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妈妈我疼
温溪无助的握着宴决腕骨,男人靠在他耳侧,细密的亲吻着他汗津津的侧脸,“宝宝……”
男人薄唇边缘湿漉晶亮,床头灯照着他冷厉的眉眼,瞳色黑漆,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对视三秒,他吻了下温溪殷红的眼尾,声音微微沙哑,“收拾一下,今晚睡久一些。”
宴决说话的时候,声音略闷,透着克制压抑的侵占欲,交互的气息却像是燃了无穷无尽的烈火,温溪抬眸看着宴决冷白面上淡淡的黑眼圈,动了动喉结,握着男人浮起青筋的结实手腕,抬了抬身体,鼻尖蹭在一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温溪气息乱糟糟的,动作却没迟疑的轻咬着宴决唇角,呢喃着:“宴决,和我一起……睡个好觉吧。”
北地小屋里很安静,暧昧旖旎的味道在微热潮湿的空气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包裹着坦诚相待的两具年轻躯体。
荷尔蒙沉默又大张大合的对撞,濡湿肌肤,摩擦升热。
温热的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发红的腿根,宴决撩开少年汗湿的发梢,露出酣眠安静的侧脸,指尖缓慢的摩挲着温溪腕骨。
他俯身在少年腿根落下一个烟味的吻。
“晚安。”
*
温溪伸手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
[03:26]
温溪关掉了手机,视野里重新恢复了一片漆黑。
掌心下是蓬勃有力的心跳,他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声,安静的躺了一会儿,又重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窗口没有窗帘遮挡,温溪没有开灯,借着月光洗了把脸。再次回到房间,他拉开了窗帘,银辉的月色将房间照的明亮。
宴决侧躺沉睡,依旧是拥抱温溪的姿势。
温溪蹲在床边,冷白月光将男人眼底青黑照射的越发明显,洗过冷水微凉的指尖贴在宴决眼底,温溪轻轻抚摸着,宴决似有所感颤抖了下睫毛,并没有醒来。
温溪睡不好的这些天,宴决一样轻眠易醒,午夜时分,温溪噩梦惊醒时,张开眼就是男人担忧关切的眼神。奔走数天同样消耗了宴决巨大心神,现在,心思忧虑过重的男人终于进入了深度舒眠。
温溪看了宴决好一会儿,俯身,吻了下男人眉梢,在心里轻声说:“睡个好觉吧。”
捻了捻被子,温溪拿着手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偏远的小镇,万物遵循昼伏夜出的作息,夜晚静谧的仿佛无人之境。
温溪站在楼梯口,看着黑洞洞的尽头,有些迷茫。中药似乎起效没有那么快,温溪嗓子口灼烧感虽然消退了很多,但呼吸时依旧咳嗽的,像是有一根抓不住摸不着的羽毛在咽喉扫弄,随着睡醒身体机能的加力运作,这种瘙痒感越发明显。
他隐忍的咳嗽,下楼在客厅桌子上找到了咳嗽药和消炎药,熟练的扣出来,去找抓冷水瓶。空的没水,找暖水壶,根本没有。
温溪忽然想起来,跟着宴决的下属要么大半都是本家的世家子弟,平时不会用到暖水壶,自然也就没给他配备。温溪低头看着手里的空玻璃杯,以及躺在掌心里的八片小白片,攥了攥拳头去了厨房。
厨房不锈钢的自来水管在夜色中泛着沉默的闪光。一些不算好的记忆重现,温溪鬼使神差的扭开了水龙头。
清澈涌动的水流源源不断的流淌着,静谧的房间只有哗啦水声。
“温少爷。”阿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您要喝水吗?我给你烧水吧。”
“不用。”
“可是冷水喝了可能会不舒服。”阿全劝住说。
温溪自顾自的接了杯自来水,将手里药含在嘴里,喝了一口水,仰头吞了下去。
冷水入喉,药是不苦的,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体内瓦解破碎了。
温溪缓慢的眨了下眼睛,扯了扯嘴角,玻璃杯触碰大石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温溪转身,看着穿着完整的阿全,轻声说:"我就喝一口。"
“你怎么下来了?”温溪问。
“我负责晚间的安保。”阿全看着看温溪脸上露出的淡淡笑容,对视着他,冷不丁开口说:“对不起。”
温溪愣了下,意识到他是在为什么道歉,温溪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在女厕绑走温苒是很难想到的手段,他摇摇头说:“不怪你。”
温溪脸色病恹,皙白的脸色在月光下透着一种易碎的苍白,半挽的袖口露着满胳膊的绷带,阿全想到了绷带下血肉模糊的惨状,以及昏迷三天的惊骇,愧疚与自责折磨着他。
阿全忽然双膝跪地,很结实的撞到地面,在安静房子里发出砰的一声,他固执的道歉:“是我看管不力,没有即使觉察温国清的窥伺,让他有机会接近了你们。温溪先生,对不起。”
温溪唇角勉强扯起来的弧度一点点平下来,两个人无声对峙着,半晌,温溪开口:“你想赎罪?”
阿全点头。
“跟我出去一趟,就原谅你了。”
阿全愣了下,“现在?需要通知先生一下吗?”
