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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满头汗的翘嘴 这些烦心事暂且跟禾……

    这些烦心事暂且跟禾嘉没什么关系, 转过天来五月初二是她成亲的正日子,天大地大谁也大不过她这个新娘子。

    禾嘉一清早被喜娘和嬷嬷们拉起来上妆,看着镜子里梳起发髻穿上旗装喜服的自己, 前几天那些偷偷不曾对人言紧张和不安反而消散不见了,不就是换个地方活嘛谁怕谁呢。

    这次跟着一起来京城的还有四弟扎克丹, 就是当年亲娘因嫉妒争宠被乌尔锦噶喇普处置了, 之后又被禾嘉塞去汉学老师帐中读书的那一个。

    禾嘉当时只是顺手拉拔一把, 不想让他不明不白死在草原上。不想扎克丹是个狼一般的性子,只要有机会被他抓住就绝不会再放手的人。

    这几年禾嘉跟阿霸垓部有什么消息要传递,总是他在盛京王府和部落之间传递往来。起初也有其他兄弟眼红想夺了他这个差事, 他是个没娘的孩子也是个不要命的,谁跟他抢他就敢跟谁拼命。

    儿子跟侍妾不一样,扎克丹凭着这一股能豁得出命去的劲头斗赢了其他兄弟,渐渐在乌尔锦噶喇普身边站稳了脚跟,这次来京城也是他主动求的, 他说他要看过十阿哥到底是个什么人,才能放心送姐姐上喜轿。

    外面的鞭炮一直在响, 赛音和巴雅尔都在前院等着迎亲的队伍, 外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会儿一个起哄,头一两回时禾嘉还伸着脖子去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等习惯了随便外面怎么吵, 她也就不管了。

    有那机灵些的奴才隔上一刻钟就往东院里来报信, 一会儿说迎亲的队伍出宫了, 一会儿说已经瞧见最前面的銮仪卫了,一会儿又说已经有人瞧见十阿哥往府里来了。

    总之‘马上到了’这四个字禾嘉起码听了八遍,赏银撒了不知道多少出去,等到最后她人都困了, 看着扎克丹红着眼眶从外面进来,禾嘉才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大姐姐,今天我背你出阁。”

    “好啊,你可稳当着些。”

    禾嘉没有额娘,郡王福晋那日松又被留在了蒙古。此刻禾嘉身边除了乌尔锦噶喇普就只有扎克丹这么一个血缘上有关系的亲人。

    盖头是禾嘉自己给自己盖上的,手快得一旁的全福太太都咋舌,这蒙古来的十福晋是真一点儿都不害羞啊。

    禾嘉却没心思在意这些,她终于又重新因为对前途的未知有了些心跳加速的紧张感,连带稳稳当当背着她往外走的扎克丹都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大姐你别怕,我已经求了阿玛让我多在京城留些日子,要是十阿哥不好你让乌云传信出来,我有的是法子。”

    “我不怕,你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也好,但不用总记挂我。多出去走走看看,看看京城跟盛京跟草原到底有什么不同,以后有什么事我让你去做才更放心。”

    耳旁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鞭炮的红纸都能炸到身上来。即便是跟在禾嘉身边的乌云宝音也听不清她跟扎克丹在说什么,站得稍远一些的全福太太更是以为这是新福晋舍不得嫁人,在跟弟弟话别。

    从扎克丹背上下来,禾嘉被早就等在门口胤俄牵住了手。按规矩他该把牵红的绸布递给自己,但禾嘉垂目看着胤俄递出来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掌时,还是很干脆的抬手牵了回去。

    女子成亲大多都拘谨害羞,现在新福晋这么大方,跟着胤俄来接亲的侍卫属官们都忍不住起哄,最后还跟着一起来的胤禟把叫得最欢的几个一人赏了一脚,才没把禾嘉这陪嫁的宅子屋顶给掀了。

    被胤俄和喜娘扶着坐上八抬喜轿,终于把外面的喧嚣隔绝了小半。禾嘉垂眸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苹果,甚至还能分神去听外面被掩在爆竹声下的人声。

    从暂住的宅子到皇城还有一段距离,因为是接新娘还要专门多绕些远路,即便是皇子娶亲也一样要让路边的老百姓把这个热闹看够了才算吉利。之后再进了宫才安静下来,禾嘉能带进宫的也只剩乌云宝音和徐灵了。

    眼下还没出宫建府的皇阿哥都住在乾西五所,分给胤俄的前后三进的院子不算大倒也够住,正院被专门布置出来是留给新福晋的。

    禾嘉低头看着脚下,进门之后是正厅,正厅和用作卧室的暖阁中间还用通顶的碧纱橱隔出一间起居室来,自己被扶着往右拐连着跨过两个门槛才算入了新房。

    两人的合卺礼办完禾嘉坐在后院新房里,都还能听见前头的热闹。前院还摆了几十桌席面胤俄要去应酬,两人甚至都来不及多说几句话。

    禾嘉身边又还有全福太太和几个嫂子陪着,胤俄只能捏了捏她的手心,“福晋放心,我早去早回。”

    胤俄说自己早去早回真就说话算数,回来的时候身上酒气不算重,就是走到禾嘉跟前的时候踉跄了两下,还是禾嘉抬手扶了一把,才没让十阿哥大喜的日子盖头还没掀就先给新娘子磕一个。

    “格、福晋别动。”胤俄有些紧张,接过喜秤的手指都在细细密密地哆嗦,把盖头挑起来时盖头上的流苏不小心挂住禾嘉的凤冠,唬得他赶紧伸手去扶,差点就喊错了。

    “没事儿,不会掉的。”今天上妆梳妆的时候乌云下手格外的重,禾嘉觉得自己的发际线都被拉高了,头面凤冠更是紧了又紧只恨不得往她头皮里戳,且掉不了。

    那天在宫里见面,胤俄其实都没怎么认真看禾嘉,此刻正经成了亲胤俄壮着胆子才仔仔细细把禾嘉给看清楚。

    “格格白了,也更漂亮了。”

    “怎么又叫格格,可是改不过来了?”

    “是福晋也是大格格,我这么多兄弟,只我一人成亲前就跟福晋认识,有时候偷着想一想也觉得欢喜。”

    胤俄不是那一年送了匕首都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少年,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但当下他对自己娶的福晋是禾嘉这件事,是十分满意的。

    红烛帐暖被翻红浪,两人谁也没浪费了这一夜。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胤俄很合禾嘉的口味,小狼崽子使起劲儿来动静唬人得很,半夜连着要了两次水。还想再来第三次时被禾嘉压制住,这才讪讪抱着禾嘉鸣金收兵。

    但刚成亲的胤俄又哪里肯吃亏,不让干活儿就死死箍着抱着,五月的天晚上还凉着禾嘉愣是睡出满头的汗来。

    第二天一清早外边天还没亮,禾嘉就已经半边身子趴在床沿外边,隔着拔步床最外面垂下来的纱帐,隐约看着燃了整夜都还没灭的龙凤烛发愣,感情自己这就真结婚了???

