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 241 章 陆薇其实还没想到没想……
陆薇其实还没想到没想到把永贵人与愉妃叫过来干嘛, 但她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
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即使清辉阁四面临水,屋子里放着镇凉的冰块,陆薇元觉得心里燥热得慌, 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才缓过来。
千万不能生气, 生气容易生病, 生病就是给别人腾位置。她稳坐高台, 别人心气不平才会生事算计她,她一定要把心态摆好。
永贵人、愉妃过来得很快,两人在清辉阁院门口彼此遇上了,互相见礼,以为皇后请了所有的嫔妃过来呢,谁知进了屋子,发现皇后只请了她二人过来。
愉妃心头忐忑不安, 永贵人心里也在敲鼓。
陆薇请她们坐下说话, 又命侍女上茶。
永贵人胆子稍大些, 她问陆薇:“皇后娘娘,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陆薇笑了笑, “今日皇上过来这里, 不知为何提起了你与愉妃,所以我请你二人来说道说道。”
永贵人与愉妃在后宫基本上没交情, 皇上为什么会同时提及她们两个?永贵人想起前两日她说过的五阿哥封亲王的事, 对, 也只有这一件事她与愉妃才扯得上关系。
可是这件事早已经过去了啊, 莫非愉妃向皇上告状了?
永贵人眼神不善看向愉妃。
愉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因为除了五阿哥之外,她在皇上心里毫无存在感。
她并不想得罪人, 因此忍着气,好言道:“我自来圆明园的那日见过皇上,之后就再没见过皇上了。请问皇后娘娘,不知皇上提及永贵人与我所为何事?”
她这么一说,永贵人立刻知道自己想左了,愉妃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了,她就是想说自己的闲话也无处可说,于是她也把脸转向陆薇,“求皇后娘娘告诉我们吧。”
陆薇今日叫她们过来就是分说明白,于是把上午皇帝过来发生的事情大致给她俩说了。
听说一个要降位份,一个要被遣回紫禁城时,两人脸色唰的一下都白了;再听到最后的结果后,又双双松了一口气。
两人再次起身郑重地给皇后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替我等求情。”
陆薇道:“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只是想让你们日后谨言慎行,否则再有下一次我也保不住你们。”
永贵人、愉妃低声应是。
行了,陆薇该说的都说完,该送客了。
毛太监送这二人离开,回来后问陆薇:“不知她们能否感受到娘娘您的良苦用心?”
陆薇道:“这就要看她们的悟性了。”
无凭无据,不能说得太清楚,但永贵人掐尖好强的性子,肯定能想到背后被人给阴了,至于能有本事阴她的人她自己去琢磨;再就是愉妃,这位理当更明白,她那想要给娘家抬旗的心思到底是给何人透露的,如果她还把那人当宝,那么她以后落到什么处境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
在这个后宫,位份虽然重要,但比较起来,圣宠更为重要。像愉妃、婉妃两人虽然是妃位,实际上却不如圆明园的嫔妃体面,愉妃好歹恢复了妃位待遇,像婉妃现在都还是嫔位待遇。
愉妃并不想得罪有圣宠的永贵人,等出了清辉阁,她诚恳地对永贵人说:“永贵人,你相信我,我绝没有在皇上面前说过你的一字半语。再者,我早已是个失宠之人,我是见不到皇上的。”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凄凉,这让永贵人都愣住了。
永贵人年纪尚轻,雄心壮志,她认为自己的未来一定光明。看着这样愉妃,永贵人有点可怜她,但又觉得她特别没用。
尽管她生了五阿哥,五阿哥也很有出息,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可是愉妃没用就是没用啊,要不是皇后,她就是差点被赶回紫禁城了,到时候脸都丢干净了。
永贵人再想想皇后,人家是没孩子,可是人家抓住了皇帝的心,所以她与愉妃才能一个天,一个地。永贵人时刻警醒自己,千万别落到愉妃的下场。
她想得很明白,对愉妃这样没用的人,也犯不着跟她计较,于是笑道:“愉妃姐姐不用说了,我相信不是你。”
愉妃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永贵人顿了一下,忽然又道:“不说那些八旗满洲的女子,只说咱们包衣人家的女子,哪个进宫服侍主子们,不是想着为家族争气?姐姐想为娘家抬旗,也是人之常情,可恨令贵妃居然会去皇上面前说嘴!”
愉妃惊讶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永贵人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到了,“你也太不会防人了!”
愉妃此刻看谁心里都存了戒备,她嗫嚅道:“我不知道永贵人你的意思。”
永贵人笑道:“你是真不知道也好,还是装傻也好,反正与我无关,不过谁害我,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走了。”
留愉妃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永贵人的背影,内心有一丝羡慕永贵人的敢说敢做,但她不敢,她甚至不敢去找令贵妃当面对峙。
愉妃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搭着侍女的手慢慢地离开了。
……
后宫因五阿哥要封亲王之事产生的小风波渐渐平息,这件事在朝堂上更没影子,谁都没再提五阿哥封太子的事,如此,就更加不用说立储。
皇帝八风不动,看样子立储依旧是非常遥远的事情,至于五阿哥,他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除非皇帝交代的祭祀任务,其他时候还在上书房读书。
上书房真是个好地方,一个可以读一辈子书的地方,不愁皇子们没事可干。像康熙、雍正两朝,皇帝都会提前让皇子在朝堂上历练,到了乾隆,不用想了,好好读书吧。
五阿哥的太子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后宫也逐渐有了新鲜事儿——忻妃怀孕了。
这可真是大新闻,这已经好几年里,宫里只有一个令贵妃不停地在怀孕生子,终于又来了一个忻妃。
皇帝算是长情之人,他很看重眼缘,刚开始喜欢的人,只要不犯他的忌讳,基本上就会得宠很长一段时间。忻妃刚进宫时,任性了一回,后来皇帝对她虽然没那么盛宠,但她一直有宠。现在她怀孕了,立刻就成为了圆明园的大红人。
在这件喜事之下,还有一件不算太大的事情。某日,令贵妃陪着皇帝在曲院风荷赏花,永贵人做渔女打扮,划着小船来接走了皇帝……
再比如某日,本该是令贵妃侍寝,但不知为何换成了永贵人……
大家后宫同事,永贵人这样也算是有上进心,争宠的手段五花八门,只要不害人就行了。
而且这永贵人给陆薇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很像曾经的怡嫔,那么热情火辣。
当年怡嫔失宠降位,再后来过世,宫里很久很久没有人提及她了,永贵人的热情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连着两次被截胡,令贵妃很快就明白永贵人在故意争对她。
但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能让她舍下颜面去同永贵人争宠,否则就是让其他嫔妃看笑话。
然而现在她被一个小贵人截胡,其他人已经在看笑话了。
令贵妃恼怒之下,摔了一个茶盏。
侍女道:“永贵人分明就是泼皮无赖,好端端的主子们谁像她那个样,咱们去请皇后娘娘作主。”
令贵妃冷哼一声,“只怕皇后娘娘默许永贵人行事呢,不必去自讨没趣。”
她一向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看着躺在悠车里睡觉的小儿子,“不急,我有他们。”
永贵人让令贵妃心烦,令贵妃同时也感觉到了愉妃与她的疏远,每次她去见愉妃,愉妃要么在礼佛,要么在抄佛经,从来都没空见她。
令贵妃了然,便也不再去碰壁。
等到了七月中旬,皇帝奉皇太后去避暑山庄,圆明园嫔妃几乎都带上了,只除了怀孕的忻妃与令贵妃。
这些年但凡皇帝出巡,除非令贵妃身体实在不方便,她从来没有缺席过,这是第一次。
她彻底明白自己被人针对了,她没有去找皇后,而是直接找了皇帝,说自己想要陪皇帝去木兰秋狝。
此刻的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正好说让她去的话,孙太监赶紧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今早送来了随驾去木兰的嫔妃名册。”
皇帝大概就明白什么事了,“那就按皇后名单上的来吧。”
令贵妃委屈极了,“皇上!”
皇帝微笑道:“皇后是后宫之主,由她来安排很妥当,令贵妃,你是否对她有不满意的地方?”
令贵妃哪里敢说不满意,只得道:“妾不敢。”
皇帝拍拍她的肩膀,温和道:“皇后的意思就代表朕的意思,你听她的就行,你一向是个懂事的人,这次逾矩了,朕这次不计较,但不可再有下次。再者,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年纪小,你留下来照顾他们也不错。”
令贵妃背后一寒,强自笑道:“皇上恕罪,妾不会再有下次了。”
第242章 第 242 章 皇帝的语气看似温和,……
皇帝的语气看似温和, 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那就是令贵妃不要去挑战皇后的威严。
在这个后宫,令贵妃可以不怕任何人,但却不能不怕皇上, 她若是失了帝心, 就算有再多的儿女也没用。
她老老实实在皇帝面前认错, 态度到位.
弘历满意地点点头, “朕就喜欢你这份知趣。”
人生的境遇注定是天差地别的,一旦那条界限出现,界限外的人就需严格循序规矩,不可冒犯。
比如,令贵妃之于皇后;再比如,弘昼、弘曕之于皇帝……
这两人现在都是戴罪之身,弘历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原谅这两个弟弟。
被皇帝赞知趣的令贵妃知趣地告辞离开。
现在比较出风头的是怀孕的忻妃与年轻的永贵人, 她没必要与这些人争什么。
这次虽然没有达成她的目标, 但她仍然有收获。
五阿哥封亲王的事情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不管怎样,皇上心里总会对这对母子存有芥蒂。
如果是先帝在位时, 五阿哥的希望说不定很大, 可是当今圣上不是先帝,他不炼丹, 不熬夜, 节欲养生, 身
体健康, 五阿哥有得等呢!
这一刻,令贵妃突然想起了先皇后的两位嫡子,他们是皇帝心中的最佳储君人选, 可如果他们还活着,焉知不是另一个圣祖废太子?
令贵妃再想想自己两个年幼的儿子,年纪看起来他们的劣势,可是命运无法琢磨,他们未必是没有机会的。
不能去避暑山庄,确实让令贵妃丢面子,但她深信这面子日后一定能再找回来。
现在最要紧的事不能违拗圣意,次日她去清辉阁给皇后请安时,面上恭谨无比,一点都看不出别的情绪,连众嫔妃的侧目和永贵人的明嘲暗讽,她也微笑以对。
永贵人暗自在心里嘀咕,这人莫非是转性子?但令贵妃这种态度,让她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劲了。
其实今日的请安整体就挺没意思的。
陆薇还记得当年富察皇后在时的盛景,当时真是人才济济,花团锦簇,如今,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只令人叹息。
现在圆明园嫔妃,包括她在内,一共有十二位嫔妃,平常话多些的只有颖贵妃、鄂贵人、永贵人三个;舒妃似乎已经退出名利场,不再过问世事;忻妃怀相不太好,苍白瘦削;愉妃一贯不言不语,沉默以对;慎嫔、瑞贵人两人时常病病歪歪的,就算有心争宠也没那力气。
到目前为止,这后宫凋零得很,算下来,真正在暗搓搓搞宫斗的人,只有令贵妃一人,连容嫔都算不上,她空有搞事的心,没什么搞事的能力。
今日慎嫔与瑞贵人两个就是来向皇后告罪的,她俩又病了,路途奔波,这趟避暑山庄之行怕是去不成了。
身体最重要,陆薇让她们在圆明园待着好好养病。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屋子里却透露出一股奇异般的冷清。
大家坐了一会儿,陆薇就让众人散了。
毛太监问她道:“娘娘,令贵妃与忻嫔不去,再少了慎嫔与瑞贵人,只怕不妥,是否要从紫禁城补两个人进来?”
陆薇拿出嫔妃名单看了一回,圈了几个名字,“就她们吧。”
这些不过是小事,两人正说着话,春桃突然进来道:“娘娘,令贵妃求见。”
晨会刚散,她这是去而复返?
陆薇干脆就会会令贵妃。
她故意没把令贵妃放在随驾热河的名单内,就是想看看令贵妃有什么反应,今时不同往日,令贵妃的面子可是很值钱的,陆薇期待她的反应。
……
陆薇与令贵妃从来没有真正当众撕破过脸,现在的关系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不对,比这个应该还恶劣些,自从与她竞争皇后失败后,令贵妃一直对她存在隐隐的恶意。
因此,令贵妃这次求见,陆薇也犯不着像对待普通嫔妃一样对待她。
陆薇坐主位,令贵妃跪于堂前行礼,一坐一跪,两人地位已经分明。
令贵妃早已打听主意,无论今日陆薇怎么折辱她,她也一定要忍下来,务必让皇后出这口气。
更重要的是她要让皇上看着她的态度,她以贵妃之尊,柔顺讨好皇后,若是皇后不肯放过她,处处找她的麻烦,那么落到皇帝眼里,就是皇后的不是了。
陆薇手里捧着茶碗,打量着作柔顺姿态的令贵妃,说实话这一幕很有点现代影视剧里恶毒皇后欺负纯良女主的感觉,挺好玩的。”
令贵妃低声道:“妾来给皇后娘娘请罪,妾愚钝,若是有不当的地方,惹恼了娘娘,还请您宽恕我。”
陆薇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才问她:“你倒说说看,你有哪些做的不当的地方?”