温溪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4:25]
温溪合上手机,俯视着阿全满是悔恨愧疚的眼神,想到了明垚的嘱咐,说:“让他多睡一会儿。你再叫一个人。”
阿全得到温溪首肯,站起身去了楼上。温溪在手机上给宴决留了条消息,穿上男人挂在客厅衣架上的外套,出了门。
凌晨四点半的永宁镇天际微微泛白,温溪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以及吸引人眼球的月牙,忽然想到了某个经典句式“你见过凌晨四点的xxx吗”。
凌晨四点的永宁镇街上空无一人,但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阿全百思不得其解温溪凌晨出门要干什么,他们安静的跟在温溪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男生像是旧地重游,又像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越走越远,在主街道的尽头店铺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永宁镇上唯一一家花店,老板娘刚进了一批货,早起来货,店铺门口摆满了未修的鲜花。温溪和老板娘说了些什么,对方从屋子里打包出了一大束花。
在阿全以为温溪会回去的时候,他抱着那束花继续往前走,离着房子越发远,阿全和阿恒对视一眼,紧跟上了温溪脚步。
周围景色愈发没有人气,道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林木,遮盖了将亮未亮的天空,空气变得冷滞。随着深入林地,路边的坟墓多了起来,阿全看到温溪停在一座低矮坟墓前,眼眶蓦然酸胀。
温丕总是用妈妈的骨灰威胁温溪,绑架他的时候,为了羞辱温溪,温丕放话燕一黎坟头草有三米高。
温溪听着那些“挫骨扬灰”“把你妈妈坟刨开”的话,一颗心被刀子活生生剜出血窟窿,无能为力流了三年血。
现在,他终于回到了家乡,时隔多年站在了妈妈的坟墓前。
并没有恶人口中的荒芜不堪,燕一黎的坟墓像是被人持续不断的修剪过过,覆盖着一层富有生机的绿色草木,只有土堆边角有一些过长的杂草,不规矩的冒出头。
乡下土生土长的野草扎根很结实,温溪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这些杂草一一拔出来。
温溪站在燕一黎坟墓前,将手里的白刺玫放在母亲墓碑前。他看着墓碑上燕一黎温柔的笑容,双膝跪了下去。
“妈妈。”
“抱歉——“
“这么晚……又这么早的来打扰你。”
他该给妈妈说自己的近况,说自己拿了大奖,坏人抓了大半,家里的房子也买了回来,他运气没有特别差,学业有成,还交往了一位很好很好的恋人。
但是,又应该给妈妈道歉,说自己是个懦弱的孩子,这么久不敢回来看她;说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哥哥,让把温苒弄丢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千言万语早就已经在路上排练千万遍,但真正跪在墓地前,无论是报喜报忧的话,他都说不出口。他竭力的控制住情绪,但目光触及燕一黎慈爱温柔的眉眼,温溪鼻头就控制不住的发酸,喉头发堵,张口竟然发不出声音。
温溪单薄的身躯沉默的跪在墓碑前,像是出现bug程序空白不能再运行的机器。
燕一黎照片上有一层淡淡的灰尘,温溪伸手去擦拭,却看到了被野草茎勒的流血的指甲缝,他愣了下,原本微弱的痛感在得到关注后,痛感瞬间变大,指尖和指根突突的痛。
温溪愣愣的看着状况惨烈的指尖,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暴雨好像不会停歇的雨夜。他垂了垂眼皮,卷起袖口将手指藏起来,然后动作轻缓的,用衣角擦拭着墓碑。
温溪动作减速,最后蓦然停下动作,脖颈低垂,汹涌的泪水无声滑落脸颊,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面。
“妈妈……”
视线模糊,扭曲,视网膜上只留下斑驳的色块,委屈彻底击倒温溪。
他流着泪,泣不成声,抽噎着说:“妈妈……我的手有点疼儿。”
*
06:01
宴决在睡梦中感觉胸膛处发凉,本能的伸手去搂抱温溪,手伸出去却捞了空,宴决陡然从梦中惊醒。
床上只有他一人,温溪的半边儿床褥没有任何温度,床帘不知道何时被拉开,白蒙蒙的天色将房间里一切照的敞亮,床脚叠放在温溪的睡衣,房间里静悄悄的。
宴决喊了声温溪,被没有人回应,他心里没有来的慌张,出门楼梯口迎面撞上循声上来的保镖。
“温溪呢?”
宴决声音里又掩盖不住的紧张,保镖有些诧异,但还是尽职尽责的交代温溪的踪迹。
“温少爷凌晨四点钟半的时候,和阿全阿恒出门去了墓地。”
宴决紧握着楼梯护栏的手指闻言松开,绷白的指尖缓慢的恢复血色,他垂了垂眼皮,颔首说:“我知道了。”
宴决回到房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锁屏亮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06:05],视线再往下,赫然是温溪的留言消息。
[溪流成海]:哥哥,我出去散步。
[溪流成海]:很快就回来。
留言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五分,距离现在刚好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宴决攥紧拳头,喉头剧烈滚动着,关节过于用力,吱嘎吱嘎的响着,指尖掐着掌心疼痛,智勉强回归。
06:25
宴决在保镖的指引下来到墓地。
他找到温溪的时候,永宁镇已经天光大亮。
而温溪穿着不属于他自己宽大外套,正抱着那束白刺玫靠在墓碑上昏睡。
男生将躯体缩着手脚,尽可能的依偎在墓碑上,那是婴儿待在母体里的才会有安全感的蜷缩姿态。
第82章 找到温苒
宴决急匆匆的脚步停顿住,他驻足在通往坟墓的石子路上,静静的注视着温溪。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句陌生的男声低缓的传到宴决耳畔。
“这孩子过的苦。”
宴决转头,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正背手站在他身边,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睡着的温溪,苍老的声音透露着心疼和无奈。
“他们家的事情,永宁镇没有不知道的,好好的一家因为赌债家破人亡,小黎活生生的疼死在床上。”
“债务公司就敲敲打打的上了门,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后半夜,小溪抱抱着妹妹敲开了我家门,跪在地上磕头求我帮他卖房子。”
“镇子上没人愿意惨祸这趟烂摊子,大半孩子把头磕破流血,实在看不下去,我就咬牙答应了。再后来,小溪冒着雨回到了我家,怀里还抱着那本打手们没找到的房产证。"
"他两个手烂的不成样子,指甲都翻卷着脱落了好几个,满手都是血。雨下的大,电闪雷鸣,血和雨水混了一身,惨白着脸活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死人。”
宴决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出温溪手肘掌心血肉模糊一片的惨状,视线也随着落在温溪手上,但少年将手缩在了袖口,看不到情况。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不让打手把房产证抢走,居然趁着没人在,把房产证藏在了小黎的骨灰盒里。徒手扒开亲妈的坟,打开骨灰盒翻出房产证,没人会这么干,在我们这儿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老人说着叹了口气,“但是为了活下去,小溪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小黎在天之灵,也会心疼这个娃娃。”
“死了人的房子就算在镇子上是最好的,几天着急卖,也买不了高价钱,两个孤儿就指望着这个屋子活了,我们背地里拼拼凑凑,凑出四十万,也算是最后帮他们一程。”
“小溪拿了钱轻装简行,趁黑离开了永宁镇,他没说自己要去哪里,但我们都希望他走的远远地,永远不要回来。”
"再后来,扫黑把姓李的抓了,后来他们说,温丕也被抓了,散了、没了。我就在想怎么联系小溪,告诉他这件事,家里安全了回来看看他妈妈吧。前两天就听见那个房子又被卖了,也不知道谁卖了,今早卖花的小霞告诉我看见小溪了,回来就住在他家房子里,我还不相信,专门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老人历经岁月风霜的皱纹里,满是对小辈的神伤和心疼,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定定的直视着面前高大沉默的男人,伸手拍了拍宴决肩头,语重心长道:“这孩子不容易,回来也不开心,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宴决看着村长严肃肃穆的表情,声音低哑:“我会的。村长,您受累了。”
村长闻言愣了下,继而笑了声,说:“应该的。”
他像是交代某种责任般重重的拍着宴决肩头,深深的看了温溪一眼,然后背着手慢悠悠的离开。
村长手劲儿出人意料的大,在他离开后,宴决半边肩头仍然麻了很久。
鸟雀飞掠而过,叽喳作响。
宴决像是重新运行起来的精密仪器,终于有了动作,他走到温溪身前,单膝跪了下来。
石质墓碑上面镌刻着“燕一黎女士之墓”,贴在上面的照片经历风吹雨打已经开始褪色,即便照片泛黄,依旧能从七分相似的骨相里,觉察出母子二人相同的平和坚韧的底色。
温溪大半张脸被外套包裹着,抱着一大束白刺玫,在距离燕一黎照片更近的那一边儿依靠着睡去,脸颊硌着石棱压的泛红,脸颊上虽然有着哭过的泪痕,但这是宴决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少年平静安然睡眠的模样。
昨晚的旖旎性/爱,两个人都怀着相同的心思。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第二天,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宴决朝着温溪伸出手,指尖一点点靠近男生脸颊,想要抚摸干涸的泪痕,最后停顿半晌,落在了墓碑上。
墓碑结实冰凉,但温溪脸靠着的那一块,早已经染上温暖的体温。
宴决指尖触摸着那块儿温热的墓碑,无知觉的,在温溪眼尾轻轻擦了一下,心口掀起巨浪,呼啸着湮灭耳边的一切声音。
怎么会这么乖又这么懂事呢,明明自己伤心的厉害,精神游走在将崩溃未崩溃的边缘,还能保持天生的怜悯善意与无与伦比的纯粹,体贴的抽出心思让他一夜好眠。
宴决自以为自己能让温溪睡个好觉,但到现在的事实告诉他——他失败了。
听着村长的对那个雨夜的讲述,看到温溪靠着母亲墓碑汲取安慰,宴决心惊胆战的发觉,过去、现在,温溪承受的折磨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加痛苦。
视线中,温溪袖口沾着新鲜泥土,宴决心脏打颤,他抬眸环顾,看到了丢弃在坟墓旁的一堆凌乱杂草,拨开袖口
指甲缝里洇着干涸的血迹,露出一点点皮肤的食指上,烙印着深红的勒痕。温溪紧紧搂着白刺玫,但手指却是紧紧蜷缩的,用衣袖隔档着,不会弄脏送给燕一黎的花。
宴决着看着温溪安静的侧脸,指尖抽搐着发疼,骨头缝里也开始冒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拔除这些杂草的时候,温溪心里会想到三年前扒开母亲坟墓的那个雨夜吗?