    不过好在成亲第一天,作为新婚的夫妻要忙的事情还很多,禾嘉来不及再感慨什么就被轻手轻脚进来,查看红烛准备剪一剪灯芯的乌云给打断了。

    “主子要不要再睡个回笼觉,还能再睡一刻钟。”

    “不用了,起吧。”

    禾嘉的习惯一直都是没事的时候睡到自然醒,有事的时候准时准点起来,早起一点点都不是她的风格。

    屋外廊下其实已经有胤俄身边的宫女太监在等着了,但乌云和宝音都寸步不让的守着门,说福晋知道宫里的规矩时辰都算好了,再过一刻钟进去伺候耽误不了什么。

    “福晋不着急,今天上午只用去皇阿玛和太后那里请安磕头,时间还早你再躺一躺,我先起来。”

    半夜第二次叫水的时候禾嘉腿都是软的,光着脚踩在脚踏上连着几下硬是没能把绣花鞋给穿上,还是胤俄抱着人去屏风后头洗干净的。

    之后再把人抱回床上也不敢让她多费一点力气,自己乖乖地从禾嘉脚那头爬到床里侧睡下。这会儿人还睡眼惺忪着,就已经把下巴搭到禾嘉肩膀,亲昵着蹭了几下才越过禾嘉起身下床。

    胤俄说还能再躺躺禾嘉就安心看着太监宫女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等着胤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转身回来站在床边弯腰,禾嘉这才把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劳十爷辛苦辛苦,抱我起来吧。”

    禾嘉进宫身边就带了乌云宝音和徐灵,徐灵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看着,乌云在整理等会儿要穿的朝服,禾嘉身边就只有一个宝音在伺候她梳头。

    院子里的宫女太监还没到禾嘉跟前磕头认人,也不敢擅自挤到她跟前来伺候主子。胤俄更是乐得自在,自己收拾好了就一屁股坐在禾嘉身边,抢了她大半张凳子。

    “爷这是要做什么,想学人家红袖添香啊?”禾嘉从自己要戴的头面里找了一只耳环塞给他,“今天有正事爷可别让我误了时辰,就劳爷给我戴耳环吧。”

    别的簪环禾嘉怕他弄散了自己的发髻,就拿了一只耳环糊弄胤俄。谁知十阿哥拿笔拿弓都没毛病的手,捏着一只珍珠耳环却犯了难。

    先是想要捏住耳针去对禾嘉的耳洞,可耳针太细他又太用力,越想拿稳就越哆里哆嗦的抖。之后又想捏住禾嘉的耳垂用指腹抵着耳洞一侧,让耳洞能出来一点点,可又生怕捏疼了禾嘉。

    就这么一只小小的耳环,戳了好几下硬是没戳过去不说,还把人十阿哥急得额头都沁了汗,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小小呢喃了两声福晋,禾嘉这才握着他的手把耳环给戴上。

    一旁的忠顺和胤俄院子里的大宫女月桂都忍不住侧过头,不再看自家主子这幅毛头小子被福晋捏得死死的样子。才第一天就这样,两人心里都忍不住嘀咕,往后这院子里天恐怕是真要变了。

    第26章 并肩 “那就想法子,不让良嫔娘娘住进……

    禾嘉没有正经婆婆, 宫里也没有妃嫔敢当自己的婆婆,禾嘉是唯一一个跟太子妃一样,大婚第一天只需要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 再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的儿媳妇。

    来了此方世界这么多年,走在乾清宫里禾嘉意识到自己要正经见康熙, 心里还是免不了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但宫里的规矩摆在这儿, 禾嘉从跪下磕头到起身再到从乾清宫出来, 其实都没怎么看清楚康熙到底长什么样子,就光看着他的龙袍和露出来的那一小截鞋靴了。

    宫里没皇后,佟佳贵妃又不中用, 儿子们的婚事基本都是康熙在操心。

    禾嘉这个儿媳妇是贵妃临死前求来的恩典康熙算不上多满意,要按着他的心思他虽忌惮钮祜禄家势大日后挑唆胤俄,但也没必要真给儿子找个蒙古福晋。

    像胤祺那样,在京城里挑一个身份不高品行性情好些的福晋,才更合康熙的心意。看着禾嘉这个贵妃给儿子选定的护身符, 康熙就难免想到贵妃是对自己不放心的,不放心到生怕日后他有一天会杀儿子。

    但是看着自己那傻儿子都跨过门槛了, 还要再转过半个身子去扶她, 生怕她被门槛绊住脚的样子,康熙心里的不得劲就又少了那么一点点儿。

    他看得出胤俄很满意自己的福晋,少年夫妻最是难得, 康熙自己留不住发妻此刻看着儿子跟福晋相敬如宾, 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儿子带着媳妇来磕头, 来回来去也就那些场面上的话,没多久两人就从乾清宫里出来,继续往宁寿宫太后那边去。

    倒是康熙过后觉得之前让人准备的见面礼少了些,又临时把不当值的梁九功给叫到跟前来。

    “你去库房里看看, 挑些去年年底和今年新送来的蜀锦绸缎送到老十那边去。老十家的娘家离得远平时你让人多看顾些,别让人在宫里还受了委屈。”

    “万岁爷您放心吧,您忘了当年十福晋把裕亲王世子吓哭那事了,到这会儿世子可都还不让人提呢。”

    熊孩子长大了可能依旧还是熊,但人长大了就多多少少懂得要体面了。尤其保泰如今是裕亲王府的世子,眼下又跟胤禩交好,所以不管是因着什么他跟胤俄明面上的关系也还不错。

    胤俄要娶媳妇儿他随了挺大的礼,昨天裕亲王世子福晋作为宗室里的嫂子也跟着忙了一整天。就有一条谁也不能提当年那事,谁提就跟谁翻脸。

    前两年直郡王喝多酒说起这事,他踩着桌子就要去揍人,好在身边还有奴才侍卫给拉住了,要不然又是祸事。

    康熙听梁九功提起这一茬,也忍不住摇头失笑。笑完又亲自往给禾嘉的赏赐里添了一柄金镶玉的如意,“你这老奴才,出去别再提这茬了。”

    “万岁爷您放心,奴才的嘴啊就只在您跟前没个把门的。”梁九功清楚康熙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怀里还揣着胤俄给的银票,自然要替十福晋多说两句好话,才对得起十爷给的赏。

    从乾清宫出来一路走到宁寿宫,禾嘉都没来得及喘匀气儿,没了五福晋作陪的太后比上次的话更少,嘱咐过两人好好过日子,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赏给两人,就又原路出来了。

    “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不喜欢我吧。”

    “不是,太后跟前除了五哥和五嫂谁都一样,太子和太子妃都这样。”

    “那就行,只要不是不喜欢我就行。”

    胤俄扭头看着已经走出了毛毛汗,眸子依旧亮晶晶,听他这么说就安了心又笑眼弯弯的禾嘉,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狠狠跳了几下,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累不累,要不我让他们把肩舆找来,别走了。”

    “不累,这才哪到哪儿,只要你还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住在宫里的皇子福晋能用肩舆,但先前林嬷嬷就嘱咐过在宫里不是有什么资格就非要什么都做,虽不要软弱可欺但也别太招摇。

    这才进宫第一天,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就要用肩舆,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自己。

    禾嘉说着话还故意把眼睛往胤俄下边扫了一眼,把人十阿哥看得脸腾一下就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福晋胆子这么大,昨晚上都求饶成那样了,现在又来拿话撩拨自己。

    他本想撂些狠话给自己把场子找回来,话到了嘴边又没好意思说,只能牵起禾嘉的手往前走,“再陪爷去一趟永寿宫吧。”

    永寿宫正殿里还供奉着温僖贵妃的牌位,当年一直在贵妃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大部分都回了内务府,只留下碧荷带着几个小宫女守着永寿宫正殿,不让久不住人的屋子荒了。

    禾嘉没来过永寿宫,但一进胤俄坚持留下贵妃连摆设都没动过一点的寝宫时,眼眶还是忍不住发酸。

    碧荷是贵妃进宫以后就跟在她身边的宫女,贵妃死后能出宫有去处的都被贵妃安排出宫回家或是嫁人去了,只剩碧荷爹娘没了家中只有哥哥嫂子。

    这些年她在宫里跟哥嫂不亲近,回去了也是一副嫁妆被他们安排嫁人的命,没意思得紧。便求了恩典留在永寿宫里守着正殿和贵妃,虽枯燥无味但也算是求个清净自在。

    贵妃的寝宫被她和几个小宫女收拾得很干净,牌位前的生果贡品都是新鲜的,能看得出她是真的日日用心在打理。

    禾嘉从她手里接过线香跪下叩拜,俯身下拜的时候脑子里忍不住闪过当年在草原大帐中,自己故意耍宝跟碧荷她们嬉笑打闹,贵妃坐在一旁笑骂自己是猴儿,过后又赶紧让人准备冰碗给自己的样子,强忍着的眼泪到底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那年我跟在娘娘身边时,娘娘的大帐跟这里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娘娘喜欢的布置。”