令贵妃当然不肯承认,她道:“妾不知,还请皇后娘娘给妾指出来,妾日后一定改。”
陆薇听她这话都笑出声来了,她一边笑,一边击打案几,“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做什么,那你来请哪门子罪啊。”
等笑够了,陆薇盯着令贵妃的眼睛道:“我与你认识了有二十多年了吧,彼此都清楚彼此的个性,那些虚伪的话不必再说,更不必露出现在这幅做作的样子。”
令贵妃咬咬唇,“皇后,何必把话说地这么难听,人生起起落落,难道你就能保证自己一直居于高位?”
陆薇坦然道:“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现在我居于高位,你必须要对我俯首帖耳。至于以后,我这个皇后可能当不下去,但你也绝不会有机会当上皇后,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没机会的。”
反正活着的时候是没这个可能。
令贵妃咬牙不语。
及时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一点都不诚实,陆薇觉得与她再多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她警告令贵妃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是输家,就该愿赌服输,别再暗地里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没有人会给你当傻子耍!我并非多事之人,但我也不怕事,你我进水不犯河水最好,如若还有下一次,我敢保证,你终生再踏不进这圆明园半步。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令贵妃不语。
毛太监适时喝道:“令贵妃,皇后娘娘的话您可听清楚了?若是没听清,奴才再说一遍。”
令贵妃忍气回道:“妾听清楚了。”
陆薇挥挥手,“退下吧。”
令贵妃起身,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陆薇冷眼看着令贵妃的背影离开,若不是她自己在皇后的位置上还没坐满一年,根基不稳,且今年事多,令贵妃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
……
后宫的日子悠长,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漫长啊,但蓦然回首,却又觉得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已是乾隆二十九年,陆薇当皇后的第三个年头。
这两年朝堂上无事发生,边境太平,但后宫算不上太平静,令贵妃倒没再搞事,忻妃本年四月因难产过世;紧接着六月慎嫔过世;还有瑞贵人,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以至于卧床不起,看样子也不是长寿之相。
再想想以前离开的那些后宫同事们,英年早逝的居多,令人惋惜叹息。
陆薇心有戚戚,不管是紫禁城的风水,还是圆明园的风水,都是煞人的!
能在后宫活下来的人,要么命硬,要么心大,不然光看着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世,很容易抑郁啊。
在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后,陆薇都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了。
这日皇帝过来清辉阁,两人一起用膳,弘历见陆薇的胃口很差,一顿饭比小猫吃得还少,眉头皱着紧紧的,继而吩咐了孙太监几句话,苏太监领命去办事。
等孙太监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御医。
陆薇骇笑:“皇上请御医来做什么?”
皇帝道:“给你把把脉。”
陆薇:“我没事。”
话虽如此,她还是接受了御医的望闻问切一套流程,身体当然没事,就是心情郁闷,御医给开了舒肝解气的汤药。
弘历看着她叹气,“你只看看老佛爷,也该学一学她的豁达通透才是。再不然修修佛理,就不会如此苦闷了。”
陆薇倒觉得可能是她的升职之路太顺畅了,达到目标后有点空虚,再加上同事们的接连离开,心情烦闷是很正常的事情,调节过去就好了。
不过皇帝的好意,她是接受的,“多谢您关心我,我没事,也不用喝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弘历笑道:“心病比身病更难医,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修佛。其实修佛如同修心,参透了佛法,也就参透了这个世界,心胸豁达通透,无病无灾。”
陆薇那是宁愿修鱼竿都不去修佛的,她到现在都没忘记小和卓的头骨碗,简直太可怕了!
她无奈道:“佛渡有缘人,可我真不是有缘人。”
弘历更无奈,罢了,天长日久,还是慢慢以佛理感化她吧。
这皇帝怎么跟传教士一样啊,陆薇赶紧转移话题,问道:“皇上确定了明年南巡的事吗?”
第243章 第 243 章 皇帝的心思很快就由传……
皇帝的心思很快就由传教转移到南巡上面。
昔年圣祖康熙帝有六次南巡, 弘历处处效仿祖父,一回接一回的南巡,算下来他才南巡了三回,至少还有三回呢。
因此, 他说道:“朕已经定下明年南巡, 内务府早已开始准备出巡的事宜。”
康乾盛世, 自康熙而起, 至乾隆而终,国力强盛,经济富庶,再加上帝王个人的精力极其旺盛,所以才有南巡的盛,等乾隆之后,国力下
降, 皇帝一代不如一代, 也就没有南巡的必要了。
这次南巡对陆薇的意义又不同, 以前她以不知名的普通嫔妃身份参与,平平无奇不出众, 这一次是以皇后的身份参加, 心里的感触复杂。
弘历却称之为“衣锦还乡”,还说道:“你是江南的汉人, 这次南巡江南的百姓们必定会高兴的欢迎你, 说不定等咱们南巡回京后, 江南各地还会兴建皇后庙。”
陆薇吓了一大跳, “不用了吧,给观音、妈祖建庙就好了,给我建什么庙啊?不行, 您到时候一定要给那些巡抚、都督下一道令,民间不得兴建什么皇后庙,劳民伤财,贻笑大方!”
弘历看她都着急了,赶紧道:“哎,朕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有什么皇后庙。”
陆薇:“真的吗?”
弘历一本正经道:“金口玉言。”
陆薇放了心,她觉得越低调越好,衣锦还乡更不用提。
也许江南的汉人里有人能因为她这个汉人女子做到皇后的位置自豪,但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多吧。
陆薇觉得自己算是心大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混到现在,但是!清廷最大的两个矛盾就是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陆薇虽然是汉人,明面上的身份是抬旗后的满洲正白旗,满人不用提,一定不会认同她的身份;至于汉人,也许未必会认所谓的汉人皇后,更大的可能是陆薇两面都不是人。
好在乾隆这个皇帝在位时间长,能力强大,他压得住所有人,所以陆薇能安心当皇后,但其他的就算了,毕竟管得住人家的行为,管不住人家心里怎么想。
陆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南巡,不管是江南那么的汉人文士们对她是赞是骂,只当不知道,她低调出行。
她对皇帝道:“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跟着您游玩,那些风头就不必出了。”
弘历看着她笑道:“现在锦衣还乡变锦衣夜行了,你想太多了,不管是前明,还是大清,谁能叫百姓安居乐业,谁就是好皇帝,普通老百姓们根本不会管皇帝是姓朱,还是爱新觉罗。只有那种酸腐的儒生也指手画脚,然而他们除了指手画脚,也没别的能耐了,因为真有能耐的人早就考中科举,朕会看到这个人才。”
陆薇想起了在她的封后大典上担任副使的汉人大学士于敏中,于是问道:“于大人是科举入仕的吗?”
弘历颔首,“对,他是一甲第一名。”
陆薇惊讶:“那他是状元!”
可以啊,这人的考试能力真强,比自小号称神童的纪晓岚都强,而且他还挺会做官的;至于纪晓岚,这位真没后世影视剧中的同名人物那么好,他学识渊博,人品很一般,就是个极其普通的文人官僚,目前因罪贬在迪化当官(乌鲁木齐)。
弘历摊手道:“所以你看,有能力的人自会走到朕面前来。”
陆薇辩驳:“那也有没有考中进士的有才之士啊,也可能说他们的文章不得主考官的喜欢。我看写《聊斋志异》的蒲松龄与写《儒林外传》的吴敬梓,就很厉害啊。”
没想到皇帝直接道:“朕认蒲松龄是个人才,但那吴敬梓就不必说了,酸儒中的酸儒。主考官三年一换,机会是有的,能考中进士本身也是一种能力,那些考不住的也没甚好说的。”
好吧,陆薇已经无话可说了,这古代的科举与现在的高考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好说不能说啊。
弘历拉着她的手,宽慰道:“好了,别想太多,朕最会识人,朕看你好,旁人必不会认为你不好。”
怕是不敢认为不好吧。
陆薇心里隐隐仍有一丝担忧,但愿明年的南巡像以前几次一样,顺顺利利。
……
说起南巡,最高兴的人应该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后。
她兴致勃勃同陆薇说起往年南巡的情景,最后感叹道:“只怕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去江南了。”
陆薇心里酸酸的,“老佛爷,您别说这样的话,等明年去了江南,以后一定还有机会。”
太后摇摇头,“皇上或许还会出巡,但我不会再去了,我老啦!”
谁都不能超脱自然规律之外,老了就是老了,眼会花,耳会聋,腿脚会不好使,太后的身体在老人里算是不错的,但是毕竟年纪太大了,南巡好几个月,舟车劳顿,老人家受不住。
陆薇低声说:“您不去,我也不是。”
太后摸摸她的头,仍旧拿她当小孩子看待,“傻姑娘,你陪我耗着做什么。”
陆薇摇了摇头,“我日后还要在地宫陪您呢,您千万别嫌弃我。”
她以前就说个这个事情,那时候太后总是一笑置之,但这一次她沉默了许久,最终道:“好,我答应你。”
如果可以,太后最佳的埋身地是在清东陵,伴着皇帝儿子的裕陵,她没有丈夫缘分,生前母子相依为命,死后依然想在一处。但为了皇帝的正统性,她还是得与先帝一起葬在清西陵。
太后平生喜爱热闹,原本她想着与裕贵太妃死后作伴,但两人关系早已破灭,现在的裕贵太妃对她来说,只是先帝遗留下来的一个普通的嫔妃,她是不可能再与裕贵太妃同葬了。
太后再看看陆薇,她陪伴了自己几十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亲生母女也就这样了,既如此,她们母女死后葬在一处,岂不是更好?
陆薇的喜色溢于言表,“您终于答应我了,那您什么时候去跟皇上说?”
当然是越快定下来越好啊。
陆薇虽然不相信人死有魂,但也不愿意日后看着自己的坟墓被盗,尸骨淹在水里,混作一团,还分不清谁是谁。
而且皇帝的裕陵地宫布置得就跟喇嘛庙一样,她反正是受不了,皇帝这几年时不时向她推介佛法,实在接受无能啊。
太后看她那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笑道:“此事不急,待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就会跟皇上提,放心好了。”
陆薇对老佛爷是一百个放心,事到如今,她的一桩心事终于了解,可以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了。
……
南巡出发的日子就定在正月十六,过了上元节就出发,在这之前宫里热热闹闹地过年。
紫禁城的年味很重,但每年过年都是那些流程,过多了就觉得平常了。
宫里最热闹的一项活动就是看戏,畅音阁从初一到十五天天都唱那种歌颂太平的承制戏,以前大家都耐着性子听,这回太后不耐烦了,她没去畅音阁听大戏,而是从景山官学叫了一出小戏在寿康宫小戏台演出。
清宫有两处学戏的地方,一处是南府,另一处是景山官学。因皇帝近来年爱听戏,因此不仅有太监学,连那些八旗子弟也会客串几出戏。
从景山来的那十几个戏子里,既然太监,也有八旗子弟,太后问领班的,最近在排什么戏。
领班的恭敬道:“回老佛爷,奴才们最近在排《梁祝》。”
《梁祝》悲剧收尾,大过年的唱这戏不太吉利。
太后蹙眉,问陆薇:“你有什么想听的?”
陆薇忙道:“不如就听《梁祝》吧,只让他们别唱后几回就行了,可以唱《十八相送》。”
她真的巨喜欢《十八相送》,活泼可爱的祝英台与呆头鹅梁山伯送了一程又一程,依依不舍。
在路
上,祝英台各种撩拨梁山伯,不停地暗示他自己的女儿之身,“可叹梁兄笨如牛”啊。
太后听她说喜欢,便也道:“那就唱十八相送吧。”
戏子们下去装扮时,皇帝不巧过来,看这要唱戏的光景,打趣道:“额娘听好戏,只想着薇薇,却不记得朕。”
陆薇不等太后说话,就说道:“皇上只爱听《升平宝筏》这种腾飞驾雾,飞檐走壁的大戏,我们这种情情爱爱的小戏,必定是看不到眼里。”
弘历听了她的话,笑道:“原本朕打算走的,现在非要听一听了。”
听就听呗。
这次祝英台的演员是以前没见过的新人,年纪不大,唱腔婉转动人,双目顾盼神飞,美貌动人,而且神情又机灵又调皮,把老实人梁兄逗得团团转,陆薇是越听越爱听,连太后也频频点头。
等这出戏唱完,却是皇帝率先问那祝英台:“你是何人?”