太阳高升,阳光穿透高而密的照射在林地间。
宴决握住温溪手腕,轻轻的将他与白次玫分离,但捏着温溪手腕抬了下,温溪便有感觉的呢喃了声。
宴决动作一顿,抬眸对视上一双澄净的深棕色眼眸,眼神有些懵然。
温溪保持靠着墓碑的姿势,愣愣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宴决,男人微阖着眼皮,黑漆深邃的眼眸中混杂着复杂的情绪。
宴决握住了他的手,炙热的体温包裹着温溪重新感知到疼痛的手,男人讲他塞到了自己温暖的怀抱里,专注的注视着他,轻声说:“怎么自己睡在这里呢,温溪。”
温溪指尖微动,轻易的挣开了宴决的手,然后顺着心口往下滑动抱住了宴决腰身,身体前倾,将自己塞到宴决怀里,硌得发红的脸颊贴在男人赤裸的脖颈。
冰冷的脸颊被真实的体温一点点暖化,温溪闻到了夹在两人中间的白刺玫花香。
“多久来的。”
“六点半。”
“你昨晚睡的好吗?”
宴决低头吻了下温溪头顶,声音低低的:“很好。”
“宴决,我梦到妈妈了,我睡的也很好。”温溪蹭了蹭脸颊,感受着肌肤下血液流淌搏动的生机,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让我把你介绍给妈妈认识吧。”
*
“妈妈,这是宴决,我的爱人。”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帮了我很多,是他帮我抓住了高利贷贩子,和我一起出国比赛,一起照顾……苒苒。一直陪伴我度过难耐的时刻。”
“我们认识的很有戏剧性,是在我工作的会所,第一次见到他……在那之后,我们决定好好的交往……”
“我和他才会感觉真正的快乐,没有枷锁没有负担活着的感觉……”
“我很喜欢宴决。”
“希望,你也能喜欢他。”
温溪双膝跪在燕一黎墓碑前,点燃火纸,火苗窜高,唇瓣恢复了些许血色。
宴决跪在他身边,添置着火纸,眉眼冷静,语气郑重:“妈妈,很感激您将温溪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遇到他。”
“他聪明果敢坚韧善良纯粹,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我只爱他。”
“……我发誓会找到苒苒……让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温溪自由的生活……”
温溪不自觉握紧拳头,指尖碰到掌心有些酸痛,他蹙了蹙眉头,下一秒,指节被温柔且强势破开,十指相扣。
温溪转头看向宴决,男人将最后一摞火纸放进盆中,火焰照亮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闪烁着严肃肃穆的光亮。
“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们。”
温溪看着燕一黎平和明亮的眼眸,轻语低喃:“妈妈,保佑我们吧。”
鸟雀骤然飞掠,树林哗然。
*
祭拜完燕一黎,温溪和宴决离开了墓地,他们故地重游,闲逛着永宁镇。
回家路上,路过了老档口早餐店。
温溪为宴决点了一碗咸辣口豆腐脑和蟹肉蒸包,这是他以前中学常吃的早饭,还是过去那个味道。
宴决对咸辣口豆腐脑吃不太惯,但还是吃干净了,他希望能分享温溪过去的体验。
吃完早饭,回到家里,还没走进屋子,温溪手机忽然响了下。
他伸手进外套口袋,摸到了手机,打开,屏幕最下方[短信]栏目标注着醒目的红标。
他收到了两条短信,温溪以为这是什么垃圾消息,顺手点开却发现不是链接,而是两张照片。
[陌生号码]:【图片】
[陌生号码]:【图片】
温溪蹙了蹙眉头,点开看清,顿时停住脚步。
宴决听到了温溪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他顿住脚步,回头看见温溪脸色苍白的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心疼陡然漏了一拍,宴决靠近温溪垂头,看到了屏幕上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骨髓配型鉴定书,显示被检一号样本与被检测二号样本骨髓不配型。
第二张,是温苒蜷缩着身子躺在木板床上的照片。
像是掐着点般,陌生号码又发来了一条信息,这次是文字。
[陌生号码]:一换一。
温国清发来的照片上,温苒虽然瘦了一大圈,但穿着还是干净的,露出的皮肤看不到遭受虐待的痕迹。
确切得知妹妹的人身安全后温溪心底松了口气。
一换一,用骨髓配型的温溪交换不配型的温苒,这是问题在温溪根本不用思考就会得到答案。
温国清就好像知道他在看手机一样,在温溪片刻的松怔后,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消息。
[陌生号码]: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温溪几乎是立刻回拨消息。
[温溪]:我答应你。
温溪紧张的摩挲着手机光滑的背板,然而系统却显示对方账号为空号。
【该账号不存在】
鲜红的提示深深刻进温溪眼眸中。
“怎么会?”温溪抬眸,抿着唇,宴决蹙眉,冷静道:"现在网上都是对他的通缉,关联他一切身份信息的软件都被标红,用的虚拟号码私下交易能避开警察的监控。”
阿全连忙开口说:“不可能不留痕迹,我马上分析账号IP坐标。”
“不用,”温溪出声打断,他紧握着手机,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手机角标上的时间,“一分钟倒计时,他马上就会打电话回来。”
几乎是话声落下,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划破满园沉寂。
温国清这次打了电话过来,又还了另外一个地址的虚拟号码。
震动的手机像是一颗不知道威力多大的定时炸弹,温溪屏着呼吸划通了不断跳动的,仿佛倒计时的绿色按键。
“想好了吗,温溪?要不要和我做交易”机械沙哑的电子男声从听筒中传出,温溪紧握拳头,关节绷紧发白,声音因为喉头发紧而沙哑,“我和你交易。”
温国清愉悦的笑了声,但笑声在劣质变声器的扭曲下失了真,听着让人感觉被黏腻阴湿的舌头舔了一口,“我知道你在永宁镇。”
温溪顿时通体生寒,被监视的惊悚感一瞬间涌上心头,他强压着喉头翻涌的恶心,深呼吸,冷声开口:“你在哪里?”
