的武官和将领,和勋贵二字已经离得很远了。

    要是崔翰明真的能入赘给大格格,那家里不就起来了吗。不说世代富贵那么遥不可及的话,至少眼下这三代人,都能沾着不少光。

    三代人,几十年,谁知道后头能有什么际遇。万一能再捞着个爵位呢,他们家可再不敢说那爵位不值钱不当用了。

    可谁知梦还没做够,就被赐婚的圣旨给惊醒了。大格格被赐婚之后,崔家收到过一次很重的礼,东西是乌尔锦噶喇普派人送来的。

    这里边的意思傻子都该知道,大格格之前筹谋的那点事不该提的就不要再提,最好是这辈子都别再提起,就当做忘了才好。

    乌尔锦噶喇普给的东西里金银占了大多数,这几年崔翰明生意做大的本钱有一大半都是从这里面来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个好处崔翰明有,崔家也有。

    所以这次的事情闹出来以后,崔家上下都吓得不行,生怕十贝勒那边迁怒到自己身上来。

    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胤俄的马停在崔家门口,忠全先下去叩门,很快胤俄就被崔家上下诚惶诚恐地迎进家门。

    进了崔家的门,胤俄倒是大方了。大手一挥也不让崔家其他人跟着,光点了崔翰明,“走吧,去你书房一趟,爷有话跟你说。”

    月白的袍子玄色的大氅,眉眼深邃五官俊朗的十贝勒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神一直毫不掩饰的在崔翰明身上打量,把崔家人看得直发毛。

    这十贝勒怎么这么个做派,跟那正头娘子出来抓外室的架势一模一样,这也太离谱了。

    再离谱崔家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提心吊胆的目送儿子跟在胤俄后头去了书房。就胤俄那理直气壮的劲儿,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

    胤俄过来本就是虚晃一枪,把戏唱到位就够了。但把崔翰明打量仔细过后,胤俄心里那点儿没有来的不痛快就又返上来了。

    之前他是真觉着是自己小气,借着这个由头跟禾嘉闹着玩儿。但先动心的人总归是敏感的,胤俄只跟崔翰明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这次他是故意非要亲自去郡王府请安的。

    “崔翰明,你这心思是不是藏得不太好啊。”

    “奴才不明白十贝勒话里的意思。”

    “去郡王府跟福晋请安,你心思不纯,爷没说错吧。”

    “贝勒爷明鉴,奴才至今不过一个主事,平时去衙门的时间少管着家里的庶务生意多,奴才这样的人去郡王府请安,便是想要攀附福晋,借福晋的势行一行方便,并无其他心思。”

    “你倒是敢说,就不怕爷宰了你。”

    “贝勒爷不会。”崔翰明苦笑了一声,“福晋什么样的人物,贝勒爷只瞧见这些日子郡王府车水马龙,多是去给福晋请安的人,却没见过当年郡王府那般热闹景象。”

    崔翰明抬头去看胤俄,天潢贵胄龙子皇孙确实跟寻常人不一样,那股子天生自有的气派便不是旁人可比的。

    就连今儿来自己这里示威叫板,都格外理直气壮,看样子就知道他是真得了大格格的心了,要不然这位爷今儿必不敢来。

    “所以呢?”

    “所以,福晋那样的人物贝勒爷肯定得捧在心尖尖上,杀了我不算本事还会让福晋心里膈应,这种亏本的买卖向来贝勒爷不会干。”

    是,不光不能杀了他。等回京之后自己还得找由头重赏崔家,要不然别人还真以为禾嘉心里有这个人,他也配!

    本来是来示威的,现在被崔翰明这么一番表白弄得意兴阑珊,自己在意的是禾嘉,人家在意的是禾嘉的势该怎么借,这还说个屁啊。

    见过了崔翰明,胤俄回了郡王府一头就钻进书房里去了。还是禾嘉听着消息,又把忠顺叫来问清楚情况,这才认命起身,往前院书房去。

    冬天的盛京天黑得早,守在书房外边的是忠全。手踹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守在廊下,脚边还摆了个火盆。

    原本蔫头蔫脑的人看清楚是福晋找过来,顿时就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特别殷勤地迎上来:“福晋您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啊,主子这心啊,就真要没着没落的了。”

    “没着落还不知道劝他回去,书房里住着就这么舒服啊。”

    禾嘉伸出手指虚点了忠全两下,以前胤俄身边这几个贴身伺候的胆子大跟主子的情分也深,有什么话该说不该说的,他们都敢说。

    但如今胤俄成了九门提督,他们几个反而变得胆子小了。不怪他们,人心就是这样,站得越高就越孤单。

    胤俄这才哪到哪儿,所以康熙和太子直郡王他们闹得跟心理变态似的也能理解,高处不胜寒嘛,脑子都被冻僵了是容易办糊涂事。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手推门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

    书房里没点灯,禾嘉站在外间站了一小会儿才适应屋子里的昏暗。转身进了里间,就瞧见炕上有个鼓起的小山包,是用被子蒙着头的胤俄,蜷缩成一团背对着自己。

    “这么闷着也不怕闷出病来。”禾嘉伸手去扯被子,没想到胤俄这厮双手抓着被角怎么也不放,扯了半晌没能把被子从这人脑袋上撕下来,两人就只能这么隔着被子说话。

    “你说说你这回到底闹的什么劲儿,我跟崔翰明有没有事你能不知道。我要是真不喜欢你厌了你,咱俩还能这么过日子?”

    胤俄吃醋闹这一场,禾嘉心里三分生气七分好笑,还剩下九十分其实是高兴的。

    成亲快五年了,离后世的七年之痒也不远了。还能叫这人为了这点小事闹得翻天覆地的,禾嘉就觉着这几年的日子跟他没白过。

    要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事,还压根不往心里去,日后被自己晓得了那才是真的不高兴。

    “我就是不服气!”胤俄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你说我怎么比你还小呢,那姓崔的都见过你当年在盛京多威风,独我没见过。”

    胤俄想起来就觉得丧气,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福晋小是什么不好的事,今天见了崔翰明就觉得了。

    “他那人圆滑得很,可再圆滑我也知道他说的不全是实话。”胤俄忍不住掀开被子坐起来去看禾嘉,“他是想借你的势,可也是想来府里见一见你,他瞒不过我。”

    “你也说了,是他来见我,又不是我去见他。”大冷的天在热炕上捂出满头的汗,禾嘉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就这么在意,嗯?”

    “凭什么不在意,姐姐这样的人,我不看紧些怎么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胤俄有些破罐子破摔,“以后再别见那姓崔的了,好不好。”

    “你以为他还敢上门?”禾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叶克也要来请安的,被这么一闹人家都不敢来了,谁受得了胤俄这把飞醋吃得连万岁爷都要过问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胤俄这下高兴了,伸手保住禾嘉,“我就是要外人都知道,姐姐在爷这里最要紧着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你少嘴甜,……

    “你少嘴甜, 被你这么一闹,这两天都没人敢往我这里递帖子了。”

    “这不是正好,买卖上的事有孟恩和底下的管事, 真是有事要当面说的自有孟恩把人带过来,不是非得你一个个的见。”

    胤俄也不是单纯吃醋, 这次出门一路上赶路赶得太狠了, 到了盛京别人都歇着, 就禾嘉比在京城还要忙。

    近几年蒙古这边还算太平,准噶尔部的威胁虽没完全消灭,但眼下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蒙古诸部对于朝廷来说, 就显得没那么要紧了。

    朝廷和蒙古的关系就是这样,要用的时候拉拢不用的时候搁置,要是不听话那就打压。双方对自己的地位和对方是什么德行都心里有数,谈不上什么对不对好不好。

    蒙古诸部各有各的心思,谁都想趁这次机会从皇上手里多讨要些好处。禾嘉除了是十福晋还是阿霸垓部的大格格, 阿霸垓部的人还没到,她就得提前替乌尔锦噶喇普张罗起来。

    再加上以前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那些老朋友老伙计, 这些人是绝对不能随意推拒不见的, 人往高处走了,就更得记住往日的人情。

    禾嘉到了盛京之后确实忙得连睡觉都得卡着时辰,才几天的功夫人就显得憔悴了, 胤俄借着自己吃醋的由头这么一闹, 那些不是非见不可的人, 可不就都不用见了。

    “你说说你心里这点小心思怎么就这么多。”禾嘉没好气地拿手指头戳在胤俄心口,“十爷英明,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到你睡到书房来, 后头就我一个人习惯不习惯。”

    话说出来禾嘉就先红了脸,她不是为了哄胤俄瞎说,而是她真的在回了娘家睡在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屋子里,因为没有胤俄陪着认床了。

    前天睡不着的时候,禾嘉自己安慰自己肯定是累狠了睡不着。昨天没人上门来请安,跟他塔喇氏和纳喇氏闲混了一整日,到了晚上却依旧睡不着。

    禾嘉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躺在暖和舒服的热炕上看着挂在头顶的帐子,禾嘉眨巴眨巴眼,又眨巴眨巴眼,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也离不开胤俄了。

    “你说什么?”书房里冷冷清清一个人有什么好待的,这会儿禾嘉凑在自己跟前身上的暖香勾得人心里头痒痒。

    胤俄本来就被禾嘉戳得心猿意马的,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禾嘉话里的意思,愣是又顿了一瞬这才笑弯了眉眼,“姐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呗。”

    “好话不说第二遍,没听说过啊。”禾嘉双颊难得染上一抹绯红,不愿再被胤俄缠磨干脆起身往外走,好在走的时候没忘了勾住某只小狗的手,把人也牵出了书房。

    被禾嘉牵着手领回去的十爷,晚上着实殷勤了一回。折腾了大半夜只差没把炕给弄塌,听得外边守夜的乌云和宝音有些害怕,这还是人动静吗?