那人回道:“奴才和珅,正红旗包衣,目前在咸安宫官学读书,今日因唱祝英台的那位旦角生病,故而顶替他来唱戏。”
第244章 第 244 章 后世影视剧的印象太过……
后世影视剧的印象太过深刻, 以至于让人对和大人的外貌产生了一定的误解,就乾隆那颜控的范儿,和大人怎么也得是一枚令人惊叹的美男子啊。
此时的和大人尚处于少年时期,明眸皓齿, 雌雄莫辨, 他是那一群戏子里最出色的。
而且他第一次面圣, 御前答话, 口齿伶俐,大方得体,很令人喜欢。
肉眼可见皇帝对他未来的最佳“CP”十分感兴趣,和他说了许多话,再说下去估计和珅就得来他身边当跟班了。
陆薇故意问道:“和珅,你今年多大了?”
和珅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今年十五岁。”
这还真是个初中生的年纪, 现在看着挺纯良的, 谁能想到他日后能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年纪太小, 就是当初的傅恒也没有这么小就开始当差,看来还得老老实实再上几年学。
陆薇又问:“你父亲是谁, 祖上有谁?”
和珅一一回答。
家族还可以, 小有战功,祖上还留了一个可以世袭的爵位。
陆薇笑了一下, “原来是行伍功勋之家啊, 不错。你戏唱得这么好, 我原本以为你出生梨园世家!可这唱戏总不是终生之业,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尽管皇后温言细语,和颜悦色,和珅心思敏锐, 总觉得皇后并不太喜欢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回道:“奴才自小喜爱读书,日后希望能以科举入仕。”
陆薇挑眉道:“你出身行伍人家,本宫以为你会效法父祖之志,为大清守土开疆呢。”
和珅拱拱手,朗声道:“娘娘说的不错,奴才幼年时曾有父祖之志,只是这些年却又转变了想法。皇上洪福齐天,大清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奴才更喜读书,愿为文官,为皇上效命。”
哦,边境安宁,这都好几年没有战事了,现在这个时候文官确实比武官更有作为,而且还能顺带着把皇上吹捧一番。现在的和珅年纪虽然小,但已经渐渐掌握拍马屁的精髓了。
皇帝倒很吃他这一套,微笑地勉励他好好读书,可见对他很满意。
陆薇在心里嘀咕,时势造英雄,这和珅出现的时候正好,但凡他早出身十年二十年,他在皇帝跟前根本排不上号。
她与皇帝轮番同和珅说话,太后看戏却有些看乏了,让李太监给戏班子众人发赏银,遣他们离开。
和珅留恋地看了皇帝一眼,依依不舍离开。
等人都散了,弘历问陆薇:“你看这和珅怎么样?”
陆薇道:“只见了一面,而且他年纪轻,看不出什么贤愚。皇上觉得如何?”
弘历笑道:“朕看他不错,可惜就是年纪太小,不然倒可以来朕身边做个侍卫。”
一旁的太后笑出声来,“侍卫?皇上,这侍卫太文弱了吧,他那模样气度扮起祝英台来比女子还娇柔。唉,由不得人不担心,大清入关才百年,八旗子弟竟然已经这般文弱,日后怕不是骑不得马,拉不动弓吧,这和珅的祖辈好歹还是以军功起家的呢,想不到后代竟这模样!”
不愧老佛爷,这话说得真好!
皇帝被老娘的一番话说得讪讪的,他年轻的时候喜欢武将,遇到个喜欢的小少年,那都是勉励人家往武功上发展,傅恒如此,明瑞亦如此。
现在么,连准噶尔汉国都给灭了,四方蛮夷无不臣服,辛苦了半辈子,逐渐有了“刘皇叔”之志,享受享受怎么了?谁想到被太后一句话给点破了。
他怪不好意思的,待了一会儿就要离开,问陆薇要不要一起走。
太后挥挥手,“去吧,都去吧,我也累了。”
陆薇交代了宫人几句,就与皇帝同出了寿康宫。
这皇帝还惦记着和珅,他问陆薇:“和珅真有老佛爷说的这般不堪么?”
陆薇想了想,道:“和珅不错,老佛爷只是为大清担忧,大清是马背上得天下,祖训不能忘,若是八旗子弟人人都像和珅似的,文弱不堪,那也不行啊。”
入关后,八旗子弟的情况如何皇帝最清楚,他们要是没有了战斗力,这大清也快完了。
皇帝若有所思。
陆薇添了一把火,“不止老佛爷不喜欢,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老佛爷与我都觉得这和珅不似当年的明瑞。”
弘历失笑,“明瑞是明瑞,和珅是和珅,当然不同。”
陆薇道:“明瑞身上有一股清正气儿,这和珅却没用,他好好的在咸安宫官学读书就好了,为何又去串戏,这也不似清正读书人的做派。”
而且私底下唱唱就好了,就当是个兴趣爱好,和珅唱戏的水平可不差,还进宫表演,这可不像他说的要走科举之路,妥妥走佞臣路线的先兆啊。
历史上乾隆与和珅这对君臣可谓狼狈为奸,这段关系中乾隆肯定是祸头子,但和珅实实在在不算是个好人。
虽然封建王朝都是那个德性,但陆薇也希望能扇扇蝴蝶的翅膀,最好这辈子别再由那个和珅了。
皇帝叹息一声,“你说得对,朕早已觉得八旗子弟不似当年勇猛,这日子好过了,人的斗志也就给磨没了,国本不可忘啊。”
这个和珅确实不适合提拔到身边,另外得下令禁止八旗子弟习戏,还得去军中历练才成。
想到这里,他拉着陆薇的手,道:“薇薇,幸亏有老佛爷与你提醒朕。”
陆薇在有些事情可不敢提醒他,她道:“是老佛爷提醒您的。”
弘历感叹道:“老佛爷也好,你也罢,朕只希望你们能永远陪着朕,可惜这世上最难的就是永远。”
话题有转向伤感的意思,“永远”两个字太沉重,太后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健忘,易乏累,一日衰老过一日。
陆薇微笑道:“那就不要说永远,珍惜现在就好。”
皇帝点点头,“是啊。”
……
自陆薇那一回与令贵妃彻底把话说明白后,这几年里令贵妃低调做人,少了很多事。
陆薇也只把她当普通嫔妃对待,这次南巡,她根本没想到让令贵妃一同跟上,以免再生事端。
令贵妃得知自己不再随驾南巡的名单之中时,愣了好一会儿,“她说不带我就不带我?皇上没意见?”
宫女轻声道:“您知道,皇上很少驳皇后娘娘的意思。”
令贵妃“呵”了一声,“她也不过是仗着有太后撑腰。”
宫女无奈道:“那太后确实为她撑腰啊,娘娘,您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以前的热河之行也就罢了,这次的南巡,令贵妃势必要跟上。
这几年间她不如以前得宠,又被皇后压着,失势不少。
在令贵妃看来,她整个生命就是一直在努力向上的过程,与其像愉妃、婉妃那样过暮气沉沉的日子,她宁愿去死。
现在的后宫永贵人、兰贵人、宁贵人得宠,她的年华已经渐渐消失,不抓住最后的机会就会泯然众人。
最后这次南巡,趁着有机会服侍皇上,若能再得一个孩儿,她不怕翻不了身。
令贵妃沉思不语。
宫女急道:“这没几日就要启程了,您可以怎么办?”
令贵妃轻轻叹气,“唯有一个办法了,我本来不打算用,现在也只好如此。”
先皇后是在山东去世的,她这个故人感念先皇后之恩,梦到十几年前在泰山碧霞元君祠陪先皇后祭拜的情景,因此想要再去一回泰山替已故的先皇后祈福。
宫女惊讶道:“这,皇上会答应吗?”
令贵妃道:“皇上一定会答应的。”
但这个法子
只能用一次,她日后就再不好打着先皇后的名头行事了,只看这一次老天爷会不会帮她。
第245章 第 245 章 先皇后富察氏是在济南……
先皇后富察氏是在济南染病, 然后病情急转而下,于德州回京的舟中去世,从此皇帝对济南这座城产生了心结,几次南巡都会故意绕开济南, 而且他每到山东的地界上时都会写诗怀念富察皇后。
富察皇后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陆薇还记得她的音容笑貌。这是一个非常标准合格的封建皇后, 对嫔妃们也很不错, 如果她还在世,陆薇可能真的会在这后宫躺平一辈子算了,因为富察皇后做后宫领导时,嫔妃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富察皇后是在南巡途中过世的,这次南巡赶不上她祭祀的正日子,因此南巡前,皇帝与陆薇一道去长春宫祭拜了一回富察皇后。
长春宫现在是一座后妃纪念馆, 供奉着富察皇后、慧献皇贵妃、纯惠皇贵妃、淑嘉皇贵妃等四人的画像。
皇帝除了给富察皇后上了香, 另外三位皇贵妃也没落下, 每人都上了一柱清香,凭吊一番。
时光如梭, 如今的皇帝早已不再年轻, 看着画像中的年轻的故人们,难免有所唏嘘。
陆薇在陪他上过香之后, 悄悄地退出去, 把空间让给皇帝让他独自缅怀。
长春宫虽然有专人每天洒扫, 但因长年无人居住, 没有了人气,这座宫殿显得分外寂静寥落,院子里的只有一株老腊梅寂寞地开着花, 陆薇站在树前静静地欣赏。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手搭住她的肩膀,她惊得回头,原来皇帝出来了,这人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弘历让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下,然后负手与陆薇同看这株腊梅。
老树盘根错节,花虽然不盛,但非常香。
陆薇随便找了一个话题,问道:“皇上,这棵腊梅有百年了吗?”
弘历道:“应该有吧,朕小时候进宫时,树就已经在这里了,这么多年过去,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人生七十古来稀,对于树木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所以才有物是人非一说啊。”
看来他的情绪有了差啊,陆薇说了一件轻松的事情调节下气氛。
她道:“御花园里也有几株腊梅,关于这些腊梅,还有故事在里面,皇上这会儿想不想听?”
弘历好奇:“还有什么故事是朕不知道,你快说。”
陆薇道:“其实就是一个普通平淡的故事,好多年前发生的,那时候我刚进宫没两年,还是个答应。每到年前,我们这些答应常在贵人们最喜欢去御花园赏腊梅,成群结队的,好多人呢。”
弘历奇道:“这腊梅花除了香,也没那么好看吧,值得你们冒着严寒出门吗?”
陆薇笑道:“那得问您啊,那一年您特别看腊梅,我们大家名为赏花,实则是想去撞撞运气,看能不能遇到皇上您。”
弘历大笑起来,“朕也想起了一件事,朕小时候被圣祖带进宫抚养,但说是抚养,其实朕一个月也未必能见到圣祖一次,朕就想办法呀,天天去给佟佳皇后请安,恨不得早中晚都去,如此就能常常见到圣祖了。”
陆薇:“那您的运气比我们好。”
弘历放佛记得那时候他在学画画,想画个冬日腊梅图,所以常常去赏梅,其他的印象倒没了,他问道:“你们一次都没有遇到朕?”
陆薇摇摇头,“也不算没有遇到,只能远远见了一眼,我只去了一次,后来就没去过了。”
那时候的后宫是纯妃、嘉妃、怡嫔的天下,其他人机会寥寥。
弘历笑她没恒心,“你该坚持呀,多去几次,说不定朕就注意到你了。”
陆薇:“……天太冷,再去就要生病了。”
弘历哈哈大笑,“这北京城的冬天确实冷,不光冷,还有风,连朕都不爱大冬天在外面赏花,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女子,别出来一趟,等回去后就一个个染上风寒,不划算。”
想起当年的事情,陆薇也觉得好笑,“我怕生病,回去后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姜汤,魏答应就不喜欢喝姜汤,好生着凉一回。”
弘历:“魏答应?是令贵妃吧。”
陆薇点点头,“对,当时我,她,还有陈贵人,也就是婉妃,一起在咸福宫住过几年。”
她与令贵妃走到今日,无话可说,可刚才回忆往事,两人确确实实有过开心快乐的日子。
在这后宫中谁与谁关系好,一目了然,这几年陆薇与令贵妃两人除了面上的来往,私底下其他几乎没有任何关系了。
皇帝看得明白,若是放在以前,他说不定还有心情为她们说和,可是他现在也看淡了。
就像他与弘昼那么好的亲兄弟,到头来还不是一地狼狈。不管是夫妻、亲缘,还是朋友关系,一切随缘。
缘起、缘灭,结束了就算了,可以怀念,但不必留念。
他没对陆薇与令贵妃的关系做任何评价,而是另说了一件事,“令贵妃前几日告诉朕,她梦到与先皇后参拜碧霞元君祠的往事,希望能重返故地为先皇后祈福,朕想带上她,你看如何?”
