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
迷你专辑的录音已经结束, 马上要进行的是MV的拍摄。
因为预算不多，我们也不打算做多复杂的镜头或者剧情拍摄，主要的画面还是我们演奏时的样子。
“······影山, 关于你说的那个在空游泳池里拍摄的事情，我协调下来了。”
木角先生用一根手指扯下脸上的白色口罩，气若游丝地说道，顺手捋了一把随手扎在脑后的长发。
“【金鱼】和【水面】都能用到。还有水下拍摄也拜托了。”
“喔！”
我眼前一亮。
关于MV的拍摄，木角先生征求了我们的建议。我一直都很喜欢游泳池和水下那种平静怪诞的感觉，也很贴曲子的迷幻风格。
“一之濑，你说想在深夜道路的路灯下拍【影中镜像】的MV,我们也拿到拍摄许可了。”
木角先生转而看向班长，说道。
“十分感谢。”
班长秀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如是说道。
“其余就不出外景了, 后期添加CG的时候会给你们看效果的。”
木角先生也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点社畜平静的疯感······不要紧吗他,感觉精神状态很堪忧啊。
今天是在摄影棚里拍，背景是一片纯白，几个硕大的灯光照着我们，一抬头就是一群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
虽然已经在live house演出过很多次了，但在这种完全不像演出的环境演奏还是第一次。
我倒是适应良好。毕竟在工作人员面前穿着动捕服用配信声线说话这种事我都干过不止一次了，事到如今羞耻感已经被封存了。
“摄像机好多······紧张起来了······”
相卜南有点紧绷地嘟囔着,发型师把她的金发做成了蓬松微卷的高马尾,整个人仿佛在发着光。
我们三个看了她一眼，随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检查设备了。
“······唔哇好无情！明明以前都会安慰我的！”
“那你一被安慰鼓励就会得意忘形出错这点能不能改改啊。”
山田凉耸了耸肩, 那张清冷的脸上露出了很淡的一点笑容。
“被晾着反而会表现得很完美······抖M吗？喜欢放置play ？”
“凉,你都在这么多工作人员的面前说些什么啊！！”
班长抚着额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啊, 不在工作人员的面前就可以说吗。”
山田凉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
“孩子她爸！”
班长黑着脸喊道。
“······孩子她妈莫生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我熟练地拍了拍班长的背，安抚道。
“这个号已经废了，练那边那个小号吧。”
“计划通······？”
相卜南看看我和班长，又看看凉，迟疑道。
山田凉抬眼看着很明显在憋笑，有些还没憋住的工作人员们，摩挲了一下下巴，认真地向我说道。
“如果专辑扑了，我们能兼职出道搞漫才吗。”
“唔。”
我慎重地思考了一下。
为了保持音乐的个性，即使不受欢迎也会一直做下去，实在赚不到钱就兼职搞笑艺人······为什么感觉真的是凉能做出来的事情啊！虽然搞笑艺人也是个没钱赚的职业啊！
“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拍摄现在可以开始了。”
穿着黑色马甲的女性微笑着向我们说道。
仿佛是从live house后台转到舞台的一瞬间，我们瞬间收敛了刚才的玩笑，用眼神彼此确认过之后首先响起的相卜的键盘。
现在拍摄的曲目是【Tezasuto】，是我们乐队的名字，也是所有人参与作词的第一首曲子。
摇摆、闲适、迷幻、无所顾忌。
仿佛过去和未来都不存在，只在此刻的瞬间随着音乐摇摆一般，我想表达的，只是这样没有深度只想爽的东西。
透彻的女声一响起，明明是毫不费力的唱腔，却又直击人心的感染力。
有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凑到我的面前拍摄近景，我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就像在演出一样普通地表演着。
有观众，就是演出啊。
我抬眼看见有些工作人员专注的面孔和睁大的眼睛，嘴角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真好······被听见了啊，我们的音乐。
——
拍摄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长，表演到最后时，我的杂鱼体力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幸好跑了一段时间步才勉强坚持了下来。
全程没出什么意外。快要结束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一个高大的黄发身影从门口进来，安静地靠在墙边待了几分钟，马上又被人叫走了。
我看了两眼。虽然有点奇怪，不过能进到这里，大概也是工作相关的人员吧。
“今天拍摄辛苦了！明天我们出外景哦。”
木角先生笑眯眯地说道。
“外景拍摄啊······又让我想起以前在电视台时听说的超反季节拍摄了，现在是夏天真的太好了。”
“电视台？”
相卜南有些好奇地问道。
“木角先生以前在电视台做节目吗？是什么样的节目？”
“是一档叫【和妈妈在一起】的儿童节目哦，虽然我以前是销售企划部的。”
木角先生露出一点既怀念又感觉创伤应激被唤醒了的眼神，有点好奇他想起了什么。
不过，【和妈妈在一起】······
“啊！小的时候我看过！”
相卜南用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手心，惊讶道。
“我以前超级喜欢池照大哥哥的，超级帅！”
【和妈妈在一起】也算是我们这一代小时候的国民儿童节目之一了。里面的池照大哥哥是唱歌的大哥哥，我记得他有紫色的头发，是那种感觉会弹钢琴的有点忧郁的帅。
“我当时很喜欢唱歌的大姐姐来着。”
班长也感叹道。我不记得唱歌大姐姐的名字，但记忆中好像是个栗色头发嗓音温柔的人。
“不过后来她结婚引退了，我伤心了好久。”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好像是那个熊。”
山田凉思索了一下，说道。
“但有的时候会突然觉得兔子变可爱了，熊变得不可爱了，为什么呢。”
啊，我确实记得那个穿着玩偶服的粉色兔子和棕色的熊。现在想想那何尝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中之人】这个概念呢。
“我喜欢过体操的里道大哥哥，但有一年生日我收到了他的那个小鸟朋友的手套······”
我回想起了儿时的精神污染，头痛地说道。
“然后我一直都在做噩梦啊，噩梦里全是那个，到底是谁设计的那种东西，为什么五个手指全是小鸟的头啊，还有为什么两只眼睛和一个红唇在正面但是喙在侧面啊，而且还有眉毛······”
木角先生：“······”
“嗯？为什么在往后退，木角先生？”
我眯了眯眼睛，说道。
“你说你以前是在销售企划部······”
“咳咳，明天的行程已经发给你们了。那今天就这样，辛苦了！”
木角先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飞速逃离了现场。
我：······
影山静，高中一年级。
突然抓到了童年噩梦的罪魁祸首，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啊。
——
本来我们四人是一起结伴去车站的，但快走到车站，我一摸口袋，发现交通卡倒是在，但钥匙不见了。
明明在摄影棚放外套的时候还在······是那个时候不小心落在地上了吗。
“我回摄影棚一趟。”
我皱了皱眉，说道。
“我跟你一起吧。”
班长看了过来，说道。
“没事，你家离得太远了，天黑之前回去吧。”
我匆匆转身，挥了挥手。
“明天见！”
钥匙本身我倒是不在意，我可以用备用钥匙回家，大不了换个门锁。
但幸村送我的钥匙扣······
因为不知道工作人员是不是已经收工了，我以我的最快速度跑回了摄影棚，然而进去之后，刚刚拍摄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我的钥匙还在场内吗，还是被谁捡到了？刚刚的工作人员是不是还在这里的其他地方拍摄？
“你还好吗？”
我一回头，是一个高大的黄发少年，有将近一米九了吧。
他的左耳戴了一个银色的耳环，脸是那种类似于偶像或者模特的俊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几乎像是画了眼线。
他穿着件颜色相当花哨的薄毛衣，感觉是只在杂志上会出现的反季节夸张搭配。虽然穿在他身上还挺合适的，但遮掉他的脸，效果应该会相当惨烈吧。
“看你有点慌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少年这么问道，似乎是开朗友善的类型。
“······我刚刚在那个场子里拍摄，我的钥匙不见了，不知道落在哪儿了。”
我低声说道。
“102号对吧，稍等，我去问一下。”
少年笑了笑，然后走进了旁边一个还在工作的棚子。
我站在门外，隐约听见他好声好气地在问工作人员些什么，语尾轻松上扬。
虽然是被打断了工作，但他问的人们都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着在回答。
再次从门口探出头的时候，黄发少年左手握着拳，笑着说道。
“可以形容一下你的钥匙吗？”
“啊，钥匙扣是蓝色的雏菊形状，边缘是银色的······钥匙就是普通的钥匙，银色的。”
“那就是这个没错。”
黄发少年伸出手，手心赫然就是我的钥匙。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我拿过钥匙，真心实意地说道。
跟别人交际还帮忙问话的阳角，帮大忙了！你的花毛衣太帅了！
“不用谢。”
黄发少年收回手，稍微俯下身来。
我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细看他的脸，睫毛真的好长，竟然真的是睫毛不是眼线。
“你果然不记得我啊。”
黄发少年笑了笑，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黄濑凉太，兼职模特，国中时期在帝光篮球部······你那一拳真漂亮啊，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身高、黄头发、篮球部，凉太······
片段的记忆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了起来。
啊，是游乐园里的那个。
“······影山静，在做乐队，请多指教。”
我拘谨地低声说道。
虽然帮我找回钥匙，是个友善的好人，但好像是轻浮爱玩的类型。
“钥匙扣很漂亮，如果丢了的话会很可惜吧。”
黄濑凉太看向我，微笑着说道。
“嗯，是重要的人送的······”
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不能丢。”
第92章
九十二
高大的黄发少年站在我面前,微微低着头，那双蜂蜜色的眼睛看向我，面带微笑。
明明是让人感到压迫感的身材, 但漂亮的眼睛与纤长的睫毛却自动削弱了危险感，反而显得有种大型犬的可亲。
“诶，小影山是会珍藏别人送的礼物的类型啊。”
黄濑凉太笑着说道。
“跟印象有点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会更······自由随性一些。”
我眨了眨眼。
自由随性？我给人的是这种印象吗。
“啊，刚刚围观了一下你们的拍摄。演奏很好听。”
黄濑说完，又立马补充道。
“谢谢。”
我偏移开了视线，低声应道。
阳角开朗且富有情绪的语调让我有点不适应,对初见的家伙温度也这么高吗。而且小影山是什么，这种称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到, 真是太巧了。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黄濑拿出了手机,相当熟练地说道。
“如果以后有拍摄方面的事情或者像今天这种意外，都可以联系我。”
“······好。”
我点了点头, 说道。
他* 语气热情友善得很有分寸，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于是我只有十个出头联系人的手机里又莫名多出了一个号码······阳角真可怕。
不过我对黄濑凉太的印象也改变了一些。在游乐园见到的时候，他语气里的那种冷淡与失望是让我这种路人也想要避开的程度，但今天感觉又是乐于助人的阳光好人。
啊，虽然不是很懂，但之后应该也不会有机会联系了吧。无所谓了。
——
碰见黄濑这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拿回了钥匙,我回家就网上下单了一个小的定位器,打算挂在钥匙上面，下次不小心丢了就能用手机定位了。
第二天的水下拍摄在另一个摄影棚, 比我想象中要艰难。
虽然是夏天, 室内的水也有加热，但并没有到舒服的程度, 每次出水休息或者待机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人手脚冰冷。
下水的时候要排空肺部空气保持一个潜水状态，有种溺亡的感觉。
而且整体的拍摄时间也比较长，水下的表情管理太难了，我能睁眼，但周围说实话看不太清，只能听着摄影师模糊的声音调整表情和动作。
不过最后摄影师向我们展示成果的时候，因为很符合对曲子的设想，今天遭的罪突然就感觉值了。
又折腾到了傍晚，黑尾前辈说爷爷奶奶让我去家里吃饭。
“打扰了······路过超市买了蜜瓜。”
黑尾前辈一打开门，我就把手里提着的水果递给了他。
走了一路手都提累了，我还给研磨前辈带了一个，刚刚放在他门口了。
因为老是蹭饭有点不好意思，我时不时就会带点水果之类的东西作为回礼。
单方面接受别人的善意是不可能的，感到善意不回报就会全身不舒服。
“喔！谢谢。”
黑尾前辈接过了袋子，侧身让我进来，看向我的表情却愣了一下。
“感觉你脸色有点不太好，啊，头发也是湿的······不要紧吗。”
“今天是水下拍摄，真的冷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是恒温泳池的感觉。”
我耸了耸肩，一边换上我的拖鞋，一边随口回答道。
“不过没事儿。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已经好很多了。”
普通的玄关空间，因为此刻站着我们两人显得有些狭小。
黑尾前辈穿着件黑色的T恤和学校的运动长裤，头发依旧倔强地不对称着，提着蜜瓜的那只手臂轻松极了，好像没有重量似的。
他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无奈，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愣了愣。
相当微妙的，我从他的身上感到了些距离感。
······发生什么了吗。
“小静你来啦，怎么头发还是湿的？”