    等到第二天,看着神采奕奕却扶着腰出门去行宫当值,连马都上不去,上马车还得找个奴才扶一把的姑爷。

    再回头看看披着银红小袄银鼠皮小氅,歪在炕上精神有些不济但嘴角却噙着笑意的主子,两人对视一眼,哦,感情你俩把这事当个乐子玩儿呢。

    这话放在心里甭管怎么想也不能明说,反正只要知道两个主子之间没为了这事生气就行了。

    康熙这个给儿子当阿玛的,跟胤俄说过那么一回以后也就丢开手没再多想。人家万岁爷忙得很,哪能天天给儿子当好阿玛。

    但总有人不知道啊,大家都忘了还有个乌尔锦噶喇普。

    等人郡王爷得了消息又得了康熙召见的旨意,带着人紧赶慢赶来了盛京,连王府都没回就在行宫外边把女婿给拦下的时候,胤俄才反应过来这事其实传出去,真不咋好听。

    阿霸垓部的郡王身份地位到底和别的皇子老丈人不一样,胤俄见着乌尔锦噶喇普便自觉没敢摆谱,老老实实给老丈人拱手请安,又扶着老头上了马,两人这才并肩回了郡王府。

    乌尔锦噶喇普去行宫堵女婿的时候,跟着乌尔锦噶喇普一起来的查苏先回了郡王府。

    查苏是乌尔锦噶喇普的庶长子,侧福晋所出,这几年在部落里权力很大,这几年跟禾嘉在生意上一直有往来,每年还会单独送一份年礼去京城。

    查苏的意思很简单明了,不管先头福晋跟侧福晋的关系如何,都不妨碍小辈儿们的往来相处。他虽做不到像扎克丹那样事事以禾嘉为主,但他的好处也不是旁人能替代的。

    草原上强者就代表可以拥有一切,嫡庶身份有时候并没有那么重要。

    福晋那日松的两个孩子还小,她自己在部落里这几年也不算得人心,还有个吉雅带着年纪也还小的儿子处处跟她作对,且还算不上威胁。

    几个小的想要长成起码还得十年,十年后王爷该老了自己的羽翼也该丰满了,到时候他希望能得到禾嘉的帮助,得到阿霸垓郡王的爵位。

    十年,实在有些太久了。禾嘉不可能现在就答应查苏什么,只能叫人准备酒菜两人边吃边聊。顺道又让人送了一桌席面去前院,等乌尔锦噶喇普跟胤俄一回来,饭菜就也准备好了。

    “王爷这一路奔波,有什么事坐下来吃口热乎的再说。”胤俄怎么不知道这是禾嘉替自己准备的,赶紧就拉着老丈人先入席了。

    胤俄毕竟是贝勒爷,能做到这般殷勤小意乌尔锦噶喇普就不好再板着脸,虽说脸上还没有什么笑模样,但好歹还是随着胤俄入席坐下。

    “好几年不见,岳父这风采依旧啊。”胤俄实在没有跟老丈人打交道的经验,别说他没有,这么多兄弟谁也没有。

    给皇阿哥当老丈人,就是马齐在十二跟前也摆不起谱,见了面先跪下请安自称奴才,随后关上门来才论家礼。

    就算是论家礼,这些皇子亲近点儿叫一声岳丈,客气点喊一声大人也就够了,谁敢真把这些贝勒爷真当女婿使唤,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胤俄是真没经验,只能一个劲的硬夸,再不然就是敬酒,两人坐下菜没吃两口一壶酒就见了底。

    乌尔锦噶喇普看出来胤俄的态度,摆摆手拒绝了胤俄又要给自己倒酒,“贝勒爷,这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但有些话本王得先说在前面,就看贝勒爷愿不愿意听我这老头儿唠叨。”

    “王爷这是什么话,您是禾嘉的阿玛,那就是我的阿……”倒也不能说阿玛,自己说了乌尔锦噶喇普也不敢受,话到了嘴边又给改了,“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您是长辈您放心说。”

    “我这个女儿啊,跟别人不一样。”乌尔锦噶喇普想了一路也没想好该怎么跟女婿说这话,这会子酒气慢慢上头,他也就干脆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她性子要强,比她额娘要强得多。也聪明能干,她要的强她都能自己挣回来,不是个只知道嘴上厉害的。”

    “这样的姑奶奶,本该留在家里的。我身边再是人多孩子多,可好在我这人还不算糊涂到家,一家子过日子吃亏占便宜肯定都有,但绝不会……”

    乌尔锦噶喇普自己端起酒杯一口闷了,随即又主动给胤俄满上,跟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女婿走了一个,才把话继续往下说,“留在跟前,就觉得不能叫她受了大委屈,贝勒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是,怎么不是。是个当阿玛的都想把女儿留在眼皮子底下,甭管低嫁还是高嫁都不放心。

    要不然这时候直郡王能这个时候厚着脸皮上折子求到老爷子那里去,就为了这次出门让老爷子把惠妃娘娘和大福晋都带出来,能给丰生格撑腰掌眼。

    “我家这大格格能干,能干人呢就没法束手束脚。我那部落里贝勒爷可着人去问,这些年没人没沾过大姑奶奶的光。

    盛京城里跟她有关的传言那就更是一抓一大把,贝勒爷不好听风就是雨,你说是吧。”

    到底是跟外男沾了关系,乌尔锦噶喇普原本气势汹汹的来,这会儿话却越说越含糊。这还没怎么喝呢,舌头都要大了。

    “王爷多虑了,我能娶到福晋,不谦虚的说这就是我这辈子运道最好的一回。”胤俄端起酒杯自己闷了一口。

    “这次的事就是我们夫妻二人闹着玩儿,拿着这事当个筏子玩笑罢了,谁承想王府里的奴才没见过,这才给传出去了。”

    这话说得,感情你们小两口在贝勒府里还见天这么闹着玩儿?乌尔锦噶喇普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这个贝勒女婿是在把自己当傻子哄。

    可再仔细去看胤俄的神情,却又发现女婿不是在瞎说,“贝勒爷这话,可当真?”

    “真,我哪里敢胡说,王爷赶明儿亲自去问福晋,再不然还能问问尼楚格,小家伙早就等着王爷您来,肯定不会跟您撒谎。”

    提起尼楚格,乌尔锦噶喇普的神情都柔和下来。小姑娘写信回阿霸垓部,每次还没落下给他寄一份,有一次信里还夹了一片京城秋天的红叶,惹得乌尔锦噶喇普的一片心都软透了。

    本是来堵人,要替女儿把事情掰扯个明白的。谁知反过头来被女婿一顿酒哄得心里熨帖得不得了,再要追问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翁婿两个喝了一顿大酒,次日乌尔锦噶喇普去行宫见过康熙时人都还有几分迷糊。

    等回来又立马把胤俄给叫了过去,这次翁婿两个不喝酒了,乌尔锦噶喇普领着胤俄扎扎实实在外头跑了好几天,把盛京城里的老关系都给走了一遍。

    去的人家大多都是蒙古的老王爷,和当年没跟着一起入关去京城的宗亲。这些人跟京城的关系都有些远了,但要说人脉势力却也不能小看。

    现在乌尔锦噶喇普带着胤俄上门去,这就是真真对这个女婿不打算藏私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消息传到康熙耳……