陆薇愣了一下,继而道:“皇上决定就好。”
弘历打量她的神色,“你不愿意?”
陆薇摇摇头,“我先前没有把她加入南巡名单上,主要是想少生点事。老佛爷年纪大了,身子也不便长途跋涉,她对我说过这是她最后一次南巡了,我只是想少些心烦的事,好好陪伴老佛爷,让她高兴。”
她目视着皇帝的眼睛,说:“三年前五阿哥要封亲王的事情在后宫谣言纷纷,我不相信令贵妃没在您面前说什么。诚然对皇上来说这些都是小事,甚至我今日提起来反而显得我自己心胸狭隘,但我很讨厌这种狗苟蝇营的小手段,与这样的人相处不痛快。”
一个人的性格会突然改变吗?为皇后祈福,哪里都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去泰山。
利用人性弱点,言语挑拨,每次都用这种手段极难抓住把柄,最让人不舒服。
弘历:“朕知道她确实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但这次她是为先皇后祈福……”
陆薇微笑:“她眷念故主嘛,所以皇上的决定我没意见。”
……
正月十六,皇帝奉皇太后乘御舟南下,第一站就是山东,先至德州,再至泰安,皇帝一行人登泰山。
碧霞元君祠就在泰山顶上,令贵妃得以去此为先皇后祈福。
她在先皇后身边服侍十年,虽然很累,但收获了很多,直到现在她还深受先皇后的余荫。
令贵妃跪在碧霞元君祠堂里,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皇后啊,愿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心想事成。”
第246章 第 246 章 这是令贵妃自进宫后最……
这是令贵妃自进宫后最低谷的日子, 当年她刚入宫时都没像现在这么无助过。
现任皇后故意打压她;宫里新人辈出,而她芳华渐逝;五阿哥这几年颇得皇帝的看重,成为太子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令贵妃身处的环境非常不顺,压抑得找不到出口。
她看着慈目善面的碧霞元君, 内心念叨地却是富察皇后。
皇后啊, 您当年肯为我指引我, 这一次也一定会保佑我。
与令贵妃一样深切怀念富察皇后的还有一个皇帝。
这位每回南巡都会寓情于诗, 怀念一番富察皇后。
皇帝赋诗:“四度济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昔分偏剧,十七年过恨未平。”
闻之令人泪流!
当御前孙太监奉皇帝的命令将他新赋的诗送到陆薇面前时,陆薇作如此评价,还差点儿拿帕子擦擦眼睛,然而内心却是平静无波。
可能是她天性太凉薄,对情情爱爱尤其有点过敏, 她相信皇帝写诗时的真情实感, 她也真的相信他很怀念富察皇后, 毕竟富察皇后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子,连陆薇都怀念她, 但文学创作有夸张的成分在, 有时候写
着写着恐怕连作者自己都信了。
悼亡诗自古以来就是古代诗歌的重要创作来源啊,皇帝这几句还不算什么, 像元稹、苏轼、纳兰性德等人, 那悼亡诗写得令人肝肠寸断, 这些人过后也是该干嘛干嘛, 妻子于古代男人来说,是生活中极小的一部分。
所以陆薇以欣赏文学创作的态度读完了皇帝的大作,然后问道:“皇上现在做什么?”
孙太监有点尴尬地回道:“皇上与令贵妃在登凤台游览。”
哦, 陆薇点点头,两人现在肯定有共同话题。
先皇后过世好多年了,时间太长,皇帝难免会忘记令贵妃还是先皇后留给他的故人。这趟南巡,令贵妃成功让皇帝重新想起这件事,就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皇帝也得对令贵妃再好上几分。
只要令贵妃不再背后挑拨生事,像这种正当争宠手段,不妨碍到后宫和谐,那就是后宫好同事,不必在意。
陆薇自去陪伴太后。
中国有多少名山大川,但都比不过泰山名气大,皆因泰山自古以来就是帝王封禅之地,从汉武帝到宋真宗无不如此。奇怪的是乾隆几次过来泰山,但从来没有想要封禅的意思。
陆薇猜测原因有二,第一是他的亲亲祖父康熙都没封禅,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越过祖父封禅;第二嘛,宋真宗把泰山封禅的名声搞臭了,封禅反而成了一场笑话。
不提泰山的人文历史,景色是真的美。
辽阔的华北大平原上拔地而起的泰山,巍峨雄伟,浑厚大气。陆薇陪着太后站在玉皇顶看风景。
太后感慨不已,“这才是真正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能见此美景,此生无憾。有时候我会想起先帝,想起敦肃皇贵妃,真算起来他们不如我有福气。”
从以前从不愿意提及先帝与年妃,到现在平静淡然的提到他们,太后心里的那个结大概已经完全打开。
这是好事,日后她仙去之时就可以可以坦然无畏了。
陆薇为太后感到高兴。
……
御驾在山东,最重要的一站就是登泰山,其他行程不必多说;等到了农历二月上旬,到达江苏境内。
所谓下江南,进了江苏渐渐有了春日的感觉。皇帝南巡必定要视察河工,这是从大禹治水开始,古代人民一直都在想办法解决的大事。这一路上,皇帝除了接见官员,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治河,考察民生。
直到二月下旬,御驾抵达苏州府,在此会停留好几日,众人这才真正开始游玩。
苏州的人文历史,苏州园林别苑,怎么也逛不玩逛不够,尽管皇帝把他最喜欢的园林照样子复刻进了圆明园。但南北气候迥异,就算是一比一还原,复刻品就是远远不如正品,因为蕴含在园林中那种软、秀、灵这种无形之物丝毫无法复刻。
上一回皇帝南巡是乾隆二十七年,因那拉氏断发事件,整个南巡他心里都不大痛快,这次一路上顺风顺水,且没有什么烦心事,皇帝心情大好,恨不得一口气把苏州的园林全部游玩遍,他还把上回去过的木渎灵岩山又去了一回。
眼看该逛的都逛了,应该要走了吧,皇帝说不急,还有一个地方。
陆薇自己就是苏州人,苏州有那些景点还能不知道?皇帝虽然没有把这苏州全部逛完,但那些有名气有特色的地方全都去了,其他的也没必要去。
弘历见她发懵,转头笑着对太后说道:“老佛爷您看她,连故乡都给忘了,明日咱们去常熟,后日再离开苏州。”
常熟隶属于苏州府,只是江南一个普通的水乡小镇,陆薇的祖籍在这里,但她其实是在苏州府长大的。
她想不到也很正常啊。
太后非常护着她,“我们妇道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人家一辈子都回不了故乡的也多的是,索性都忘了,心里还能痛快些。”
陆薇走过去挽着太后,“嗯嗯,老佛爷说得再对不过了。”
她俩相处比亲母女还好,弘历看在眼里也非常喜欢,笑道:“所以趁此机会才要去去常熟,朕毕竟是常熟女婿,既然都来苏州了,怎么样也要去看看。”
皇帝几度南巡,不管是各地官员,还是民间百姓们,歌功颂德者众多,常熟是皇后的故乡,意义自然又有不同,他带着皇后去常熟,让皇后衣锦还乡,享受一番故乡老百姓的热切欢迎。
……
常熟,还有一个别名“琴川”,是个非常典型的江南小城,青山绿水人家,虽然不如苏州城富庶繁荣,但别有一番质朴的风味。
风景倒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当地的官员百姓们实在太热情了,陆薇都有点吃不消。
这些官员吃皇家的饭,捧着皇帝还好说,但百姓们,应该不至于此,陆薇觉得他们应该是请过来的“演员”。
这也正常,从古至今皆如此,没啥好说的,好生接待领导,然后再顺利地把领导打发走就行了。
但让陆薇没想到的是在她在祖屋的地基上竟然起了一座豪华阔气的大宗祠。
陆薇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是我家的,什么时候建的?”
弘历招来常熟县令问话。
那县令忙道:“回娘娘的话,这座陆氏宗祠去年建成的。”
陆薇的近亲都在京城,修宗祠这种大事不会瞒着她,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心里有一肚子的疑虑,但这个场合不好多问,只能暂时都存在心里。
弘历似乎对这个宗祠很满意,饶有兴致参观了一回,还给陆薇的那些祖先们烧了一炷香。
进了宗祠,当然少不了翻看族谱。
古代女子不入族谱,陆薇如今出息了,她的大名完全可以在大红烫金族谱单独开上一页了。
陆家原来只是苏州最普通的老百姓,谈不上什么族谱,能往上数个四五代都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看了这个族谱,陆薇都不知道原来她祖上竟然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的吴郡陆氏,就是那个著名的陆逊的家族。
啧!
只要追索族谱,人人都可以有一个光辉耀眼的老祖宗,再往前推推,大家还都是炎黄子孙……
她在族谱上看到那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心里既无奈又好笑。
弘历问她在笑什么?
陆薇悄声对他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家竟出过这么多有名的人!”
弘历秒懂她的意思,低声笑道:“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嘛,这常熟县令会办事。”
参观完宗祠后,众人出来时,两侧百姓夹道相送,有一个白发老媪突然跑出来,跪倒皇上面前,高声道:“求皇上为老妇人作主啊。”
常熟县令立刻就要令人将这老妇人押下去,皇帝却制止了,“不必,请过来说说话。”
这老妇人哭道:“常熟自从出了陆皇后,三年倒有二年荒,皇上,常熟百姓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第247章 第 247 章 陆薇就知道回常熟准没……
陆薇就知道回常熟准没啥好事!
瞧这老妇人说的话, 她何德何能背这么大一个锅。
再看常熟县令,以及一众官员脸色煞白,冷汗淋漓,皇帝出巡, 安全与心情都要兼顾好, 这些夹道欢迎的百姓一般都是提前找好的人, 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 老妇人不知道怎么混进来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大家都得倒霉。
常熟县令急忙呵斥了一声老妇人,然后对皇帝道:“皇上恕罪,这妇人年纪大了,脑子不清白,疯了,所以才在此胡说八道。”
皇帝心里也恼怒异常, 这些官员都不会办事, 幸亏福隆安机灵, 上前一步蹲在老妇人身边说道:“这位婆婆,我是皇上的内务大臣, 您的事情可以告诉我, 我会转告给皇上,若您真有苦衷, 皇上一定会给您作主的。”
他扶
起老妇人, 目光看向皇帝, 皇帝微微颔首, 福隆安就把这位老妇人带下去了,整个过程十分迅速。
老妇人离开后,场面重新恢复热闹, 大家伙儿山呼万岁,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皇帝面带微笑冲着百姓们招手致意,非常和谐的场景。
陆薇也只能带着面具同大家一起表演,但她心里实则还惦记着那位老妇人。
原本的出游计划还得去登虞山,经过这件事后,啥游兴也没了,直接回行宫。
众嫔妃先散了,皇帝与陆薇送太后回屋歇着。
太后拉着皇帝的手,有些担忧地问:“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弘历安抚道:“您放心,没什么事,真有事的话,江苏布政使与苏州织造早该密奏给朕了。”
太后转头看陆薇,笑道:“瞧,皇上说没事必定是没事,常熟虽然是你的祖籍之地,但实际上也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千万不要多想。”
陆薇心里暖暖的,忙道:“我知道了,老佛爷。”
安置好太后之后,两人走出来,脸色都拉下来。
被人编成歌谣当众骂的滋味很不好受,陆薇的心情差。皇帝的心情也差,老婆被人骂,他的名声就很好吗!