温国清那边沉默了很久,沙沙的电流声传递到温溪耳边,他说:“儿子,我们的秘密基地,你还记得吗?”
温溪骤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山峰。
千算万算,没料到,温国清居然就藏在永宁镇的三宁山上的小木屋。
温溪握着手机的指尖骤然绷紧,发白的指尖显得指甲缝隙里深红的血液愈发可怖,“你想什么时间?”
“就今天交易,越快越好啊,毕竟我被你搞得生不如死,全国通缉。”温国清的声音一下子阴狠下来,说:“你可以带人上来,宴决保镖都行,但我看见第二个人,就立刻捅死温苒。”
温溪后背发颤,咬着牙,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身体挤出来:“你就是一个疯子——”
“那被你逼疯的,”温国清反唇相讥,冷笑道:“你必须我把安安全全的送出国,再给我花不完的钱,要不然我带着苒苒,我的宝贝女儿一起从悬崖跳下去。”
“我的好儿子,你很久没给亲人送殡了吧?要不然一起送两个人呢?正好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
变声器的沙沙感盖不住温国清的咬牙切齿,电子男声扭曲畸变,咬牙切齿:“我一个人完蛋有什么意思,要死,全家都得和我一起死。”
第83章 抓到渣爹
嘟嘟嘟嘟——
不给任何反应时间,温国清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温溪双腿发软,不太能站住,宴决扶着他的肩,垂眸打量着温溪有些恍惚的脸,握着肩头的手不自觉用力,怕捏疼他又松开:“温国清给你说了什么?”
后怕和怒气积蓄在胸腔,温溪重重的呼了口气,才抬眸看向神色担忧的宴决,紧紧的抿着唇松动了些,哑声开口:“温国清要和我交易,一换一,用温苒换钱和出国的机会。”
顿了下,温溪喘着气,有些困难的继续说着被威胁的内容:“只要我一个人和他交易,否则……拉着温苒和他一起死。”
宴决呼吸一滞,嗓子发紧,“那他现在哪呢?”
“就在永宁镇。”
阿全诧异惊呼出声:“什么?”
被监视的感觉瞬间涌上众人心头,阿全急忙转头打量四周,周围全都是自己的人,并没有不妥,“镇子上我都排查过了,根本不可能藏人。”
“不是在镇子里,”温溪脸上露出众人看不懂的神情,抬手,“他就在哪里。”
众人顺着温溪还没来得及处的红肿指尖看到了镇子后的高耸沉默的大山。
“山顶有个木屋,他就在上面。”
“我现在就报警,带着人上去——”
“不行,”温溪打断阿全的话,“温国清只要我一个人过去和他交易,否则拉着温苒和他一起死。”
“艹!”
阿全忍不住爆出口,“他妈的,他是个疯子!”
宴决握着温溪肩头的手用力,低头,视线对视,温溪眼圈蓦然变红,他下颌紧绷,喉头滚动,哽咽着挤出声音:“山很高,木屋出来就是悬崖。我不能拿着温苒的命去赌一个穷途末路恶魔的人性。”
单薄的身体轻微发颤,垂在身侧虚虚捏住的手机摇摇欲坠,温溪垂下眼,喉头干得要命,吸了口气,沉寂一早的痒意在此刻爆发式冒出来,喉头发出嗬嗬声,温溪捂着唇剧烈咳嗽着,直到保镖急忙递来水,咽了几口,才为急促喘着气抬起头。
宴决惴惴不安的心脏漏了一瞬,“你——”
激烈咳嗽让温溪苍白恹病的脸色浮上一层虚假的红润,那双深棕色眼眸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个人情绪,冷静、决绝、狠厉、担忧以及眷恋。
“我不可能丢下苒苒,”温溪声音沙哑却坚决,“我得上去。”
夏风呼啸而过,少年黑发被鼓吹起来,向着无垠蓝天飘扬,像一只朝着自由逆风而上,永不停歇的无脚鸟。
*
三宁山,养育世世代代的永宁镇人母亲山。
对于温溪来说,同样的是生命启迪和童年乐趣的灵山,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温溪依旧是家里千娇百宠的独生子,每天放学回来和周末,总是跟着充满智慧的父亲,到山野里探索,认识藏匿在林地的树木,听他讲解不起眼野草的价值,山上司空见惯的一切,都会在温国清绘声绘色的讲解中被赋予不同寻常的色彩。
走走停停,傍晚时分来到山上的小木屋,这是父子二人的秘密基地,幼年的温溪对着高大的父亲有着天然的崇拜,最喜欢靠在他肩头看星星,幻想某天自己长大,成为比父亲还要优秀的人,和爸爸妈妈去大城市里过好生活。直到酗酒争吵成为父母常态,温国清正面的父亲形象终于破碎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当做榜样的父亲,其实从根骨里就是一滩恶臭的烂泥。
厌恶、恶心充斥着温溪的身体,他开始恐惧自己会像温国清一样成为一个低劣小人。甚至在最初遭遇家庭巨变的时候,温溪觉得自己不同寻常的两/性/畸形的身体,可能是老天爷给无恶不作温国清的惩罚。
三宁山上小屋承载着无忧童年如同泡沫般彻底消散了。
温溪看着矗立在眼前破旧荒芜的木屋,大门紧闭,两个窗子从里面堵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儿情况。
这里废弃多年,周围杂草丛生,恍惚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熟悉又陌生。
一阵恶心翻涌,肠胃像是绳子打结,纠缠着疼痛,温溪蹙了蹙眉头,手腕被紧紧握住,紧接着被拉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双臂收缩用力,温溪几步要被嵌入宴决的身体。
男人沉稳令人心安的气息涌动在车内,温溪埋在宴决脖颈处,深吸一口气,未知命运前最后平静的方寸之地,肌肤紧贴,汲取勇气。
无声的、默契的。
胃部恶心感在男人体温和拥抱中逐渐消散,三分钟,紧紧箍在后背的手骤然松力。
宴决虎口半掐着温溪下颌,垂头,缓缓道:“温苒会安然无恙的被我们带出来的。见机行事,小心一点。”
温溪看着他,侧过脸,一口咬在男人侧颈上,破皮渗血,舔了口,“你也是。”
*
人口迁移严重加上山林保护,三宁山已经变得荒无人烟。
温溪站在紧闭的木门前,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山顶安静的渗人,只有风吹树林摇晃的哗然,以及偶然三两声略显凄凉的鸟叫声。
凭着直觉,温溪判断温国清正在看着这扇门,他在等着自己进去。
紧张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温溪抬眸和对面宴决对视一眼,男人点了点头,他抬手敲了下腐漏的大门。
砰砰砰——
温溪喉头滚了滚,冷声开口:“我到了。”
清脆的敲门声像是目中无声硝烟的开场曲,回荡在空灵幽然的山野中。
最后一下敲击落下,木门吱嘎吱嘎动向里滑动,大门露出一条黑漆的分析,同时温国清声音从里钻出来。
“进来,再把门关上。”
除了这句平淡无波的话声,只开了一条小缝的木门依旧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听不到温苒的一丁点声音。
宴决摇了摇头,温溪抬手摸到了门板,深吸一口气推开。
吱嘎吱嘎。
门板晃晃悠悠的摇晃着打开。
室内两个窗口被木板密不透风的封住,房间昏暗,仅仅依靠着一盏断断续续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钨丝破裂的老式灯泡照亮。
正对门的是一辆面包车,占据房间大部分空间,角落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在各种泡面盒。
温国清藏在车后的隐蔽处角落里。
木门咔哒关上。
温溪和宴决对视,两人默契的从汽车两边儿绕行,随着人往里走,藏匿数日的温国清终于暴露出面目。
温溪心脏猛地一紧,瞳孔剧烈收缩。
温苒穿着照片上衣服,一动不动的倒在温国清怀里,头发挡着脸,不知道是被迷晕不省人事,还是根本没有了气息。而温国清的手,刚刚好好掐在温苒细瘦的脖颈上。
"你什么意思?"