    消息传到康熙耳朵里的时候, 康熙正在召见苏努。

    这几年噶尔丹部平静得有些过分,朝廷知道噶尔丹部在休养生息,等他们缓过这口气来, 一定会继续往西北往藏地伸手。

    噶尔丹部也知道朝廷一直在提防他们,但他们还是在尽可能积蓄力量, 等待日后能有再次反扑的机会。

    “蒙古诸部的王爷台吉, 容奴才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漠南的跟盛京和关内生意往来不少,即便有不满也生不出不臣之心。”

    苏努作为盛京将军,不光要守着盛京和辽东大片地区, 对蒙古他也一直起着监视和看管的作用,谁要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用不着朝廷做出反应,盛京这边就该先有动作了。

    盛京这边的宗室到底已经传了几代,不管是跟康熙还是京城都远了一步。

    有时候身份不够, 做起事情来就难免束手束脚。苏努能维持现状就很不错了,但是要他再对蒙古和盛京的老势力进行打散或重新整合, 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威望。

    有些事不是最亲近的人没法托付, 要不然后来康熙也不至于非要把胤禵撒出去任抚远大将军,征讨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

    苏努停顿了几息,见康熙脸上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才继续说道:“漠北各部却不然, 朝廷跟漠北往来不算紧密, 好些王爷连汉话都听不懂,就更别提跟咱们有什么交情了。”

    漠北地处偏远,自己内部还恨不得天天打出狗脑子来,多伦会盟以后说是说漠北各部归附, 但其实不论是关系还是管辖都十分松散。

    除了前后嫁过去的三个公主,便只有每年朝廷赏赐下去的东西,和总是断断续续矛盾冲突不断地商路在维系着。

    再加之这里头还有毛子一直在掺和,和野心勃勃的噶尔丹部在里边来来回回的搅和,漠北诸部对于盛京对于朝廷来说还是令人头疼的存在。

    这两天漠南这边的王爷台吉陆陆续续都到了,漠北那边虽说路远,但朝廷派过去的人也早出发好些日子,但至今却还没有一个部落到。要说这里面没有拿乔的意思,鬼都不信。

    就在这么个不管做什么都为难的时候,正好得了胤俄被乌尔锦噶喇普领着去见蒙古诸部的人的消息,康熙原本皱紧的眉头一下子就松了大半,但还没等苏努再说点什么,就又复而皱得更紧。

    胤俄跟胤祺不一样,胤祺养在太后身边,跟蒙古是与生俱来的亲近。

    但他亲近的只是科尔沁部,加之他那性子又过于实在,所以对于胤祺而言,是科尔沁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看顾着五贝勒。

    胤祺不带旁的心思跟漠南各部往来没有问题,人人都觉得五贝勒跟蒙古亲近,那些蒙古王爷也觉得有五贝勒这么个实在人在部落和朝廷之间当那根线,能让人放心。

    可要是让他在蒙古诸部之间周旋耍心眼,拉拔这个打压那个,不用说别人只说康熙就不能答应,自家老五什么性子什么脑子他能不知道?别再把孩子给毁了。

    倒是胤俄跟他不一样,看着混不吝急了什么都豁得出去,其实心里有成算得很。

    从一个身份过高让人忌惮,娶了蒙古福晋的光头阿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小祸闯过大祸不沾,没树过不能解的仇人还能叫自己愿意重用的儿子。

    “十贝勒倒是真的能屈能伸,奴才佩服。”乌尔锦噶喇普在行宫外面堵人的事,苏努作为盛京将军当天就知道了。

    别说什么蒙古王爷宗室亲戚,这些皇阿哥才是眼下最尊贵的宗亲。

    向来只有别人巴结着他们的道理,让他们反过头来主动上门探望,全京城也就那么几个府邸,盛京这些早过了气的老王爷他们也配?

    就好比今年刚去世的裕亲王,人家那是万岁爷的亲哥哥,皇阿哥们见了一个个都乖觉得很。

    即便如此,裕亲王在世的时候,也从不在这些皇阿哥面前拿乔,为的什么?不就是人家分得清里外亲疏嘛。分了家的兄弟和亲儿子,谁重谁轻这还用问吗。

    到了十贝勒这儿,虽说乌尔锦噶喇普是好意,但这好意也得十贝勒爷肯低得下这个头才行。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乌尔锦噶喇普带着胤俄去了那些人家,那些王府主人竟然大多就这么坦然受了,还有些更是大言不惭,说了好些把十贝勒认作晚辈的浑话。

    康熙拿手指不断叩击在刚拿到手的条陈上,沉默了半晌才哂笑了一声,到底是天高皇帝远,竟把这些人养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万岁爷,盛京和蒙古离京城还是远了些,不如……”苏努能当盛京将军,除了祖上是努尔哈赤长子以外,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个人够识时务,够听话。

    他一看康熙这个脸色,就知道万岁爷这是对蒙古和盛京这边不满了。

    不过也是,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一个个都飘起来,真要是这么放任下去,等日后再要打噶尔丹的时候,别说再联合蒙古诸部,这些人别反过头来使绊子就不错了。

    “不着急,策妄阿拉布坦想要真正缓过一口气来,几年时间不够,他得养得出一代人。”

    当年虽然走脱了噶尔丹,但整个噶尔丹部却是被结结实实打散了的。卷土重来四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打仗需要的适龄男丁没个十几二十年,养不出一代人。

    况且康熙眼下还得用胤俄,太子不成了,下一个能继位的皇子康熙却还没彻底定下来。

    这个时候派一个皇子常驻盛京处理蒙古和辽东的事务,不仅仅是没有这个先河,康熙也不敢开这个先河。

    真把胤俄放过来又还有博尔济吉特氏和阿霸垓部站在他身后,康熙不觉得时间长了这个儿子会有多老实。到时候他成了辽东这边的土皇帝,朝廷和自己还能管得了他多少?

    康熙眼下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但还是默默的把这次巡幸蒙古诸部的调子定在了敲打而非施恩上。

    胤俄更加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悄悄给盛京乃至蒙古上了个巨大的眼药,跟着乌尔锦噶喇普混了几天,好不容易捞着个不用出门的日子,就腻歪得不行贴在禾嘉肩膀不肯起。

    “说说,福晋这回该怎么谢我。”

    “谢你什么,谢外边的人都知道十贝勒跟着老丈人把盛京走了个遍。现在连蒙古那些王爷都说我阿玛命好,得了你这么个好女婿。”

    外边雪花纷飞,行宫那边还是定下明天出盛京入草原,先要出城检阅检阅旗营,之后还要巡幸蒙古诸部,举办一场冬日狩猎大会。

    禾嘉透过窗棂往外看,又低头拢住胤俄微凉的手掌,这几天在外面的时间太长,可算是冻狠了。

    “我这个好女婿不过是面子功夫,今年做了这一次,下一回是什么时候还不好说。”

    胤俄把下巴磕在禾嘉肩膀上,环抱着禾嘉的腰肢,把另一只手也塞到自家福晋手心里捂着。

    “你阿玛那人精明得很,他能带我见的人都是你以后能用得上的人。你以为你把扎克丹和赛音派出去他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这次看着对蒙古的态度没那么热切,到了盛京又等了这么久才召见他们,你说你阿玛心里会不会有自己小算盘。”

    乌尔锦噶喇普这个人算不上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日子过得好了就不愿意给出嫁的女儿让渡太多利益。现在眼看着皇上这边的风头不太对,自然就又想要跟禾嘉和十贝勒这个好女婿搞好关系。

    他去找胤俄摆出给女儿出头的架势不能算假心假意,但藏在这后面更想做的,还是想要借机跟胤俄亲近,甚至愿意把他的人脉关系分享出来一部分,好保住日后阿霸垓部的地位和利益。

    “老话说得好:疏不间亲。”

    胤俄昨晚上就把乌尔锦噶喇普带自己见过的人都写下来给了禾嘉,以后这些人要不要用该怎么用,都由禾嘉说了算,胤俄没打算插手。

    “可我觉得,我跟姐姐才是亲,对吧。”

    禾嘉喜欢做买卖,有了这些人脉,她的生意就不会再局限于阿霸垓部里。

    这几年不在盛京疏远了的关系也能慢慢捡起来,甚至辽东也不是不能插手进去,毕竟辽东的参只靠内务府的人来卖,够谁用的。

    “怎么就嘴甜成这样,你这次跟着我阿玛去拜会了那么多人家,就不怕皇上那边怪罪。”

    胤俄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禾嘉就喜欢拢在手中把玩。这会儿本摸得正起劲儿,却突然发现指腹被微微硌了一下。

    第一下禾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感还蛮有意思的,又来回摸了两下。直到胤俄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禾嘉这才捉住他还想往回缩的手,仔细观瞧。