黑尾奶奶看见了我，布满皱纹、掌心却很温暖的双手立刻握住了我的手臂，心疼地说道。
“过来，我帮你吹干。”
“啊，不······谢谢。”
我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黑尾奶奶拿来了吹风机帮我吹头发，我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暖和的风掠过我的发间，黑尾奶奶耐心地用手挑起我的发丝，看起来不完全吹干是不会停下来了。
头发扫过眼睛有点痒，我闭上了眼睛，下意识抿了抿唇，乖乖保持着坐姿，确保在一个顺手的高度。
黑尾爷爷在开放式厨房里背对着我们煎蛋卷，空气中飘荡着家常料理的香气。本来没感到饿，但一闻到这个味道，我突然就饿了。
终于吹完了刘海的部分，暖风也转到了脑后。
我一睁眼，却正好撞进了黑尾前辈的眼神。
他应该是刚摆完餐具，正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看向这边。
眼神相交之时，他略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才像往常一样随意地笑了笑。
······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今天黑尾先生在加班，还没回来。吃饭的时候，黑尾奶奶笑眯眯地问着我的近况，温柔地责备我应该再常来些。
黑尾爷爷还是老样子，时而好像听不见的样子，时而耳朵又非常灵光。
黑尾前辈也挺放松的样子，时不时聊两句，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吃完饭，爷爷奶奶坐在了沙发上，接着看刚才作为背景音的晚间电视剧，开始讨论起了晚间剧一贯的狗血剧情。
“说过这里你不用管，去客厅吧。”
黑尾前辈正在洗碗，见我也来了这边，只是抬眼，懒懒地笑着说道。
大概因为并不是最近建造的房子，厨房里没有预留洗碗机的位置。黑尾前辈显然已经很熟练了，动作看似不紧不慢，效率却挺高的。
他举起的小臂线条流畅，隐约能看到青筋，半垂的眼睛看向手上的动作。
我突然就注意到了黑尾前辈的睫毛。
跟黄濑那种很明显的类型不同，黑尾前辈的睫毛是下垂的走向，只有在侧脸的时候才会看到。
所以总觉得侧脸比正脸显得温和，是这个原因吗。
“怎么了？”
黑尾前辈偏头看过来，挑了挑眉，声线略微低沉。
“一直盯着我看。”
“······没什么。”
我把手臂撑在料理台的另一边，顿了顿，还是说道。
“只是感觉很久没跟黑尾前辈说过话了。”
最近太忙，我也有段时间没跑过步了。仔细想想，当面说话已经是暑假之前的事情了。
“明明一直有来给我送饭，我却老是待在隔音室里，感觉有些抱歉。”
我看着黑尾前辈，小声说道。
“不送饭也随时可以过来······黑尾前辈也会和研磨一起打游戏的吧。”
“偶尔吧。研磨要打我才会陪他。”
黑尾前辈一边擦干着盘子，一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打得没你们好。有时候组队做了很蠢的操作还会被研磨死盯着，那个眼神很吓人啊。”
“噗。”
我想起研磨前辈打游戏时不自觉睁大眼睛的捕猎状态，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研磨经常去你家里吧，总是来找我要备用钥匙。”
黑尾前辈将洗干净的盘子放在了架子上，说道。
“——不然我直接把备用钥匙给他？如果你哪天要用的话，找他也挺方便的，就在隔壁。”
“倒也可以······”
我下意识回答道。
然而看着黑尾前辈平静的表情，我撑在料理台上稍微前倾了一些，迟疑地问道。
“但总觉得前辈还是哪里有点奇怪，虽然我也说不上来······是剪头发了吗？左边有点不一样，不过剪头发会改变氛围吗······”
“啊，大概是睡乱了吧。”
黑尾前辈伸手压了压左边的头发，看向我的眼睛，低声说道。
“······真狡猾啊。”
“嗯？”
我愣了一下。这是在说什么。
黑尾前辈并没有做出什么解释，稍微往我这边俯了俯身。我似乎隐约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是清凉的薄荷味。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注视着我，上眼睑依旧微微下垂着，显得有些慵懒。
我摸不着头脑，只是被迫仰起了头。
片刻之后，黑尾前辈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打开了冰箱。
“我把你带的蜜瓜切一下吧。”
“哦。”
刚刚那是什么······我放松了压在料理台上下意识用力的指尖，看着手指出神。
黑色的指甲油，在厨房暖色的灯光下也好像变得温暖了起来。
“跑步你还跑吗。”
“跑，MV拍摄完就跑。”
我回了神，痛苦且坚定地回答道。
体力很重要这件事，我已经越来越能意识到了。我本来就是乐队里体力最差的那一个······但是到底为什么啊？
作为鼓手加主唱一直坚持健身的班长就算了，四处自由游荡的凉也勉强能理解，为什么相卜一个古典音乐出身的辣妹体力都比我好，难道是逛街练的，她拉我逛街一逛几个小时根本不累······
“这个好甜。”
蜜瓜端到了客厅，黑尾奶奶拿起一牙吃了一口，笑眯眯地说道。
“一直以来谢谢小静了。”
“哪里，是我要说谢谢。”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黑尾前辈坐在了我的身边，也拿了一牙蜜瓜吃着，低声感叹了一句。
“啊，真的，好甜。”
客厅的灯光下，他深棕色的眼睛也被照亮了些，略微下垂的睫毛让他的侧脸看上去有种与平时不同的氛围，抑或只是我的错觉。
“嗯？你不吃吗。”
“······我开动了。”
第93章
九十三
晚上回到家, 我一如既往地开始了配信，一打枪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直到凌晨三点才下播躺在了床上。
明明已经很困了, 但睡前不刷会儿手机总觉得一天过得太快了。
我例行地点赞了推特上【夜】的同人绘画，然后登上了p站，今日趋势上的一副插画吸引了我的眼神。
啊，这个画风好眼熟······是梦野老师啊！
点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是梦野老师新作漫画，似乎是刚刚出场的一个角色。
画面上是一个黑色短发的阴郁男子，额前的头发柔软地垂了下来, 略微遮住了左侧的眼睛，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他露出来的右侧耳朵打了两个耳骨钉,还戴了有些长的十字架链条耳饰,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正在弹奏电吉他。
手臂的线条流畅凌厉, 小臂处有刺青。
我思索了一下，总感觉这个角色哪里有点眼熟。
但我的印象里梦野老师没画过这种阴暗的角色啊。
稍微有点感兴趣，我打开了漫画的网站，买了梦野老师新作的电子版，还只连载了几话。
最开始连载的时候，梦野老师是以王道的少女漫画剧情与细腻的主角心理描写著称的, 高中时连载的【来恋爱吧】是他的成名作。
【来恋爱吧】的主角麻美子设定上是个平凡的女高中生, 元气又努力，心思细腻, 有时会容易失落, 是个很让人有共鸣的角色。
男主铃木君是学校里品学兼优，容貌帅气, 运动万能，性格温和，总之就是最王道的优等生设定。
漫画讲的就是铃木君逐渐被麻美子吸引，两人坠入爱河的校园恋爱故事。
然而时代在前进，女性向漫画流行的男女主人设也产生了巨变。
王道的平凡认真系女主不算流行却依旧有她的受众，但王道系的优等生男主已经逐渐退出了市场，【感觉除了优秀的标签之外没什么人格魅力】之类的评价开始涌现。
尤其是梦野老师前作的职场恋爱漫画，标准高富帅上司男主被评价为【性格太无聊了】，整篇漫画硬是靠女主的心理戏才稳住了读者，让连载没有腰斩。
“唔，虽然知道这种王道人设已经不受欢迎了，但我还是很吃这种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恋爱啊。”
经纪人曾经在聊天的时候跟我感叹过这一点。
“不受欢迎吗······具体是哪一点有问题呢。”
我翻着画工精美的漫画单行本，喃喃道。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心理状态太健康积极了这一点吧······校园漫还勉强说得过去，职场漫还这样说实话偶尔会有点心塞，不过野崎君没有上过班呢······”
经纪人依旧灿烂地微笑着，我却仿佛从她的身后看见了小恶魔一样的黑色气场。
······在工作的成年人，好可怕。
回到梦野老师的新作漫画上，虽然只有短短几话，但男女主已经出场了。
女主叫伊藤佐智子（Ito Sachiko），一名二十五岁的上班族，在职场努力地做出了一副能力不错，开朗又认真的样子，但在私下轻微社恐，喜欢游戏和漫画，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经常想多又容易失落的人。
故事的开局是女主的部门迎来了从总部调过来的技术人员，渡边一树（Watanabe Katsuki）。
渡边一树和女主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性格高冷，永远不变的年级第一，当时和女主没什么交集。
这么些年，女主会刷到他的社交媒体，知道他一直学习优异工作努力，还养了两只超可爱的猫，觉得他还挺厉害的，没想到竟然会成为同事。
诶······
我侧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露出了一点兴味的笑容。
第二话结尾，明明是高冷人设的男主看着女主离去的背影，竟然偏过头脸红了，这绝对是有情况啊。
不愧是梦野老师，一直以来都是经典纯爱拥护者，恋爱的气息一下子就涌现出来了。
我又看了两话，那个阴暗的角色出场了。
露脸占了一整页，画得还这么帅。根据画工的精细程度，我感觉这起码得是个男二吧。
男二的名字是池田苍（Ikeda Aoi），女主的邻居。
他出场还挺夸张的，倒在了家门口吓了女主一跳，拿出手机就打算叫救护车，结果这人迷迷糊糊醒过来，原来是又累又饿睡着了。
女主好心地把自己明天的便当给他了，他吃饭的那一格画面，整个阴暗帅气的脸都亮起来了，甚至有点可爱。
原来男二是当红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是因为最近太忙了，两天没吃饭也没睡觉才会倒在家门口，对女主的料理惊为天人。
为了答谢女主，他还送了女主喜欢漫画的To签，因为唱了动画化的OP认识了作者。
······ To签诶，换成我好感度绝对会大幅度上升。这个人设和相遇，是男主也完全不奇怪啊。
难道是经典党争三角剧情吗。甚至以目前的剧情，女主对先出场的男主完全是同事之间的友好，反而对男二有点恋爱的意思。
我翻到了漫画的最新话。
啊。
女主下班走出公司，男主还在身边。
男二在街对面正好路过，身边一左一右是两个风格各异的美女。女主愣住了，但男二并没有看见女主。
······是风流属性啊！
根据我对梦野老师流纯爱的理解，男主就算再受欢迎也只会对女主一心一意。嗯，这个男二绝对会成为败犬，等后期意识到了女主的重要已经晚了。
一瞬间，我突然抓住了脑子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既视感。
挺久之前，梦野老师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在什么情况下你会跟邻居变得熟悉起来呢】。
“为什么问这个······不过我有同校的前辈住得跟我很近，忙的时候会给我带饭，或者一起看漫画打游戏，自然而然就熟悉起来了吧。”
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回答的。
众所周知，梦野老师，有拿周围的人取材的习惯。
性转更是一把好手，比如御子柴前辈性格的女主。
阴郁吉他手，蹭邻居的饭，跟两名异性一起出现。
我：······
败犬竟是我自己。
——
虽然好像被当成素材了有点羞耻，但梦野老师是我超可爱经纪人的亲属，而且新作还挺好看的······我还能怎么办，原谅了。
顺便点了追漫画连载的提醒。
因为再不做60万关注者的纪念配信，我马上就要超过70万关注者了，所以乐队的MV拍摄完之后，我就立马开始了这次的纪念的配信。
我是从作曲作词编曲录制开始参与，曲子的完成度已经挺高了。后期、混音、和MV剪辑之类的就可以交给专业人士了，在暑假结束之前应该能成功发出去吧。
预算不足也有不足的好处，起码MV做起来快······
“晚上好。今天是60万关注者的纪念配信，按照大家的投票，是双声道的AS/MR杂谈。”
我坐在隔音室了，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以气声说道。
“啊，声音是不是离得有点近，需要调整一下吗。”
【来了】
10000円SC ：【 60万关注者恭喜～】
【喔喔喔喔喔！我投了票！ ！ 】
【我投的凸待是第二啊可恶，好想看社恐猫猫被折磨】
【草】
【耳语好棒······】
【初见，结婚】
【草】
【距离刚刚好，可以的话请再近一点】
评论区一片生草，同接数开始飞快地上升。
因为要录音声，我其实本来就是有双声道的麦克风的，安排这次纪念配信还挺方便的。
但在印象里的AS/MR都是单独的频道，做一些感觉很专业的触发音，让vtuber做这个算是最近的风潮吧。
“这个距离没关系吗，那就这样了。”
我低声地无奈道。
“真的有人想听我的杂谈睡觉吗，我明明一直以来都只会说一些垃圾话啊······”
屏幕上的少女今天穿了初始皮肤，已经进行了2.0升级的面部捕捉越发精细，眉毛微微下垂着，眼睛的颜色也变得更加透彻。
平日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打枪，颓废沙哑的嗓音在嘲讽或者狂笑的时候听起来屑极了，会同时被粉丝和anti称为屑小鬼。
然而此刻低沉小声、还有点拘谨的声线透过双声道的麦克风，几乎是零距离地传到耳朵里面，酥酥麻麻的，有种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异样感觉。
5000円SC ：【贴麦tskr 】
【大感谢】
【就是要这个反差爽】
“大家一般做AS/MR会做什么呢······像是耳朵按摩之类的吧，这样吗。”
我尝试用手轻抚着麦克风，低声说道。
【好舒服】
【谢谢我升天了】
【耳朵好痒】
【总感觉猫猫会突然大声吓人，警觉ing 】
“今天我会尽量不要大声的，既然说是助眠回，万一真的有人睡着了被吵醒不是很可怜吗。”
我失笑道。
“嗯，现在开始接受台词点播，我会选我能接受的念的······草，手速好快。”
本来因为是纪念配信，开场刷SC的人不少，现在更是各种颜色的SC和评论飞快在飘。
我定睛一看······羞耻台词也太多了吧！我的观众到底在干什么啊！ ！
不，在决定做这个的时候就应该有觉悟了，所谓的vtuber ，就是用中之人的努力和观众的期待共同生成的、生活在二次元里无所顾忌的自由人啊！
“——匍匐在地上的虫豸，谁允许你抬头了？”
屏幕上的白毛少女罕见地正确使用了狂气的反派声线，带着不容置疑的高傲淡淡说道，却因为是低声的耳语有种诡异的温柔。
霸气两秒之后，少女脱离了面部捕捉的范围，只能隐约听见一声小小的【咕······】，然后她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Thank you， next.”