温国清眼神阴鸷的盯着温溪,视线落在宴决身上,冷哼一声,“我倒要问你什么意思。”
他说着手上用力,怀里的温苒痛苦的挣扎着,露出了憋红的脸,温国清浑不在意的开口:“说的你自己上来,为什么要带第二个人?你真不怕我弄死她?”
听到温苒的抽噎声,温溪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咚咚松开,幸好还活着。
温溪背手摩挲着手里的麻醉针,抿唇开口:“我不会开车。”
“从山底徒步上来要八个小时,骑着电动车也要五个小时。”
温溪对视的温国清,反问道:“你可以花五个小时上来,但你给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街上,外放,都听见了。你撑的起吗”
紧箍着温苒脖颈的手松开,温苒猛烈咳嗽着,温国清看着温溪和宴决,嗤笑一声。
“我当然撑不起,”温国清沉着脸看着他,重逢时高高在上的得意早已经被蹉跎干净,“拜你所赐,我又一无所有了,还成了重刑通缉犯。”
温国清面无表情的扫视着温溪,忽然开口:"把外套都脱了。"
温溪心脏猛然提起,握着麻醉剂的手顿时僵住:“为什么?”
温国清疲于逃命满是血丝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带枪带针上来想出其不意直接弄死我?把我杀了,你们也能顺利脱罪吧?”
温溪唇角露出一抹讥笑的弧度,淡声说:“你想多了。”
“那你把衣服脱了,”温国清表情开始不耐烦,“磨磨唧唧的。”
“可以。”宴决率先开口,他将外套脱下扔在地上,又转身展示全身,“没有带任何东西,你只要你把温苒还回来,不再追究你的责任送你出国。”
想不到温国清这么谨慎警觉,温溪抿了抿唇,只能将外套脱下,在扔到地上的瞬间,不动声色的将掌心的麻醉针放到外套口袋,以免被温国清发现。
他跟着转了一圈,“现在可以了吧?”
温国清点了点头,温溪看着又不动了的温苒问:"你把苒苒怎么了?"
温国清踢了脚地上的瓶子,玻璃瓶咕噜咕噜滚到温溪脚边儿,他捡起来,“xxx高效迷药。你这些天一直在给温苒下药?”
“那肯定是,”温国清不满的抬起手,上面赫然是一个深深的牙印,说:“烦死了,一直想着逃跑,我最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了,你是个白眼狼,你妹妹也是,他妈的敢咬他老子。”
被陌生男人绑走,一直恐吓威胁,下药迷晕,这对一个五岁小孩身心打击是巨大的,温溪根本不敢想象温溪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心底有多么恐慌。
温国清好笑的看着温溪包涵怒气的眼睛双目赤红,语气狠厉,“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为了骨髓回来吧?”
温溪看着温国清癫狂的模样,顿时通体生寒。
“你什么意思?”
“茱莉娅那个死女人又丑又狠,差点把我在疗养院弄死。电击,挨打,我被她折磨了一个多月差点死在里面。好说歹说才让她相信我真的会回国找骨髓,脱了一层皮才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以为我会帮她救孩子"
温国清彻底撕开伪装,阴毒的低吼着:"我巴不得他们都去死!约瑟夫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没病的话我荣华富贵一辈子,犯得上找你?要死不死的病秧子。要不是能靠着他在茱莉娅身上弄到钱,我才不管他死活。每天除了哭就是哭,吵死了。"
“虽然你妈打工给我凑学费,我后来娶她养她,还好吃好喝的养她那么多年,恩恩怨怨早就还清了。癌症是她自己得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结婚了自己不工作赚钱,就只会伸手朝我要,没钱治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养你十几年,吸我血,现在要你点儿骨髓都不给,我苦苦打拼的好日子都被你毁!我都给你一千万了,你当时给我骨髓现在有点事情都没有,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温溪就算有心准备也被温国清强词夺的无赖言论气的恶心。
他看着越说越激动的温国清只能强忍怒气,竭力保持冷静,深吸一口气:“既然不为骨髓,你为什么要绑架温苒?”
“当然是为了钱,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我辛苦打拼的基业全都毁了。你指望从头再来?不可能!你得负责给我钱!”
温溪攥紧拳头,“你大可以直接要钱,为什么又要带着温苒跑,还要弄出一场假车祸来?”
温国清让温苒脚站在地上,头横在脖颈,正对着温溪,他伸手撩开挡着面容的发丝,直勾勾的盯着温溪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和自己极为相像的脸,语气轻的过分,却含着极度的恶意:“既然你能替我还债,那我现在的痛苦,你也要和我一起承受啊。”
“拿酒瓶砸你老子,我还记得呢。”他抬腿踹了一脚床腿,咣当一声巨响,温国清语气一下子阴狠起来,“不教训教训你这个死孩子,还知道老子是生你养你的爹吗?”
温溪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气管像是被火烧,他死死咬着唇,吞咽口水强压下去即将出口的咳嗽,克制的痛苦呼吸着,竭力冷静的开口:“那我们现在交易。你把温苒还给我,我就让人立刻送你下山,给你一大笔钱。撤案保证你能顺利出国。”
“你能给我多少?”