陆薇率先道:“我记得您封我当皇后的那一年,同时亦给常熟县免税两年年,再者这几年江南也没听说发生很大的天灾之类的,怎么就三年倒有两年荒。”
弘历道:“这件事还得细查,看来咱们要在常熟多耽搁两日了。”
陆薇:“不怕耽搁,只要把事情查清楚就行。”
弘历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回去休息吧,没事的。”
查肯定是他这个皇帝派人去查,陆薇只能等结果,也没什么可做的。
她回自己的屋子,却看见颖贵妃在里面等她。
颖贵妃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
陆薇无奈道:“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但总归与我有关。”
颖贵妃小心翼翼道:“可是您的那些陆氏族人——”
陆薇摇摇头,“我的父母亲人都在京城,这些个族人关系已经很远了,他们大概没有这个胆子,我猜只怕与常熟县令有关。”
唉,陆家普通百姓,在常熟完全无势力,偏偏又出了一个皇后娘娘,正好可以给某些心思活络的官员拿来利用,贪官污吏是永远解决不完的。
这回陆薇算是亲身经历了现代电视剧《某康微服记》、《戏说渣龙》里的情节了。
颖贵妃看着陆薇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刚才听到有些人说话很难听……”
管什么也管不住人家的嘴巴,陆薇索性道:“她们想说就去说,反正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
见她自己想得开,颖贵妃放了心,不再说什么。
嫔妃们当然少不了议论纷纷,大部分就是一个吃瓜看热闹的态度,唯有令贵妃心中暗暗窃喜,老天爷都在帮她,陆薇这个皇后的名声越差对她越有利。
……
福隆安奉皇帝的之命访查老妇人之事,两日后事情就有了结果。
常熟县令等当地官员为了讨好奉承皇帝以及皇后,耗资巨大修建陆氏宗祠。
可这钱从哪里出呢?
本地望族以及乡绅们有钱,但一毛不拔,常熟县令不敢得罪地头蛇,只能以各种名目向常熟百姓收缴。
等于说这座豪华的大宗祠全是从常熟百姓身上搜刮的。那老妇人的丈夫儿子都被拉了壮丁去干活,丈夫更是因此在过度劳累而死,不止老妇人一家,常熟很多百姓家皆如此。
总之,陆家修宗祠简直是堪比秦始皇修长城的暴举。
当然,这是事件的表面,但修一座宗祠虽然花费高,总有限度,不至于闹得老百姓活不下去,要铤而走险到皇帝面前告御状。
实际上呢,明面上修陆家宗祠,实际上这些个官员仕绅们借此机会没少为自家牟利,光是县里的一位县丞这两年就在虞山起了一座大别墅,人家几乎没花人工费,需要人干活了,直接派衙役去征人丁,打着名目就是为陆皇后家修宗祠。
当然也有免除差役的法子,交钱即可免,所以常熟县令暴富啊,上任不过三年,已经积累了好大一笔家私。
常熟县闹成这样,江苏省的抚、督等高官未必没有耳闻,也提了人过去询问,那一听说是为陆皇后家修建宗祠,行,都没人敢说话了。
陆氏一介汉人民女,登上皇后之位,传言废后那拉氏就是被她拿下马的。
那拉氏是八旗贵女,先帝亲封的侧福晋,而且还生有嫡子,然而却完全不是陆氏的对手,可见这陆氏就是妲己西施之流。
对这样的人只能讨好,不可得罪,抚、督二人便按下此事,当作无事发生。
所以,事情演变到现在,外人都以为常熟是凤凰之乡,有福之地,孰不知常熟老百姓早已对这些贪官污吏痛恨至极,连带着认为陆皇后也是一丘之貉,二者没什么区别。
皇后都被骂妲己了,但皇帝肯定就是纵容外戚犯事的纣王了,虽然没人敢明面上这么骂他。
陆薇在听福隆安汇报完所有的事情后,简直无语至极。
这才真正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常熟县的这些个官员们当真生财有道,而且若不是这老妇人敢豁出性命告御状,等他们好好地送走了皇帝一行人,没准儿皇帝还会给他们升官。
弘历的脸色非常难看,常熟县的那些官员乡绅们理当处置,那布政使、苏州织造等人是吃闲饭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无人密奏给他这个皇帝。
该杀的杀,该贬的贬,皇帝一点也没留情面,顺带着又给常熟县免了两年税。
如此一番雷厉风行的手段下来,再加上舆论造势,圣明天子的口碑总算是屹立不倒。
但陆薇在家乡人眼里算是没什么名声了,哪怕皇帝特意颁了一道圣旨声明她与此事无关,但总归是沾惹上这种事情里,民间的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
而且这圣旨颁的跟《大义迷觉录》有异曲同工之妙,陆薇原本以为雍正帝在这件事上犯傻,现在有点明白他的苦衷了。
至于那座恶心的陆氏宗祠推也不是,留也不是,徒增尴尬。
苏州之行虎头蛇尾结束,御驾继续沿运河南巡,经嘉兴海宁之后,到达杭州,驻跸在孤山行宫,停留数日。
第248章 第 248 章 皇帝来杭州后的第一件……
皇帝来杭州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游西湖, 而是登观潮楼检阅水师,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阅军,只不过阅的是水军。
阅水师另有一番奇景,此地又不同, 还可以欣赏浙江之潮。
以前几回南巡都没机会看这种正式的阅兵, 这一次皇帝专门带上太后与陆薇。
陆薇算是亲眼目睹了周密的《武林旧事》中海潮起伏、水军演习的壮观情景, 那种激荡很难用言语描述。
演习水军过后, 皇帝紧接着与他的心腹杭州将军、织造等人密谈;之后再见当地的官员、乡老等等,先把本地的吏治摸清楚,以免再出现在苏州时发生的闹剧。
从古至今,贪官污吏屡治不绝,但若当皇帝的重视这个问题,对于吏治的清明肯定是有好处的。
把这些事情都办完后,皇帝才真正开始有闲心游览西湖, 外加最重要的吟诗作赋。
这位是真对吟诗作赋爱得深沉, 每回到了他喜欢的地方, 必须要作诗,就跟现代人旅游必发朋友圈一样。
在京城时题材灵感可能还没那么多, 南巡的话每天至少一首, 一次南巡写的诗就可以组一本不薄的诗集。
他的那些诗,除了上书房的那些老夫子们, 这些年陆薇就是后宫阅读第一人。
其实吧, 别把皇帝的诗当作诗, 把它当作每日的心情分享来看, 还是蛮有意思的。
西湖二十八景,龙井八景等等,整个大杭州, 人文历史无一不美。皇帝灵感无限,除了作诗,还题字,他乾大爷处处都留下了“到此一游”的痕迹。
不得不说,要不人家怎么是古代好运又长寿的皇帝呢,人家除了精力旺盛,游玩的
心情是很不错,不像陆薇,虽然每天也在跟着大部队一起游玩,但她的心境实际上没皇帝调节得那么快。
来杭州□□日后,某日旁晚皇帝令孙太监来请她。
陆薇过来皇帝的寝屋后,皇帝催她赶紧用膳,“等会儿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别耽误了时辰。”
行吧,陆薇都听他的安排,两人用过膳,更衣,上了车,不知行了多久,竟是到了六和塔。
六和塔原是吴越王弘俶时期建的镇海潮塔,几经战乱摧毁,又几度重建,这座塔的造型古朴,所处的位置较为偏僻,远不如同样在西湖之畔的雷峰塔有名。
皇帝数次南巡,除了乾隆十六年第一次南巡时来过一次六和塔,之后就再没来过了,而雷峰塔他可以每次必去的。
六和塔临钱塘江,初春晚上的江风习习,吹到人身上还是有些寒意,陆薇都不知道这皇帝大晚上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座塔是佛教僧人所建,塔名“六和”也取自佛教“六和敬”的意思塔内当然有很多佛教元素,石壁上刻着佛经,还绘有相当漂亮的壁画,这些壁画颜色鲜艳,俱是些飞天羯毗、花卉禽鸟、伎乐舞蹈等等。
陆薇非常喜欢,停住看了片刻,皇帝就笑话她,“朕记得在五台山时,你去到那些喇嘛庙就害怕,怎么现在倒不害怕了,这塔又高又深的,就不吓人了?”
陆薇点点头,“不止不吓人,而且还很好看呢!这儿的佛与五台山的佛还是有所不同的。”
弘历叹道:“你能这样说,可见你还是没有慧根。天下的佛都是同源的,本质不变,最重要的是修心,别被外相所迷惑。”
陆薇瞪着清澈的眼睛看他。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她在唯物主义世界观下长大,信科学与玄学都信不了佛。
弘历想起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要给她说佛法,他拉着她走,“上楼吧,别耽误了时辰。”
他已经两次说别耽误了时辰,耽误了什么时辰?陆薇心里纳闷极了。
六和塔内部的台阶呈螺旋状上升,越往上越陡峭,陆薇即使被皇帝带着走,但一口气在这么陡峭的台阶上爬六七十米高,她的小腿都在打颤。
然而很快她就没心思关注身体的不适,因为她耳边听到“轰隆轰隆”如雷鸣般的声音渐行渐近。
陆薇惊喜道:“这是钱塘江的涨潮声!”
两人登至到最高层回廊,举目望去,在一轮圆月之下,钱塘江的潮水一波连着一波怒吼般奔腾而来,翻起几丈高的白浪。
陆薇完全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住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喃喃道:“皇上特意带我来看钱塘潮,对了,我怎么忘了今天是十五!”
弘历含笑问:“喜欢吗?”
陆薇使劲点头,“喜欢!”
眼前是汹涌澎湃的海潮,耳边是奔腾的潮声,大自然的奇幻之景,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倒是弘历有些惋惜道:“八月十五的海潮是最大的,听说有排山倒海之势,如千军万马奔腾,胜今日十倍,可惜了。”
“不可惜,”陆薇连连摇头,“可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弘历想了想,念了苏东坡的一首佛偈诗:“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陆薇道:“我想的是另外一首,平生不修善果,……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弘历笑道:“殊途同归,见山还是山,说你没慧根,你又能参透其中的深意。”
陆薇忙道:“这是鲁大师临终偈语,不是我参透的。”
弘历看着她,柔声道:“朕知道,《水浒传》嘛,你看过,朕也看过,你说最喜欢鲁智深,鲁智深在此听潮信,而后圆寂。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往常你总说这世上的自然之景太过美妙壮观,个人的那点烦恼对比之下,实在算不了什么,今日看钱塘潮信,心情是否会好点?”
“啊?”陆薇讶然。
这皇帝南巡可忙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注意到她的情绪。
弘历继续道:“常熟的闹剧,已经发生了,但朕也已经处理过了,何必再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这是别人的错,你不该去想太多,更不要归罪自己,郁气伤身,你别让老佛爷与朕为你担心。”
论强颜欢笑,掩饰自己,陆薇再厉害比不过原来的富察皇后,弘历与富察氏做夫妻时,彼此都是少年人,富察氏善忍,年岁越长,弘历越觉得他在情感上忽视了富察氏,那时候太年轻,他没法去体察她内心的痛苦,以至于她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他看现在的陆薇,不愿意她落到先皇后的下场,当皇后远比当嫔妃要承担得更多,有时候心大一点反而是好事。
三百年后的钱塘潮信与现在应该没什么不同吧,都是这么壮观美丽。
看着眼前的美景,陆薇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但是皇上,我有一件事想请求您。”
弘历道:“说吧,朕答应你。”
陆薇:“皇上不问什么事吗?”
弘历看着她的眼睛,“朕相信你。”
陆薇道:“那陆氏宗祠,我不喜欢,但现在估计也不好推倒了,陆氏祖宗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不如一分为二,前面做陆氏宗祠,后院做育婴堂,专门收养被遗弃的小孩儿,抚养他们长大。”
常熟县那帮子人借着陆家的名头不知做了多少恶,陆薇只想尽一点自己的能力,她最不缺的就银子。
弘历似乎明白她内心所想,笑道:“最好这银子也要你来出,朕没意见,这育婴堂如何管理,你自己去拟章程吧,朕不干涉,但可以把福隆安借给你用。”
陆薇笑道:“好,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以后但凡有什么事情涉及到我,也都让我自己来处理吧,不然我总是害怕。”
弘历:“你怕什么?”