【草】
【草】
【草】
【帮大忙了】
【草】
点播的台词各种各样，从羞耻的中二台词，到意义不明的电波台词，再到有点恋爱意味的或病娇或正经的台词。
这个环节的最后一句台词，是我以前看过的一部催泪游戏与老番Clannad里面的。
“我说过有事要跟你说吧，昨天。”
屏幕上的白发少女以极尽温柔的低声，耳语般说道。
【嗯！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
评论很配合地开始角色扮演。
“这个，怎么说呢······如果明天起床我们成了情侣，你会不会觉得很有趣。”
白发少女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连声音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跟我交往吧，我喜欢你。所以今后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直在一起。”
【好】
【好】
【泪目】
【乐意之至】
【猫猫史上最大饭撒】
没看过动漫或者玩过游戏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告白台词吧，但当时打到这里我真的超级感动。
按照做杂谈的习惯，我又读了一会儿评论和SC，聊了会儿天，还尝试了一下AS/MR里常见的一些手法，才终于结束了这次的配信。
——
第二天我去了排练，暑假期间我们乐队每天都会排练，唯一不在东京的班长都直接住到了东京的亲戚家里。
一进入排练室，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班长拿着手机，相卜南和山田凉围在她的身边，好像是在一起看什么东西。
“······怎么了？”
“没事。就是在看你昨天配信的切片而已。”
班长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道。
“嗯。”
相卜南轻轻地应了一声，莫名有点害羞的样子。
山田凉则走过来，一脸正经地拍了拍我的肩。
“很好，你就保持这个样子不要变。我们会火的。”
“······啊？”
第94章
九十四
“诶, MV已经做好了吗？”
排练室里，相卜南看着匆匆赶来的木角先生，惊讶道。
“比我想象中快好多。”
山田凉放下了贝斯,抬起头说道。
“因为这不是正常速度······是加急做出来的。”
木角先生露出了一个精神状态堪忧的笑容，虚弱地说道。
“趁着还是暑假，早点发布能多演出几场，多点采访。因为你们都是高中生啊。”
本来排练快到尾声，木角先生突然说要过来让我看看专辑曲子的成品。说实话我有点不安，完全不知道该期待什么。
我们四个人凑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木角先生就站在一旁,随手将杂乱的黑色长发扎了起来。
“喔······”
“哇这个场景好厉害，我们当时拍的是这个吗！”
“啊, 这里跟曲子最初的构想很搭。”
“感觉没什么问题。”
六首歌,直接播放的的话不足半小时。即使我们反复拖拽着进度条看，也没花多少时间。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直接发布吧。”
木角先生的笑容看起来终于真诚灿烂了些，如是说道。
“这么快？！”
相卜南惊呼道。
“虽然这么一想，确实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连班长都有些被触动的样子，眼波流转，叹息道。
确实，这张迷你专辑本来也就只是在视频网站上发布, 而且在我们的账号已经宣传过了。
又不是什么大人气的乐队,不需要冲数据上节目宣传之类的，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顾虑的了。
虽然只是六首歌, 但里面灌注的, 是我们对音乐最初的幻想、尝试、以及任性啊。
作为从作词作曲编曲开始参与的我清楚地知道，我们的曲子绝对不是时下流行的类型。
如果只考虑人气, 我会倾向于创作听感偏向JPOP的日系摇滚，节奏轻快旋律性强的曲子，歌词来点符合我们年龄的青春迷茫主题，再多展示一下班长凉和南的脸，我觉得很难不火。
所以为什么要不讨巧地反复考虑曲子的音乐性，花大量的时间将困难的演奏打磨成轻松写意的样子，做一堆无法直接让听众听见看见的东西，甚至有多少观众感兴趣也是未知数······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压力真的挺大的。创作方面我负责的东西挺多，没收到过什么异议，显然是相当被信任着。
我突然想起了凉对我说过的话。
——因为静是怪人啊。
我抬眼看向还在回放MV片段的三人，相卜南正在哀嚎她在那里看起来好面瘫应该笑一下的，凉正在取笑她怎么在装酷，班长无奈地说好了好了后面四人的场景大家都面瘫挺合适的。
啊。
明明我们四个都是怪人吧。
我无声地笑了一下。
······能凑在一起，简直就像奇迹一样。
算了，反正我一开始加入乐队也只是为了临时救个场，也没想到就这么兴趣使然地做下去了。
要是无法兼顾自己的兴趣与专业乐队的商业要求，大不了就在live house一直待着就是了。
只要能和这群家伙在一起，说实话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不管了，总之我饿了！今天吃什么，还是家庭餐厅？”
“唔，我想吃寿司······”
“月初就把兼职工资花光的家伙在说什么呢。静，走了。”
“啊，来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跟了上去。
——
【Tezasuto】的官方推特原本有三万多关注者，在宣布签约之后通过自然流量突破了四万。
油管的关注者不到一万人，大概是因为我们排练的日常和专辑的进程都在推上，油管上只有寥寥几个live现场视频。
属于是一个在爱好者眼中觉得很厉害，但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大概是完全不值一提的数字。
在迷你专辑的视频发表之后，木角先生那边准备的推流和会社官推宣传立刻跟进了，点击数开始稳定上升。
一整晚，我都在······联动配信打文明6。
这是个回合制策略游戏。每个玩家要建造自己的帝国，从零开始建立一个文明，包括互相启动战争之类的对抗要素。
由于太过沉浸，一局游戏快的话打两三个小时，慢的话甚至能连续打个几天。
“喔！暑假就是好啊。今天就打个通宵吧，夜？”
屏幕上有着自然卷银发的老师懒懒地说道。
“被老师这么说的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我吐槽道。反正今晚我也是睡不着的。
参加这次联动的还有神乐和土方十四郎。当银桑和土方前辈成为邻国，我已经能预见腥风血雨了······啊，果然。
当清晨的天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我们才结束了这次的配信。
顺便一提我的观众里面晚上不睡觉的人真的异常多啊，大家都在干什么呢，凌晨四五点还这么多人也太夸张了吧。
我打着哈欠，准备去睡会儿觉。
手不自觉地点进了昨晚发布的MV里面，我瞬间清醒了一些。
十万播放！
最高的是【水面】的十五万播放，最低的【氧气不足】的十万出头，但毫无疑问地，每一首曲子的播放量都超过了十万。
我迟疑了一下，点进了评论区。
【哇是A社的新人乐队，颜值好高】
【旋律挺好听的，编曲罕见的没什么流行味，这首的管弦加的好妙，关注一下】
【高中生，还是创作摇滚乐队，感觉要火】
【竟然出迷你专辑了，我是前年live house开始关注的，好感慨】
【这个键盘的难度也太高了，牛】
【曲子好有感觉，又燃又惆怅】
我一条一条往下翻着。
评论并不多，我这种长期看评论的人完全可以飞速看完，我却看了很久。
脑子还因为熬夜有些昏沉，但身体仿佛肾上腺素飙升一般充满了莫名的力量，连心脏的跳动都快了起来。
被看到了啊，我们的曲子。
——
一天后。
“你们也知道的吧，预算不足，怎么可能都是买的流量。”
木角先生耸了耸肩，脸上却难得挂着心情不错的笑容。
“要是全买的话我就买在一首上面了。播放量比较平均，是点进频道听其他歌的人挺多的吧？不也证明听众是真的有被吸引吗。”
“作为一个新人乐队，有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下个季度我会为你们申请更多预算的。”
木角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电脑，然后说道。
“这周还有两个商演和一个访谈。我再去联系一下其他的······”
“啊。”
山田凉突然发出了一小声惊呼。
“怎么了，凉？”
班长转过头，也心情不错地温和道。
“我们好像撞大运了。”
山田凉晃了晃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看向了我。
“【Tezasuto】现在在推特的趋势上。”
“诶？真的吗？”
相卜南凑了过去，疑惑道。
“为什么？”
“【人类观察学】也在趋势上，静，你有什么头绪吗。”
山田凉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眼睛有点震惊的意味。
“虽然一直微妙地觉得你身上总有种会火的感觉，但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人类观察学。那档用隐藏摄像头捕捉被搞的人的反应的缺德节目。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前段时间去游乐园的时候确实碰到了，那集是今天播出吗。”
我走到了凉身边，偏头去看她的屏幕，说实话还没反应过来。
“喔，厉害了，我竟然上电视了。”
“为什么你这么平静啊······呜哇你在电视镜头里也好帅！”
——
剪辑过的画面上，黑川赤音正在和棕色卷发的男生说话，男生靠得越来越近。
“——可以请你离赤音前辈远一点吗。”
突然，一个低沉颓废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听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是个高挑瘦削的少女。
她面容阴郁，皮肤苍白，强硬地伸出一只手压在桌上，阻隔了两人之间的空间，姿态凌厉而帅气。
“刚刚在这里的，是你女朋友？”
明明说着敬语，但她淡淡地看向棕色卷发的男生，那双黑眼圈浓重的深绿色眼睛如同深渊一般，让人不禁心生怯意。
黑发少女的背后站着两个人，一边是面容精致俊美的蓝紫色中长发少年，一边是银*白色头发留着小辫子的痞帅少年。
她问话时这两人并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神交流着，显然彼此十分熟悉。
但近在咫尺的站位和冰冷的神色还是带来了震慑感，像是什么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恶势力，特点是吓人气质和超高颜值。
“小静？你怎么在这里？等会儿我们这是在······”
然而节目组出现之后，刚刚还阴郁帅气的少女猛然捂住了脸。
黑川赤音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她低着头道歉，声音都软了下来，气势荡然无存。
然后是采访被整的男生的环节，男生还在不好意思地争辩，女朋友微笑地看着他，眼里的怒火能把他给烧了。
背景里，蓝紫色头发的少年一边递冰激凌给黑发少女，一边无奈地说着什么。
冰冷的神色已经完全解冻，那张脸简直在发光，一个路人看上去比偶像还偶像。
银白色头发的少年看着她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随性帅气，眼神却很温和。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她终于振奋了起来，点了点头。
三人一起离开了。视频就到这里结束了。
——
“还有这种好事？稍等，我联系一下公关部同事。”
木角先生抓起手机就出了会面室。
“本来现实已经觉得静很帅了，MV有打光变得更帅也很正常，但在这个镜头里是崭新的高度！”
相卜南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如是认真道。
“顺便问一句，那两个家伙是谁？”
“啊，国中的朋友。班长认识。”
“嗯，认识。”
班长露出了一个微笑，淡淡说道。
“要看评论吗。”
山田凉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到评论区，一片青青草原让我一瞬间我想起了我的直播间评论。
【草】
【草】
【草】
【帅，但草】
【三个人多出一个的话可以给我吗？哪个都可以，我不挑（虔诚】
【找到乐队的官推了。本来觉得这里已经很好味了，结果那边·······多谢款待】
我忍不住闭了闭眼。
评论区尚且如此，论坛感觉会更离谱。我是绝对不会看的。
正当这时，我手机收到了新的消息。
飞雄：【来东京合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啊，这边的世界是正常的。我正要回复，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飞雄：【还有那两个打网球的】
飞雄：【离远点】
第95章
九十五
【离那两个打网球的家伙远一点】什么的······
啊, 这难道是传说中哥哥对妹妹潜在恋爱对象的警惕吗。
我有点惊讶地心想。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飞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恋爱这个概念，他的大脑成分不是99.9%的排球吗。
飞雄的话,应该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只是出于某种野生的直觉吧······
不过排球部的暑期合宿就要开始了吗。我知道研磨和黑尾前辈他们也会去，好像一共有五所各地的学校都要来东京，还真是热血啊。
上学期的IH预选赛中，飞雄所在的乌野队伍输给了青叶城西，止步于县内。
青叶城西也是一所排球强校，特别是飞雄以前在的北川第一中学排球部, 有很多人都会选择前往青叶城西。
我记得飞雄崇拜的一个前辈也在青叶城西，应该是跟黑尾前辈同年, 现在是高三。
那段时间飞雄一回家嘴上就嚷嚷着【及川前辈发球好厉害】、【一定要让他教我】之类的话,眼睛亮晶晶的，不管被怎么拒绝都坚持接近那位前辈。
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飞雄露出那种眼神, 说实话有点嫉妒，而且那位前辈好像还挺不待见他的。
我本来以为是两人性格不合，但有次碰见的时候，对方明明长着一张受欢迎的聪明帅哥脸，却一边喊【小飞雄】这种亲昵的称呼，一边又对他做鬼脸说【我才不教你呢笨蛋】······
嗯, 前辈应该是傲娇吧,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
然而有这位前辈在的青叶城西，在IH预选赛中仍然输给了白鸟泽,那所飞雄曾经无论怎么样都想去的学校。
说到底有白鸟泽这种超级豪强在, 光是要从县内进入全国大赛就已经很难了。
走到了公寓门口，我收敛了漫游的思绪。
接下来乐队这边的工作也会忙起来了,不过排球部的合宿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吧，慰问品带点什么好呢······
——
虽然嘴上说着不看论坛，但我这种超高速网上冲浪自搜的选手说实话很难忍得住。
让我比较在意的是一个提到幸村和仁王的帖子。
虽然在他们同意出镜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两个有报道有照片的家伙肯定会被发现······但真的看到立海大学校论坛的原帖时，一瞬间我还是有点紧张。
我顿了顿，还是点进了进去。
【最新一期人类观察学出现了熟人啊笑死我了】【HOT】
楼主：
普通的一天，我普通地打开了电视，准备拿最新一期的人类观察学下饭······然后就出现了了不得的熟人啊！吓我一跳！
网球部的部长和正选，还有这两天很火的那个乐队的吉他手，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但三个人一起去游乐园关系应该很好吧，突然误解乱入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又是神回
1L：
好快
2L：
楼主是高一刚来的吧，那个吉他手以前也是国中部的
3L：
什么？ ！以前国中部有这么帅的学妹吗，感觉错亿
4L：
啊，kgym的话，确实变化挺大的······
5L：
什么什么什么，认不到人的国中部新生求一个好心前辈（泪
6L楼主：
挺好认的吧，高一的网球部长和那个白头发小辫子的正选，两个人都在U17的国家队打过世界赛，简直强得离谱，网上稍微搜一下就出来了
啊我确实是高一才来的，那个吉他手在国中也很出名吧，是轻音部的吗······诶，话说学校有轻音部吗
7L：
当然没有啊。体育豪强+升学中学，大家都是冲着这些来的吧，哪里有轻音部那么潮的部（无慈悲
8L：
组乐队主流出道、参加世界比赛什么的······学校的大佬好可怕，国中生瑟瑟发抖
9L：
总感觉那三个人关系不一般，那个距离感不是普通朋友会有的吧
10L：
虽然我只是网球部很普通的部员跟正选也不是很熟，但我还是想说一句——看到那两个人露出那样的笑我都要吓死了啊！
部长也就算了，虽然在训练时比较严肃，但日常还是很温和人很好的（完全是因为部长入部的）。但那个耍人玩的欺诈师为什么会有那种表情啊？ ？是诈骗啊！ ！