“你的一千万还给你,再给你两个亿。这些足够你在任何一个国家养老。”温溪紧紧观察着温国清脸上的变化,男人在听到钱后情绪变平缓了很多,为了尽快说服他,温溪继续加大筹码,“你不放心我的话,可以换我——”
沉默的宴决忽然开口打断温溪,抢先一步说:“你不放心可以挟持我出去。”
温溪骤然转头,看到站在阴影里高大沉稳的身影,心沉下去,他捏紧指节,伤口从手指疼到心口。
“比起温溪,挟持我的胜算更大一点儿。我安排着车带你去边境线,等你彻底出镜,你再放我回来。”
温国清视线在温溪和宴决之间徘徊着,片刻后,朝着宴决扔过去一副手铐,嗤笑:“你还真爱他……把手拷在车上。”
咔哒咔嚓。
清脆的两声锁扣声后,宴决手被拷在面包车方向盘上,他挣了挣胳膊,手铐哗啦,根本逃脱不了,转头看着温国清说,“该你了。”
温国清看着温溪苍白的脸,扣在温苒脖颈手慢慢松开,朝空地一指,“你站在那里。”
温溪回头看着宴决,昏暗灯光打在他侧半张脸上,男人眼眸黑而沉,在这种焦灼紧张的气氛下,有着穿透恐惧不安的力量,他静静的看着温溪,微抬下巴,黑漆幽深的瞳孔微不可闻的动了下。
温溪抿了下唇,转头,按照温国清的指令,站到了空地,三人之间陡然形成三角。
温溪听到了宴决语调冷静的商榷:“该你交换了,温国清,山下都是我的保镖,如果你反悔,后果是我们都不想见到的。”
温国清冷嗤一声,却没有再继续争执,他拎起来床边的一根钢棍,单手抱着温苒慢慢挪步。
温溪和温国清的距离一点点缩近。屋子里空气流速缓慢到了极点。
在一步之遥的位置,温国清忽然脚步一转,转身快步抬手,一棍子抡到宴决腿上。
砰——
钢棍砸在腿骨上,宴决发出沉闷的痛哼声,脸上血色瞬间消退,冷汗全流,身体本能支撑不住,半跪下去。
温国清不按套路出手太过突然,温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宴决——”
他用尽全力的惊呼,几乎破声,温溪下意识朝宴决跑去,而温国清却在此刻再次发难,蓄力将温苒扔出去。
女孩脑袋朝地面,一旦砸到地上后果不堪设想,温溪只能去接温苒,然后在惯性和重力下,硬生生砸地上。
砰砰——
压抑的空气被点燃了。
电光火石间,原本虚脱跪地的宴决忽然挣开手铐,抬脚猛踢在温国清后膝窝,温国清吃痛跪地,他挣扎着起身,但下一秒脖颈被冰凉的手铐钳制住,脖颈被宴决死死的勒住。
呼吸被遏制,大脑缺氧,眼球外突,温国清双腿蹬地挣扎着,但是跟在脖颈处的胳膊宛如铁钳般纹丝不动,他口水横流,嗬着气:“你他妈的——你装的——”
抱着几十斤的孩童砸在冷质水泥地上,衣着单薄,后背磕在地上杂乱横放的木棍上,呼吸间肋骨便钻心的疼。
温溪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满身的疼痛让他很快清醒过来,撑着冰凉地面撑起来,他和被勒住脖子挣扎的温国清对视上,男人扭曲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双目赤红,破口大骂:“温溪你个骗子——”
“我刚刚就不该心软,早知道一棍子砸死你的姘头了!你TMD被他/操了多久让他这么为你卖命?”
“他看见你畸形的身体不觉得恶心吗?一个男生长了一个/逼,恶心死了——啊——”
宴决眉宇间满是戾气,勒住脖颈的胳膊愈发用力,窒息感压迫上头,他抬脚踢在温国清双腿后膝窝,温国清痛不欲生的跪下,哐当,小腿骨砸地上的钢棍。温溪看到宴决动作快而狠厉的卸掉了温国清的双臂,拷住背后,仿佛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温国清大吼大叫的挣扎,用腿乱踢地面,甚至扭着身体朝着宴决狂吐口水。
恶心,像条死狗般嗬气挣扎。
温溪深吸一口,后背疼的厉害,额头冷汗瞬间冒下来,确认温苒没事将她放地上,他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找到外套摸到了口袋里的麻醉针。
温溪握紧手里的麻醉针,朝着温国清一步步走去,忍着肋骨的剧痛,弯腰薅住了他的头发,将麻醉针扎在他脖颈,推着药液入体,但只推了一半,将尖锐的枕头怼在温国清眼珠前,冷声道:“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被打入不明液体,眼珠即将被扎爆的恐惧感让温国清猛地僵住,但他依旧咬牙切齿的说:“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你妈把你这个怪物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
温溪将麻醉剂扔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很可惜,你现在没有机会了。”
“你他妈的——”
啪——
温溪抬手给他了一个巴掌。
动作干脆,声音响亮,用力极大。
温溪手背唰的红起来,毫不在意的甩了下手,“猜猜我给你打了什么。”
温苒一动不动的躺在地面上,宴决看着温溪流冷汗的苍白的侧脸,蹙了蹙眉头,俯身抓住温国清头发,生拉硬拽起来,让他跪在地上。
“直接用手打疼,地上有棍子。”
温溪抬头,宴决看到一双愤怒委屈的眼眸,温溪摇头,执着开口:“不一样,自己来。”
被卸掉的胳膊和双腿让他疼的痉挛,衣服被冷汗浸湿,温国清听到了温溪和宴决的对话,不安的看过去,结果下一刻,他对上了温溪淡然无波,冷静到恐怖的眼神,没人任何情绪波动,漠然的像是看死人。
温国清终于害怕了,他哆嗦着后退,但身后男人桎梏着他四肢,温国清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头发被抓住。
温溪抓着温国清的右手,去接温苒的瞬间,指尖挫地,两片甲片被掀开卷曲手指汩汩流血,称得上血肉模糊,但温溪抿着唇,反复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手指用力,抓着温国清脑袋狠狠惯在面包车上。
哐哐哐——
温国清被砸的头晕眼花,他费力的睁开眼,哆嗦着痛骂:“你也是疯子—你和我一样——”
温溪抿着唇,无动于衷的看着温国清垂死挣扎,暴力动手不是温溪会做的事情,但是他必须疯一次,只有这样,他才能发泄自己这么多年无辜承受的折磨。
耳鸣嗡嗡,但温国清听清了温溪的说话声,音量很低,语调平静。
“给你扎的不是毒药,而是麻醉剂。”
温国清咒骂声骤停,他愕然的看着眉眼冷漠,无动于衷瞧着自己的温溪。
"恭喜你,温国清。”
“你还能再活三十多年。”
一瞬间,温国清如坠冰窟。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温溪不直接弄死他,温溪就要他活着赎罪,像是在疗养院一样,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头顶电灯呼咻呼咻的闪烁着,一明一灭,模糊了视线。
温国清张嘴,口水横流,呜呜咽咽的想要说什么,但麻药劲儿起效,他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在头顶灯泡灯丝断掉的那一刻,带着满脸的不服恨意,倒地晕死过去。
“好像在做梦。”
呼吸都在痛,在这种真实感下,温溪依旧有种脚踩不到地面的漂浮感,晃悠悠的,像是在天上飞。
“是真的。抓住温国清是真的,救回温苒是真的。”
手腕被轻轻握住,温溪抬头,黑暗中看不清宴决的脸。
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天光大亮,逆光刺眼。
宴决低头,看到温溪的鼻子通红,大颗大颗泪水从红透的眼眶滑落,在沾满灰尘的脸颊上留下明显的泪痕,眼泪不断滑落。
“宴决……我们成功了。”
“我没有辜负任何人——”
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温溪此刻的神情,哭的泣不成声,眼眸却是晶亮的,汹涌不断的泪水像是湖水决堤,冲刷在脸上的灰尘和身体里的积尘多年的痛苦。
宴决喉头剧烈滚动,抬手轻轻抚摸着温溪潮湿的脸颊,泪水流淌到他指尖,他轻轻触摸着湿漉的睫毛,“好厉害的温溪,所有人都会为你骄傲的。”
温溪兴奋的语无伦次的说着话,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是在空中漂浮,有些站不住,他抬手摸到自己后脑勺,手上好像沾上了湿湿的东西。
温溪动作一僵,他听到了宴决慌张的声音,“你磕到了后脑勺了,现在晕不晕恶心想吐吗?”