    “额娘走之前不让我留下这些东西。她说有个牌位摆在太庙里,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去看看上柱香就行了,别处处弄个跟旁人不一样招人的眼。”

    宫里死过的人太多了,皇子皇女妃嫔真要认真算起来,没有哪一年是不死人的。真要是死一个就空出一个殿不让住人,宫里再大的地方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但道理归道理,等贵妃走了以后胤俄却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思。

    这三年别的事情他都能装傻充愣,由着别人说十阿哥桀骜不驯学问平平,比起前面那些哥哥们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他都无所谓。

    只有这一件事他一直没松口,他不松口钮祜禄家自然跟他一条心,康熙对此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永寿宫的正殿就在几方或坚持或默认的态度下,空到了今天。

    “留着就留着了,等日后万岁爷选秀真到了没地方住的时候,咱们想留也留不住。现在既留下了,就说明皇阿玛心里也是有娘娘的。”

    奴才们已经早就都被碧荷带下去了,刚成亲的小夫妻并肩坐在贵妃的屋子里,谁也不觉得有什么忌讳,胤俄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跟禾嘉说起胤禩想要永寿宫的事。

    “八哥想要良嫔住过来,这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皇阿玛派给我的两个嬷嬷告诉我了。”

    “我不想良嫔住进来。”

    “那就想法子,不让良嫔娘娘住进来。”

    ………………

    胤俄多少有点没想到禾嘉会这么回答自己,他都已经做好了听要自己以大局为重,或是不要惹怒皇阿玛,再不然就是劝他跟八哥关系要好,别为了这件事闹僵了的话。

    偏偏自己这个福晋跟别人都不一样,自己不愿意那就想法子不给,这理直气壮的劲儿让胤俄都噎了一下,才低头笑出声来,“对,就听福晋的,咱们不让。”

    “你别笑话我,我说真的。”禾嘉见胤俄这样子又追问了一句:“爷您想好您是不愿意良嫔娘娘住进来,还是永寿宫的主位谁来你都不乐意。”

    禾嘉很明白,自己刚嫁给胤俄,就算两人之间因为六年前的那点儿情分比寻常成亲前连面都没见过的夫妻强一些,但也只是强了那么一些些。

    他跟八爷的关系如今到什么地步了,又该怎么让胤俄跟八爷党掰扯开,这都是要慢慢来急不得的事,眼下她能把胤俄的心里话套出来一点儿就很不错了。

    这话问出来,胤俄也忍不住苦笑着摇头,“还以为禾嘉格格要当十福晋就跟以前不一样了,感情还是那个丁是丁卯是卯,非要把话说得一清二楚的大格格啊。”

    胤禩想要为额娘争取一宫主位脱离了延禧宫这无可厚非,但胤俄又怎么会看不出他想要顺水推舟踩自己一脚来抬他八贝勒身份的意图。

    真要是让良嫔住进永寿宫里去了,外边的人就都得在心里嘀咕是不是十阿哥都依附了八贝勒,自己什么都不做也要莫名被人看轻一截。

    毕竟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卫氏越过早就在永寿宫住了多年的戴佳氏,代替温僖贵妃成了新的永寿宫主位,这要么是良嫔受宠要么是八贝勒被万岁爷器重,总归这事对他们娘俩是一点坏处都没有的。

    禾嘉把问题问出来,没打算立马就得到胤俄的回应。皇子之间的关系,好与不好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真要胤俄驳了八爷的面子,这事得他自己一点点想明白才行。

    两人虽聊的不是什么开心事,但新婚的夫妻能把话说到一起去便很难得,所以两人从屋里出来时心情都还不错。

    出来后胤俄又带着禾嘉去了一趟偏殿戴佳氏那里,这几年胤俄在宫里要说还有谁能时不常送些东西去乾西五所,也就只有庶妃戴佳氏了。

    不管贵妃在与不在她的小日子依旧还是老样子,宫里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拉拢,她给胤俄送东西连康熙都知道都不过问,有时候想起来还要赏些东西去戴佳氏那里,算是私底下多补贴些私房给她。

    戴佳氏是庶妃,按道理胤俄今天不该带福晋给她请安,但胤俄想着只要是进了永寿宫,到底是去了正殿给贵妃磕头,还是连着偏殿也去了谁又能知道。

    却不想后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心思比针还细密,今天胤俄跟禾嘉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

    不光两人在乾清宫和宁寿宫分别待了多久都算得清清楚楚,就连从永寿宫正殿出来又拐弯去了戴佳氏那里,只隔了一小会儿,就有不起眼的小太监从永寿宫角门出去报信去了。

    第27章 家里的规矩 承乾宫的佟佳贵妃今儿……

    承乾宫的佟佳贵妃今儿一大早就起来了, 就等着看十阿哥到底会不会往自己这里来一趟。

    “嬷嬷,十阿哥这会儿到哪儿了。”

    “娘娘,十阿哥和十福晋已经从永寿宫里出来, 往乾西五所的方向去了。”

    佟佳贵妃这两年总管后宫诸事,待遇和权力和当年的温僖贵妃是一样的, 但两人之间又有天差地别的不一样。

    温僖贵妃一入宫就被册封为妃, 三年后被封为贵妃, 孝懿仁皇死后就顺理成章掌管后宫,一直到她三年前去世。

    而佟佳氏入宫后虽然一直领着妃子的份例却没行册封礼,在庶妃的位置上待了许多年, 直到温僖贵妃去世以后她才晋封贵妃摄六宫事。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佟佳贵妃不敢对自己的嫡姐孝懿仁皇后有什么怨恨,毕竟要不是有她在万岁爷心里的情分,自己能不能有现在的体面都不好说。

    但这些年的不忿和不甘总得有个发泄的出口,一直比自己强一点还有胤俄这么个儿子的温僖贵妃就成了佟佳氏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

    哪怕温僖贵妃人都走了三年了, 佟佳氏心里还是耿耿于怀把自己的不顺都归咎于自己上边一直有个她压着。

    这次胤俄大婚乾西五所的事本该由她来操持,但她心里怄着气早早地就称病把这事给推了出去, 分派给了宜妃和德妃料理。

    胤禟和胤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宜妃就是看儿子的面子也不好不用心。德妃又是宫里出了名的全乎人儿,内务府那边又还有戴佳氏时不常托娘家人去看着,胤俄的婚事前前后后办下来不说最风光, 但也没哪儿掉了链子。

    以前四妃协管后宫事务, 总要背地里给对方使绊子, 这一次宜妃和德妃都十分默契的谁也没动手,这差事就显得格外办得好,连康熙前几天都赏了两道菜去宜妃和德妃宫里,以示褒奖。

    直到那会儿一直躲着这差事的佟佳氏才咂摸出些不对劲, 可她反应得太慢了做得也太明显了,再要找补就不能了。

    康熙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不是不愿意替胤俄操持婚事吗,那乾西五所这边的事就都用不着管了,康熙一句话就把乾西五所分给了四妃协管,简直就是一嘴巴抽在了佟佳贵妃脸上。

    这时候佟佳贵妃再想说自己病好了能干活也晚了,就连胤俄成亲第一天往各宫磕头请安,康熙都直接略过了承乾宫。不过到底念着她既是表妹又是妻妹,才没把‘胤俄不用去承乾宫磕头’的话明说罢了。