11L：
笑死，全员部长推再次实锤
12L：
啊，又是一个被欺诈师耍过的可怜人
13L：
所以有没有知道的说说那三人是什么关系，只是朋友吗，还是一对情侣加一个Steve
14L：
朋友吧，三个1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
25L：
吉他手和网球部长的同班同学在此，顺便一提乐队的鼓手主唱是我们班长！那个吉他手以前是超级阴角的类型，刘海长得根本看不清眼睛，都没人听过她说话
我记得有次美术课两人组队画对方的时候，网球部长主动邀请了那个吉他手，因为她总是被剩到最后······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经常看到那两人说话了，之后她突然换了发型，现在还组乐队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有点励志诶
26L：
这不就是标准恋爱剧情吗？想起了那部好想急死你的漫画
27L：
欺诈师是那个Steve吧，他有另外喜欢的人
28L：
什么？ ？第一次听说这个情报
29L：
不少人都知道吧。国三情人节他来班上的时候手里拿着巧克力，看包装像是手工的。他之前情人节收到那么多巧克力，都是全部分出去然后白色情人节回礼点糖果。
但那次班上男生起哄向他讨的时候他完全不给，我见他脸红过就那一次。当时我们还开了他多久会交到女朋友的局，结果到现在还没情况，啧
30L：
啊，这应该是Steve实锤了吧。完全想象不出那个吉他手做巧克力的样子，感觉是靠咖啡香烟活着的类型（而且瘦得好上镜，不知道线下是什么样子
······
51L：
哦哦哦哦发现了好厉害的帖子
52L：
爬完了······那个，就当大家都是朋友吧。
如果问我在学校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不要参与前辈们的事情，会变得不幸
53L：？楼上有谜语人
······
我安详地关掉了页面。
啊，感觉出现了不少熟人，虽然只有一个笨蛋自爆了。
——
我们在东京各处演出的这几天，油管上的视频播放量停止了高速增长，逐渐稳定了下来。
目前最高的依旧是加了点流行风格的【水面】，刚刚超过了60万，其余的曲子都在20万到30万之间。
我有预想过这种差距，但没想到能差这么多。
【影中镜像】和【暴风雨】都是班长作的词，我能看出她的灵感来源是做乐队的初衷，或许还参杂了一些她对一之濑巧的复杂感情。
她喜欢比较本格的硬摇滚风格，所以我也是往那个方向做的，还加了核嗓，属实把我给唱爽了。
【金鱼】是凉喜欢的独立摇滚indie风格，【氧气不足】和【Tezasuto】则加入了一些我个人喜好的迷幻摇滚风格。
唔，以后还有机会出专辑的话可能得再统一一下风格······毕竟这些曲子的创作意图是为了live house演出，我们只有两三首歌的时间，整点反差更能吸引观众。
我现在还在探索创作的初期，喜欢的东西好像确实比较杂。
仗着队友水平高，乐队曲子的话接下来想尝试放克的风格。一个人为了好玩的时候想做点电子和数字风格的摇滚，也想试试古典的管弦要素。
所以只有【水面】一首，我是真正按照Oricon排行榜上面的感觉做的。
节奏感和和弦都是流行的走向，歌词朗朗上口，再加上班长透彻清越的人声也很适合流行乐······啊，这么一看播放量最高也很正常。
算了，播放量高总是好事吧。
我没怎么在意地心想。
总之我的目的达到了。有了这首曲子的支持，木角先生为我们争取机会的时候也能稍微轻松一点吧。
在推特趋势上挂了一天，我们的关注数突破了十五万，是相当令人侧目的涨幅，尤其在中学到大学的年轻人中知名度提升了不少。
因为节目的突然事件而增长的人气也带来了混杂的评价。
虽然绝大多数评论都是正面的支持与期待，但负面评论从批评我们稚嫩的音乐风格到不满性别外表年龄的什么都有。
班长对此反应比较平静，我能看出她又在给自己压力了，毕竟她是那种自律又抗压的优等生性格。
我莫名相信她不需要别人干涉，自己就能调整过来。
山田凉是说不看评论就真的能忍不住不看的神，对外界风波没什么反应，现在正在计划第一笔收入应该拿去买什么贝斯。
但她只是不看而已，要是看的话分分钟就会朋克地怼回去。
相卜南表现得依旧开朗，但偶尔会失神沉默。
她作为古典钢琴转行，还是新加入就直接出道的成员，内心又有相当艺术气质的纤细面，是我最担心的一个人。
得更加努力、为她们提供更多的支持才行啊。
毕竟我是唯一一个习惯被恶评的家伙。
即使一千条评论里99%都是好评，十条恶评也轻易就能占据心中远超1%的重量。这种事情，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
但大概团体活动比个人活动好的一点，就是能和队友一起互相扶持吧。只要我在台上表现出激情而恣意的一面，其他人就会被带动着也兴奋起来。
······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这样有点累吧。
——
排球部合宿的第三天。
昨晚的播客录制时间也太阴间了，不过我今天终于能过来看一眼了。
因为不想打扰这些热血运动系的训练和练习赛，我卡在午餐时间之前去了食堂，让配送人员放下了用箱子装好的慰问品。
“影山同学，中午好。”
乌野的经理有些拘谨地向我打招呼道。
她穿着乌野的黑色运动服，戴了一副方框的眼镜，皮肤白皙，长得相当漂亮，绝对是令人惊艳的校花级人物。
“我是清水洁子，乌野排球部的经理。谢谢你为我们准备慰问品。”
啊，跟阿雅的不在一侧。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她嘴角的小痣上，突然想道。
“清水前辈好。”
我收回了视线，试图让自己有点沙哑的声线听上去不那么疲惫，点了点头说道。
“这些是高蛋白的布朗尼和运动饮料，店和牌子问了营养师，虽然是网球那边的人······抱歉，我先睡一会儿。”
听说其他学校有家长会部费之类的来源，准备慰问品都是准备所有学校的，比如西瓜。
乌野这里能来远征都已经是靠经理努力拉赞助了，我就赞助了点慰问品。
实在是困。我在食堂角落的空调边找了张桌子，趴在桌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静，会着凉的。”
我没有抬起头，只是抓住了搭在我肩膀上那只显得格外温暖的手。
半睡半醒间，我就那么抓着，又没了动作。
“喂，你在干什么？”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比之前那个大了不少。
“只是叫醒她，这里正对着空调······你脸也太凶了吧。”
“怎么了，这么吵。”
一个声音淡淡地说道。
我终于睁开了眼······啊。
第96章
九十六
黑尾前辈的手好大······不,我在干什么啊。
“抱歉，前辈。”
我松开了黑尾前辈的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低声说道。
我本来趴在桌子的角落，一抬眼，突然有种被包围的感觉。
正前方是研磨前辈，手上还拿着游戏机，那双瞳孔细小的眼睛专注地看向我，眨了眨。
桌子的侧边站着飞雄，大概是刚出过汗,柔软的黑色额发垂了下来，略微潮湿的样子,脸上的泛红尚未完全退去。
斜后方应该是黑尾前辈,我下意识站了起来，稍微后退一步,才看见他笑了笑，半垂着眼，说了句“没事”。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不远处一群少年向这边看了过来，发色和身高依旧显眼的灰发少年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喔！影山！你怎么来了？”
是同班的灰羽列夫。
“影山······”
“是乌野二传的姐姐？还是妹妹。”
我听见旁边小声的议论,紧接着一个黑白双色挑染头发的少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呼道。
“赤苇！这不是你看的那个乐队里的人吗？！”
“木兔前辈太大声了。”
他身旁黑色短发的少年僵了一下, 吐槽道。
“我好像昨天在推上刷到过，诶,是本人？”
“好像确实也叫影山······”
啊, 被认出来了吗，感觉有点羞耻啊。
我挠了挠脸, 回复灰羽道。
“只是来看看。抱歉打扰了。”
刚睡醒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总感觉迷迷糊糊的。
昨天晚上演出之后已经很累了，但紧接着就是那个播客的录制，录完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大概是累过劲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播了两小时游戏，今天上午醒来时已经该确认慰问品的配送了，我才飞快地赶了过来。
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完蛋了呢，我的作息。
“静，你的衣服······”
飞雄突然看着我说道。
嗯？我的衣服怎么了吗。
我低头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灰黑细条纹的贴身长袖，低腰的宽松牛仔裤，正好露出一截腰，项链皮带戒指一应俱全。
我们工作演出穿的都是自己的私服，挺随便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飞雄突然一伸手······把我上衣的下摆再往下拽了拽？ ？
在周围一片寂静之中，他松开了手，下摆瞬间回到了原来的高度。
“啊。”
飞雄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愣愣地说道。
“这件衣服本来就这个长度吗。”
我也愣愣地看向他，片刻之后，开始忍不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近连轴转积压下来的疲惫和压力在一瞬间莫名其妙就消失了，我笑得简直肚子疼，还顺手拍了拍身旁的黑尾前辈。
“喂，你笑过头了。”
飞雄黑着脸说道。
“啊。”
终于缓过了劲来，我好不容易直起身，用指尖撇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叹息道。
“你果然是笨蛋啊，飞雄。”
“······”
飞雄依旧黑着脸，那个橘色头发的小个子搭档在他背后捂着嘴笑，还被不爽地瞪了一眼。
应该是叫日向翔阳吧，飞雄经常提到他。
“看起来很奇怪吗？”
我再次低头看了看，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衣服。
就连露肤度都不高。现在站在这里的少年们都穿着短袖短裤，我可是长袖长裤，除了一小截腰以外，从手腕到脚腕都盖得严严实实。
“没有。很好看。”
研磨前辈看着这一幕，淡淡地笑了笑。
“项链，你戴了啊。”
“嗯。“
我下意识拨弄了一下叠戴的几条银色项链中最独特的那一条，笑道。”谢啦。”
黑尾前辈和飞雄同时看了过来。
那是一条银色的可达鸭项链。
起因是研磨前辈在网上发现了宝可梦联名发售的新周边，有不同宝可梦的项链吊坠。
我们本来在讨论哪个伊布最好看，顺带一提我是水伊布派，研磨前辈意外的是仙子伊布派。
然后省略一堆细节，总之在一群漂亮伊布里面，我收到了呆呆傻傻的抱头可达鸭，研磨前辈收到了懒懒散散的眯眼卡比兽。
在看到的一瞬间，我们的表情同时变成了= =。
但大概是因为我的衣服和配饰风格都太一致了，平时戴项链都是随手抓几条，突然闯入一只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可达鸭，总是会忍不住笑一下。
排球部合宿的食堂是由各校的经理负责的，今天的菜单是牛肉咖喱饭。
里面放了胡萝卜洋葱与土豆，煮得相当绵软，口味是适合所有人的完全不辣，很好吃。
桌子是学校食堂普通的长方形，我旁边坐着飞雄，对面是研磨和黑尾前辈。
旁边的桌子则是音驹和乌野的人。看上去所有合宿的学校关系都不错，混坐的不少。
“输掉练习赛的队伍要绕场鱼跃一周吗······真辛苦啊。”
我感叹道。鱼跃是要扑下去又起来，我小时候试着做过，做不标准而且摔得痛。
“整个合宿一共要打多少场呢。”
“虽然时间有浮动，估计一下的话，五六十场应该有吧。”
黑尾前辈笑了笑，说道。
“诶······”
打那么多场练习赛，输得多的岂不是要累死。
“那个，失礼了。”
一个头发很蓬松的棕发少年来到我们桌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
“能给我一个签名吗？虽然是最近才喜欢上的新粉丝，但迷你专辑真的很棒！”
“谢谢，没问题。”
我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回答道。
“······签在哪里呢？”
“啊我只找到了记号笔，要不直接签手上，签衣服上也可以吗······”
蓬松头发的少年有点紧张地快速说道。
“我这里有纸笔。”
黑色短发眉目秀丽的少年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笔记本和签字笔，顿了一下，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也能给我一个签名吗。”
“啊，当然可以。”
我看向那个蓬松头发的少年，问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小鹿野大树！”
“大树君，合宿加油，辛苦了。”
我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在一页纸上写道。
“谢谢！我会努力的！”
小鹿野瞬间站直了身子，说道。
“哟，西兰花脑袋，签名要到啦？”
旁边走过的一个看上去像是混血的棕色皮肤少年调笑道。
“要你管啊，鳕鱼卵嘴唇！”
“对食物真失礼啊。”
黑尾前辈小声地叹息道，我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你的名字是？”
我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少年，问道。
他黑色的头发有一些卷曲的弧度，沉静的神情和锐利的眉眼给人一种队伍里智将的感觉。
“赤苇京治。”
他看向我，说道。
啊，虽然很像赤司的Akashi，但听上去是Akaashi吧。
“京治君。”
我笑了笑，一边垂眼签名一边说道。
“辛苦了，祝合宿顺利。”
“借你吉言。”
赤苇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然后就离开了。
“诶，赤苇你就回来了吗，你不是超级······”
我听见那边黑白色挑染头发的少年惊讶道。
“木兔前辈吃完了吗？那边米饭好像要添完了。”
“啊！等等！”
“真是受欢迎啊，静。”
黑尾前辈挑了挑眉，故意将一只手放在胸上，做出一副心痛的表情说道。
“明明对要签名的人会直呼名字，对我却是叫前辈吗······”
“是小黑的前辈感太足了。”
研磨前辈专注地把胡萝卜块都挑出去，然后吃了一勺咖喱饭，嘟囔道。
“签名的时候，正常都是叫名字的吧。”
我说到一半，发觉前辈两个字不自觉就冒了出来，震惊道。
“铁朗······前辈。啊咧？”
黑尾前辈似乎愣了一下。
然后他放下了手，笑了出来。
“嗯。叫前辈就好。”
“你们三个都不在一个年级吧。关系还真是好。”
身旁的飞雄飞速吃完了第二盘咖喱饭，抬起头说道。
“我去添饭。”
“笨蛋。吃太多了，肚子不会痛吗。”
我一开始只添了小半盘，但还是吃困了，打着哈欠说道。
“哈？睡觉都不会好好睡的家伙在说什么啊， boke 。”
飞雄单手端着盘子站了起来，泄愤一样揉乱了我的头顶，就离开去添饭了。
“说起来你和那家伙长得好像啊。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还以为出现了两个影山······虽然确实是两个影山。”
飞雄离开后，那边的日向翔阳抬起头，那双大大的棕色眼睛看了过来，感叹道，明亮的橘色头发在灯光下温暖活力极了。
“除了眼睛颜色不一样。是一个随爸爸，一个随妈妈吧。”
我稍微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道。
“······不是哦。”
啊。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刻意地忽略这点，跟别人介绍小姨的时候会说妈妈，介绍飞雄的时候会说哥哥。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已经不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我们不是亲兄妹。”
我喝了一口水，平静地说道。
“飞雄的妈妈是我的小姨，很早以前就收养我了。我的眼睛颜色是父亲那边的。”
“······抱歉，我不知道。”
日向翔阳的眼睛睁了睁，有些不安的样子，包括研磨和黑尾前辈也都愣了一下。
“不用。”
我看向正添完饭往这边走的飞雄，嘴角无声地弯了弯，玩笑道。
“虽然血缘上是可以结婚的关系······喂，飞雄，要跟我结婚吗？”
“哈？？”
飞雄将盘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震惊地说道，吸引了附近的一整片视线。
“你的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看吧。”
我耸了耸肩，轻笑道。
“实质上就是亲兄妹，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第97章
*第三人称分视角
九十七
【幸村的场合】
立海大附属高校的美术教室。
夏日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处吹进来,卷起淡绿色的窗帘，空气中依然飘荡着淡淡的颜料味道。