    原来是小指侧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个黄豆大小的冻疮,一看就知道是这几天在外面骑马的时候太多,总把手露在外面给冻着了。

    乌尔锦噶喇普是大半辈子都在马背上过日子的人,大冬天的让他坐马车那是叫他遭罪。胤俄倒是想坐马车呢,这不为了陪老丈人,也只能硬着头皮骑马进出。

    禾嘉赶紧起身去找治冻疮的药,这药是当年在盛京的时候找老大夫配的,专门给乌云和宝音几个用的,自己再不难伺候她们也得干活,到了冬天手上难免长冻疮。

    后来去了京城,京城比盛京暖和,乌云和宝音跟着自己这个十福晋水涨船高,两人有单独的小屋子不说身边也还有个粗使的丫头使唤。

    干活做事的时候实在不多,手也就养好了。这个冻疮膏就又成了给贝勒府里那些粗使下人们常备的药,每个院子里都有,谁要用就去拿,快没了自然给补上,总之肯定少不了给他们用的。

    现在没想到轮到金娇玉贵的十爷要用,禾嘉在屋里翻捡半天都没找着。出去唤了翠微,这才从角房那边拿了一小盒没用过的冻疮膏来。

    “这颜色怎么黑乎乎的。”胤俄真不是怕疼,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在禾嘉身边,这人就格外娇气。药还没抹手就忍不住往后缩,气得禾嘉啪啪两下打在他手背上才老实。

    “这是药,你还想粉嫩嫩的不成。”禾嘉没好气地给他把药仔仔细细薄涂了一层,等托着手吹干了药,又上了一层。如此反复三次才算弄好。

    “你别故意洗了,连着图个几天就好了。我阿玛那人跟你不一样,你别在他跟前逞强。知道十贝勒马上的功夫不输人,可你也不能跟天生就活在马背上的人去比吧。”

    禾嘉絮絮叨叨,胤俄手掌撑着脑袋乖乖听着也不反驳,等她说完了他才跟她解释她之前问的那个话。

    “皇阿玛那里你也不要操心,蒙古和盛京这些人什么情况,总要有个人去探探底,我就是把事情办在前面了,皇阿玛总不能把我留在盛京不带回去了,不怕什么的。”

    第107章 第 107 章 果然,胤俄满……

    果然, 胤俄满打满算也就偷了一天懒,次日一早就被行宫来的小太监叫过去了。

    不光他,其他贝勒连同这次十三, 和虽然还没成亲但年纪已经不小了的十四,都一起给叫上了。

    跟上次圣驾来盛京不一样, 那会子康熙手里长成的儿子也就太子和直郡王, 连胤祉当时都才刚成亲, 还当不得一个大人用。

    皇子们跟到盛京,顶多也就是底下人送一些稀罕点儿玩意儿过去,讨了皇阿哥的高兴, 不让他们觉得在盛京这地界上没被伺候好,再不小心迁怒了底下的人就行。

    这一次来盛京,就连十四心里都揣着不可说的小心思,上面的哥哥们都成亲分家各有各的差事,就他还得等明年才成亲, 再不抓紧些,这朝廷里的好差事就真没自己的份了。

    皇子们或多或少私底下都跟盛京和蒙古的人有往来, 听说胤祺那边堆了满院子的箱笼, 里头装的全是上好的皮料宝石和人参山货,千年的老参都不算顶好的东西。

    胤禟就过去看了一眼,便捂着胸口出来了, 赖在胤俄书房里哎哎哟哟直喊, 嘴里念叨的都是宜妃娘娘偏心了, 当年怎么不把他送到太后娘娘跟前养着去。

    “我就说我哥怎么老看不上我做生意,我要有他那么厚的底子,我也不折腾啊!”

    “噤声!九哥你这话有胆子去宜娘娘跟前说去,看她不打死你。”

    胤禟当然不敢去宜妃跟前找这个不痛快, 不过当天下午就又溜达出去了,晚上才酒气熏熏心满意足的回来。都不用问就知道,这肯定又是跟谁在酒桌上把生意给谈妥了。

    更不用提一路上没消停的胤禩,赶路这么急他沿途还偷偷见了好几个内务府的三旗商人,那些人都是从上三旗中选出来的包衣佐领,他们的身份比普通皇商更高,在外面做起生意来自然就赚得更大。

    其实这几年各府里都有这样的人,皇子贝勒不能与民争利,但谁又能真的跟银子过不去。

    现在看着府里处处都好,以后等老爷子驾崩新皇继位,大家伙就成皇子变成皇叔了。再往后爵位还得一辈儿一辈儿往下降,到最后什么尊崇体面都是虚的,只有银子实打实留在手里才是真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哪天什么爵位都没了就剩个闲散宗室,手里有点压箱底的银子,好歹能支持后代子孙读书科举,买纸笔一年到头都得不少银子呢,不赚钱是真不行。

    十贝勒府也有这样的人,是胤俄从他自己旗下挑出来的人,禾嘉向来不问他们在外面到底怎么赚钱。

    府里是他们的靠山也是他们约束,旗下能干的人多了去了,真要闯了大祸坏了事,对府里来说算不了什么再换个能干的不惹事的就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生生把金饭碗给砸了。

    胤俄都养着这样的人,胤禩守着内务府好几年了,这样的奴才肯定只多不少。就这样了怎么还要在万岁爷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就那么缺钱?

    还真就那么缺钱,没了胤禟心甘情愿给他做钱袋子,没了因为胤俄而依附到胤禩身边的那些满洲老姓大族,胤禩眼下的影响力真的不算大,说不定还不如胤俄手底下能用的人多。

    毕竟胤俄这个九门提督是实打实的,真被他看中了的人不愁没有差事,不管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出去,十爷答应了就一定能给安排个去处。

    八爷那儿确实前景更好,一说就是从龙之功,谁不眼红谁不想要。但志向在远大眼下的饭辙是不是也不能不要,总不好叫别人跟着八爷混三天饿九顿吧,那多少有些不像话。

    可内务府这地方又不是能随随便便能安插人进去了,进去了也留不住。

    再往外放,隶属内务府的官职地位就有些难看了,说白了不是明面上都是皇家的奴才,那么些官员苦读多年两榜进士,就为了去给人当奴才?真要这么干了胤禩才是把人得罪干净了。

    胤禩没法子,只能拿银子砸。要不然就是拿手里的官职跟六部里的人换,把人安排到以后自己能用得着的位置上去。

    这么一来,里外里肯定是他吃亏。一方面要拿银子给人家去上下打点疏通,另一方面因为是他求人,往往都是他给的位置比他求的位置更好。

    胤俄跟胤禟冷眼瞧着,也不知道胤禩这是在折腾什么劲儿。当年年少在宫里一起处出来的情分,如今剩下的也不多了。

    胤禟倒是找机会明着提醒了一回,真想要往上走就得踏实些,别整天捣鼓这些虚的东西。要不然真叫他当了皇帝,天天就这么左手倒右手的玩儿,胤禟想想都觉得是个笑话。

    话说得很恳切,胤禩当着胤禟的面也确实动容了。一向自持的八爷喝了个酩酊大醉,抱着胤禟一句又一句的喊弟弟,喊得胤禟跟着哭得嗓子都哑了,回头又来找胤俄哭。

    可过后呢,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这次出来胤禩背地里见就是想要拉拢新的钱袋子,这事不光胤俄知道,老爷子那里肯定也没瞒得过去。

    这么多儿子,各有各的小心思,都看出来这回皇上对蒙古诸部的态度暧昧不明,被康熙召集到行宫心里都有些忐忑。

    却不想康熙压根没打算跟儿子们掰扯他们那点儿摆不上台面的破事,蒙古诸部心大,那就先由着他们各自押宝。

    等闹腾够了再揪出几个跳得最厉害的杀鸡儆猴,其余的留下该干嘛干嘛就行了。没有必要跟蒙古诸部计较忠心不忠心,谁的铁骑手腕硬,谁就拥有忠心。

    把儿子们叫来就两件事,一、都注意着把存了坏心的人挑出来,那种上蹿下跳只为了多要点赏和爵位的不算。

    二、出盛京检阅旗营和蒙古诸部的时候打起精神来,前两年朝廷里来来去去换了不少人,但这都是家里的事,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出了门得让别人知道,你们这些贝勒皇子都还稳当能用。

    检阅旗营这事轮不到禾嘉她们操心,狩猎大会却是一定要去的。

    因为狩猎大会过后,科尔沁那边要趁着圣驾没回銮,把丰生格给接走了。

    她们得趁着参加狩猎大会的时候看一眼色稜,虽说看不看都得嫁,但多看一眼总比连人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嫁过去要强。