温溪看着掌心湿漉的血渍,呼吸间呼吸间,肋骨和后脑开始剧烈的疼痛,周围一切声音开始扭曲变调,像是隔着冰冷湖水的沉闷模糊。
“医生——”
温溪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来,身体在移动,怪不得晕倒厉害,原来是磕到脑袋。
温溪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但眼皮越来越沉重,竭尽全力的想要保持清醒,他抓着宴决衣襟,想和宴决说“宴决,我好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
“我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但身体到达极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昼亮闪过,失去意识昏倒前,温溪最后看到的是无垠的蔚蓝天空,随风摇曳的枝丫、舒展的白云,以及一只无拘无束飞翔的小鸟。
他混沌的想,天上飞是假的,但自由是真的。
第84章 睡美人和骑士
窗外雨水嘀嗒,连绵不绝的水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将温溪包裹,他不胜其烦,终于被吵醒。
睁眼是纯白的天花板,浑身酸疼,尤其后脑勺木木的钝痛,似曾相识的熟悉画面,温溪偏了偏脑袋,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窗外雨势打起来,有夜里降温的架势,祝成玉正准备给温溪捻捻被子,忽然听到温溪不安的嘤咛一声。
她动作一顿,看见温溪皱起眉头,病恹的脸涌上不一样的光彩,然后慢慢睁开眼。不过看着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空,呆呆的,一看思绪就很混沌。
“妈——”嗓音极为沙哑,温溪被自己吓一跳,缓了缓声,吞咽口水润喉,咳了声才继续说:“妈妈?”
“小溪,不着急说话,”祝成玉放轻声音,小心扶住温溪肩头,拿了个大枕头垫在男生腰后,帮他坐起来,又倒了杯温水,“喝点儿水润润,再讲话。”
温溪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干疼的,呼吸气好似有大片在里面刮,他身上没什么力气,就着祝成玉半抱的姿势,喝下味甘的温热药水。
祝成玉心疼的看着有些急迫贪婪的大口吞咽的温溪,“慢点儿喝,别呛到。”
咕嘟咕嘟,一杯水入喉,从里而外的干涸感消除大半。
祝成玉将玻璃杯放下,抬手摁下呼叫键,等医生过来的间隙,她问:“脑袋现在还疼吗?”
温溪看着祝成玉关切担忧的神情,实话实说:“后脑勺有一点点胀的感觉,喝了水不是很痛了。”
因为嗓子痛,温溪说话看起来很费劲,病号服下的身体单薄清瘦,比初见清瘦了整整一圈,骨相更加突出,眼窝有些下凹,狭长的眼睛视觉效果上被放大加深,虽然眸色重新焕发出光彩,但唇色脸色都淡淡的,病弱易碎的感觉怎么都藏不住。
祝成玉坐下,怜爱的摸摸男生额头,“轻度脑震荡,”
温溪下意识伸手去摸后脑勺,指尖碰到的是厚厚的纱布,祝成玉将他手拦下来,温溪看着被纱布裹成江米条的右手手指,“那我睡了多久?”
“淤血压迫神经,短暂昏迷了两天。”
温溪听着表情愣怔下,而后有些着急的问:“两天?那妈妈温苒呢?温国清给她下了药。宴决呢?他的腿被打了一棍子,他们有没有事情?”
祝成玉握住温溪肩头,动作温柔又强势的将躁动的男生压回去,捧着温溪脸颊,缓声安抚:“他们都没事的,乖乖。爸爸妈妈都处好了,放心。”
“苒苒吃的是普通迷药,药效能维持十个小时,对人体健康没有太大影响。你把她救回来的第二天就醒了过来。温国清没有虐待她,只是因为吃的不好舟车劳顿有轻微的营养不良,在医院打了一天营养针就出院了。这里人多眼杂,妈妈担心照顾不好她,就先把苒苒送回老宅,让张妈照顾她。”
“不过温苒太小了,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被陌生人绑走对她的冲击太大,大脑自我防御,把被绑架这件事情忘记了。”
温溪对视着祝成玉平和温柔的眼眸,诧异追问,“忘记了?”
“嗯,苒苒只记得自己在游乐园的事情,路上的一切都防御性的忘记了。苒苒问我你的下落,我告诉她你要出国比赛,很匆忙临时离开一段时间,苒苒很懂事,没有在追问你的事情。”
祝成玉轻轻抚摸着少年迷茫微蹙的眉头,“抱歉,妈妈自作主张替你做了决定。但我希望对她来说,被亲生父亲绑架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又有点辛苦的梦。”
祝成玉抚摸温柔的像是一阵飘扬的风,温溪一颗乱糟糟的心在母亲的安抚中摇摇晃晃的平定下来。
“我也希望她不记得,未来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温溪抽了抽鼻头,专注的看着祝成玉,真挚的讲:“谢谢妈妈。”
祝成玉捏捏他一本正经道谢的小脸儿,哼笑声:“妈妈应该为宝宝做的。”
被捏脸叫宝宝,温溪脸羞红,眼神闪烁,有些不好意思问:“妈妈,宴决呢?”
“小决没有多大事儿,左腿小腿轻微骨裂,打了石膏,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好。等下医生给你做了检查,你们再见面,不着急。”
温国清不按套路出牌砸了宴决一棍子的惊恐画面还历历在目。温溪看着祝成玉不作假的表情,提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肩头耷拉下来,重重的舒了口气,眼圈蓦然红透,病恹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太好了。”
“阿全告诉了我这件事,小决说不用我们管,但是我和爸爸实在放心不下,连夜赶回来。”
祝成玉语气轻缓,棱角冷厉的眉眼是心惊胆战的冷漠,"咱们家还没有让孩子被外人欺负的事情,后面的事情不用你们担心了,爸爸妈妈会给你们好好收拾他。”
爸妈下场,温国清肯定完了。温溪没拒绝,点点头。
说话间,医生走进病房。
祝成玉站起身,周身攻击性极强的气度一下子消失不见,她对着温溪轻轻的眨了下眼睛,笑着说:“小决就在隔壁,检查没问题后,就见面吧。”
温溪心跳快了一拍,有些羞涩又激动的点点头。
*
温溪做了一遍检查,又吃了清淡的晚饭,被收拾的板板正正的,终于站在了宴决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他能清楚的看到了前段时间飙车断了一条腿的岑覃正坐着轮椅也在房间里,正在和躺在床上的宴决说话。
岑覃说:“真想踹你一脚。”
宴决靠坐着,看了眼岑覃打了石膏的右腿,语气平静开口:“看样子,我好的比你快,猛踹瘸子好腿这件事,我来做的可能性比较高。”
岑覃低头,嫌弃的看着自己双腿:“你打算怎么收拾温国清?”