虽然已经是暑假时间了，但依旧时常会有美术部的学生们前来美术教室, 借用画材画一些作品。比起立海大颇有名气但同时训练任务繁重的运动部，其他社团的活动显得相当松散自由。
“幸村，你在这里啊。”
美术部高二的前辈刚推开门，就看见了窗前的那人。
蓝紫色中长发的少年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衬衫，因为是暑假而并没有打领带。
他看向眼前画架的目光微微失神，拿着画笔那只抬起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那张精致而白皙的脸没什么表情,好像全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窗外天空一片晴蓝色，轮廓模糊的淡积云缓慢地飘动着。
喂喂,明明是在发呆,脸也好看得太过分了吧······简直是照着画素描人像都会被老师批评不够写实的程度······
美术部的前辈暗暗心想道。
“啊，田中前辈, 下午好。”
幸村精市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摘下耳机，礼貌地向前辈点了点头。
他从国中时期开始就一直有在美术部挂名，直升进高中部之后也没什么变化，不管是网球部、美术部、还是班上，绝大多数都是同一批人。
除了某个去了东京的家伙。
幸村精市的耳机里, 虽然是才发了不久的歌, 但已经被循环过很多次了。
他对摇滚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在认识那人之前完全不了解乐队方面的事情。
······那个人写出这样的歌,这样的词,制作出这样的音乐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仿佛隔着一层起了雾的玻璃一样,即使能听到音乐的旋律，但依旧无法触碰到玻璃后真正的景象。
循环那个人的歌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习惯。
虽然隔着无法随时见面的距离，但熟悉的声音总是在耳边响起······真狡猾啊。
因为这种原因擅自地、单方面地思念某个人，好像是比他预期中更加艰难的事情。
“下午好。恭喜啊，这是第四个全国冠军了吧。”
田中前辈笑了笑，在美术教室墙边的地板上找到了他的手机。他也是离开教室之后才发现手机被随手一放落在这里了。
“谢谢。”
幸村精市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网球的全国大赛又一次落幕了，作为被选入U17训练的正选最多的学校，升入高中部的立海大再次夺得了冠军。
然而国中部这次输给了青学。虽然国一又涌入了新鲜血液，但切原赤也单打败于越前龙马。况且还有桃城武和海堂薰两人，是国中部的低年级难以匹敌的。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那场比赛立海大高一的正选们都去看了，不是理想的结果，却是场很棒的比赛。
“我看看你这次画的······喔！”
田中前辈感叹道。
“你果然很擅长画水彩啊。”
画纸上是一个深夜的泳池，泳池边亮色的台灯将水面照出粼粼的银色高光。
画面中心是一个被浸湿的单薄身影，黑色衣服有着宽大的圆领，路灯的光勾勒出锁骨的形状，几滴水珠顺着发丝与下巴滴落。
尚且没有细化，却是相当富有意境的笔触。
夏日的寂寞感仿佛能从画中蔓延出来。
很多次，幸村精市都想过要稍微强硬一点，将那个胆小的人从自我肯定感极低的寂寞中拖出来。
真要做的话是能做到的，毕竟那个人是相当不善于拒绝的性格啊，对直球的抵抗力也很弱。
还在担心自己会太沉重地给别人造成麻烦，明明自己对于别人侵略性的距离感毫无察觉。
幸村精市的眼神暗了暗。
他不觉得自己是喜欢控制别人的类型，一直以来习惯性地在各种方面占据主导地位，也只是因为他正好有能力做出好的决策而已。
温和地珍重对待周围的人，力所能及地给予建议和帮助。
也会有情绪漫溢的时候，在那种心情下给网球部的全员写过情书，也在病房里对来探望的人情绪崩溃过。
总体来说正面的情绪远大于负面······只是偶尔，内心稍微阴暗一点的地方会忍不住发散。
想要不管不顾地直接说出口。
【我喜欢你，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喜欢。不管你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担心，那些也是我喜欢的一部分。不如说会担心自己太沉重这一点，我只觉得很可爱】
【沉重一点有什么不好吗？ *我的话，会觉得自己被认真地对待了而感到很安心】
【看到你跟别人距离那么近的时候会稍微有点失落呢，虽然有时会小题大做也说不定，但我可以有排除你周围干扰的权利吗？因为你很容易被喜欢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交给我就可以了】
甚至是故意装作忧郁的样子寻求安慰，假装退一步说先交往一周的时间可以吗，物理性质地拉近距离做出朋友之间绝对不会做的暧昧举动。
······只是看到那个略微躲闪、有些困扰无措的眼神，他似乎就无法做出这些大概有点糟糕的举措了。
“对了，你画的是什么电影里的场景吗？”
他听见田中前辈的声音问道。
幸村精市顿了一下。
然后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温和地回答道。
“是我喜欢的······一首歌的MV。”
——
【黑尾的场合】
在看到最新一期的人间观察学的时候，黑尾铁朗刚刚完成今天针对大学入学考试的学习，靠在椅背上休息。
他的卧室倒算是整洁，只是书桌和书柜有些杂乱。
护眼台灯略微泛黄的灯光打在字迹密密麻麻的习题上，用来练球感的排球随意地躺在地上。
已经是高三了。
黑尾铁朗知道自己不会去追求职业排球的道路，再过一个学期，等到春高结束的时候，他就会参加大学的招生考。音驹是不错的升学高中，他的成绩在年级里也还可以，目标是东京工业大学。
他大概率会搬家独居，在大学开启新的生活，应该还会加入一个排球社团。
和依旧身处高中的家伙们的距离，也会逐渐拉长吧。
“······可以离赤音前辈远一点吗？”
黑尾铁朗看着手机屏幕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说实话一时间有被帅到。
高挑瘦削的身型，阴郁但五官精致的面容，低沉好听的嗓音。在电视镜头下的那人简直跟印象中的明星一样，甚至比他在节目中看到的大多数明星都要令人印象深刻。
那人弹奏吉他时还要更有魅力一些，还有作曲的才能······私下甚至还是研磨激推的vtuber ，有将近70万关注者，随便开播点什么都会有几千人瞬间涌入。
黑尾铁朗的眼神落到了那人身后的两名少年身上。
喔，还真是帅气啊。
在烤肉店遇到这两人的时候，几乎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啊，这两人都在暗恋······不，明恋吧】的念头就不受控制地升了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毕竟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很吸引人。
黑尾铁朗自认就是个普通高中生，身处艺能界还是配信者的那人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我进来了。”
敲门未果，黑尾铁朗轻车熟路地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生活气息相当淡薄的公寓，客厅的中央放着隔音室，墙角放着纸箱，厨房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啊，前辈。”
隔音室里的那人坐在电竞椅上转了一圈，正好看见他，打开了门喊道。
“这个，和这个，哪个更好听？”
黑尾铁朗不知道她操作了什么，只是听见了两段管弦乐的音频。
“······第一个？感觉更和谐一点，但我听起来都差不多。”
“果然吗。”
那人叹了口气，阴郁地碎碎念道。
“本来想加点东西的但好像加过头了，我听了太多遍已经分不出来了，明天就要交了死线什么的都去死吧可恶······”
“累了的话先吃点东西吧。今天是煎秋刀鱼。”
黑尾铁朗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煎秋刀鱼吗，好耶！”
那人从电竞椅上站起身来，身上还穿着睡衣，随手抓过发绳束起头发。
啊，完全就是居家的放松状态，似乎他的到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松软的坐垫随手扔在地上，她靠着墙吃着晚饭，边吃边犯困地打着哈欠。
黑尾铁朗也靠着墙坐在旁边，眼神落在窗外。夏日的天空正在逐渐变成夜晚的深蓝色，远处只有一道橘红色的细长光影。
“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忙了？好歹注意一下身体吧。”
“刚出道是这样的，这会儿都不忙的话就完蛋了。”
那人抬起头，小声吐槽道。
“昨天工作结束还遇到有粉丝表白的，是那种真的想发生点什么的groupie······话说为什么我这种未成年也会遇见这种事情啊，幸好经纪人帮忙挡回去了······”
Groupie ，在乐队圈子里指代比较狂热的追随者，对乐队成员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滤镜一样，总想发生点什么身体或心灵的关系。
“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吗？”
黑尾铁朗皱了皱眉，说道。
“安全方面没问题吗？打扰私下生活到这种程度。”
“啊，安全的话应该还好吧，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厄介的粉丝。”
开着空调的、微凉的房间，近在咫尺的那人打了个哈欠。
睡衣的衣领不经意间倾斜着，语气中满是跟信任的人抱怨的无奈。
“——说真的，无论是乐队的那边，还是vtuber的那边，我已经把稍微值得别人喜欢的部分都完全展示出来了。”
“剩下的全是无聊的、糟糕的部分······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吗？真是闲的没事干啊，那种人。”
无聊的、糟糕的部分吗。
仿佛血液失去了控制一般，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黑尾铁朗下意识避开了视线，只是回应着一些不需要动脑子的话。
啊。
可那天傍晚，便利店外被流浪猫缠着而浑身僵硬的那个身影、看向他时带点求助的眼神。
生病的时候，眼神迷蒙着、说着【没关系的，太麻烦你了】却完全无法让他放下心的身影。
明明体力很差，却还是咬牙跑步的背影，每次超过她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再次看到，结果就是他跑得越来越快。
全都是跟公开在网络上的闪耀点不同的，他完全不认为无聊或者糟糕的地方。
倒不如说比起作为vtuber或者吉他手时候的她，这些日常的琐碎部分······格外让人心动。
让黑尾铁朗比较在意的一点，是研磨毫无掩饰的好感。 【原来那就是研磨喜欢一个人时的表现啊】，即使以前没有见过幼驯染的这一面，从他的视角也能轻易地分辨出来。
怎么看都是研磨更合适吧。相同的爱好，愉快的相处时间，性格中也有相似的部分，而且那种相遇方式概率小到简直能直接画进恋爱漫画里。
“我吃完了。超好吃，一直以来麻烦了。”
“不麻烦。”
黑尾铁朗笑眯眯地说道。
······毫无防备地给他随时进入家里的权利，生活方面也自然地依赖着。
拜这个家伙所赐，总感觉自制力又上升了（笑）。
黑尾铁朗觉得自己一向还挺豁达的，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内心多余的情感一旦产生了，也就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想让这个生活习惯一塌糊涂的家伙过得稍微轻松一点】，【无法放着这家伙不管】，虽然被感激了，但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感激的必要。
这种照顾出于难以割舍的私情。
······出于这样短暂的、隐秘的、无望的恋爱。
——
【仁王的场合】
“呐，那边的小哥，一个人？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化了粉色系妆容的短裙少女眼前一亮，用甜美的声音问道，然后和身边同样可爱的同伴们小声地笑成一团。
暑假期间的商业街，总是很容易就能看见衣着时尚、活力四射的高中生与大学生现充。
仁王雅治手上提着买了东西的纸袋，表情丝毫未变地向前走着。
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依旧扎着小辫子，穿搭也是简单时尚的类型，又长着一张痞帅的脸，看上去完全是不好惹又玩得开的现充类型。
“诶，不理人家吗？好冷淡～”
“是有女朋友吧，化妆品和手工店的袋子······”
一路走回了家，把老姐要的化妆水和乳液放在了桌上，仁王雅治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是蓝色的底色，布置意外的素净，储物空间倒是很多，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变装道具。化妆品比起日常使用的类型更偏向于特效化妆，各种假发一应俱全。
书桌上有个透明的收纳柜，里面摆的······全是手工缝纫的玩偶。
“噗哩。”
仁王雅治坐在了书桌前，戳了戳最大的那个玩偶的脸颊，笑了笑。
“我回来了。”
白色头发，深绿猫眼的玩偶端坐在桌子上，脸颊又圆又软，身上的衣装是西装的校服裙，连裙褶都做得相当精致。
他打开了最近一场配信的回放，是【夜】60万人的纪念配信，然后从刚刚的纸袋里拿出了新买的材料，打算一边缝制新的玩偶一边看。
虽然想实时看每一场配信，但夜的配信时间也太神奇了，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发现还在播······到底什么时候在睡觉啊，那家伙。
“——听得到吗？”
平时颓废低沉的嗓音此刻几乎是耳语的音量，仁王雅治愣了一下，手速飞快地按了暂停，然后戴上了耳机。
“虽然投票出来是AS/MR ，但我也确实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如果出现了什么失误姑且还是原谅我一下吧？啊， SC感谢。”
啊。
那个熟悉的声音透过双声道的麦克风酥酥麻麻地传进耳朵里，好像是在贴着耳朵吹气说话一样，因为低音量而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仁王雅治捂住了脸。
一时间感觉脊背处好像升起了一点异样的感觉，身体不自觉轻轻颤抖了一下。
太犯规了吧，那个家伙在搞什么啊······
缝纫作为他很多兴趣其中的一个，仁王雅治日常倒也不会缝制很多东西，但昨天晚上他刷到了一种叫趴趴的玩偶。
那种小小的、趴着的椭圆状Q版玩偶莫名击中了他，抱着【做完之后想放在肩膀上】的愿望，他今天打算一边补配信一边做，反正这种程度的手工对他来说也不怎么复杂。
但前提是普通的配信，不是这种会很让他分心的啊！
“现在是指定台词的环节，谢谢您的指名，香槟call······啊错了我不是这种人设。”
虽然做着这种很明显是饭撒营业的企划，平时配信里屑屑的本质还是透了出来。真的有人听这个睡觉吗，不要紧吗。
他手上开始缓慢地摸鱼进行着缝纫的流程，心情也不自觉变得好了起来。
这段时间准备全国大赛和新一轮U17集训积攒了不少压力，走职业还是一般升学的两条路径也逐渐变得清晰。
或许跟外表不太相符，但仁王雅治成绩相当的不错，尤其擅长数学，是老师会感叹【我觉得你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可以拼一下东大】的水平。
好像两条路都能行得通，但哪边都能看到清晰的困难和风险。
去年的比赛还留下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伤病······说实话也会有觉得很烦的时候。
仁王雅治基本上从来不想表露自己真实的情绪，不管是亲人还是友人，顶多会觉得他最近又变幻莫测了一点，但他平时就已经很变化莫测了，结果就是大家根本摸不透他。
所以那人的长时间配信······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排解情绪的手段。
随便说话就很有趣的、打游戏超级厉害的、他在意着的那个人。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音，充满现实既视感的面部捕捉。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他能够单方面地稳定获取那人的陪伴，不会给对方带来任何麻烦与困扰，因为隔着屏幕对方根本不会知道。
甚至最近还出了乐队的MV和采访，能一直看见现实中的她。
苍白的皮肤，阴郁的眼睛，单薄的腰肢，在队友包揽发言的时候会发呆地看向一个角落，被提问时面无表情实则在紧张的冷酷神情。
面对面的时候再怎么说也不会盯着看，但现在隔着一层屏幕，不管盯多久都没问题。
噗哩，这样下去的话会上瘾的吧······
仁王雅治从没觉得自己是需要长时间陪伴的类型，但当那人的存在在网络上如此触手可及时，说实话在注意到之前就已经养成这种有点奇怪的习惯了。