陆薇答道:“我本是平民出身,最知道一句话‘灭门的县令’,我最害怕因为我会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这副软心肠,真的同先皇后太像了。
弘历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了。”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看潮起潮落。
次日,皇帝赋新诗一首,《与皇后夜观钱塘潮信》。
第249章 第 249 章 皇帝的诗就别讲究文采……
皇帝的诗就别讲究文采了, 情感表达到位了就行。这首《与皇后夜观钱塘潮信》同样如此,文笔一般,重点是在劝慰皇后,让她淡看世事, 心里更开怀些。
陆薇拿到这首诗时, 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百感交集。
最后她把写诗的纸笺折成方块放进了贴身带着的一个荷包里, 无论如何,她该珍惜皇帝的一片心意。
苏州常熟的那一场闹剧,皇后以及陆家处在其中最尴尬,他们虽然没有参与这些肮脏事,但被一些官吏以及士绅拿来当作恶的幌子。皇帝的态度尤其重要,除了那些公开的处置手段外,他私下特意写诗安慰皇后, 现在人人都知道皇帝对皇后的态度了。
陆薇平时主要打交道的就是后宫与内务府。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 内务府最会察觉风向, 福隆安尤其如此,陆薇让他做啥就做啥;至于嫔妃们, 原本还存着吃瓜的心思, 这下子全部都熄灭了。
像永贵人、林贵人、兰贵人等低位嫔妃就是普通人看个热闹,陆皇后好或者不好, 与她们的干系也不大;唯有令贵妃与容嫔二人非常失望。
这两人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思多, 但不妨碍她们面上依旧走动。
容嫔对令贵妃道:“我近来读书, 有一古话叫做‘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皇后娘娘虽然无辜,但常熟百姓确实因她遭罪。这是我们真主安拉也不忍看到的事。”
令贵妃自己是信佛的,于是笑着打趣道:“容嫔, 皇后娘娘不信真主,你的真主没法管到她。”
这话就有些对真主不敬了,容嫔蹙起眉头。
令贵妃连忙掩住嘴,笑道:“我失言了,容嫔妹妹勿怪,其
实皇后既不信真主,又不信佛,她心里大概是没什么忌讳的。”
容嫔叹道:“一个无信仰的人,行事该是多么无忌啊,这样有什么好的?”
令贵妃淡淡道:“好不好的,皇上觉得好就行了!”
容嫔瞧着令贵妃笑道:“我看令贵妃娘娘您才是最好的,您素来得皇上的宠爱,又有子嗣傍身,若论前途,没人比得上您,您——”
“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令贵妃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这容嫔话里话外拱火的意思很明显,令贵妃根本不吃她的这一套。她好不容易靠着先皇后的余荫复宠,这会儿想不开才会去同皇后作对。
“我看皇上也挺喜欢你的啊,你说想念故乡的沙枣树,皇上就令人从乌什送沙枣树进京栽种,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容嫔却并不为此感到特别高兴,“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小事罢了。”
这些年里她绞尽脑汁讨好皇帝,皇帝对她有所宠爱,但这样的宠爱远远不够,容嫔要的是那种以天下奉一人的那种宠爱。
就听令贵妃意味深长道:“容嫔,你可错了,这不是什么小事。”
容嫔毫不在意地说:“皇帝还让人岭南送荔枝树进京呢,几棵沙枣树比起荔枝树又算得上什么,这难道不是小事吗?”
令贵妃道:“沙枣树事小,可这沙枣树引发了一场战争,这算不算的上大事?”
容嫔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追问:“什么战争?”
“乌什地区的回部民众叛变呐,把我大清册封的阿奇木伯克与驻乌大臣都给杀了,皇上现已命伊犁将军钦差大臣平叛呢!”
容嫔呆住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令贵妃怜悯地看着她,“月前发生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容嫔出生于叶尔羌,叶尔羌与乌什同样属于南疆八城,也是她的故乡啊,而她的故乡现在却在饱受清廷的战火摧毁。
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无措,整个人甚至在发抖,乌什,小小的乌什又怎么会是强大的清军的对手,她的家园,她的子民们,现在该有多惨痛!
令贵妃还在说些“皇上仁慈,本已对回疆宽仁至极,却没想到回疆仍不思帝恩……”
容嫔完全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话,神思无定,站起身撞撞跌跌地离开。
令贵妃示意宫女送容嫔出去,那宫女之后回来禀告:“容嫔竟似疯了,奴婢跟她说话,她仿佛听不到。”
令贵妃道:“她现在一心惦念着她的回疆,哪还有心思管别的。回疆?呵,现在是新疆,早就是我大清的一部分,可容嫔每回提及时,必以回疆代之,其心可见一斑。说实话我早已烦透了她,这人在宫里处处浑水摸鱼,甚至还想鼓动我去跟皇后争,她想做什么,做她那前夫霍集占做过的事吗?”
宫女笑道:“霍集占下场,她亲眼目睹过,必不敢的。”
令贵妃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她最近别来烦我就行。”
……
常在皇帝身边侍奉,令贵妃对乌什回民叛变之事略有所了解,只知道是因运送沙枣树进京所引起的,具体如何却不太清楚。
陆薇作为皇后,有便利条件,知道的多一些。
运送沙枣树入京只是一个导火索,实际上乌什民众与当地上层官员之间有着根本矛盾。
压迫剥削太过,阶级矛盾,还有原本就存在的民族矛盾,再加上有心人在幕后推波助澜,有没有运送沙枣树这件事,乌什民众都得反。
当然,皇帝在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用人不当,驻乌的满洲大臣素诚与当地阿奇木伯克勾结,对当地民众太过苛刻,皇帝一直都没有察觉。
虽然明瑞作为伊犁将军,名义上总理新疆军政事务,但实际上他的权力达不到南疆,种种因素之下,所以才发生了乌什之变。
事发之后,皇帝立刻就命熟知新疆事务的军机大臣阿桂前往伊犁,与明瑞汇合,一同平叛。
之后皇帝照旧南巡,该咋咋地,这心态不是一般的好,他当年连西北最大的势力准噶尔部都给灭了,小小的乌什在强大的清军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南巡继续,皇帝优哉悠哉游西湖,江南的苏杭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地方,苏州待了十来天,在杭州也足足待了十二天。杭州就是此次南巡的最南端,之后就开启回銮之旅。
说是回銮,但线路曲折,务必要再多逛几个地方。先至嘉兴府,这里有皇帝钟爱的烟雨楼;再至镇江,著名的金山与焦山不能不去;直到三月初(今年润二月),抵达南京。
六朝古都的南京也是好地方呀,还得顺便去给明太、祖朱元璋去扫个墓。
南京之后,则开始真正的返航,三月末至山东济宁、德州等地,四月中旬,御驾终于回到了阔别四月的京城。
这一次南巡,虽然前期有波折,但中后期还算愉快,总体来说算是一次不错的巡游。
抵达京城后,皇帝并没有回紫禁城,而是直接带着大部队人马去了圆明园。
愉妃、婉妃二人照旧特意前来圆明园接驾。
长途旅行毕竟是累人的,这接风宴很快就散了,大家各自回去歇息。
皇帝尚有政事要回九州清晏处理,陆薇先送太后回长春仙馆后,自己也回了清辉阁。
在外面足足待了四个月,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船上,御舟虽大,到底不如屋子舒适。
陆薇舒舒服服地沐浴过后,与她养的那些猫啊,狗啊,乌龟仙鹤都打过招呼后,就盘腿坐在床榻上同春燕等几个宫女们说话。
这时候,毛太监进来道:“皇后娘娘,愉妃求见。”
陆薇忙道:“请她进来吧。”
皇帝南巡,这圆明园空了下去,所以愉妃就回紫禁城住了。现在南巡回来,却又明确没说愉妃是否回圆明园住,想必愉妃过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待愉妃进来请过安后,陆薇就让她留在圆明园住。
谁知愉妃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我原本在宫里住惯了的,在这院子里住得也不习惯,还是算了。我就是想今日见见五阿哥,明儿一早就回宫,希望娘娘恩准。”
人家母子有四个月没见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陆薇自然是答应的。
“行,你们母子二人也好多说说话。”
愉妃喜道:“多谢娘娘。”
等愉妃离开后,陆薇就打算早些睡觉了,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求见。
这回求见的人是容嫔宫里的太监。
他道:“容嫔娘娘病了,特意让奴才来向皇后娘娘禀告此事。”
陆薇点点头,“既然病了,就请御医来看看,这几日好好歇着,不必过来请安了。”
那太监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犹豫了一下,又道:“容嫔娘娘思念家人,希望娘娘能恩准让辅国公图尔都的夫人明日进宫来看望她。”
若是其他嫔妃,陆薇肯定就同意了,但这容嫔又不同。清军正在乌什平叛,这个敏感时期,必须得慎重。
于是,陆薇让毛太监去了一趟九州清晏。
毛太监回来道:“皇上同意了。”
既然皇帝都没问题,陆薇就更加没什么问题了,让那太监回去容嫔处覆命。
……
愉妃离开时与容嫔派过来的太监刚遇上了,愉妃认得他是容嫔的人,她心思
微动,脚步没停,先去看望五阿哥。
母子俩相见,分外高兴。
愉妃拉着五阿哥上下打量,忍不住道:“瘦了,瘦了!”
五阿哥笑道:“南巡在外,舟车劳顿,多有不便,瘦了也正常,现在回京了,养些日子就好了。额娘在宫里过得可好?”
愉妃道:“额娘好得很,不用担心。对了,额娘要告诉你,额娘明日回宫。”
五阿哥想了想,道:“回宫也好,宫里比这圆明园清冷,额娘素来也是个爱清净的人。”
话是这么说,他知道他额娘其实是没办法,圆明园这些受宠的母妃们各个都有一百个心眼,额娘怕再着了别人的道,到时候会给他惹麻烦。
这一趟出巡,皇帝走哪里都带着五阿哥,虽然不肯让他上朝堂历练,但一些祭祀,还有礼仪活动,皇帝都指明五阿哥代劳,五阿哥俨然成为所有皇子的代表。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五阿哥相信用不了多久,该是他的,一定是他的,而他的额娘从此也可以不用再受委屈了。
时辰不早了,母子俩稍稍说了些话,愉妃就要离开,五阿哥送她出门,起身时,不知为何,腿脚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愉妃立刻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快去请御医吧。”
五阿哥笑道:“儿子是久坐,腿脚麻了,一时之间没注意到。您瞧,现在没事了。”
他当着愉妃的面来回走了几步,腿脚正常,一点都看不出异样。
愉妃放了心,“你没事就好,额娘担心太过了。”
五阿哥轻松道:“您要多多保养自己,少替儿子操些心,儿子心里才舒坦呢。您要不要去看看绵亿?”
绵亿是五阿哥的侧福晋去年生的小皇孙,这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愉妃摇摇头,“算了,刚才听说绵亿已经睡了,不好吵着他,我明日再去看他吧。”
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来之前见过容嫔的太监去求见皇后,但不知道是什么事。”
五阿哥道:“儿子只是提醒您远着些容嫔就罢了,其他的不用多管。”
第250章 第 250 章 母子俩互相叮嘱了几句……
母子俩互相叮嘱了几句话, 愉妃便离开了。
五阿哥目送额娘,直到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走回屋子。
他的嫡福晋西林觉罗氏斟了一杯温茶给他,担忧道:“这一两个月来, 您的腿疾已经犯了几次了, 不若再请御医来好好瞧瞧吧?”
五阿哥摇摇头, “御医即使过来看了也都是那一套说辞。你放心, 我的身子状况我自己清楚,之前南巡奔波,没法静养调理,现在回京城了,我自己注意着,再过些时日也就好了。”
御医早前确实也来看过,五阿哥的病情并不打紧, 再加上五阿哥年轻, 只要多多调养着, 不是什么大问题。
五福晋便也不再小题大做,“都听您的。”
五阿哥重点叮嘱她, “你要记住, 我的事情一概不许往外传,不止不能让额娘知道, 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当年他封亲王的事情就是在外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皇阿玛反而就不肯先封亲王了。
如今表面上, 五阿哥似乎没有竞争对手, 但谁知道他的那些母妃,或者其他的兄弟们是不是看他不顺眼,想要故意踩他一脚。
腿疾可大可小, 五阿哥自觉身子无事,但先帝朝怡亲王就是因腿疾早逝。若是有心人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五阿哥就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五福晋被他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她知道五阿哥特意对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咬唇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
自陆薇当了皇后,请安的规矩就改为三日一次。
回圆明园的次日,嫔妃们都过来请安,历时四个月的长途旅行还是很累人的,除了一个请病假的容嫔,其他人精神头都不大足。
大家聚了一回,陆薇很快就叫散了,让各自回家歇着。
她自己也有事情做,要忙开育婴堂的事情。
她不缺钱,也不缺人,这育婴堂开起来容易,但能健康的运转下去却难。
陆薇活着的时候,她可以源源不断提供金钱,还可以监督运转,但她想得更多,当她不在了,育婴堂依然能够维持,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古代也有类似孤儿院的育婴堂,有官办的,还有民办的,她需要借鉴一下人家的管理方式。
陆薇命人叫来福隆安商议,福隆安提议:“娘娘可先置办田产,再由这些田产的出息供养育婴堂,如此方是持久之道。”、
毛太监道:“隆大人,这样会不会让人以为娘娘借此谋取私利?”