    草原上的婚礼习俗跟中原不一样,送嫁送嫁总有送到头的时候,即便是康熙在这件事上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从他出生到现在,他的姊妹、女儿有多少嫁去蒙古和亲,如今轮到孙女辈儿要说多大感触确实也没有。晚上专门把惠妃叫到跟前,多嘱咐过两句,就算是对丰生格的恩典了。

    丰生格要嫁的台吉多尔济色稜已经带着人来了,直郡王留在王府里出不来,大福晋这一路都陪在惠妃身边,即便知道人来了也不敢随意召见。

    当初给丰生格赐婚的时候,直郡王如日中天,这么个蒙古台吉实在是高攀了直郡王家的大格格。

    如今时移世易两边的处境调换了个头,蒙古再不如京城富庶,也比困在直郡王府没个着落的强。现在不是直郡王府挑拣女婿了,而是大福晋害怕科尔沁挑拣结这门亲。

    “额娘,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额娘和婶娘替我看一看就好了。”

    “胡说,自己的男人当然是要你自己看,我跟你额娘说得再好,这往后的日子是不是还得你们俩过。”

    郡主出嫁嫁妆由内务府操办,眼下直郡王府的处境摆在这里,丰生格的嫁妆半点逾矩的地方都不敢有。添妆里好东西多一些,头面首饰布料绸缎,禾嘉还专门收罗了一匣子南珠一匣子彩宝。

    这些东西不占地方,留着不管是赏人还是换银子还是要紧的时候全拿出来唬人,都是用得着的。

    再有就是大福晋托禾嘉,让孟恩在盛京及其周边买的宅子庄子,和除了明面上陪嫁以为的七八房奴才。最后满满一匣子银票压箱底,三十万两,是眼下大福晋能给丰生格极致了。

    丰生格底下还有三个姑娘要出嫁,胤禔近几年肯定还出不来,府里一年到头的收入摆在那里没有多的,以前是底下人孝敬王府,现在是王府补贴底下的人。

    总说树倒猢狲散,可就有那么几个死心眼的人不肯找下家。这样的人就算留在以前的官职上没被撸下去,也很难再往上走一步。

    衙门里有什么好差事更加轮不到他们,这样的人直郡王不能不管,大福晋每个月都得从府里的账面上拨出一部分来,换成银子直接送到他们家内宅女眷的手里去。

    “额娘,府里的情况我知道,银票我收着。”丰生格没把银票往外推,这个时候要是不收这个银子才是伤人的心,“您跟我阿玛在府里别担心我,有什么事给我写信,千万别报喜不报忧叫我跟着悬心。”

    嫁人,对眼下的丰生格来说就是跳出直郡王府那个火坑。现在看着万岁爷是要冷着直郡王府了,但谁也说不准日后哪天皇上会不会在把直郡王拎出来祭旗。

    毕竟朝廷早晚还会有新的继承人,到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直郡王,都是轻不得重不得的存在,杀还是不杀都是仰人鼻息过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行了,你们娘俩这是干嘛呢。色稜那小子轮辈分得叫我一声姑奶奶,他身边有个佐领跟我手底下的巴雅尔关系不错,巴雅尔是谁大嫂在京城肯定听说过,有什么消息我那边说不定比大嫂还要早得着消息。”

    禾嘉把现准备的一把匕首也送给丰生格,“这个是前儿个我新得的,送你了。你额娘什么都替你想到了,就这个还是不如我这个婶娘周到。”

    “你得记住你阿玛是谁,你阿玛是直郡王,是皇上最勇武无双的儿子。你嫁过去过日子别太傲气,但是也别委屈自己。

    学学婶娘当年,万事靠自己从心不动邪念,就谁也动摇不了你。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别一昧的忍,想法子保重自己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能商量。”

    “嗯,婶娘放心。”丰生格还是那般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么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就是想改也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但她眸子里也透着几分坚韧,“我一定不会委屈自己,我肯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出了盛京,狩猎大会人多眼杂就更没机会说这些了,趁着眼下还有时间,几个福晋陆续都往丰生格这边来了一趟。

    本来都觉得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尽到责任就行了。可眼看着就要嫁人的丰生格,心里又一个个老不是滋味。

    谁家还没个孩子呢,以后十有八九都是要经历这么一遭的,想想就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把儿子当饵一……

    把儿子当饵一样撒出去, 很快就钓到了几条大鱼,两个漠南的,一个郡王一个贝勒, 还有一个漠北郡王也掺和在里头。

    漠南的贝勒年纪挺大了,在部落里势力不算大, 这些年来来去去琢磨的就是怎么能扩充势力。

    他的动机最单纯, 私底下找上胤禩想要投靠。

    身处蒙古, 手头能用的人又有限,这样一个贝勒对于京城的消息大多数都是浮于表面的。

    这位就听说八贝勒在内务府经营多年,素来有贤德宽厚还仗义疏财的好名声, 京城八贝勒府门客众多,每天往来交际热闹得很。

    而四贝勒为人孤僻清高还抠门刻薄,他的门向来不好登。

    今年说是整治贪官污吏立了大功,可对于投诚就是为了更高的爵位更多的人马牛羊和牧场的蒙古贝勒来说,这可不是多好的人选。

    再加上四爷这次没跟着出来, 来了蒙古的是八爷,那就抓着哪个是哪个了, 还挑挑拣拣个屁啊。

    而对于胤禩来说, 宗室勋贵里头那些能用的人家都还没真正笼络到手里来,蒙古的势力?听上去可诱人了,但其实真没什么用, 自己驱使不了的东西捏在手里, 一不小心是要伤了自己的。

    所以胤禩明面上跟人蒙古贝勒处得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 转头就把这人给卖给康熙了。

    挑唆皇子争储,还口头许诺把人马都归胤禩驱使,这不是简单押宝交好,要是胤禩真的答应了搞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胤禩这个人啊, 其实比四爷拧巴多了。一方面他野心勃勃不管到了什么境地,都能想到办法挣扎着往上爬。

    另一方面他连自己的处境也能冷眼观瞧,他心里未必不知道自己离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皇位已经越来越远了,所以不论做什么事,都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成大事者,怎么能左盼右顾处处有所保留呢,像四爷那样明白自己要什么要干什么,就再不会顾惜自己的名声,不顾一切都只为了心里的目标而去,才有可能成就大事。

    漠南这个郡王胆子就大多了,说不清什么时候这人就跟噶尔丹部勾结到一起去了。

    这次康熙召见他是漠南各部来得最晚的,甚至比好几个漠北的王爷还要迟一些,原因竟是人家先去见了策妄阿拉布坦。

    策妄阿拉布坦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拥有了原本噶尔丹部的领地之后,这几年并没有着急扩张和树敌,反而十分约束手下安安静静在休养生息。

    这个郡王是自己在部落里争权失败才想出这么个昏招来,想要借策妄阿拉布坦的名声狐假虎威。却不想威没立起来,就先被胤祺这个老实人从别处听来了消息,转头就告诉康熙了。

    最后还剩下一个漠北的郡王,他的胆子最大,勾结的是毛子那边的人。

    康熙跟毛子是签过条约的,但这些年边境线上哪年不得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和交锋。

    漠北那地方太荒太冷了,到了东西不够吃的时候势必就要到对方这边来抢。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有结仇的就有勾结到一起的。

    漠北的郡王跟噶尔丹部有世仇,他跟毛子勾结在一起私底下跟策妄阿拉布坦小打了几次,眼下正处于稍稍一碰就要出事的状态。

    毛子也不傻,这边勾搭着漠北,另一边又派人一直跟策妄阿拉布坦有联系。他们的主意打得精明,要么挑拨漠北反了大清,要么唆使策妄阿拉布坦进藏乱了西北。

    不管哪边的主意能成,又或者说不管成与不成,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损失。

    漠北的郡王也不是傻子,被人挑拨了一天两天看不出来,这么久了还能不知道自己做了棋子?