“下面是Clannad里的台词诶，当时我看的时候哭得可惨了，咳。”
耳机里的声音安静了一瞬，大概是在调整声音。
虽然喜欢射击格斗类游戏，但仁王雅治对更加二次元相关的游戏或动漫并不了解，并没有听说过这个IP。
他手上熟稔地撑平布料，以为会听见像之前【跪下，虫豕】之类的台词。
“······如果明天起床我们成了情侣，你会不会觉得有趣。”
嗯？
他愣住了，手上的缝纫也停下了。
“和我交往吧。”
“我喜欢你。”
“所以今后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直在一起。”
那个熟悉的声音温柔低沉地耳语道，声线带着一丝颤抖，配音配得水准相当高。
啊。
······他知道的。
作为有着欺诈师之称、以完美模仿他人作为特技的仁王雅治，对别人的演技本来就敏感。
何况是正常说话和捏一点声线配音之间的区别，在他的耳朵里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而且还是那个迟钝阴郁又自我肯定感极低的家伙诶，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种直率告白的话。
······那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脸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了呢。
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像是放弃了一样，将额头抵在了桌子上，任由热度顺着脖子一点一点往上延伸，直到皮肤泛起粉红色。
真没用啊他。
本来一个简单的趴趴玩偶，他觉得很快就能做好了，要不了一个小时。
但今天一直被迫分心，手上的动作慢得要死。
当趴趴终于被做好时，仁王雅治看着那个黑色头发，绿色圆形眼睛，一脸茫然地趴在书桌上的小玩偶，泄愤一样捏了几下。
“噗哩。”
光是配信、视频、MV、采访、玩偶······已经不够了。
他突然好想见她。
第98章
*第三人称分视角
九十八
【黄濑的场合】
在帝光的时候, 那次篮球对决输给灰崎祥吾之后，他当时的女朋友也被抢走了。
ntr受害者黄濑凉太：······神经。
他对那个交往几周的女朋友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但要说喜欢肯定还是有一些的。
染过的棕色头发,提到大腿中段的短裙，画着淡妆的漂亮的脸，说起话来是辣妹的口吻，向他告白的时候用手卷着头发的样子。
正是青春期开始的年纪，班上受欢迎的所谓【一军】或者【胜者组】开始流行起了名为恋爱的游戏，作为其中一员的黄濑凉太也自然而然地参加了。
只是恋爱而已，并不是什么严肃沉重的事情。
但黄濑凉太没想到灰崎那家伙除了ntr之外竟然还搞过霸凌,喂喂，这还是真是在一个不同的角度变得严肃沉重了起来啊。
不得不说看到那个看起来阴沉内向的女生一拳直接往灰崎脸上招呼,然后灰崎没有追上去反而捂着脸破大防的样子,黄濑凉太心情十分舒畅地想这还真是活该，打得还是太轻了。
不过灰崎的初恋是这种类型的女生, 说实话有点让他惊讶。
与被灰崎抢走又甩掉的前女友，以及搭讪交往的其他女生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凉太君，笑，嘴角再给得多一些······对对对，保持住了别动。”
打光板反射出的光有些晃眼，面前是大多穿着黑白色,朴素干练的工作人员们。
在摄像机前,黄色头发、左耳戴着耳钉的男高中生露出了看板的帅气笑容。
他叠穿着T恤、黑色的马甲、和开衫，笑着的眼睛如同流淌着的蜜糖一般,给人一种介乎于【啊,好帅】与【要被闪瞎了】的感觉。
“今天的拍摄辛苦了。凉太君果然很适合这个风格啊，那我们下次再联系。”
“啊, 好的，辛苦了。”
上扬的语调，熟练的鞠躬与敬语，偶尔面对不那么严肃的工作人员会撒娇一般拉长声音，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能够跟杂志长期合作的模特都有自己能被人记住的风格，有的是常年黑发的清爽少年，有的是虎牙刘海的可爱类型。和【黄濑凉太】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的风格，是自然撩人的流行帅气系。
······所以被要求穿那件花里胡哨的毛衣完全就是个小概率事件，真是的，就不能换一天偶遇吗。
“那个新出道的乐队已经二十万关注者了，果然还是音乐类比较有搞头啊。”
更衣室里，在杂志上是可爱类型的前辈模特刷着手机，十分现实地啧了一声。
日本艺能圈的艺人们整体薪资水平并不高，平面模特在其中也是收入不高且不稳定的类型，音乐类的艺人待遇会相对好些，因为有版权的分成。
但说实话黄濑凉太对此并不在意。
或许职业平面模特有各种难处，但作为一个高中生的兼职来说，模特这种靠脸蛋天赋吃饭的工作对他很轻松友好。他也并不是出于喜爱才做模特的，只是方便凑巧而已。
“话说今晚有联谊，黄濑你来吗？”
“pass～”
“怎么了？啊，上次那个女生你们还在一起啊？”
“已经分手了。”
黄濑凉太套上一件T恤，盖住了长期锻炼而腹肌分明的身体，语气不变地回答道。
“那倒是来联谊啊！男生这边还缺一个人。”
“还是算了。”
他顿了顿，然后笑道。
“感觉没什么意思。”
“出现了，老是被人追的家伙才会有的倦怠期······啊，真好啊，一点努力都不做就能跟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约会。”
【我并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并不会经常跟女孩子出去玩，被告白也不会全都答应，肯定是有好感，觉得在一起会开心才会答应的啊】
【为什么恋爱都要以不好的结尾收场······啊，这么看来我对恋爱多少还是存在些青春的幻想吧，不然为什么会这么不长记性呢】
但这种话要是真的和眼前这人说了，大概只会被取笑而已。
走出摄影棚，黄濑凉太本想去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瓶茶，却突然看到了那个打了灰崎一拳的吉他手，身旁是一个蓝色头发、戴着与耳钉用链条相连的唇钉的少年。
“你要抽烟吗？抽的话我就走了。”
那个穿着高领黑色背心，看上去阴郁帅气的人喝着粉色纸盒的草莓牛奶，淡淡地说道。
蓝发的唇钉少年拿着打火机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黄濑凉太认出了他是一个乐队的贝斯手。
“诶，你竟然不抽烟啊。要试试吗。”
“不了，太难闻了。”
那人面无表情地吐槽道，然后又吸了吸草莓牛奶。
“不要擅自假设我抽烟啊，话说我们是未成年啊。”
“烟草、酒精、摇滚、爱情······我们所在的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
蓝发少年呢喃着，语气几乎有种引诱式的落寞。
“哈。”
那人嗤笑着淡淡说道。
“我这边可是女子高中生组队逐梦的绝赞青春设定。”
黄濑凉太突然就有点想笑。
他想起才听过的名为【 Tezasuto 】的乐队的迷你专辑。夜晚的废弃道路上，路灯映出一片影子。她略微提起吉他，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翻飞着， solo得极其漂亮。
······有点好奇。
“好巧～小影山下午好～”
他走上前去，笑着打了个招呼，带着金毛巡回犬般的热情。
前方可是深渊啊。
——
【灰崎的场合】
“哼～哼哼～哼～”
“哈？你在哼什么啊。吵死了。”
灰崎祥吾喝了一口啤酒，不爽地皱眉道。
夏天夜晚，商业街的小巷子里，他左右耳朵各两个的银色耳钉折射出一点光芒。
外面是五颜六色的店家招牌映出的霓虹灯光，一群高中生年纪的少年聚集在这里，有的抽着烟，有的喝着啤酒。
明明是再过几年成年了就可以随便做的事情，但高中的不良们总是寻求着这种无谓的叛逆，好像这样做就能让他们显得与众不同似的。
“我最近啊～很沉迷摇滚啊～”
刚刚还在蹲着哼歌的少年抬起头来，大大咧咧地做了个摇滚的手势。
“这是最近一个挺火的乐队的歌，成员都是女高中生哦，键盘手超可爱的。”
上周还说自己沉迷滑板，结果摔了几次就不提了。
呵，三分钟热度的傻逼。
灰崎祥吾并没有接话，但旁边的少年们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围了上来讨论道。
“诶，明明是主唱最漂亮吧，是美人的类型，眼镜黑长直真好啊。”
“你小子只是眼镜控吧。感觉像个优等生，在认真个什么劲啊，笑死我了。”
“我喜欢那个贝斯啊，果然还得是短发吧！想被她鄙视······”
“喂，灰崎。”
在辩论辣妹键盘手和黑长直主唱哪个更好看的不良少年转过头，将手机屏幕举到灰崎面前，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觉得谁最可爱？肯定是金发的那个对吧！”
一瞬间，灰崎祥吾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浑身僵硬。
“······静。”
他不自觉地低声咬牙切齿道。
依旧单薄到让人怀疑她都在吃什么的身型，拍照时微微失神的眼睛，黑色的眼影，淡粉色的嘴唇，手自然地搭在吉他的琴颈上。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静？啊，那个吉他手吗······灰崎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看不出来啊。”
毫无察觉的不良少年挠了挠头，疑惑道。
旁边的不良们也哄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嘲笑。
“那种阴沉沉的类型有什么好的，完全不可爱啊，女人还是要有女人的样子。”
“哈哈哈哈灰崎你不是吧！你上次甩掉的那个都要漂亮一百倍啊，要是她知道了绝对会被气死吧。”
“别看她这个样子，好像还挺会玩的，我记得节目里拍到她跟两个男的······”
“——闭嘴。”
灰崎祥吾打断了同伴们热闹的氛围，能够单手抓握篮球的手捏住了那家伙的脸，狠狠用力着。
声音冰冷得如堕冰窖，气势骇人得可怕。
“我说吵死了。”
“唔······”
被他抓住脸的那人下意识地用双手扒拉着灰崎的手腕，未果。身旁跟他混得好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上来就推搡了一下他的肩。
“灰崎，你他妈发什么疯？有病吧你？！”
“啊。”
在场唯一一个跟他上了一个小学的人猛然凑近手机屏幕，片刻，爆发出了一阵狂笑。
“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像，不会真的同一个人吧？”
“我介绍一下，咳咳，这位就是把灰崎甩了的那个初恋女友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他避开了砸来的拳头，惊异道。
“不会吧不会吧，小学的事情你还没放下啊？毕业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了吧，没想到那家伙现在混得还挺好的。”
顶着众人或看戏或惊讶的眼神，灰崎祥吾面色不好地看着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
“喂喂，当时你是为了好玩欺负她的吧？怎么现在一脸余情未了的傻逼表情，就算人家混得好也不至于破防······”
随着一拳砸到肉，两人彻底打了起来。
【为了好玩欺负她】
啊，在别人眼里，大概也就是这回事吧。
初次开始在意那个奇怪的家伙，是一个七月份的下雨天。
深灰色的云层层叠叠，分明是下午三点的放学时间，天空却暗沉得仿佛快陷入夜晚。
那个单薄的身影走到屋檐下，不紧不慢地撑起伞，然而还没有走进雨里，伞就被身后的手夺走了。
“正好忘带了！谢谢啦！”
尚且是会过儿童节的年纪的灰崎祥吾站在鞋柜处，看着那个好像发起了呆的身影，嘲笑地哼了一声。
空气中是令人呼吸困难的潮气，倾盆大雨打在身上五秒钟就能将人完全淋湿。
班上那个阴沉的、不善言辞的、食物链的底层、总是被欺负的废物。
好歹隔壁班有个家伙会帮她还手，但那家伙好像是打排球的，一放学就没影了。
现在要怎么办呢，如果愿意给他上贡零花钱的话，帮她一次也不是······
灰崎祥吾愣住了。
那个身影径直走进了大雨之中，抬起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以平时那种慢吞吞的速度走掉了。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不管别人对她做了什么，她都是一脸面无表情地接受着。
······那张脸真的有其他的表情吗。
生气的、厌恶的、恐惧的、惊慌的。
开心的、兴奋的、满足的、害羞的。
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下次换座位的时候，灰崎祥吾无视了抽到的签，坐到了那家伙的身旁······喂，就算是同桌也完全不说话吗？还真是没用的阴角。
没办法，只能主动做点什么了······哈？他也没主动接近过这种类型啊，一般都是打架打球或者搭讪吧。
后来发生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也总觉得小时候的自己他妈怕不是个傻逼吧。
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时间无法逆转，留下的痕迹也无法消失。
打完一架，灰崎祥吾靠在墙边，刚想点一支烟，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路过一个吸烟处的时候，身旁的女孩小声吐槽说【好难闻】。
那个他说什么都不会拒绝的、眯着眼无奈又依赖的表情。
那个嘴唇颤抖着，略带茫然的，沉默而悲伤的表情。
那个眼神中仿佛含着光的，冰冷的表情。
······以及现在隔着一层屏幕，原因与他无关的表情。
——
【赤司的场合】
“这里是您要的资料，请过目。”
“辛苦了。”
会社大厦顶层的办公室，看似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桌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旁，就可以俯瞰这座繁华都市的景象。
红发的少年坐在办公椅上，明明室内并没有其他人，却依旧自然地维持了得体的坐姿。黑色的定制衬衫熨烫得妥帖，勾勒出挺拔的身型，但完全算不上昂贵奢侈。
起码与打造【赤司征十郎】本身所花费的高昂费用比起来，他的衣食住行都算是廉价了。
出身首屈一指的名门，从小接受严苛的精英教育，【第一名】或者【胜利】对于他来说并不是荣耀，只是义务而已。
在外人眼里，赤司家唯一的继承人说不定是这一代中最值得警惕的。诚然丰富的资源能将一个人堆叠成所谓优秀的样子，但优秀到这个程度，说实话偶尔会让老一辈的经营者想着自家的后辈想得睡不着觉。
即使是这样的赤司征十郎，在父亲的眼中，也远远不够格。
太软弱了。
在赤司父亲的眼里，儿子能在他的教育下将胜利视为义务，这是件好事，但这也说明儿子本身的性格中，并没有野心勃勃、自发追求胜利的强大。
从本性来说，他甚至是有点温和依赖的类型。
要是换成是迹部家那个继承人被这么高压对待，早就不满叛逆、跳上帆船直升机满世界玩失踪了。
这样是不行的。
这样是不够的。
你还可以做得更好不是吗。
所以当国二的时候，帝光篮球部的众人逐渐展现出惊人的才能、试图战胜他的时候，赤司征十郎的思考回路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想要抛下我前行？开什么玩笑】
【分崩离析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占据主导的地位，就能将四散的碎片强硬地拼凑起来】
【拼凑不起来了吗······成为敌人也没关系，只要继续获取压倒性的主导权，就能将在意的人收拢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在谈论起我的时候，也会谈论到你；正如谈论起你的时候，也会谈论到我一般】
“缺点写的是性格······吗。”
赤司征十郎看着手中的资料，有点惊讶地呢喃道。
资料上的字迹有种让人感觉成绩不错的端* 正，但细看起来有些懒散无力。
赤司征十郎没想到会在公司再次遇到那个人。
说实话，能够直面曾经霸凌她的家伙，做到那种从僵硬茫然到冷然相对的转变，赤司征十郎对她的初印象相当不错。
【这两年关注度最高的新人】，【接下来主推的潜力股】，【兼具游戏技术力和歌力，最重要的是说话很有意思，观众缘这点确实是玄学】，负责虚拟主播的那边是这么评价的。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笑了笑。
啊，起码说话很有意思这一点，他已经体验过了。
然而短短几个月，那人竟然还组乐队出道了。
【创作还很青涩，但是品味好的出奇】，【出乎意料的是能够调动队友的那一个，是暗面的灵魂人物】，【可能是活动经验的原因，抗压能力、现场稳定性、和救急能力都很强】，唱片那边的评价是这么说的。
即使是简单的一看，性格也不会是缺点吧。
赤司征十郎如是想到。
由签约艺人自己填写的资料最后，是对于【为什么想要做这份工作】的自述。这个问题有一整页纸可以回答，甚至不够还能再要。
其实光是从这种资料的填写中也能看出演艺圈不同领域的艺人之间的差别。
歌手，尤其是摇滚乐队，大概是所有人里面最放飞的那一类。
赤司征十郎看着那页回答，那个有些颓废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了起来。