    可这在佟佳贵妃看来,万岁爷既然都没说不用来,那自己身为贵妃又掌着宫权,胤俄今日就该主动过来。为此佟佳氏还起了个大早等着,又不断派人去打听胤俄和十福晋到了哪儿。

    只可惜人家小两口想都没想起来佟佳氏这一茬,从永寿宫出来就直接回去了,等佟佳氏得着消息的时候,都已经进了自家院门了。

    “混账!”佟佳贵妃坐在榻上,气得急了顺手就把矮桌上的茶盏摔了下去,砸在还跪着回话的宫女头上。小宫女年纪不大,额头见了血也不敢吭声,只能低着头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佟佳氏见不得她那副可怜的样子,干脆转过头去不看,却不想一扭头正好又看见摆在一旁的西洋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贵妃的朝服看上去尊贵极了,但除了这幅尊贵的皮囊,佟佳贵妃想不到自己还拥有什么。

    胤俄今天不来,道理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可她就是觉得憋屈觉得不甘心,偏这股不甘心她自己也不敢深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又从何而起,只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咽回心里去。

    就好像此时此刻的残局,佟佳氏也只能收拾好心情,赏了那个被自己砸伤的宫女一个月月钱让她自去养伤,再换下朝服卸了头面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承乾宫上下也都不再提及今天早上这一出没头没尾的独角戏。

    “主子,承乾宫那位又砸东西了。听说还伤了一个宫女,头都破了。”

    “怎么还动手了。”

    承乾宫里的奴才们吓得战战兢兢,毓庆宫后殿里的太子妃却是自在得很。这些日子总有人到她跟前说十福晋出身太高,比她这个太子妃还要高。

    嫁妆只比自己少了那么一点儿不说,连大婚后第一天都跟自己一样,只要到万岁爷和太后那里磕头请安,别的福晋都没这样的待遇,说不定十阿哥的心也渐渐大了这之类的话。

    刚开始太子妃还找出几个嚼舌根的奴才来,当众狠狠罚了一通。后来发现这次的流言竟然压制不住,那些奴才不怕死一样总能揪出新的来,太子妃就彻底明白过来。

    紫禁城不是别的地方,宫里头要是有什么传言闲话打杀不住肯定只有一个原因:有人不想这个流言停下来。

    这一次不管是直郡王还是万岁爷想要拿十阿哥做筏子,来刺激或试探太子爷的心思,都是自己拦不住的。

    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心思一个个比针还细,给自己人下起绊子来怎么王八蛋怎么来。既然他们亲兄弟父子都这样自己一个外人还掺和什么,一天天还不够累的。

    “太子爷呢,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反应。”

    “太子爷在书房练字,方才派人来传话说晚上过来吃饭,别的就没什么了。”

    太子妃石氏听到说太子在练字,这才忍不住挺直了腰背,“真是在练字,没传后头那些个格格们陪着?”

    “没有,就太子一个人,连王景都在外边候着。”

    下个月万岁爷又要南巡,这一次十有八九又是把太子留下监国。监国二字听着顺耳,但哪里又是什么好差事。

    雪花片一样的奏折递上来,哪些没用的要挑出来,哪些留中不发等皇上回来处理,又有哪些是要当天就往御驾跟前送的,千头万绪错一点都不行。

    还有那些朝臣们,作为监国的太子胤礽是储君,自然免不了要跟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官员打交道,这里面亲疏远近的拿捏有多难简直没法说。

    近了万岁爷忌讳,不知道多少次故意挑刺把太子叫过去骂个半死,说他年纪不大心思不小,私底下结交朝臣是不是要造反。

    远了万岁爷又不高兴,觉得你既是监国的太子怎么这也不敢那也不行,非要等自己来定夺那还要你这个太子监什么国。

    反正监国这件事每干一次,胤礽就要脱层皮。其他皇阿哥甭管是随御驾出行还是留守京城都各有各的好处,只有太子爷明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天天受夹板气里外不是人。

    过阵子万岁爷又要南巡了,太子明面上看着挺高兴,只有石氏知道他心里头已经快憋疯了。现在不过是老十那么个光头阿哥成亲,他只要不带着新福晋来硬闯毓庆宫,胤礽都懒得搭理。

    石氏手指拨动珠串沉吟了片刻,“这样,等会儿让人去库房挑几样好点的摆件和两套头面出来,等明天再送到十福晋那里去。别说赏赐不赏赐的,就说是我这个嫂子送给她戴着玩儿的。”

    “奴才明白了,太子妃放心。”回话的宫女是石氏从娘家带来的,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便又多问了一句,“那承乾宫那边?”

    “别管了,一个孩子都没有的贵妃由着她折腾去。她闹起来了正好,别让万岁爷天天把眼睛盯着毓庆宫。”

    后宫各处的反应禾嘉是半点都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两人从永寿宫出来便直接回了乾西五所。原以为顶多折腾一早上就没事了的,却不想这皇宫实在太大了,大半的时间都在去各宫的路上打转。

    等回了家,禾嘉第一件事就是拆了满脑袋的头面凤钗,换上家常的衣裳和软底的绣花鞋,又让乌云拿出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递给胤俄。

    “以后在屋里穿这个别老穿你那靴子,憋得慌。”

    “我脚又不臭,不怎么憋,从小这么穿都习惯了。”

    胤俄下意识的反应是禾嘉嫌自己脚臭,可自己又没那毛病,然后看着已经歪着身子在罗汉床上倚着跟个大懒猫似的福晋,才明白她是什么个意思。

    “外面是外面,家里是家里,以后是咱们两个过日子,爷就依了我的吧。”

    人都说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禾嘉已经试过胤俄在床帏里的本事还算不错,此刻自然愿意主动再往前一步,在他跟前多显露一点自己平常的样子。

    “福晋说得对,家里是要有个家里的样子。”自从贵妃走后,就再没有人跟胤俄说过这样的话,此刻听禾嘉这么说,人前出了名桀骜的十爷这会儿甚至有些乖巧。

    他老老实实脱了靴子换上布鞋,先是全穿好了在屋里走了两圈,又学着禾嘉趿拉着鞋帮,最后才蹬了布鞋也盘腿坐到罗汉床另一边,“福晋得空再给我做两双,我以后换着穿。”

    “还两双啊,这一双都够我折腾的了。”禾嘉朝一旁的小宫女招招手,让她从床上拿了个自己长条形的靠枕给胤俄,让他也学自己的倚在罗汉床夹角里靠着。

    “鞋底子是乌云做的,鞋面子也是她给我都准备好了,我就负责把鞋面鞋底缝好,就这还废了好些鞋底子手也戳了好几下。爷您就爱惜点穿吧,下一回我动针线是什么时候我可说不好。”

    禾嘉的抱怨半真半假,做鞋麻烦是麻烦但其实学会了也没那么麻烦。可她不想主动给自己揽活儿,这种事还是趁早把他吓唬住才好。

    胤俄从没想过做一双鞋还能这么难,他院子里也有两个格格,这几年荷包扇套络子衣裳和鞋她们也往自己这里送了不少,去年冬天还一人做了一件裘皮大氅送过来。

    他曾经跟她们说过宫里有绣坊用不着她们动手,可两人都说那些东西都是顺手就做了的小事,绣坊里的人到底没有她们仔细,只要阿哥穿得舒服就好,那些活计累不着人。

    现在再听禾嘉这么说,胤俄才知道原来这样熨帖贴心的好话,都是说来糊弄自己的。

    胤俄探过大半个身子挤到禾嘉这一边,伸手拉过禾嘉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当然早就看不到‘被戳了好几下’的印记,但他还是仔仔细细摩挲过,“福晋以后别做了,有一双就够了。”

    第28章 你就是嫌我小 上午往各处宫……

    上午往各处宫里去请安磕头的时候两人都还劲头十足, 回来一坐下才觉出累来。

    中午饭随便吃了几口,把肚子填饱就回房结结实实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禾嘉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滚进胤俄怀里,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才五月的天就把人闷出满脑门子汗来。

    “醒了怎么不叫我?醒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难得这么悠闲我也不想起来。”胤俄侧过身子跟禾嘉头抵着头, “福晋小时候睡觉, 难道没有被嬷嬷掰过姿势吗。”

    “睡觉还要掰什么姿势啊, 谁看呢。”胤俄一说这话禾嘉就知道他肯定是被自己抱得太紧勒狠了,“我听说宫里的阿哥公主小时候连睡觉都有嬷嬷管着,原来是真的?”