    但矛盾已经被挑起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平息下去,郡王领地里的几个佐领都起了外心,他只能找到跟自己一直有私交的乌尔锦噶喇普,让他牵线搭上胤俄。

    本来是想着私底下投奔了十贝勒,让十贝勒想法子平了这件事,自己可以成为他在漠北的势力,却不想胤俄压根没打算掺和这趟浑水。

    当年皇阿玛点头答应额娘所求让自己娶了蒙古福晋,可不是让自己壮着胆子私底下搞小动作的。所以十爷这回倒是跟八爷选择一致,转头就把漠北郡王送到康熙跟前去了。

    这三个人,康熙是在巡视蒙古诸部的时候当众处置的,漠南的贝勒犯的事最轻,只把他的爵位给夺了。

    又另点了他的次子袭爵,不过不是贝勒而是贝子,这就算是把他这一支越发打压的狠了,过些年多传两辈人,这爵位就差不多到头了。

    漠南、漠北两个郡王勾结的是外敌,草原上没法把人圈在府里不让出去也不兴这一套,康熙直接把他们撸成庶人收回爵位,交给他们部落里的亲王处置。

    没了爵位,他们手底下的牧场土地人马牛羊自然被部落其他王公瓜分,再留下他们的性命只能是后患。不需要康熙动手,很快两个亲王就主动起身,用佩刀杀了两人,解决了隐患又给康熙重新交了投名状。

    这么一大棒子打下来,所有人都老实了。

    等到禾嘉他们随着惠妃宜妃从盛京出发去参加狩猎大会的时候,禾嘉都有些好笑,那些一向桀骜不驯的蒙古王爷们,这回看上去真的特别老实。

    大帐里,男女分坐。胤俄身边坐着的是自己两个舅舅,好几年不见了,两人看上去也沧桑了不少。

    两个舅爷在十贝勒跟前也不摆长辈的款儿,看向胤俄的目光怎么看怎么殷勤,处置几个蒙古王公的事来的路上禾嘉就知道了,就是没想到这事还真把他们吓成这样。

    就可想而知,这回来蒙古有多必要,现在不来紧一紧他们的皮,往后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倒是胤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骄矜和喜气,老是一个劲的往禾嘉这边递眼神。看得禾嘉浑身都不自在了,才从一旁的忠喜嘴里知道,今儿个狩猎他拔了头筹,这是跟自己邀功呢。

    禾嘉拿起酒杯远远跟胤俄抬了抬,一饮而尽。连口型都用不着对,胤俄就知道晚上禾嘉还得赏自己。

    夫妻两个成亲四五年了,还腻歪得比新婚的小夫妻还厉害,哪怕是纳喇氏这个跟亲嫂子差不多的妯娌,都忍不住在一旁清嗓子咳嗽两声。

    “伯娘,您别难受。我额娘和阿玛就是这样的,我都习惯了。”

    尼楚格这次跟着出来,终于和没见过面的表姊妹兄弟们都见了,狠狠玩了几天这会子正难得乖巧坐在她额娘和纳喇氏中间,等着看大堂姐夫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这小东西人小鬼大的,这你都知道了?”

    “嗯,怎么不知道呢。”尼楚格小小一个人学着大人叹了口气,“整天看,看也看会了。”

    小孩儿这个年纪就是喜欢学大人的做派,尼楚格几句话就把身旁几人逗得捂嘴直笑,也正是这个时候惠妃身边的奴才过来,不动声色给大福晋和丰生格往后指了指。

    坐在靠近大帐门口不远处,有一身穿藏青色长袍的蒙古汉子坐在那儿,五官端正眸色清明,虽蓄须但看上去干净利索。算不上美男子,但打眼一瞧绝对能招人喜欢。

    见大福晋和丰生格往他那边看,他也大大方方拱手朝这边行礼,人没站起来但却正合了大福晋的心意。这个时候自己不需要出风头,就这么低调些把女儿嫁了才好。

    惠妃派来的人没走,又低声对丰生格说道:“郡主,台吉让奴才给您带话。台吉说当年万岁爷赐婚,部落里紧跟着就给了他好些人马土地,这是沾了直郡王的光。”

    “如今不管到什么境地,那些土地和人马他都留得住。盼望郡王千万不要担心多心,台吉等着郡主嫁过去,给台吉主持中馈当家做主。”

    蒙古台吉,再是学了汉学说话办事也学不来文人那一套弯弯绕,偏他这般连一句像样的情话都没有,反而让丰生格红了脸颊。

    一旁的大福晋也拉着女儿的手连声道好,只要多尔济色稜此刻的心是真的就够了。往后的事谁也谁不准,日子是靠人过出来的,她再不放心也只能放手了。

    狩猎大会过后,很快圣驾就启程回銮。该办的事都办了,就得感觉回京城过年了。

    回程紧赶慢赶,好歹在腊月二十三的前一天回了京城,连同圣驾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众给康熙‘送行’的蒙古王爷们。

    刚开始他们是按规矩送出盛京城,之后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嘴说舍不得皇上,要再送一送。送就送吧,以往康熙出巡各地官员都得弄这么一出,大家伙都习惯了。

    有些豁得出去的官员,还能一边涕泗横流一边恨不得唱十八相送,一路送个百余里都不算什么。最后还得再写首诗连同请安折子一起送康熙御前,肉麻得要死。

    可之后就这么一程接一程的送,眼看着路程都要过半了也不见他们往回走,胤俄这才硬着头皮跟阿灵阿一起回禀到康熙跟前。

    越临近过年天越冷,要不是跟着圣驾一起走路恐怕都要冻上了。现在若是非不让他们跟要他们回去,就怕路上遇上大雪再出什么意外,本来挺好的事也给弄晦气了。

    倒是康熙是早预料到这一遭的,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计划好的。抻着蒙古那些人跟自己回京,一来煞一煞他们这几年养出来的娇气,二来到了京城过年才好顺势施恩。

    毕竟以后还得用着人家,不能只打巴掌不给甜枣,总要把戏做全套了,那些人才能多老实几年时间。

    第109章 第 109 章 金窝银窝不……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虽然贝勒府不至于是狗窝,但这次出去的滋味实在是不咋地。

    马车里垫得再厚那也是木轮子连个减震都没有,偏偏这趟还带了尼楚格一起出去, 禾嘉也不放心把孩子扔给纳喇氏和他塔喇氏,自己出去骑马而行。

    就只能陪着孩子在马车里硬扛, 屁股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每天到了能修整歇下的地方, 胤俄还得把幔帐放下来, 偷摸给禾嘉坐马车坐得发红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揉过才行。

    两人是真后悔出来了,谁都没想到皇上现在戒心这么重。他那是给蒙古王公的恩典吗,这明明就是什么都算计进去了。

    他这次就是想要把蒙古诸部的王公贝勒都带回京城来, 但又不愿意提前说,怕他们有所准备再起旁的不该起的小心思。

    便利用了这次打压诸部,趁着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弄到京城来,进了京那就不管康熙是要施恩还是打压,都只能由着他的心意了, 非得如此这般他才放心。

    甚至刚接了亲的多尔济色稜都带着才嫁过去的丰生格一路跟了回来,连大福晋都无奈了。前脚刚泪眼婆娑把女儿送嫁送出去, 这又跟着回来了, 也不知道之前折腾那么一大遭是因为什么。

    “哎哟,还是家里好啊。”

    知道主子要回来,整个府里都被碧荷跟张喜玉领着里外大扫除了一次, 屋里的地龙和热炕烧得正合适, 熏屋子的是之前存下来的柚子皮。

    外间的地龙不如暖阁里旺, 还添了一个炭盆。没有明火的炭盆底下埋着板栗和小芋头,铜盆边上摆着的是皮已经烤得发黑的冰糖柑。

    现在的冰糖柑个头不大,胜在纯天然长大的味道清甜自然,冬天的时候坐在西暖阁的炕上, 凉丝丝的柑橘禾嘉一口气最高记录吃了六个。

    自己没来以前,冰糖柑都是冷着吃。

    禾嘉上辈子跟着外公外婆的住的时候,每次要是咳嗽了或者晚上吵闹不肯睡觉,外婆就会拿两个柑橘出来放在火盆边上烤。

    等到皮烤黑了拿出来剥了皮,里面的果肉酸大于甜果香特别重,还带着一点点炭火的味道。

    吃上一两个,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咳嗽好像真的能好一些,吃完才肯乖乖去睡觉。

    如今用不着拿这个来治咳嗽,但一到了冬天还是会想吃这一口。

    禾嘉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把胤俄都看呆了,看着那被烤得黑乎乎的柑橘跟看毒药一样,还是禾嘉把人怼到炕尾,用晚上分被窝睡做威胁,才半逼半哄着他吃了半个。

    第一次吃的时候跟英勇就义一样,现在比禾嘉还想着这一口。一进屋脱了氅衣换了家常的夹袄,就赶紧先捡了两个烤得正好的冰糖柑出来,盘腿坐在暖榻上给剥了。

    第一个给福晋,第二个才是自己的。烤热了的冰糖柑吃下肚,在外面折腾了两个来月的人这才觉着一颗心落了地,踏实了。

    却不想禾嘉吃了冰糖柑,歪在暖榻另一边的迎枕上,怎么躺怎么不舒服,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姿势,心里那股子难受的劲儿却一直压不下去。