【读到这个回答的人，你好。是木角先生说我们可以按照本心随便填的，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请找他不要找我。 】
看到第一句话，他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成为签约vtuber的时候，回答的是我想成为二次元。幸好我是被挖角的，如果面试写这个绝对会不通过吧······虽然那确实是我出于本心的回答。
我是个软弱的家伙，没什么野心。光是考虑到要在现实世界中读书工作，不得不与人交好或竞争这种事，就觉得心很累。
一开始决定当vtuber的时候，大概只是想要逃避现实吧。后来发展到打喜欢的游戏就能收到钱的程度，说实话，这已经是我梦中的工作了。
而且佐仓经纪人真的很厉害，我一个人绝对做不到现在的程度，她一定很快就会升职加薪吧（此处不是在暗示）。
其实想想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总之我会努力工作的，请不要扔掉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如果说vtuber是让我感到舒适的区域，那么乐队这边，是第一次让我有【想要跟同伴一起努力】的念头的，简直像是奇迹一样降临在我身上的事情。
不管是练习吉他、现场表演、写词作曲编曲，作为兴趣的话我都觉得挺有意思的。但从兴趣到工作的转变，是因为乐队的队友想要更加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只要是她们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跟上。
不管我需要付出什么，不管将来是什么样的，就算要做我不擅长的事情也没有关系，我一定会跟上。
我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但为了队友们，我会尽我所能地变得厉害的。
虽然逃避现实很有用，但起码这次，我想要正面迎敌。
如果用一个很二次元的词来形容的话，这大概就是羁绊吧。
······话说这个资料是保密的对吧？她们看不到的对吧？如果看到了】
后面是划掉的字迹。
赤司征十郎还以为有第二页，结果那个人真的写到一半就不写了。
还真是自由啊。
莫名的情绪溢满了胸腔。
还有工作要处理。赤司征十郎对摇滚乐队没什么兴趣，他从小被要求练习的是钢琴和小提琴，现在听古典音乐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
然而他的手一顿，还是打开了以乐队命名的叫做【Tezasuto】的歌的MV。
略带迷幻的、摇摆的风格，作曲和编曲是那个人，而作词一栏是全员的名字，内容大概是在讲述加入乐队的原因。
背景像是千禧年的电脑壁纸一般，在全景的时候，黑发的阴郁吉他手看向主唱，那个眼神带着些难言的温柔。
赤司征十郎曾经想过父亲为什么会追求母亲。虽然看着赤司征臣那张严肃的脸大概很难想象，但他们真的是自由恋爱。
距离母亲死去已经有很多年了。但赤司征十郎至今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她柔软的长发，宠溺的语调，以及在所有可以选择的所谓高雅活动中，笑着跟他说【多打篮球能长高哦】时的样子。
明明跟父亲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在很多事情上并不认同他的做法，这一点并不符合父亲冷静高效的原则。
“也许有一天你会理解，也许永远不会。”
在难得有时间共处的时候，穿着笔挺西装，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看向跟妻子长得很像的儿子，淡淡地说道。
“即使并不符合设想的伴侣类型，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就会成为你的设想。”
这本来是很普通的一天。
四下一片安静。
赤司征十郎沉默着，听见了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第99章
九十九
【飞雄的场合】
“果然还是回家最棒了······”
晚饭后,黑发的少女打着哈欠，放松地躺在了沙发上，叹息道。
装修简单的一户建,桌上没有收纳起来的杂物有种独特的生活气息，不远处的门框留着三种不同颜色的记号，用来记录在这间屋子里成长起来的三个人的身高。
影山飞雄熟练地将盘子和碗好好地放进了洗碗机，按下开始的按钮，洗碗机立刻传来了水流声与机器运行声的白噪音。
他起身，正好看见那个瘫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的家伙。
“感觉她最近很忙的样子, 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啊。”
面容柔美的中年女人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无奈地轻声呢喃道。
“一个人在东京, 很辛苦吧。”
“啊,睡着了。”
二十前半的年轻女性笑了笑，利落的短发随着她偏头轻轻晃荡着。
已经快入夏了, 天黑得越来越晚，窗外昏暗的天光尚且带有一丝晚霞的橘红色。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继续播放着，音量算不上小，客厅明亮的吊顶灯也开着。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看来确实是很累了。
影山飞雄来到了客厅里。
尚且才高一的黑发少年已经超越了一米八的身高，原本偏向圆润的脸颊也变得瘦削起来。
锐利上挑的眼角,总是无意识间轻蹙起的眉头,俊美的五官，以及运动员锻炼得当的身材。不管是谁来看,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将他作为孩子对待了。
“要睡的话倒是去床上睡啊。”
影山飞雄坐在了沙发上, 如是说道。
布艺的沙发已经有些年头了，像那样躺在上面的时候, 靠背的部分形成的折角会让腰部空落落的，躺久了相当容易腰疼。
“唔，头疼。”
她显然听见了，却没有睁开眼，只是动作幅度很小地张开了双臂。
于是就像是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影山飞雄伸手将那只手臂搭到自己的脖子处，另一只手支撑在大腿的位置，将她抱了起来。
跟他相比偏低的体温，轻得有些不健康的体感，平缓安心的呼吸。
鼻尖隐约嗅到了沐浴露清爽的味道。今天刚从东京赶回来，她是从公共交通下来就会立即洗澡的类型。
影山飞雄将这个连几步路都懒得走的家伙抱上了楼，放在了床上。她一接触到柔软的床就卷着被子翻过了身，沉沉地睡去了。
回到了楼下，影山飞雄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一边喝着一边坐到了沙发上，看起了电视节目。
“那个，飞雄······”
耳边传来了母亲欲言又止的声音。
“嗯？怎么了？”
影山飞雄转过头看向她，疑惑地问道。
“你和静从小一直关系挺好的吧。我本来以为年龄相仿的兄妹会容易吵架。”
母亲用一种他不太能理解的复杂眼神看着他，斟酌着措辞，柔和地开口道。
“飞雄对静······是怎么想的呢？”
“啊，那家伙比起吵架更容易生闷气吧。”
他不明所以地说道。
一直以来都是以【守护者】的角色出现在那家伙的身旁，虽然看上去阴暗难搞，但面对他的时候有点黏黏糊糊的。
或许真正一起长大、心无芥蒂的亲兄妹会容易因为互相看不顺眼而关系不和吧，但那也是建立在谁都不怕谁，谁都不想退步妥协的基础上。
当一方是缺乏安全感又阴暗自卑的类型，而另一方正义感爆棚又直率坦诚，形成依赖关系大概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影山飞雄无法准确地形容这种感觉。他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迟钝。
“我不是说这个。”
母亲的声音轻缓柔和。一旁的美羽姐也看向这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
“你们都是高中生了，已经不能算是小孩子了。虽然可能是我想多了，但这个距离感有点太近了也说不定······”
“——你喜欢她吗？从恋爱的意味上。”
“······为什么问这个。怎么可能啊。”
没有想过会被母亲这样问，影山飞雄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 【从恋爱的意味上】？那是什么意思？说到底他对恋爱这种会占据额外的时间精力的东西完全没有兴趣。
小学、国中、高中。在同龄的男生们因为碰到女生的手而感到兴奋不已的时候，会让影山飞雄因为触碰到而感到兴奋的说实话只有排球。
“太好了。”
母亲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了笑，如是说道。
“抱歉。只是对于那个孩子，我一直很容易担心······啊，今天美羽买了布丁，我去拿。”
那个【太好了】，又是什么意思？
被问了奇怪的东西，影山飞雄突然就有点烦躁起来。
趁着母亲去厨房那边，美羽姐看了过来，挑了挑眉，问道。
“顺便一问，如果静说她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哈？都说了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啊。”
“只是说如果。”
“没有那种如果。”
下意识地顶了一句嘴，影山飞雄反而觉得放松了不少。
是啊，没有那种如果。
那天的奇怪问题，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马上就是比赛与夏季的合宿，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排球当中，他将这件事完全忘在了脑后。
那家伙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关注者人数突破了60万，还乐队出道了。
围绕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投向她的那种眼神，即使是影山飞雄这种迟钝的家伙也能感到明显的在意。
······明明直到两年前，那家伙唯一会对话的同龄人就只有他。
早上会在同一张桌子前吃早饭，下午排球部训练结束回家，那家伙肯定早就回来了，有时趴在沙发上吃甜品，有时蹲在房间里打游戏，看见他了就懒懒地打个招呼，或者碎碎念一些他不太能理解的关于游戏动漫的事情。
她的世界越变越大了。
即使他的分量并没有改变，但如果要算百分占比的话，那个数字正在无可挽回地渐渐降低。
“——和我交往吧。我喜欢你。所以今后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直在一起。”
在看到那个播放量很高的切片的时候，影山飞雄听着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柔的耳语，整个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这种下意识的反应，突然让他灵光一闪，整个人都放下心来。
啊，自己对那个家伙的在意，果然并不是交往啊喜欢啊之类受到荷尔蒙驱动的东西。
影山飞雄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下午，他看到她被一群人围在墙角推搡，想都没有想就冲了过去。那还是他第一次打群架，指一人对一群。
她茫然地问为什么，第一次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影山飞雄关掉了那个视频。他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开始抛接排球练习球感，这个排球还是那家伙送的。
因为家人······是彼此守护的、特殊的存在。
——
【研磨的场合】
拟社会关系（ parasocial relationship ），指网络人物与观众之间单向的人际关系。
在反复的媒体曝光之后，观众开始将隔着一层屏幕的人视为朋友或更亲密的关系，即使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某个观众的存在。
Gachi恋（真爱势）是拟社会关系中常见的一种，指的是有【想和偶像、配信者、甚至是虚拟主播谈恋爱】这种想法的观众。
深夜的卧室，孤爪研磨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手机的荧光照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查看的词条和僵硬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
初见那个vtuber，其实只是一次误触。
油管会给刚开始直播的底边小v推流，他不小心点进去之后，瞳孔瞬间缩了一下。
漂亮！
“动起来很难一枪爆头呢······啊，爆头了。”
屏幕右下角是个vtuber的形象。
杂乱的白色头发，带着黑眼圈的深绿色眼睛，看上去破破烂烂的白色T恤，以及脖子上的锁链。
孤爪研磨对虚拟主播不怎么了解，但刷到过人气主播的切片和与职业选手的联动配信。跟记忆中的皮套比起来，眼前的形象显得不太灵活，立绘水准也有明显差距。
关注者不到一百，同接不到十个。
孤爪研磨眨了眨眼。
明明技术看起来还不错，声音也很好听。
【打狙很厉害】
出于一些感觉这个人有点可怜的心态，他想了想，发了一条评论。
原本一片死寂的评论区顿时多出了这么一行字。
“有新的观众啊，【打狙很厉害】。”
屏幕上的白发少女笑了笑，那个好听的颓废嗓音念道。
“谢谢。”
“——【KENMA】。”
在名字被念到的一瞬间，孤爪研磨拿着手机的手颤了颤。
他很少发评论，以前当然也没被配信者念到过。
啊，或许不该用自己的名字当作用户名的，感觉有点奇怪······那是他升起的第一个想法。
正好是暑假的时间，名为【夜】的vtuber配信时间很长，观众人数却很少。
孤爪研磨开始不自觉地每天点进那个直播间。
游戏技术确实不错，高光不止那一次，说话也很有趣，区别于大多数虚拟主播高昂声线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为什么观众这么少呢。
第一次打SC的时候，那个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又一次念了他的名字。
研磨。
屏幕外，黑发的清秀少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眼睛被手机的微光照亮。
······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整洁的房间，原本摆在书架上的漫画已经收到了床下的纸箱中，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人的周边。立牌，吧唧，拍立得，每套周边每个物品都有起码一个。
墙上贴了那个人的海报，他想了很久才忍住没有贴成密密麻麻的样子，感觉那样再怎么说还是有点恶心。
“啊，杂谈要开始了。”
孤爪研磨看了看时间，准时地打开了那个熟悉的直播间。
小时候开的以本名作为用户名的账号已经弃用了。跟很多年轻一代高速网上冲浪的人一样，他已经有了各种各样不同用处的账号。
【来了～】
【晚上好】
【猫猫晚上好】
【好耶，喜欢杂谈】
【来了】
撤掉待机画面的一瞬间，评论区开始飞速地滚动了起来，同接从两千人开始飙升。
曾经关注者不到一百的那人已经变成了备受瞩目的新星，皮套更新了2.0，做得越发精致。
这么多评论早就不会一条一条读了，就算是打SC也有不会被读到的可能，在社内避火的潜规则下再也不会读评论的名字。
看着她从零走到现在，说实话，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晚上好······声音的距离还好吗，换了新的麦，是不是有点远？还是近了？”
【！好近】
【tskr】
【就保持这样求求了】
10000円SC ：【麦克风钱（收音好清楚tskr 】
已经有人开始打SC了。
孤爪研磨戴着耳机，新的麦克风确实音质很清楚，不知道是没有调试好还是麦克风的特性，几乎能隐约听见那边衣料摩擦的声音。
他看着手机，面色平静，却感觉心里又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个月买了周边的钱，会员的钱，买了游戏或者开了月卡的钱，扣掉的话还有一万円可以用。
孤爪家属于东京的普通宽裕家庭，他有着不错的零花钱。
但如果要集齐周边的话根本不够用，也不可能开口向父母要更多，所以从去年开始他就自己想办法赚钱了。
像是黑尾铁朗那种需要交流能力和体力的咖啡店店员工作，孤爪研磨是真的不想做，所以将视线转到了可以居家在网上赚钱的方法。
最开始是游戏的代练，肝游戏本身无所谓，只是偶尔会遇到烦人的客人。
一次偶然下，会做股票投资的母亲提到了他知道的游戏大公司。
根据作为玩家的经验、对同期产品的对比知识、以及自己的一些逻辑预测，他建议了买进，竟然还真的幸运的涨了。
“喔！你还挺厉害的嘛！我一直以为你对赚钱这种事没兴趣呢。”
“也不算是有兴趣。”
孤爪研磨垂下眼，淡淡地说道。
只是······有想要用钱的地方。
从那以后他得到了一点练手的初始资金，了解了更多投资相关的知识，虽然收益有起有落，但拜总体趋势不错的经济环境所赐，也算是挣到了些零花钱。
但还是不够。
远远不够。
啊，或许自己的金钱观真的被扭曲了说不定。