    胤俄再桀骜不服管, 其实从小到大该学的规矩该受的罪是一点儿都没落下,睡觉的时候要有规矩不能乱蹬乱踹都是嬷嬷从小就在耳边唠叨的事。

    前几年他听说十四睡觉不老实,一向偏疼小儿子的德妃还下了狠心,晚上让嬷嬷拿布条绑着十四的腿和手,这才把他的毛病给揪出来。

    “晚上睡觉还绑着腿?这也忒狠心了。”禾嘉半趴在胤俄身上听他讲故事, 听到说睡觉姿势不好要绑腿的时候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上辈子她住在医院的时候,也见过有人因为病得糊涂了扯身上的管子和留置针, 被医护拿束缚手套和布条把手脚绑上。

    后来等病友清醒了, 一边哭一边跟自己说,整夜被绑着手脚的滋味太不是人受的,要是有下回她就先自己去死。好在之后她没再经历过, 因为一个星期之后人就走了。

    “你不会嫌我睡觉姿势不好看, 也让嬷嬷来给我掰规矩吧。”禾嘉回过神来突然撑起身子俯视着胤俄, “你要真不喜我就搬西暖阁那边睡去,你可别找嬷嬷来。”

    “胡说!”禾嘉小嘴巴巴地没停把胤俄都听傻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抬手捂住自家福晋的嘴,“这才成亲头一天, 福晋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从两人在盛京第一次见到现在,胤俄给禾嘉的印象从一个虎头虎脑不讨人嫌的小破孩,到现在长得挺好还算体贴能打交道的丈夫,都还没见过他这么气急了的样子。

    “我就是这么一说……”两人打了个滚,禾嘉被胤俄几乎气急败坏地更加抱紧了些,禾嘉都觉得自己的呼吸时小腹都贴到他身上了,“又没说真的要搬。”

    “真的也不许。”胤俄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手背贴在禾嘉脸颊,“爷知道大格格从小管家理事,跟我这样的皇阿哥不同。你还比我大两岁,肯定还嫌我年纪太小了是不是。”

    “啊?”禾嘉没想到人前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人,居然能看透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一点小心思,“不是在说睡觉的事,怎么又说到年纪上去了。”

    “你就是嫌我小,把我当小孩儿糊弄呢。你这样的人要是真拿我当丈夫,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伤我的心。”

    胤俄看得清楚明白,禾嘉嫁给自己是因为圣旨赐婚,不说抗拒但也绝谈不上多高兴。

    她方才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自己,看看自己对她这个福晋到底能容忍多少。胤俄不喜欢也不愿装傻,既然大格格喜欢丁是丁卯是卯的事事说清楚,那自己自然要跟她说清楚些才好。

    见胤俄这样,禾嘉反而松了口气。至少这个男人不是打算娶个福晋回来当管家,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

    “爷既看明白了,就不生气吗?不如顺势让我搬去西暖阁,把我晾一段时间。等我吃了亏老实了再给我个台阶下,到时候我就不敢不听话了。”

    “你少跟爷出这馊主意,真要这么干了怕不是才称了福晋的心。”

    胤俄忍不住又俯身在禾嘉唇畔狠狠啃了两口,这才把人松开起身往拔步床外走,“大格格放心,既成了亲咱俩就有的是时间,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床帏中闹过这么一场,外边伺候的人都不知道。直到乌云发现禾嘉嘴角被胤俄故意咬破的那一点点红,众人才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点点儿不对劲。

    “就是牙齿跟舌头碰着了磕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禾嘉说这话的时候眼刀一个劲往胤俄身上飞,也幸亏人十阿哥脸皮厚才坐得住。

    乌云要拿口脂出来给自己补妆,禾嘉本来还不愿意,等看到乌云用口型说了个后院厢房,禾嘉这才想起来下午还得见胤俄的两个侍妾格格。

    再转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里,一副想笑又强忍着,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得意劲儿的胤俄,禾嘉才实在没忍住随手把梳妆台上的梳子扔了过去,“等会儿她们过来请安你自己去见,我才懒得管。”

    话是这么说,也仅仅就是这么一说。等两人收拾好从里间出来时,忠德和月娥已经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打扮的奴才等在外边,见胤俄招招手才把人给全部带进来。

    “今年我和九哥的阿哥府都要修葺,我已经偷偷问过七哥了,他说今年年底才能弄完,咱们说不定明年才能出宫。

    忠德和月娥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其他都是从内务府里挑来的。福晋先用着,等以后福晋把用得顺手的奴才调教出来了,再把他俩还给我就成。”

    要说禾嘉有什么短板,最大的就是她娘家不是京城里的人家,身边带来的奴才再好用再能干,要说三两天就能融进这座皇城那是扯淡。

    全给她找新调教出来的奴才也不行,没根基的主子配上没根基的奴才想想都一团乱,胤俄琢磨了好几天还是决定把身边最得用的太监和宫女分别挑了一个出来。

    他不怕禾嘉疑心是自己故意要在她身边安插人,毕竟两人成了亲,不管怎么说就是这世上最亲密最掰扯不开的人,要是连这都要防备着,以后的日子过起来也没意思了。

    禾嘉抬眼似嗔似笑地看着胤俄,要说他小气吧他又坦坦荡荡跟自己说了,要说他不小气吧自己刚拿话试探过,这人转头就拿这话试探回来,还真是吃不了一点亏。

    “那我就谢谢爷了,既然给都给我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往后你们就跟着我吧,保证你们吃喝比跟着你们爷强。”

    这话说出来谁都知道是玩笑,忠德和月娥也大大方方给禾嘉磕了头收下宝音递给他们的小荷包,才起身把身后几个宫女一一介绍给禾嘉认识。

    翠屏和翠微是二等宫女,都是去年进宫以后就被胤俄要过来,这一年多把宫里的规矩都学透了又没伺候过别的主子,用起来顺手放心。

    翠珠和翠枝年纪小一些,领的是三等宫女的份例,都是钮祜禄家下的包衣出身,家里父母兄弟都是早些年钮祜禄家私底下给了胤俄的奴才,说起来她们俩才更是自己人。

    胤俄提前让她们进宫来当差,一是熟悉宫里的规矩以后出宫建府也用得着,二是让她们提前跟禾嘉交心,等日后出宫了禾嘉用得着钮祜禄家的地方还多。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禾嘉的短板就是京城里没娘家,这一点胤俄得想法子从别处给她补上来。

    “太监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就没给你准备,这些日子有事你就差遣忠德,等过些日子熟悉了你再自己挑。”

    “行,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用得惯,眼下有忠德一个人就够了。”

    宫里的太监比宫女更难出头,忠德在胤俄跟前也一直被忠顺和忠全压着。

    眼看有机会在福晋跟前站稳脚跟自然高兴,立马又跪下来给禾嘉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福晋您放心,奴才一定好生当差。”

    “今天第一天认识,我把丑话先说在前面,我的规矩且放一边以后相处久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只有一条你们得记牢,我与你们十爷成了亲便是一家子,你们成了我的人也得跟我一条心。

    差事办得好不好另说,可要是有二心我就容不得了。到时候我也不把你们退给阿哥爷为难,我自处置了你们你们也别喊冤。”

    禾嘉拿马鞭吓哭裕亲王世子的传说还流传在江湖上,盛京城里无所不能的大格格都快要被传邪乎了。她说这话没一个人觉得她是在吓唬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主儿可是个真豁得出去下得狠心的。

    见过以后要用的奴才,禾嘉又侧过头去看胤俄,“十爷,该把后院两个格格请过来见一见了。”

    “啊?啊,对对,是该让她们过来给你磕头。”