陆薇摆摆手,“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不可能顾得所有人的意思,一定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我本也没打算挂名,就以陆氏宗族的名义去做。最重要的是选择管理人,一定要查访那些品行好的人管理,不要吝惜钱,育婴堂的孩子们,不止要管他们的衣食,待他们长大后还要教给他们谋生的本事。”
古代与现代的环境还是大有不同的,陆薇久不接触民间,只能提出她的想法,至于具体的措施则由福隆安去做。
小年轻福隆安兴奋地接下了皇后交代的任务。
他虽然是傅恒之子,而且还尚了皇帝的四公主,现在的工作是掌管皇家内务,看起来前途无限,但放在富察家看,完全不够格。他的兄长福灵安、明瑞、明亮等人,都是在外巡守征战的,福隆安在这些人面前有时候挺自卑的。
办育婴堂这种善事,若是做得好,不止在皇后这里能讨好,而且还能被皇帝看到他的能力。
福隆安领命去办事。
他刚离开不久,辅国公图尔都的夫人过来请安。
陆薇见过她后,便命人带她去见容嫔。
……
南疆维族信奉回教,而皇帝素来对这些地区的治理方针就是四个字“因俗而治”。
因此,只要不是正式的场合,容嫔的日常饮食起居皆按她们回部的习惯来。她住的屋子也是回部风格的建筑,进入其中就仿佛进入了清真寺。
容嫔的嫂子图尔都夫人每日过来看望容嫔时,都会为这座建筑所惊叹,“真美啊,也只有大清的皇帝才能建造这么美丽的屋子。妹妹,真主赐予你福气,你是有福之人!”
在她看来,容嫔是真的在享福,得大清皇帝的万千宠爱。
容嫔却嗤声道:“嫂子你怕是忘了叶尔羌了吧?”
图尔都夫人笑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叶尔羌虽好,但却比不过京城的万分之一。好了,我们别提这些了,妹妹跟我说说南巡的事情吧。我可好奇江南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连皇上都喜欢的不得了,隔几年就去一次。”
容嫔淡淡道:“也就那样,经常下雨,比京城湿气还重,到处都湿哒哒的,我不喜欢,还是叶尔羌好,干爽宜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小姑子每句话里都带着刺,图尔都夫人听得心里不舒服,收了闲聊的心,道:“妹妹说病了,我看你精神倒还好,想来应该快好了。既然无事,那我也不便多留。”
“慢着,”容嫔叫住她,“乌什城的事情,嫂子知道吗?”
“知道啊,”图尔都夫人轻描淡写道,“皇上已经派了阿桂将军前去平叛,相信很快就会无事了。”
在西北,继兆恵将军之后,阿桂、明瑞等人都是当地百姓们心里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有他们在,自然不会有什么事。
容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嫂子,“你在说什么话啊,乌什百姓抗清,咱们应当支持他们,哥哥们可以暗中联系旧部给予支持,若是成功了,咱们或可回到自己的故乡!”
图尔都夫人惊得左右四顾,幸好这屋里没什么人,更幸好她们是在用回语交流,旁人应该听不懂。
她严厉呵斥容嫔,“你真是疯了,你自己发疯别把你哥哥们拖下水,谁敢不要命去惹大清的皇帝?你想想霍集占的下场吧。你总是口口声声说要回叶尔羌,我就是告诉你吧,你这辈子都回不去叶尔羌了!”
容嫔目光坚毅,“我会回去的。”
“你回不去,”图尔都夫人断然道,“你的哥哥们都不中用的,连霍集占都不如,当初他们不肯依附霍集占共同抗清,今日他们就不敢联合乌什造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安安分分的侍奉皇帝,未来说不定还能当个贵妃。”
她一刻都不想再同容嫔待在一处了,唯恐被容嫔连累。
“我看你也没什么事,我走了。”
图尔都夫人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只留下一个面若死灰的容嫔。
……
容嫔的身子恢复得很快,两日后就说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大清幅员辽阔,整个国家每一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乌什之变夹在这大小事件中也不算起眼,更没人会想到容嫔会牵挂这件事。
容嫔进宫有五六年,她的叔伯兄弟们全部进京,从此就在京城安家了,老实本分,从来没生过事端。
皇帝更加没对容嫔起疑过,不,可能他有,但在他眼里,容嫔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女子都是随波逐流的,容嫔就算心里再愤恨,她也做不了什么。
当初他让容嫔去欣赏霍集占的头骨时,容嫔也没有怎么样。
是以,皇帝照旧召容嫔陪驾。
容嫔精心打扮,巧言讨皇帝欢心,用膳时,她提出想吃吃手抓羊肉,皇帝欣然应许。
御膳房上了抓肉,容嫔笑道:“这抓肉啊,还得自己亲自用小匕首削下来吃才香呢。”
她削了几块肉下来,自己吃了一块,又送到皇帝嘴边一块。
后宫女子含蓄居多,容嫔热情爽快,载歌载舞,令皇帝别有一番享受。
皇帝有几分微醺,对容嫔道:“跳支舞吧。”
容嫔端起一杯酒,笑道:“那请您再喝一杯。”
她凑到皇帝跟前,右手举杯,左手悄悄握着小匕首藏在袖内,趁着皇帝低头喝酒之时,举起左手狠狠向皇帝的心脏扎去!
第251章 第 251 章 容嫔向皇帝扎出去的这……
容嫔向皇帝扎出去的这一刀已经不知道在脑海里演练过多少遍, 她出手果决而迅速,没有半分害怕与犹豫。
刀锋在碰触皇帝衣服的那一刻,他猛地察觉过来,身体迅速后倾, 但已经来不及了, 匕首轻易地划破衣服, 刺入肌肤中, 鲜血立刻氤氲了一片。
只能说皇帝躲得还算及时,避开了心脏这个要害处,他捂住伤口,大声喊道:“来人,护驾!”
容嫔知道自己有且只有一次机会,一击没中,不可能再有重来的机会, 但她那一刀的力气不小, 至少能让这魔鬼皇帝吃点苦头。
她冲着皇帝恨声说:“今日我杀不了你, 但我日日祈祷真主安拉降下诅咒给你,祝你断子绝孙, 国祚沦亡。”
说完这句话后, 容嫔举刀反手对准自己,正待了结自性命, 却晚了一秒, 被进来护驾的侍卫制服住。
皇帝冷笑一声, “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暂且把她押到厢房看管,留待朕处置!”
他不相信容嫔一个后妃胆敢谋刺皇帝,这背后必定有阴谋。
同样的, 乌什之役也不止是简单民众叛变,或许有霍集占的遗部起事;容嫔所属的回部极有可能也在勾结叛清;再就是境外的浩罕汗国也可能暗中参与这次事变……
皇帝心里一时想到了很多可能,他势必要抓住容嫔背后的人。
从始至终,他没有想过去质问容嫔一句为什么要杀他,在皇帝眼里,容嫔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想的更多的是各种政治阴谋。
他挥挥手,容嫔很快被带去厢房关押。
御前孙太监小心翼翼道:“皇上,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奴才现在去请御医吧。”
“朕没什么大碍。”皇帝浑然不觉,先吩咐领侍卫大臣封锁容嫔住的方外观,把这里服侍的宫人们全部抓起来审讯,同时勿让今日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待这一切都安排好后,他才对孙太监说:“去叫御医。”
孙太监低声应命,正待离开时,皇帝忽然又道:“请皇后过来。”
……
今年润了一个二月,因此进了五月后,天气已经很热了。圆明园虽然有山有水,但该热还得热。
陆薇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到了傍晚的时候,干脆带着钓竿同颖贵妃去映水兰香钓鱼。
河边蚊虫多,宫人们提前熏上艾草驱蚊,凉亭里还闻得到淡淡的艾香。
钓鱼对于两人来说只是打发时间的手段,并不是目的,因此陆薇与颖贵妃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颖贵妃扳着手指数,“笠云亭、千尺雪、烟雨楼……咱们现在住得这圆明园处处都是江南名景的影子。”
陆薇道:“远远不止,畅春园、清逸园,还有避暑山庄,你仔细看也都有仿建的痕迹,只不过没有原样照搬而已。”
其实每个地方的建筑都与当地的人文、气候环境有关,北方建筑也自有其大气之美啊,但皇帝有钱有闲,他愿意费那工夫照搬,即使仿制品的质地远远不如原品。
两人正在闲聊时,皇帝跟前的孙太监与毛太监两人飞奔过来。
“皇后娘娘,皇上召见!”
陆薇对颖贵妃笑道:“今日不巧了,咱们散了吧?”
颖贵妃道:“皇后姐姐去吧,我再钓一会儿。”
“行!”
陆薇起身,上了轿子,吩咐人道:“先回清辉阁,我要更衣。”
孙太监一脸急色,小声道:“娘娘,皇上现在方外观。”
方外观是容嫔在圆明园的住所,陆薇马上明白事情不同寻常,她点点头,“直接去吧。”
来到方外观时,看着外面戒严的侍卫们,陆薇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等看到正在被御医治伤止血的皇帝时,她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香妃刺乾隆一直都是影视剧中最经典的桥段,想不到竟然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容嫔没有情郎,非要算的话,霍集占这个前夫勉强算是。
当初霍集占的头颅被制作成喇嘛教法器嘎巴拉碗,容嫔还去参观过,但这是个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容嫔总不至于突然兴起为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前夫报仇吧。
陆薇猜可能与乌什叛变有关。
当然她此刻想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现在最要紧是皇帝的伤情。
皇帝脸色发白,任由御医在替他包扎伤口。
他见陆薇进来,面对她惊异且担忧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转过头,简单地说了几句事情的经过,然后道:“这事不好对外宣告,太后那边也是,你得帮朕瞒着她。”
陆薇镇定道:“我知道了,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皇帝摇摇头,没再说话。
他伤在肋下,伤口并不浅,流了很多血,连衬衣都染红了,看来容嫔是下死手了。
陆薇协助御医提皇帝包扎,又令人取来干净衣服。等皇帝换了衣服后,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待一切都处理好了,弘历便道:“起驾回九州清晏。”
陆薇这个时候自是跟他一起回九州清晏。
一路上皇帝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什么,马车稍稍颠簸了下,可能是扯动了他的伤口,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薇忙问:“您没事吧?”
弘历道:“小伤而已,朕没事。朕想起来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容嫔那边要烦你来处理,对外的话就说是容嫔突然犯病,神思不清。另外,要查查容嫔近来多与什么人交往过,有什么反常行为。”
陆薇道:“您放心,我记住了。”
从她过来直到现在,表现得冷静、克制,这正是弘历所欣赏的,若是陆薇过来后只顾着哭,不免就会让他对这个皇后感到失望。
事情已然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冷静地处置善后。
陆薇当然不知道他心里这么想,她之所以这么淡定,完全是开了天眼,知道皇帝不会这么容易出事。不然她还是很担心的,一则相处日久,皇帝对她尚算不错,毕竟有感情在;二来,皇帝这个时候过世,陆薇的皇后资历太浅,而太后年纪又大了,这场子她把握不住,相反还会会受制于人。
两人说完这些话,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主要是皇帝觉得尴尬。
他握着陆薇的手,苦笑道:“说实话今日之事,朕更觉得丢脸。前明壬寅宫变,一群宫女勒杀嘉靖皇帝,朕一直以为这是最荒唐的事情,没想到,唉!”
他小看了女人,所以活该在女人身上吃一次
大亏。
不过论执政能力,嘉靖还是不能跟乾隆比的,嘉靖残暴无度,那些宫女们也是被逼着实在没办法了,反正都活不下去,不如拼一把。
但说来说去,这事的确是够丢脸的。
这个时候陆薇还是得安慰他,“这哪能放在一起说呢,而且最重要是您没事,至于容嫔的事情,另有隐情,只待查明真相。”
弘历颔首,“是啊,朕也想着一定有幕后。”
他到底是受伤之人,精力难免不济,便闭了眼睛,将头靠在陆薇的肩膀上,“朕歇一会儿。”
这皇帝一向都是强硬做派,难得有这么弱的时候。
陆薇瞟了一眼他受伤的位置,伤口不小,希望御医的药有用吧,不然这不用抗生素的,指不定还得发烧……
等到了九州清晏,宫人第一时间回道:“皇上,傅恒大人已经在书房等候了。”
弘历道:“朕这就去见他。”
看来他还得去与傅恒议事,陆薇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时辰不早了,不如明日再见吧。”
弘历笑了笑,“别担心,朕还有要事交代他,很快的。”
乌什叛乱,虽然他已经命阿桂与明瑞二人平叛,原打算速战速决,但这场仗从三月打到了现在,进展并不大。阿桂也好,明瑞也罢,他对这二人难免有些失望,若是兆恵还在的话,必不会如此。
现在宫里又出了容嫔这件事,弘历联想了许多,少不了要与傅恒商议。
皇帝仗着素日身体极好,而且也似乎想极力证明自己没事,在书房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才议完事。
身体受了伤,脑子还在不停地劳动,结果就是到了半夜,这位发起了高烧。
生病的滋味很难受,尤其是发高烧时,那种疲软无力,头昏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更让人无措。
除了御医开下的汤药外,陆薇还拿酒精给他擦拭降温。
皇帝中途半昏半醒时,对陆薇道:“朕属意五阿哥……”
第252章 第 252 章 这是在交代遗言啦? ……
这是在交代遗言啦?