以前觉得一万円已经很多了，吃牛肉饭可以吃二十碗。
但现在，也只觉得是打一次SC的花费而已。
来自applepi的10000円SC ：【麦克风音质很好，声音感觉有点累】
屏幕上刷过去的五颜六色的SC太多了。但红色的10000円SC ，明显到一定会被读到。
“ SC感谢～诶，这都听得出来吗？”
那个颓废又随性的声线略带些惊讶地说道。
“今天确实有点累，但我还以为我这种类型一直都听上去挺累的······”
被读到了。
······喜欢。
孤爪研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快速地记下了目前的配信时间，这样就能在回放里反复听了。
“为什么累？这个不能告诉你们呢······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喜欢。
“【竟然有朋友】，喂喂，这也太失礼了吧。”
喜欢。
“【男生还是女生】，是女生。”
屏幕上的那人眉尾下垂地吐槽道。
“但这种二选一的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劲吧？回答男生的话，会被说【 vtuber大家果然都有男朋友】，回答女生的话，又会被说是在养gachi····· ·没有人会幸福的啊，问这种问题！罚你重问！”
【草】
【草】
【笑死我了，所以幸福的是我】
5000円SC ：【对gachi势怎么看】
孤爪研磨愣了一下。
“······重问的问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今天一定要烧起来吗，不烧不行吗？”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带了点无奈的笑意。
“说起来真的有喜欢我的gachi吗？就假设有好了。”
“——虽然不会因为有人喜欢我而讨厌ta ，但我无法回应这份喜欢。”
他知道的。
“如果因为这个而感到痛苦了，还是早点放弃会比较好吧。”
这种事情，他知道的啊。
Gachi势，在很多时候是创造麻烦与不理智的极端粉丝代名词，逐渐偏离了最开始的【想和配信者谈恋爱】的意思。
孤爪研磨趴在了书桌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屏幕。
虽然不可能赞同那种因为单方面的任性而给人添麻烦的粉丝，但现在的他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做出发疯一样奇怪的行为了。
啊。
好想回到还是【正常的粉丝】的时候，正常地看看配信，正常地感到有趣和愉快。
······好痛苦。
喜欢一个不可能有回应，甚至根本不认识他的人，好痛苦。
况且他又懂那个人的什么呢。
隔着一层屏幕，就算知道对游戏漫画食物的喜好，熟悉说话时的微表情，能够察觉一点心情与状态的变化，也不过是在他脑海中塑造出来的形象罢了。
杂谈还在继续，话题已经转到了新作的游戏上面。是孤爪研磨感兴趣的内容，他却有点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明明只是喜欢那人的配信、打游戏的技术、唱的歌，皮套的设定······
他依旧趴在书桌上，伸出手，挫败地碰了碰屏幕。
为什么，会喜欢上她本人啊。
······
当新的学年开始，在体育仓库背后遇到一个跟【夜】很像的人的时候，孤爪研磨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因为完全是幻觉的程度。
做表情时，眉尾也会微微下垂······声音没什么精神，但很像配信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困了的放松状态······组了乐队，也会弹电吉他，只是没唱过歌······夜的初次3D健身环配信后，她第二天上学贴着膏药的疲倦样子······体育课搭话后，跟配信中完全一致的游戏动漫漫画的喜好······还用那种发亮的眼神看着他，大概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难得的知己，甚至还给他唱了乐队的歌。
啊。
我都已经尽力忍住了，为什么，还要不停主动找我说话呢。
孤爪研磨看着新入手的立牌，垂眼想道。
抓到你了。
就算交往的话，也是【和同校的前辈交往了】，而不是【和糟糕的粉丝交往了】，就是这样的距离。十分自然，完全不会添麻烦，简直就是命运。
门铃响了。
“真慢啊小黑······你怎么来了？”
那一刻，孤爪研磨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跳了。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要是被讨厌了······
慌乱之间，他在收拾房间的时候遗漏了一个相当不起眼的周边，毕竟其他周边都是收藏，只有这个没印柄图的卡套他是真的在用。
“【KENMA】！”
孤爪研磨睁大了眼睛。
于是时隔两年，再一次的，他听见了这个声音喊他的名字。
他被记住了。
······他竟然被记住了？ ？
那一瞬间，孤爪研磨双手的手腕被她抓着举在胸前，根本就是无处可逃被逮捕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只是换号了，但对方似乎以为他取消关注了，还因此一副失落的样子······好可爱。
喜欢。
不管是网络，还是现实。
好喜欢。
啊，已经彻底没救了，这份心情。明明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而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可怕的样子了呢。
闷热的夏日，排球部合宿的夜晚。窗外星空疏朗，底色是漂亮的深蓝。
孤爪研磨躺了下来，神色平静地戴上了耳机，在一片昏昏欲睡的少年中完全不起眼。
从隐藏文件夹里调出最新的一个音频，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依旧不愿意在那人面前展示的一面又在脑内肆虐起来。
“······和我交往吧。我喜欢你。所以今后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一直在一起。”
不行啊，对所有人都说这种话。
在gachi势中，他是同担拒否的类型。
第100章
一百
“······ Tech Rider （技术支持）要求这么任性真的可以吗。”
排练室里,山田凉看着手上给我们作为参考的某个前辈乐队的要求，一下子没忍住，震惊道。
我们已经换了由A社支持的新排练室。
木色的地板, 有一整面的镜子，甚至还有一个休息区域，迷你冰箱里各种饮料一应俱全。
与原本自费租下的那间有些狭窄，正好够放下设备让我们站位的排练室不同，新的排练室相当宽敞，设备也透露出一种资金充足的气息。
会在这种地方排练的乐队，大概也会在宽敞到能够走位而不只是站桩的舞台上表演吧。
我们四人与木角先生正围在休息区域的小桌旁,讨论关于邀请我们表演的live house的演出合同事宜。
“当然，只要是你们想要求的。”
木角先生将长发别到了耳后,依稀能看他满耳朵的耳洞,并没有戴任何饰品。
“如果对设备的要求比较高，那边有局限的话, 我们也可以自带。”
“除了基本的设备站位，调音那边我们有人负责。总之只要是你们觉得对演出状态有好处的都可以说，比如休息室的温度之类的。”
“这种转变还真是······现实啊。”
山田凉抬起那双金色的眼睛，吐槽道。
“啊，没有想到能指定休息室温度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班长摊了摊手。
“不是所有乐队都是这样的吗？”
相卜南愣愣问道，然后反应了过来, 连忙补充道。
“我只听说过Van Halen那种rider的故事, 还以为大家的要求都很详细。”
Tech rider，是乐队演出之前要提交给场地的要求, 其实主要是为了协调乐器设备和舞台站位。
但关于这个, 行业里最出名的故事大概是老牌摇滚乐队Van Halen，【休息室里要有一碗M&Ms巧克力豆但是不能有棕色的】这种看似奇怪的要求, 如果没被满足会直接罢演。
这个要求据说去陌生的地方巡演时为了确认演出场地真的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注意事项，避免出现演出事故。不过那个年代的有名摇滚乐队确实也普遍比较大牌。
“现在这个时代如果还这么做，会被炎上吧。”
出于常年在炎上边缘左右横跳的警觉，我无奈说道。
“如果麦克风的要求和舞台站位能够正常满足就谢天谢地了。”
“那次啊······静完全把对面吓到了。”
班长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笑了起来。
“嗯？怎么回事？”
相卜南好奇地转过头，金色的马尾蹦蹦跳跳的。
山田凉也笑了一下，解释道。
“有次他们忘给瞳麦克风了，静直接把自己的麦搬了过去，那天的核嗓真带感······咳咳，总之下了台，静黑着脸的样子真的挺凶的。”
“只是一时气上来了······不给主唱麦克风。”
我小声说道。
虽然知道只是无心之失。
“······那场不是故意那么安排的吗？”
相卜南缓缓震惊道。
“啊，这就是tag里那张照片的出处吗？”
木角先生也笑了起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偏移了视线。
我知道说的是哪张照片。观众们喜欢将乐队成员排列组合大概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和班长的ta □□赞量最高的就是那场演出事故的照片。
鼓手主唱侧过头，下巴扬起，正好够到麦克风，脖颈清晰的线条挂着一层薄汗，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吉他手略微俯下身，用着同一个麦克风，垂下的黑色刘海略微挡住了她的眼睛，只能隐约看见注视着鼓手主唱的一点深绿色。
“那个眼神······采访一下。”
相卜南假装拿着麦克风一样向我伸出手，诚恳地问道。
“你当时的心理活动是什么？”
“心理活动？”
我愣了愣，回想了一下。
“静的话，大概是在想些【鼓的声音好大】之类的事情吧。”
班长托着脸颊，浅浅地笑了笑。
“我都觉得这一年我听力下降了啊。”
“是真的，当时确实觉得声音大。”
我想了想，说道。
“不过那个视角很难得，我应该在想班长从锁骨到脖子那一段很漂亮······嗯？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这家伙，还真是若无其事就会说出些危险的话啊。”
山田凉摇了摇头，吐槽道。旁边的相卜南欲盖弥彰地脸红着咳了咳。
“那个角度的静，我也觉得很难得，是其他观众看不到的视角呢。”
班长推* 了推眼镜，笑眯眯地说道。
“凉下次也想来我身边吗？可以哦。”
“······你要祸害去祸害南，她还处于好欺负的阶段。”
山田凉顿了顿，决定祸水东引。
“诶～”
相卜南转头看向山田凉，用十分辣妹的语气撒娇道。
“······那个，你们能不能给我透个底？”
木角先生欲言又止，小声碎碎念道。
“四边形不具有稳定性······”
“嗯？木角先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
暑假已经结束了。高一的第二学期开始了。
大概是因为做了太多的事情，今年暑假的体感还真是漫长啊。
乐队在推特上的关注者人数已经达到了24万。作为一个新人乐队来说，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我们目前的重心还是放在创作更多的曲子，然后进行更多的表演上面。
比起单纯刷知名度，果然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才是一个乐队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是要上电视节目宣传，也要有值得宣传的东西。
因为有了跟公司内工作人员交流的机会，我感觉我对制作曲子的把控能力和对这个业界的了解也提升了不少。
啊，如果以后混不下去了，感觉可以宅在家靠着接作曲的活混个饭钱······
作曲课的老师对我的反馈不错，最近觉得对位法的学习很有意思。
然而钢琴课却因为没时间练习而进度迟缓，还停了两周，钢琴好难······得努力了。
Vtuber那边，关注者已经突破了70万，已经是我惊觉能称得上头部liver的数字了。我也正式开始进行接下来3D live的排练。
似乎一切都在正轨上，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影山同学？”
现代文的老师站在讲台上，有些迟疑地喊道。
“嗯？”
我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愣了一下。
九月初的天气跟夏天没什么两样，班上的同学们也都穿着夏季的校服。
上午明亮的天光从窗外映了进来，照亮了教室内上课时一如既往的景象，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浮尘。
“注意听讲······灰羽同学，你来读吧。”
“是！”
身型格外高大的灰发混血少年站了起来，手上拿着现代文的课本，开始朗读课文。
我才意识到老师刚刚是想让我读课文的，但我走神了。现代文的老师很温柔，从来不会给学生难堪，这才没多说什么。
明明在上课，却无法集中注意。
最近总是觉得很累。
身体上的累也有，但更多是心理上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早上明明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也已经醒过来了，但依旧会拿起手机，刷着一些无谓的东西，拖延到几乎会迟到的程度。
晚上明明饿了，而且有吃的，但还是不想吃东西，直到饿过劲了少吃一顿。冰箱里的饭盒在逐渐积累。
我拿起笔，看向黑板，在课本上写下老师的笔记，有些茫然地想道。
······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我也太没用了吧。
放了学，我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路上树影斑斓，阳光依旧热烈绵长。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三三两两地打闹着，完全是在电影里会出现的景象。
明明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回家的路上，我一如既往地路过了那家纹身穿刺店。
工业风格的设计，展示在玻璃墙内侧的各式各样的纹样，说实话稍微有点可怕。
我停下了脚步。
啊。
“抱歉。我没有预约。”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
穿刺师手里捏的针穿过我的耳垂的时候，只是刺痛了一瞬间。
我左右耳朵原本都有一个耳洞，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打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您觉得怎么样？”
我接过那面镜子。
镜子里，素白的左耳垂上排列着三个耳钉，都是黑色。只是最底下的那个稍微大一点，是我原来就戴着的。
没有想象中痛。
“谢谢。您技术很好。”
我还以为会更痛、更有存在感一点。
回到家，我按着提醒事项一件一件处理着今天必须做的事情。明明是刚打的耳洞，此刻却已经没有感觉了，就好像它们一直都在那里似的。
闹钟响了。
我换上运动时穿的衣服，下了公寓楼。
傍晚的天光泛起了一层橘红。高大的黑发少年站在墙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
“黑尾前辈。”
我打了个招呼。
“静······你打新的耳洞了吗。”
黑尾铁朗微垂着的眼睛稍微睁了睁，目光停留在我的左耳上。
“嗯。”
我笑了笑，应道。
“很适合你。”
黑尾铁朗看向我，顿了顿，问道。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只是突发奇想。适合我吗？太好了。”
我看了看手表，轻笑着说道。
“三十分钟，今天要是能全程跑下来就好了。”
“啊。那开始吧！加油。”
只要跑起来，应该就能像平常一样，感到身体的强烈反应吧。
喘不上气、心率上升、小腹传来一阵钝痛、喉咙也为了呼吸感到干涩与疼痛。
向往常一样，我艰难地前行着，黑尾前辈时不时会从后方超过我，速度超快，背影肩宽腰细，显然是常年锻炼的体格。
别说是全程跑下来了，今天我在第九分钟就停下来了，但是又咬咬牙断断续续跑完了。
“哈，终于结束了······那明天见，前辈。”
在公寓楼下，我挥了挥手，一如既往地说道。
“等等。”
声音并不大。我假装没听到地继续向前走去。
“······等等，静。”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
黑尾前辈的掌心皮肤有种粗粝的质感，温度也偏高。大概是因为手指也长，抓握的时候下意识地环绕了一圈有余。
“抱歉。”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见我转过身，落在我脸上的目光有些担心。
“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啊。”
我笑了笑，说道。
“我没有理由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