    明明是现成的规矩,也不知道为什么胤俄就是莫名紧张得都结巴了。好在人早就等在外面,禾嘉说要见很快就有嬷嬷把两人领了进来。

    郭络罗氏和王氏今天起了个大早,一直等到下午连中午觉都没敢睡,就是生怕蒙古来的新福晋随时要见再耽误了时辰。

    郭络罗氏出身正蓝旗包衣,王氏出身正黄旗汉军旗包衣,当年都是经小选进的宫。被温僖贵妃挑选出来先是在永寿宫当差,后又留在永寿宫学了两年规矩,直到贵妃临去世前一年,才被送到乾西五所胤俄的院子里来。

    乾西五所是由东向西并排分列的五个院子,都是前后三进的格局,这些年皇子们陆续长大基本都在这儿住过。

    两人过来以后一直被胤俄安排在最后一进院子的左右厢房里住着,起初倒还好,也许是为了安贵妃的心又或者是年轻人初尝滋味,一个月两人总能分到个七八天。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温僖贵妃就薨了。胤俄先是结结实实给贵妃守了一百天,等出了热孝他又整整一年没往后院来过。

    那时候人人觉着十阿哥没了额娘心里难受,谁也不会在这个上边去触他的霉头,就连院里的奴才也还算老实。大家都等着看,等着看十阿哥缓过这口劲儿来以后,后院到底是谁的天下。

    谁知这位爷不知道是厌了旧人还是怎么,温僖贵妃薨逝一年后他重新进了后院,但不管两个格格怎么使劲儿,这位爷都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郭络罗氏模样生得好人又活泛些,胤俄一个月还能去她那里三五天,王氏有时候连一天都捞不着,整个西厢房冷冷清清跟个冰窟窿一样。

    时间一长,连带院子里奴才也看出来些端倪,感情这俩位格格还没怎么受宠就过了气儿了。宫里最是会看人下菜碟,见她们不得宠就也渐渐倦怠起来。

    说不上偷奸耍滑不干活就是没以前那么主动周到,份例里的东西没人克扣,但饭菜冷热衣料成色,甚至是一口热水针头线脑,这里头的区别都是郭络罗氏和王氏切身体会,没法往外说的事。

    不仅不能说,还要从自己的份例里头省出一大半来赏给奴才,才能勉强把门面撑起来。毕竟后院不止自己一个人,再不受宠也不能叫对门那个比下去。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没个头,时间长了两人竟然都盼着福晋早些过门。王氏觉着院子里的奴才没规矩说到底是因为没有个正经主子管束,等福晋过门说不定自己的日子也就跟着好了。

    郭络罗氏想得更长远些,新福晋是蒙古来的又比阿哥爷还大两岁。进了门十有八九就算不贤惠也要装一装贤惠。只要自己抓住这次机会,不怕不能翻身!

    第29章 不准你做活菩萨 两个格格一进……

    两个格格一进来就乖顺老实给禾嘉磕头请安, 禾嘉也顺势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分别赏给二人,场面一度流畅得禾嘉以为这个流程就这么走完了。

    但显然这世上只要沾上男女二字就没有这么简单干脆的事,还没等禾嘉多寒暄几句问一问她们俩的情况家世, 就见郭络罗氏白着一张小脸重新跪下。

    “福晋,奴才有事回禀。”

    “有什么事说吧。”

    “谢福晋恩典, 奴才已有两个月没来月事, 想请福晋给奴才请太医把脉, 奴才、奴才怕是有了身孕。”

    郭络罗氏今天穿了一件水红色绣碎花百蝶的氅衣,头上梳着小两把头配两支梅花金簪,算不得极素净也撑得起一句小家碧玉。

    禾嘉五官深邃大方, 穿衣打扮的风格也一向是颜色浓烈大方的路数,好些旁人碰都不碰的大红大紫偏穿在她身上压得住,还越发把人衬得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她本来就比胤俄要大两岁,十六岁的十爷又还是鲜嫩可口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还是能看出来两人是好一对登对又养眼的姐狗。

    原本这不算事, 大清朝的姐狗也很般配。但今年才十五的郭络罗氏这么一打扮,落在有心之人的眼里就忍不住不去比较比较。

    福晋漂亮大方是不错, 但小家碧玉也有小家碧玉的好, 毕竟谁还能顿顿大鱼大肉呢,这郭络罗格格也有她的好处嘛。

    郭络罗氏今日是有心算无心,从今年起胤俄去后院的次数越来越少, 近两月一次都没往后院来过。

    她跟了胤俄这几年自然知道自家这主子是个什么性子, 他嘴上不说但明摆着是要所有人给福晋让路。

    她不甘心, 她清楚要是自己不抓住最后的机会,扒乙肆巴以柳酒柳三。等十爷跟福晋好上一年半载就更加不记得后院还有自己这么个人了。建府出宫按惯例府里还要进新人,到时候恐怕自己连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个月自己的月事没来这个月到了来月事的时候还是没来, 每日又昏昏沉沉总打不清精神,吃饭也没胃口。有时候看着荤腥就想吐,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嬷嬷都笃定这就是怀上了。

    郭络罗氏也觉得自己肯定是怀上了,前些天甚至还做了个胎梦,便越发坚定了心中所想。

    她一直瞒着谁也没说,就是等着福晋进门赌一把,赌趁着新来的福晋面皮还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捅破,福晋即便是做样子也得好生对待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等孩子生下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自己的倚仗,凭着孩子十爷也不能全然把自己抛到脑后,以后早晚有自己翻身的机会。

    可惜她赌输了,禾嘉这辈子最学不会的就是委屈自己。她看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女人,只顿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忠德,拿上爷的牌子去一趟太医院,就说阿哥爷闪了腰要请个太医过来给瞧瞧。”

    郭络罗氏说自己怀上的时候,胤俄脸都是绿的。当初温僖贵妃把两个格格送到他跟前的时候就一再嘱咐过,侍妾格格是伺候主子的,别亏待了人家也别把人宠大了心。

    胤俄一直记着贵妃的话,自认为这几年也没亏待过她们,毕竟院子里就她们俩,又不像隔壁九哥那样还没出宫就左一个右一个塞得后院不够住,两个人还能怎么闹腾。

    却不想都这样了郭络罗氏还能赶在大婚第一日闹出这样的事,自然也没想到自己这福晋还真就立马请太医来,更没想到她请太医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先生气还是先好笑,只能几近扭曲地拧着眉看向郭络罗氏,还不敢把脾气发出来,把人吓出个好歹。

    十阿哥这边成亲第一天就请太医,太医一路赶来连气都不喘得太厉害,行礼之后麻溜的就给郭络罗氏诊脉。

    来的路上忠德已经提点过了,他也是按着喜脉去把的,可脉诊了又诊从右手换到左手再换回右手,这才收起脉枕和药箱。

    “到底什么脉,直说吧。”

    “回十阿哥的话,格格身体并无大碍,是肝气郁结导致的身体不适,开几服药吃吃就好了。再有便是格格应当保持心情舒畅,这病自然就能好了大半。”

    何太医年纪不算大,却是祖传的医术。家中三代都有人在太医院供职,他说话向来不怎么绕弯子,这会儿这话就只差没直说:郭络罗氏没病,全是她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这不可能!太医您再仔细看看,我都两个月没来葵水了,胃口不好还身上没劲儿,这难道不是怀上了?”