    以为是刚吃完东西就躺下堵着了,想下地起身走走,趿着绣花鞋的脚刚踩在地上就觉着一阵腿软。禾嘉下意识喊了一声胤俄,还没等说话转过头就把刚吃的柑橘全给吐了出来。

    “哎哟。”全无征兆这么一吐,可把胤俄给吓着了,连鞋都没穿抱起人就往里间的炕上去,“顺儿!找萧高格来!赶紧的别耽误。”

    忠顺哪里敢耽误,刚从蒙古回来就不舒服这可不是小事,大冷的天就怕是染了伤寒,要是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命的。

    开府好几年,忠顺几人算是把他家主子给看透了。这府里上下谁出了事都有缓,只有福晋不能出事。真要是有个万一,这个府里就全完了。

    萧高格来得很快,进来的时候胤俄正搂着禾嘉不松手,禾嘉缓过之前那股难受又没事了,被他箍在怀里才不自在呢。

    可是又不敢用力挣,胤俄白着一张脸慌张得手都直哆嗦的样子真挺可怜的,自己要是再不听他的话老实待着,她都怕把这人吓出个好歹。

    就连萧高格进来脚步都顿了一下打眼一瞧实在是没分清楚到底是谁病了,还是禾嘉主动把腕子伸出来,萧高格这才打开药箱拿出脉枕,给禾嘉诊脉。

    脉诊得很快,萧高格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松快下来,起身拱手喜道:“恭喜十爷,福晋这是喜脉,您又要当阿玛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有一瞬间的寂静,紧跟着便是停不下来的笑声道喜声。

    胤俄喜得抱着禾嘉扯着嗓子看赏,府里上下全部多发两个月的月钱,乌云转身就从平时专门放银角子的匣子里抓了两大把银锞子塞给萧高格。

    银锞子都是专门打成如意祥云的样式,这会儿抓一把给萧高格就是沾个喜气,他的红包另外由账房那边准备,可不能这么随便就打发了。

    萧高格也高兴,自己如今等于就是七贝勒府和十贝勒府供奉着的大夫,只有主人家好了他才能好。十贝勒府这边什么都好,就是子嗣太少了。

    胤俄打发人往宫里和乌尔锦噶喇普暂住的宅子去报喜,自己则挥退了其他人,这才转身重新挨着禾嘉小心坐下,手覆在禾嘉还没显怀的肚子上,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这一次不用胤俄说,禾嘉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应该没事,真有事萧高格刚刚就该说了。再说回来路上马车里也没有那么不舒服,不至于把孩子颠出个好歹来。”

    禾嘉这话说出来有些脸红,好像路上跟胤俄哼哼的那些难受都掺了水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在这会儿胤俄的脑子且不好用,压根没想到那里去。只小心翼翼抬头去看禾嘉,“再生一个好,以后咱们尼楚格也好有个伴儿。”

    其实胤俄眼底的渴望没藏住,这一胎他肯定是想要个儿子的,又怕禾嘉有压力,到了嘴边的话才改了。

    对此禾嘉能理解,府里的爵位是胤俄凭本事挣来的,以后不出意外至少也是个郡王,说不定还能捞个亲王当一当。

    这么大一份家业,跟后世调侃的‘这么想生一个儿子,你家怕不是有皇位要继承’也差不了多远了。

    这世道,一个亲王府邸没有儿子,甭管自己跟胤俄多厉害,都会成为旁人眼里的一块肥肉。人人都会惦记着等十爷和福晋年纪大了,会从谁家过继一个嗣子。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难听些就胤俄和自己现在手里攥着的爵位和家产,别说要从宗室里过继儿子,就是要他们当孙子当活王八,肯定都能抢破头。

    禾嘉自问是个俗人,自己的东西要么留给亲生的,要么散出去全捐了也不乐意留给外人,想来胤俄的心里跟自己也差不多的打算。

    所以这几年禾嘉被成妃和几个亲近的妯娌催着再生一个,她都老老实实听着并不觉得厌烦和不耐。因为她知道,这些人是真为了自己好才会来讨这个嫌。

    “胤俄,孩子来了就来了,咱们都别着急,安安稳稳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咱们俩总能把孩子养好,对不对。”

    “对,不急,我真不急。”胤俄重重点头,“只要孩子是咱俩的,什么都好。”

    “去你的,会不会说话啊。”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才多大胤俄才多大,踏踏实实把脚下的路走好了,其他的交给天意就好了。

    禾嘉没忍住在胤俄肩膀上捶了两下,随即又忍不住笑了。

    到底是境遇完全不同了,以前心里琢磨的都是九龙夺嫡怎么才能不被圈禁,现在都能想到两人老了以后的事了,可见这未来还是蛮有希望的。

    回京城第一天就诊断出有孕,不光是胤俄吓得不轻,就是宫里得了消息也是先喜后惊。

    乾清宫西暖阁里,刚回宫的康熙来不及去后宫转转,只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便回来加班加点的批折子。

    以前出门总有太子监国,哪怕太子束手束脚不敢僭越,但每天的折子不管早晚,一定是整理好了送到自己手边的。

    外人看来这活儿不算烦难,但只有做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头疼。请安折子和普通折子和要紧的折子,这里头的界限到底怎么划分,哪有那么好拿捏。

    这次被留在京城的,老三在养病干不了活,十二是真的一心一意沉进宗人府的那些事情里去。

    平时有什么不明白的规矩就往苏麻喇姑那里钻,办的都是些婚丧嫁娶的事,眼看着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烟火气,一张嘴说的都是这家要袭爵那家要分家的事,再是个佛子,也清冷不起来了。

    这俩是指望不上了,整个京城的事就光靠四爷一个人。

    蒙古王公要进京,跟着圣驾的人不知道,在京城的四爷却是早早就接了差事的。

    隶属理藩院的宅子除了衙门后面占了半个胡同的,京城有好几处。四爷光是安排人把这些宅子收拾出来,又按照爵位高低亲疏把院落挨个安排好,都花了不少功夫。

    这些琐事是水磨工夫,四爷又不能跟旁人去说。他白天还得管着朝廷里那些琐事,他没法做主就得跟留在京城的那些老大人们商量,蒙古这边他实在是忙不过来。

    接的口谕是不要惊动旁人,这事四爷就连手里的奴才都不敢用。派去收拾院子的人是侍卫处的,他们都只属于皇上管辖,眼下还轮不着四爷去嘱咐什么。

    四爷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安排蒙古这边的一部分事宜交给了乌拉那拉氏盯着。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四爷会把这事托付给自己,肚子挺得老大精气神却特别好,她也有分寸,外边的事她不管不问,只一门心思把理藩院的宅子和里头伺候的人,里里外外仔细梳理了一遍。

    确保蒙古王公住进去的时候没有差错,之后要是再出什么事,那就不是自己和四爷能管的了。

    老四被逼的连福晋都用上了,其实还是在向康熙表达态度:‘儿子我听话,您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手里的势力也就这么一点儿,实在没人干活我就拉福晋一起给您老当牛做马。’

    这样的态度让人安心,却也令康熙不悦。老四这还是跟自己见外了,生怕他一步踏错又成了下一个太子。

    胤俄报喜的消息就是在这么个时候传进来的,康熙皱紧眉头听着,半晌才吩咐梁九功开私库看赏,再另派了太医往十贝勒府上去诊脉。

    儿子被自己折腾成了惊弓之鸟,康熙这回是真得琢磨琢磨,这甜枣该怎么给,才能把人安抚回来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孕期反应这事,特……

    孕期反应这事, 特别没道理可讲。

    当年怀尼楚格的时候禾嘉整夜整夜不睡觉,差点把胤俄都跟着作下病来。这次又怀上了,过了头两天最高兴的那个劲儿, 胤俄就愁上了。

    第二天就派人把京城里在产科一道特别厉害的名医杜老先生找了来,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福晋少些孕期反应。

    人家老大夫胡须都白了大半, 皱着眉头坐在一旁说什么都不肯再给禾嘉诊脉。

    “十爷, 老夫别的事不敢妄言, 这些年经我手顺利产子的人却是做不得假的。

    若是福晋到了要生产的时候有什么不顺,您请老夫过来,老夫责无旁贷。可您让我现在想法子不让福晋有孕期反应, 恕老夫实在学识浅薄无能为力。”

    四年前生尼楚格的时候本就想要找杜老来坐镇,可惜当时老先生老妻过世,他亲自扶灵回老家去了,又在家陪了老妻整整一年,这才重新打起精神回京城来, 继续坐诊看病。

    他擅长妇产和儿科,在自家的医馆里坐堂这么多年从来没吃过哪个府里的供奉。

    他就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 普通人家出几个钱找他看病他不嫌钱少, 富贵人家请他上门诊脉,给得再多他也不嫌多。