宴决淡淡开口:“老爷子出手,就看他命有多硬了。”
岑覃闻声,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说:“没立刻从悬崖上跳下去摔死,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宴决:“昱庭呢?”
“下午飞机刚到,应该快到了,”岑覃说着,歪头看向房门,正好对上温溪宛如天塌了的崩溃眼神。
温溪从醒过来一直没有来得及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站在房门,从玻璃反光上看到了自己缠满白纱布的脑袋,结结实实的一大圈,像是裹了糖霜的果子。
看见现在的模样,温溪忽然想起脑震荡要剃发,他慢慢的伸手,用没被包裹住的手指小心的试探摩挲,然后摸到了被剃的短短只剩一点点发茬儿。
温溪心情一下子崩溃了,难以接受自己前面一切正常,但后脑勺秃了,从背面看起来肯定很像一颗光滑的卤蛋。
宴决抬眸看见他意外又愣怔的表情,“怎么了?”
"温溪醒了,就在门口。不过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很需要你安慰的样子。”
岑覃说着转头,看到了一直表情淡淡的宴决露出某种急不可待的神情,“看起来你比温溪更需要安慰。”
宴决:“那你还不走?”
岑覃颇为无语的对着温溪招了招手,遥控轮椅往外走。
门外温溪看到岑覃朝着外面移动,帮他打开房门,岑覃说:“他很担心你。”
“谢谢。”温溪点点头,“我也很担心他。”
岑眼神在温溪侧站着露出的半颗后脑勺上划过,眉梢轻挑,岑覃没说什么,操控轮椅让开了路。
温溪昏迷的时间里,他做过很多杂乱无序的梦,梦里有各种各样复杂的声音,燕一黎温苒宴和苏陈桥宁浩宇,好像他认识的人都在说话,在喊他的名字。
唯独没有宴决的声音。
宴决总是叫温溪全名,只有在极为情动的时候才会调情似的称呼温溪宝宝乖乖这类称呼,但温溪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种始终被思念惦念的感觉。
宴决头发好像长长了一些,虚虚的遮掩住他眉眼的锋利,余下的深邃黑眸中,只有缱绻的温情。
“温溪。”
空了一块的心脏在姗姗来迟两天的呼唤声中被补齐。
温溪站在宴决床边,他小心翼翼的摸着石膏,甚至不舍得将力道落在石膏上,眼睛湿漉漉的,紧抿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宴决,你疼不疼啊”
“不疼,轻微骨裂,一个月就能好全。”宴决拉着温溪手腕坐在自己身边,“吃饭了?”
温溪点点头:“妈妈亲手做的饭。”
“我摸摸吃饱了吗,”宴决说着伸手,掌心从空荡的病号服下摆摸进去,紧紧的贴在柔软的小腹上,他摁了下,炙热的体温从毫无阻隔紧贴的肌肤传递,温溪感觉身体变得热乎乎的。
温溪抬手隔着病号服摁住男人右手,“摸到了吗?”
“摸到了,变瘦了,”宴决看着他说,“得花一段时间,多喂点儿才能把小猪养肥。”
温溪眨了下眼睛,想到什么般举起手,两个手掌都被纱布包裹着,把比上一次包扎用料还足,修长清瘦的手掌裹得结结实实的。
在温溪开口前,宴决点评:“像是熊爪。”
正准备说“我的手就很像是猪蹄”的温溪愣了下,不解的看人,敏锐的觉察宴决的眼神从他裹了一圈儿的脑袋上滑过,头脑勺头发秃了一块儿的温溪立刻怒目而视,“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丑了?”
宴决捏捏温溪鼻尖,迅速红起来,“不丑,很可爱。”
白纱布像是土星的光环,结实实的缠了一圈,圆滚滚脑瓜一边儿光滑一边儿毛茸茸,可爱的滑稽。
“真的吗?”温溪顶着红鼻子,脸色气色看起来都好很多了,直觉这都是宴决哄他的漂亮话,瓮声瓮气的说:“不要骗我。”
宴决看着他反问:“那你会觉得我行动不便,很麻烦吗?”
温溪定定的看着宴决,对峙着,半晌,用两根完好无损的好手指翘着兰花指捏住被角,掀开被子,爬进去,小心的避开碰到他的腿,侧躺在床上,强行将自己结结实实的埋在了宴决怀里。
然后仰着小脸,细细密密的亲吻宴决,乱糟糟的气息落在宴决身上,温溪像是不安的小狗回巢般嗅气嘬吻着。
温溪就是用嘴巴亲亲碰碰男人躯体,额头、鼻梁、嘴巴、耳朵,全程一言不发,眼眶窝却逐渐洇湿发红,蓄积压抑在心底的担忧和委屈,在被子拉过肩头的瞬间,决堤而出。
宴决伸手接住了挂在鼻尖,要掉不掉的一滴清泪,温溪抬头愣愣的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又埋首在宴决脖颈,小声的抽噎啜泣。
宴决任他泪水打湿自己,手掌环过腰肢,落在单薄后背,一下下轻轻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溪的啜泣声逐渐平复下来,宴决听到了他瓮声瓮气的说:“我才不会觉得你麻烦呢,我很有底线和道德的。”
宴决将赖娇的温溪抱紧了一点儿,声线有着轻微的笑意,喉头滚动着,调侃着:“很有底线的猪自己把自己亲哭吗?”
羞意争先恐后的从心底冒出,温溪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有一点儿丢人。
“可是我控制不住。”
温溪抬头,专注的打量着男人的眉眼,声音闷闷的问:“你会觉得我总是哭很讨厌吗?很不坚强的样子,和我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
温溪露着一双眼尾微红的狐狸眼,眼珠透亮,浸着莹莹水光,好似有情人心潮澎湃的湖水都凝聚汇成了这双明净的眼眸。
“你在为我流泪,为什么会讨厌。”
感觉脸颊温热,宴决屈指轻柔的擦拭着残留微凉的泪珠,温溪愣愣的看着他黑而沉的眼眸,听到男人继续说:“被偏爱的小孩有哭泣的权利,你在依赖我,我很开心。”
温溪一颗心泡进了无形的温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他破涕为笑,“宴决,我现在也很开心。”
温溪微微紧绷的身体彻底松惬下来,四肢柔软的窝在男人怀里,仰着头,宴决垂眸对上亮晶晶的眼眸,搭在少年腰肢上的指节不规律的敲了敲,有点儿鼓励的味道,“想做什么呢?”
身体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温溪拿鼻尖拱了下宴决侧脖,“想和你接吻。”
郑昱庭今天有点儿事儿,来病房耽误了时间,他拐过走廊,看见岑覃坐在温溪病房门口。他走过去,推着岑覃轮椅,问怎么不进去,说着就要开门进到宴决病房,但被岑覃拦住,“里面忙着呢。”
温溪床上堆着被子空无一人,郑昱庭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宴决病房,然后透过玻璃门找到了不见人影的温溪。
两天被偷亲无数次的睡美人,一无所知的和他的骑士正被窝里安静的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