    “格格,您说的症状正是肝气郁结引起的月事不调,是不是喜脉臣诊不错,若格格不放心不如再求十阿哥请太医来,重新诊过。”

    一场闹剧来得汹涌去得更快,何太医平心静气几句话就把郭络罗氏说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身子都不住地上软。她想要跟胤俄求饶,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牙根直打颤,根本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禾嘉没打算装假大方,让忠德把何太医先送走,又喊了两个身板壮实的粗使婆子进来,摆摆手示意两人把郭络罗氏带回去。

    “你们先把郭络罗氏好生看管着,不许她出屋子也不准她伤了自己。有什么事等过了这几日我腾出手来咱们再说。”随即又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跪倒在地的王氏,“你呢,你跪什么啊。”

    王氏都快要被吓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郭络罗氏居然敢在福晋大婚第一天就闹出这般要命的动静,“回福晋的话,奴才没跪什么,奴才就是吓着了。”

    王氏老实,也正因如此当初才会被贵妃挑选出来给儿子做侍妾。眼下被吓得不轻更加编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眼眶里蓄满了泪还不敢掉,生怕哭出来再惹主子不喜欢。

    “这事既跟你没关系就不用怕,你也回去吧。”禾嘉拿眼神示意宝音去把王氏搀起来,见她抬头看自己又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王氏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出了门就兔子一样地溜了。

    该走的人都走了,禾嘉这才侧过身子去看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直喘粗气的胤俄,“你要真生气也别今天发,要不你去书房坐一坐我回屋睡个回笼觉,有什么事等你气顺了咱们再说。”

    禾嘉并不是打算跟胤俄商量,话说完自己就已经起身往里间走,扔下胤俄一个人在外头,等她都已经脱了氅衣歪在贵妃榻上时,才听见外边粗重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闹了这么一场,整个下午胤俄都安静老实在书房里待着,直到禾嘉这边要摆晚膳了才蹭着门边溜进来,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两人安安生生把晚饭吃完,洗漱过换了家常的衣裳拆了满头的珠翠,乌云带着几个伺候的宫女全退下了,坐在榻上安安静静看禾嘉收拾的胤俄,才忍不住越发挺直了脊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爷下午在书房待得可还好,不觉得无趣吧。”

    “好不容易才得了几天休息,我巴不得不出去。”

    胤俄这话不假,给康熙当儿子可不是个省心享福的事。成亲之前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过节康熙和太后寿诞,再加上自己生日那天能休息,其余时候除非是病得起不来了,要不然就得雷打不动去上书房读书去。

    成了亲也不可能闲着,看着前头那些哥哥们都被老爷子塞进六部里学习办差,比自己早两个月成亲的胤禟都已经上朝听政了,胤俄都能猜着过些天自己也得乖乖上朝去,就是不知道老爷子打算把自己往哪里塞。

    “那你这幅蔫头蔫脑的样子到底想说什么,你可别让我猜,我猜不着就罢了,再说错什么话惹了你不高兴,才成亲第一天我可不怵你的霉头。”

    禾嘉嘴上说着自己不敢猜,脸上的揶揄却是半点没藏着。把胤俄臊得一双腿几乎要站不住,要不是脸皮够厚这会儿怕是就又要躲出去了。

    “今天下午,郭络罗氏那样福晋怎么也不发火。”胤俄躲在书房的时候千头万绪憋了一肚子话,但到了禾嘉跟前又都说不出口了。

    “她是你的侍妾格格,她想要争宠争地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坏了规矩就按着规矩罚便是,我生的哪门子气。”

    郭络罗氏今天闹这么一场出丑的只有她自己,顶多再牵连到胤俄,跟自己这个刚过门的福晋能有多大关系,外边就算要笑话也不是笑话自己。

    胤俄没想到禾嘉会这么说,想反驳又找不出什么话来,满脸讪讪看着禾嘉愣了一会儿才有些泄气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荷包穗子撒气。

    “福晋装也该装得在乎些。”

    “我没说不在乎,爷既这么说了那我也正好跟爷商量个事,这事爷必要依了我的才好。”

    “什么事,你说。”

    “您是爷是皇阿哥,后院里有多少女人都得按着您的心意来,这是规矩我也不拦着。眼下我嫁过来了,我是福晋模样自认也不差,阿哥这会儿贪我的好是自然。

    可我也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的道理,以后要是不好了你要去哪儿那是你的事,但进了我的门就不能提别人,好与不好都别提。我要怎么管后院是我的事,爷信得过我就别管,信不过我那就算了。”

    胤俄没想到禾嘉会这么说,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哑着嗓子问她,“福晋可知这话说出来,被外人知晓旁人一定会说福晋善妒不贤惠。”

    “这屋里现在只你我二人,话要是传出去了就一定是爷说出去的,到时候我只找爷的麻烦,跟其他人都不相干。”

    这话听得胤俄眼睛都瞪大了,皇子福晋向来都是要又贤惠又大方,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怎么样,我说的这事爷愿意还是不愿意。”

    “福晋得先告诉我,愿意福晋打算怎么办,不愿意福晋又打算怎么办。”

    禾嘉就怕胤俄磕巴都不打一个就答应下来,这样的承诺拿屁股想也知道是假的,现在他刨根究底地问,禾嘉反而眉眼间都柔和了不少。

    “爷要是答应,后院的事我慢慢打理,或早或晚都要让她们依了我的规矩。爷要是不答应我也没辙,往后自是把十福晋做好做贤惠,好让爷跟皇上挑不出我的错处来。”

    这话听得胤俄牙根直痒痒,他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从小到大他是看着贵妃怎么给康熙做个贤惠的贵妃,他忍不住欺身压在禾嘉身上,“你别拿这事吓唬我,我不准你做那活菩萨,不就是后院吗我依了大格格便是。”

    第30章 永寿宫正殿归属权 胤俄说话算话……

    胤俄说话算话, 答应了禾嘉不插手后院的事,即便心里再窝火也没再管郭络罗氏的事。

    安安心心跟禾嘉腻歪了些日子陪着禾嘉回门,之后带着亲随把启程回蒙古的乌尔锦噶喇普郡王送出京城百余里, 给足了老丈人面子才回来去康熙跟前销了婚假,准备正式上朝听政不再去上书房读书。

    过了五月初五端午节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了, 早晨天亮得也越来越早, 毕竟是第一天上朝, 一贯要比胤俄起得晚的禾嘉今天天还没亮就醒了,轻手轻脚起身披了件纱锻的褂子就出了拔步床。

    “福晋是不是口渴了,今早御膳房送了绿豆水和紫苏茶来, 奴婢每样都要了些您尝尝味儿。”

    “没事,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他的朝服都备齐了没有,第一天上朝他睡得挺好我倒睡不着了。”

    要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禾嘉当年打定了主意要学温僖贵妃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什么都攥着不放。这几年好不容易从容些, 现在进了宫身边只有乌云宝音几人,不自己盯着就不放心的老毛病就又冒头了。

    好在禾嘉已经渐渐学会了跟自己这点臭毛病和解, 况且房里的那人也没给她多想的机会。刚查看过朝服鞋靴没什么问题, 就被光着脚找出来的胤俄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福晋怎么起这么早。”

    胤俄明知道她这样是为什么还是想问,他上一次见禾嘉这么紧张还是在盛京的郡王府。因着自己和七哥住进去,她这个大格格活像是被外人闯入领地的猎豹警惕又机敏。

    “一想到你今天要上朝, 我就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再看看还安心些。”

    禾嘉再次确认过朝服没问题, 才转头去看赤着脚身上只披了一件香色单衫的胤俄, “说了多少回要穿鞋别赤着脚,怎么还说不听了。”

    要不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呢,自从胤俄知道禾嘉从小房里就没有嬷嬷管着她以后,就学着她的放飞自我解放天性。现在只要两人在屋里, 连嬷嬷们都不让进来伺候,月娥几个也很快就适应了主子这幅称得上‘放浪形骸’的样子。

    “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听爷讲了半宿的故事,下床去熄灯的时候赤着脚的,这会儿又来念叨爷可算是被她逮着了。”

    胤俄嘴上嘀嘀咕咕不服气动作倒是挺老实,转身回去乖乖把布鞋趿拉上,站在一旁由着奴才们伺候自己洗漱穿衣。

    皇子的朝服繁琐复杂,胤俄身边另一个大宫女月桂带着几人伺候他穿戴,禾嘉没插手。等到这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把成亲前一天就提前送过来的荷包玉坠都给他系好,就算是自己亲手伺候过阿哥爷了。