    街面上偶尔有那嘴欠的泼皮倚在医馆门口胡扯,问杜老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干嘛还天天坐堂出诊, 早该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去了。

    杜老听了这话从来不恼, 有时候碰上他心情好,还真就抓两把麦芽糖递给他们,反过头来把那泼皮弄得面红耳赤。杜老的年纪早能当他们的爷爷了,不是含饴弄孙嘛, 不回家也一样可以。

    禾嘉明白老先生的心,这个世道下给女人看病的大夫不多,生孩子的时候请大夫的更少,甚至专攻给小孩儿看病的大夫也不算多。

    即便是大多数王府贝勒府,也都是从自家旗下找靠得住的稳婆,就更不用说民间女子生产生病了。大多数人能按着偏方丹方自己抓两幅草药吃吃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正经找大夫看。

    如此一来,能给女人妇人看病,给难产产妇接生的大夫就越发少了。再加上不少大夫顾忌男女大防,有时候便是主家肯花钱,也请不来大夫。

    这般境地下,杜老哪里敢回家养老。京城里这么多人,再是开明的人家少,杜老整天还是忙得不行。这会儿被胤俄为了还没影的孕期反应请过来唠叨半天,老头儿且不耐烦了。

    “杜老别急,他这人就这样,以后我这边有什么事说不得还要麻烦您,您可千万别跟他较劲儿。”

    禾嘉按住胤俄的肩膀,不准他再跟人家大夫抬杠,让乌云把早就准备的荷包塞到一旁的药童手里,又嘱咐外头的张喜玉亲自把人扶上软轿,才算把杜老恭恭敬敬给送走了。

    “还有几天功夫就要过年了,你衙门里不忙啊,要不你忙你的去行不行,真要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找萧高格就是了,你这会儿着急也没有啊。”

    “我不忙,衙门里两个总兵守着呢。年根底下只要别因着要债闹出人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要过年了谁折腾啊。”

    送走大夫,禾嘉恨不得把这粘人的也赶紧赶出去,胤俄就偏要赖着,“宫里忙,有老八看着,内务府一年到头就这么几件露脸的活儿,我还能这么没眼力见跟他去争。”

    暖榻上多的是靠枕,胤俄非要跟禾嘉抢一个,两人挤挤挨挨靠在一起谁也不肯把枕头让出来,外边还下着雪禾嘉愣是被胤俄挤出一脑袋汗来。

    实在赖不过这浑人了,才干脆把脑袋吧嗒一下摔到他身前,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不肯挪地方了。

    胤俄就乐意给禾嘉当肉垫子,还生怕禾嘉靠着不舒服,又从侧边拿了个小条枕垫在她腰后,任由她挪来挪去蹭了半天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今年过年你别进宫了,就带着尼楚格在府里舒舒服服待着。”

    “行吗?”

    “怎么不行,明儿我就给你告假去。就说回来路上累着了,这怀上还不到三个月呢,正是不稳当的时候,要孩子的事皇阿玛可比咱们还着急。”

    “那行,那你在宫里少喝点酒,早点回来咱们在家里包饺子守岁过年。”

    “要吃羊肉大葱的。”胤俄笑得透着几分傻气,“再弄点汤圆吧,黑芝麻馅的,也别等十五再吃了,咱们三十晚上都吃。”

    行吧,一个汤圆罢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要不是这会子没粽叶,他非说要吃粽子那也不是不行啊。

    难得外边没事府里也清闲,两人就这么窝在暖阁里闲着,聊起来的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把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听糊涂了,怎么前一句还在聊过年吃什么,有一句就问到昨天新买的头面上去了,这都不挨着!

    但这样的清闲也是偷来的,还没等两人多说会儿话,门房上就有奴才一层一层报信过来,说是乌尔锦噶喇普带着查苏过来了。

    人已经被周志咏请到前院书房那边去了,胤俄起身换过长袍斗篷,只犹豫了一瞬便伸手去拉还歪在榻上的禾嘉,“我看今儿你阿玛过来还得是找你的,一起过去吧。”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乌云新做的皮靴给带上,难得来京城一趟,这样子总得做一做吧。”

    禾嘉一年到头难得拿几回针线,今年拢共给胤俄做了一个荷包一个扇套,给尼楚格打了一双露手指头的毛线手套,一顶毛线帽子。

    就这父女两个都乐得颠颠的很满足了,非要禾嘉亲手给乌尔锦噶喇普做鞋袜,这个孝女禾嘉实在是做不来。

    乌云知道自己主子在有些事情上从不愿装样子,这几天就紧赶慢赶赶了两双软底的皮靴出来,府里的手艺跟外边不一样,面子上能维持过去就行了。

    两人到前院书房的时候,乌尔锦噶喇普还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胤俄会把女儿带到前院来,但很快就看不出异样了。

    十贝勒不像旁人那般把福晋夫人拘在内院是好事,至少对自己对阿霸垓部都是好事。

    这一次康熙对蒙古的态度把他狠狠刺激了,之前那股子飘劲儿全散了,思来想去又觉得还是不能跟禾嘉这个女儿疏远了关系。

    做生意赚多赚少不是最要紧的,京城里有十贝勒这个女婿替他看顾着他才能放心。就好比这次的事,他就不信胤俄没有提前收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要是这两年没跟女儿疏远关系,就十贝勒这从京城传到盛京再传到草原上‘怕老婆’的名声,怎么也得提前给自己报个信。

    胤俄装作没发现乌尔锦噶喇普的异样,四人分别坐下以后胤俄只简单寒暄过两句,就歪在椅子里不做声了。今天乌尔锦噶喇普肯定是来找禾嘉的,自己能少插嘴就少插嘴。

    “阿玛这么这会子有空过来,年三十那天皇上宴请蒙古王公进宫赴宴,您可都准备好了。”

    “这次进宫只带了查苏来,你弟弟这人虽粗犷了些,但也分得清主次,不会闯祸。”

    之前压根不知道蒙古诸部会跟回京城过年,什么东西都是禾嘉派人提前回府抓紧时间准备的。

    幸好这两年京城从蒙古盛京过来做生意的人多了,吃的用的连带衣裳皮袍鞋袜,一式两份全都给准备齐全,乌尔锦噶喇普住进理藩院的宅子当天,孟恩就领着人大张旗鼓把东西全送了过去。

    今天乌尔锦噶喇普过来,穿的就是禾嘉派人送过去的长袍和大氅,看上去都是都挺合适。

    “查苏比我小不到半岁,对他不光阿玛放心,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年纪大有什么用,到了京城我们说到底还是外来的,多的是弄不明白的地方。咱们是一家人,等明年开春部落里的东西还是得走你的商队。”

    “阿玛年纪大了,部落里的事好些都管不住,这赚钱的事不能叫外人插手,还得是你管着阿玛才放心。”

    外人?谁是外人啊。那日松还是吉雅?禾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之前在盛京的时候乌尔锦噶喇普到底为了自己,去行宫拦了胤俄。

    不管这里面掺杂了多少别的,但就为了这几分真的父女情谊,禾嘉眼下也不能把他的面子给拂了。

    禾嘉笑着让乌云把皮靴拿过来交给跟着乌尔锦噶喇普一起来的侍卫,“阿玛也知道,我这两年光守着京城的铺子了,部落里的买卖光靠我一个人不像话。

    等明年开春我让孟恩跟您回去一趟,到时候阿玛做主挑几个能干的管事出来,到时候阿霸垓部的东西该怎么卖,咱们商量着来。”

    今年孟恩和巴雅尔往南边去过,要是可以明年禾嘉就想在江南再开两个铺子。专门卖蒙古特产,走后世那种精品高端定制的路子,南边有钱,只要东西做得好了不怕赚不到银子。

    自己是阿霸垓部的格格,要做生意自然还是不可能把自家撇在一旁,再去另找别家。这事传出去,那就成笑话了。

    先当着乌尔锦噶喇普的面应下来,等明年让孟恩回去看看。要是他们的东西好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东西不够好,到时候再怎么谈那就是生意场上的事了,谈不上得罪不得罪。

    乌尔锦噶喇普从禾嘉这里得了准话,心满意足带着查苏回理藩院的宅子里待着去了。

    但谁也没想到刚拿蒙古开完刀的万岁爷,转头就厚赏的了蒙古诸部。年三十的御宴上亲自点了几个蒙古王爷家的孩子,留在京城入国子监读书,其中就有查苏。

    得了恩典的查苏忍不住去看他阿玛,早知道万岁爷还有这么一招,那年前何必去贝勒府低那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