    胤俄把针脚有些疏的双蝶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还挺满意,拉着禾嘉出了碧纱橱吃早饭,只让她陪着也不叫她多吃。

    “宁寿宫那头不是年节里不用天天去请安,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的规矩后宫的娘娘和嫂子们都这样,你随便吃点儿垫巴两口就好,等我出门了你再睡个回笼觉。要是觉得一个人待着无趣,就到隔壁去找九嫂玩儿。”

    “这几天光跟你缠磨腻歪了我的嫁妆还没规整,家里的钥匙你给了月娥我就看了一眼,还有院子里的管事和嬷嬷,也是他们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他们,多的是事能干你不用操心我这些。”

    “那你也别急,等爷回来陪你一起弄。”

    “哎呀,才多大的人怎么这么啰嗦,吃饱了赶紧走,第一天上朝别迟了。”

    胤俄刚尝着有家有福晋是什么滋味,正是最撒不开手的时候,到时辰也不走就拉着禾嘉腻歪,看得屋里几个丫鬟都要站不住脚,还是禾嘉实在没耐心了才把人给推出门去。

    送走新进入职场的十阿哥,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困意的禾嘉也彻底清醒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月娥和乌云一起给自己梳头,甚至有些恍惚得发愣,成了亲的日子千头万绪的,从哪里开始好呢。

    直到忠德过来回话说,永寿宫戴佳庶妃派人来问福晋今日有没有空,得空的话便请福晋过去坐一坐,禾嘉这才打起精神来往永寿宫去。

    戴佳氏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永寿宫的偏殿被她打理的几乎不像是皇宫里的宫殿,倒更像是京城里认真过日子人家的小院子。

    一进她的院门,绕过影壁先入眼的是院子一侧摆满的花草和另一边已经养成了的葡萄架。花草不是花房送来一盆盆没生根,开过一段时间就萎了的那种,禾嘉一看就知道这些花草应该已经在这院子里活了好些年了。

    养活一株葡萄藤就得四五年往上,戴佳氏的葡萄架都成了荫也不知道陪了她多少年。架下摆着两张藤椅,藤椅后头还有两口大缸养着鱼,院子里看着满满登登,但其实错落有致身处其中实在是舒服得很。

    七贝勒胤祐体弱是个怕热又怕冷的祖宗,戴佳氏早在五月初就已经换上了碧纱窗和竹制的门帘,游廊上也全挂上了纱织的堂帘,能遮了大半的暑热又不挡着有风的时候吹进来。

    禾嘉从乾西五所走过来刚坐下,就有宫女端了在井水里镇过的绿豆水来,喝过半碗一路走过来的燥热就已经散尽了。

    “娘娘这里真舒服,上次来给娘娘请安也没敢多看,今天胤俄去上朝我一个人在乾西五所里实在待得没意思,娘娘派人一问我就立马过来了,娘娘可千万别嫌我烦。”

    “你不来我才要不高兴,再过些天乾西五所也该张罗换堂帘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就是个样子货挂上反而闷得慌,这是我院子里的人自己做的门帘,瞧着没内务府送的那么鲜亮但好用。”

    “老七那儿的我早就送过去了,咱们娘俩不说外道话,老十那里我送些吃的还不打眼,要是这些我也插手就不成规矩了。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东西给你你拿回去自己收拾。”

    大婚那天胤俄把禾嘉带过来磕了头,戴佳氏就知道永寿宫这两个阿哥还没生分,原本之前藏在心里不好说的话这会儿也能通过禾嘉问问胤俄的态度。

    戴佳氏给的堂帘和几匹南边进贡来的纱锻禾嘉都大大方方收下了,禾嘉又挑了几件自己还不大熟的事情请教戴佳氏,两人一来一回把话都铺垫好了,戴佳氏才说出今天把禾嘉请过来的真正原因。

    “等过些日子,我这儿说不得也得上下修葺一回,要我说这院子虽旧了些但其实好住着,要不是八贝勒急着把良嫔从延禧宫搬出来,兴许我这里还清净着呢。”

    进了宫,禾嘉才明白八爷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良嫔搬到永寿宫来,实在是惠妃太欺负人了。

    今年年初直郡王受命巡视永定河,之后又奉命去祭拜了华山,康熙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大儿子抬轿子的行为,让本就渐渐壮大的直郡王一党越发扬眉吐气。

    宫外已经有人称直郡王为千岁爷,明摆着就是在跟太子打擂台。太子身后虽有索额图和赫舍里氏,但储君永远是君是被康熙藏在毓庆宫里的太子爷,比不得胤禔在宫外长袖善舞笼络人心来得实在。

    儿子在宫外是大千岁,惠妃在宫里自然也得是四妃之首。当年卫氏因美貌出众被康熙宠幸,就一直住在惠妃的延禧宫里。

    这些年良嫔再老实再是把儿子给了惠妃抚养,但每次康熙去延禧宫十次里有七八次都要宿在良嫔那里,还是让惠妃背地里眼红得不行。嘴上说着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再伺候万岁爷,可心里真就这么想吗?

    康熙自然不会管这些,他对后宫的态度从来都是他怎么痛快怎么来,别跟他说制衡不制衡八旗不八旗,人家在前朝多的是手段把朝臣们搓圆捏扁。

    后宫这些女人安分的漂亮的他多宠幸,不喜欢的厌倦了的不搭理,就是这么干净利落脆。至于他光宠幸卫氏又不给她晋位分,那有什么问题吗?至少胤禩和良嫔不敢有怨。

    但惠妃的嫉妒不会说没了就没了,她左右不了康熙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卫氏?这些年不管卫氏是宫女还是贵人还是良嫔,惠妃总能找着法子折腾她。

    以前那些年胤禩年纪还小就不说了,哪怕近几年胤禩长大成人娶了安亲王府出来的格格,又随御驾出征噶尔丹得了贝勒的爵位,惠妃对良嫔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胤禩现在在宫外处处都以直郡王马首是瞻,在宫里他的额娘却还要天天站着给惠妃伺候用膳。有时候康熙前一晚宿在良嫔的偏殿,第二天惠妃就要找借口把良嫔叫过去立规矩。

    要知道延禧宫里好些去年刚进宫小常在小答应都用不着这样,惠妃在良嫔这儿是真的面子里子全不要了,就怪不得胤禩顶着直郡王风头正劲的压力,也要想法子把他额娘从延禧宫弄出来。

    “良嫔在延禧宫那日子我是知道的,可这永寿宫今天给你一句交底的话我是不愿意让她来做这个主位。既永寿宫正殿不能长长久久地空置下去,那也不能让给别人。”

    “这事我早就动过念头了,可到底不好跟胤俄直说。咱们娘们之间好过话,你回去帮我问一问胤俄,若是我想搬过去他心里愿意不愿意。”

    戴佳氏想得很清楚,贵妃薨逝之后胤祐出宫胤俄韬光养晦是无奈,但眼看着胤俄也要建府出宫,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又这般暧昧不明,即便是为了自保自己也不能在这偏殿里继续闷头过小日子。

    她至少要守住永寿宫,让儿子和胤俄日后在宫里不是一点倚仗都没有,真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把永寿宫主位让出去,自己这个庶妃窝囊到家不说,胤祐跟胤俄也要平白被胤禩压一头。

    “我明白娘娘的意思了,要按着我说娘娘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也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娘娘守着永寿宫以后我跟七嫂进宫至少还有个去处,要是良嫔娘娘搬了来,我们以后来永寿宫都成了尴尬人。”

    禾嘉看着眼前宫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能在宫里养大一个腿上有残疾的阿哥还能活得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真一点心思都没有。

    现在胤禩柿子捡软的捏,却没想过连他急了都要跳起来要惠妃一口,胤俄和胤祐两人难不成就是泥捏的菩萨,一点脾性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