陆薇问他:“要不要现在派人叫五阿哥过来?”
这皇帝即使烧迷糊了, 但他脑子里的那根警戒线还是在的,“不用叫他。其实他也不是完全让朕满意,但现在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陆薇好气又好笑,“知道了!”
最重要的继承权交代完, 然后就是太后, “五阿哥自有生母在, 孙子的孝顺到底不如儿子, 太后怕是要受委屈了。”
陆薇赶紧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太后受委屈的。”
弘历幽幽接话道:“你自身都难保……”
这人真的是没有不精明的时候,陆薇拿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好气道:“那怎么办,我跟您一块儿去?”
弘历:“说什么话呢?能活着还是好好活着,朕不需要人殉葬。”
想太多,陆薇殉什么都不会殉葬的。
他还有精神说这么多话, 并且话的内容逻辑在线, 根本就不会有事好吧。
陆薇道:“我看您还是休息吧, 明日再说。”
弘历:“若朕有意外——”
陆薇打断他的话,“相信我, 不会有意外。”
皇帝难得有软弱的时候, 现在他也希望有个人能坚定地告诉他,他一定不会有事。陆薇镇定踏实的模样感染了他, 这让他相信自己会没事, 于是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一秒钟, 他又立刻睁开, “你过来,朕还有一件事要交代。”
陆薇凑过去听他说什么。
弘历道:“书房博物架的夹层里放着一块黄铜调兵符,可控制京城一半的兵马, 有这块兵符在,旁人或许不会听你的,但傅恒一定会听命于你,万一今晚真有大事发生,你要站出来主持大局,切记!”
这人可能是因为太虚弱了原因,把自己内心的秘密都给暴露了,等明日清醒,会不会来个杀人灭口?
陆薇胡思乱想,只得应道:“我记住了。”
弘历放了心,沉沉睡过去。
他身体难受,即使睡着了也不舒服,脑海中似乎在做梦,光怪陆离的梦。但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等梦醒了他也就醒过来了,他一定会醒过来。
……
乾隆皇帝,那可是历史上长长的一连串封建皇帝中最幸运的人。有这份幸运加成,人家在次日黎明的时候就渐渐退烧了。
退烧了一切就好说了,虽然他脸色仍旧不太好,但精神头至少恢复了一半。
待御医给他换过药后,趁着屋里没别人,陆薇问他:“昨晚上您说过什么话还记得吗?”
就见这皇帝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朕说过什么?”
陆薇搞不清楚他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但他可是乾隆,她推测他根本没有忘记。
那么只能陆薇来忘记了。
她郑重其事道:“皇上自己说过的话不必再问我,但我向您承诺,我已经全部忘了。”
什么继承人啊,什么兵符,统统与她无关。
弘历却突然扑哧笑出声来,“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你忘了,朕来提醒你。”
一晚上没睡觉,陆薇也很烦躁,“您别开玩笑了!”
“好了,是朕不好,”弘历紧紧握住她的手,“不开玩笑,昨晚上辛苦你了。朕昨晚上说过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你是皇后,若是真有意外,不可能置身事外,心里有数也好。”
这一刻他庆幸有她陪伴,其他任何人他都不敢那么信任。
他见陆薇些憔悴,摸摸她脸颊,“朕已经无事了,你昨晚上有没有被吓到?”
陆薇摇头,实话实话,“没太被吓到,因为我知道您会没事的。”
弘历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唉,都过去了。”
陆薇想起一件事来,忙道:“暂时还没有,您这样子也不可能去见老佛爷,老佛爷问起来怎么说?”
弘历随意编了一个理由,“你就告诉老佛爷,说朕与章佳国师谈论佛法颇有心得,要斋戒三日。三日后,朕再去给老佛爷请安应该能勉强糊弄过去了。”
陆薇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那嫔妃那边,我也按这个说法来。”
两人商议过后,陆薇便回了清辉阁。
昨日的事情怎么样都会有一丝风声传出去,外人可能猜不到容嫔敢拿刀去刺杀皇帝,但容嫔突然生病就是令人奇怪啊,而且方外观被侍卫看管起来,上一个突然生病被关禁闭的还是废后那拉氏,由不得人不多想。
皇帝那里没人敢不要命的去打听,但一个上午,好几波嫔妃过来给陆薇请安,言语中暗中打听容嫔的情况。
陆薇看着来人的眼睛,直接说:“容嫔病了。”
那人故作关切:“昨日上午我见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可以去探病吗?”
陆薇微笑:“当然可以啊,不过得先去禀告皇上一声。”
这句话的重点落在皇上二字上面。
那人立刻就老实了,“我看还是不打扰容嫔养病了,等她病好了我再去看她吧。”
在这宫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大家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既然皇帝不想让人知道,即使能猜到些什么,那也要假装不知道。
令贵妃就是这样的聪明人,在南巡时,她腻烦容嫔拱火,故意把乌什叛变的事情告诉了容嫔。自此之后,容嫔神不守舍,再也没心情再来找事了。
容嫔嫁给霍集占时,是他最得宠的女人,进宫后,在这宫里却没那么得意,动不动就念叨着她的南疆,她又没有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而且信仰更加不同,这女人对皇帝,对大清没有任何感情,谁知道她会作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看现在的情形,令贵妃大致推测,容嫔可能是惹怒了皇帝,翻身无望了。
她从来没有把容嫔当作对手,是以对容嫔的下场也不甚在意。
……
乌什之战进入胶着阶段,皇帝除了让人审查在京的容嫔家族有无参与其中,再就是一封接一封的诏令传给前线的阿桂、明瑞等人。
他虽然不上战场,但一直在参与幕后指挥作战,总之,皇帝养伤之余,忙得很。
至于陆薇,后宫容嫔就交由她的负责。
可是各种事情查下来,容嫔除了见过她嫂子,并没有没旁的异样举动。
宫外容嫔的娘家人,也就是当初进京居住的八回爵也没查出私下与乌什叛党有勾结,人家真就是在安分守己做大清的良民。
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容嫔刺杀皇帝完全是因为她个人原因,没那么多幕后阴谋。乌什叛变给了她回南疆的希望,而她的家人们又亲手破灭了她的希望,她在绝望之下,铤而走险,先杀了皇帝再说。
这一波皇帝受伤也有他自己的原因,谁让他自大狂妄,轻视女人来着?容嫔虽然没能杀掉他,但也让他受了好一个教训。
审讯容嫔的太监来报,说是容嫔想要求见皇后娘娘。
这是个奇女子,就是太莽了,但陆薇从内心来说,不是不佩服她的勇气。
因此,她愿意去见容嫔一面。
再见容嫔时,她穿着回部的衣饰,不施粉黛,举止之间仿佛仍是从前那个回疆公主。
她用回部的礼仪给陆薇行礼,然后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人人避之不及,多谢您肯来看我。”
对于女子,尤其是对于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陆薇心里非常惋惜她的命运。
她对容嫔道:“你有什么想交代的,如果我能办到,我一定替你办到。”
容嫔无谓地笑了笑,“我也不过是想把自己的骨灰洒在故乡。皇后若是能帮我做到,我感激不尽,若是不能,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我的命罢了。”
陆薇点点头,“我尽力为之。”
容嫔忽然道:“我是维族人,皇后你是汉人,其实我们都不是满人,算起来,满人都是侵占我们故土的敌人,我做梦都想要回到叶尔羌,难道皇后娘娘没想要回到故乡吗?”
这话题走向不对啊,容嫔好像想策反她。
陆薇的故乡是苏州,仔细想想,她确实没什么故乡情节,开玩笑,那常熟县令的小舅子逼着她在苏州待不下去,不得已进宫,故乡于她来说,没那么好。而且她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不管是在明,还是在清,她都是被压迫的对象,她干什么想不开去替姓朱的反清复明啊。
她于是摇摇头,“没想过,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容嫔又道:“故乡的风、故乡的水,还有花草树木,还有人,难道就没有让你眷念了吗?”
身份不同,想法天差地别。曾经的容嫔是回疆公主,受回疆百姓供奉;而陆薇只是一个普通的无权无势的百姓。
她没再跟容嫔兜圈子,直接道:“没有。”
容嫔失望地看着她,嘲道:“故乡就是我们的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根忘了呢?你当了满人的皇后,大概就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吧。”
陆薇气笑了,道:“容嫔,你相不相信,就算皇上现在肯放你回叶尔羌,叶尔羌的百姓们未必欢迎你回去?”
第253章 第 253 章 容嫔冷笑道:“我是回……
容嫔冷笑道:“我是回疆圣女, 叶尔羌的子民只会日思夜想盼着我回去!”
陆薇道:“你可太天真了!你知道乌什为何叛变吗?”
“是为了反抗清廷的入侵。”
“不,那是因为乌什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百姓不会想要什么公主圣女,他们只有最卑微的愿望——安居乐业。清廷也好,当地的伯克贵族们也罢, 压在他们头上大山太多了, 他们已经很累很累了, 又怎么会愿意供养一位圣女呢?”
容嫔美丽动人, 肤色白皙光洁,双手如和田玉一般温润细腻,这么一个尊贵的圣女该有用多少资源才能供养啊?
容嫔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怔住了,过了好久她才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告诉你,如果我能回到叶尔羌, 我情愿像普通老百姓一样骑马牧羊, 靠自己讨生活!算了,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我愿意, 我的父兄叔伯们也绝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容嫔闭上眼睛, 嘴里无声地念着一段祷告词。
陆薇问她在祷告什么?
容嫔道:“我在祈求真主保佑乌什的子民。皇后娘娘, 他们会不会像准噶尔部一样被皇帝灭族?”
陆薇想了想, 说道:“不会的, 乌什之变事出有因,等叛乱平息,皇帝会改变对乌什的管辖制度, 百姓们的日子也会比以前好过许多。”
容嫔脸上绽出一抹微笑。
……
从方外观出来,陆薇有些惆怅。
她回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衣服,再去九州清晏,陪着皇帝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等到九州清晏时,皇帝已经在等她了,听说她去看望容嫔,于是问道:“容嫔有说什么吗?”
陆薇道:“她想把自己的骨灰埋在叶尔羌。”
弘历愣了一下,“她没有求饶?”
“没有。”
弘历神色莫测,淡淡道:“她倒是始终如一。行,朕答应她。”
就容嫔刺杀皇帝这件事,他最开始的时候设想了无数种阴谋,可是最后证明这件事完全是容嫔一人所为。
他不会饶过她的性命,既然这女子桀骜不驯,心心念念回到故土,那么他就满足她最后的愿望。
没想到皇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陆薇心里放下一桩事。
她道:“咱们现在去给老佛爷请安吧。”
“不急。”弘历命人拿来一面西洋玻璃镜给她。
陆薇莫名奇怪,“给我镜子做什么?”
弘历:“你看看自己。”
看自己?
陆薇照镜子,镜子里的人依然是她,但看起来就是那种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很快就要离开,就是正常人也不可能马上高兴起来,她得缓和一下。
弘历慢吞吞道:“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朕以为你为容嫔求情。”
陆薇讶然:“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初朕要处罚愉妃与鄂贵人,你就不愿意。”
“这不是一回事啊,”陆薇摇摇头,“各人有各人的因果,我干涉不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再说人家容嫔自己没想过求情苟活。
她看着皇帝道:“皇上希望我求情吗?如果您要是让我替容嫔求情,那我就求情。”
毕竟容嫔长得那么漂亮,他舍不得也说不定。
弘历没想到她反客为主,一时语塞,“朕不是这个意思。好了,我们去看望太后吧。”
这回轮到陆薇说“不急”了。
“皇上也照照镜子吧。”
他即使是个铁人,毕竟是受了伤,几天的功夫也养不完全好,人瘦了不说,脸色依旧不大好。
这样子过去,以太后的细心,说不定能发现一点什么。
于是乎,陆薇祭出胭脂水粉,稍稍给皇帝增加了那么一点气色。
刚开始皇帝还不想用,等陆薇替他收拾一番,他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精神气比之前好了很多。
陆薇一边替他抹匀脸颊的胭脂,一边说,“这梳妆打扮,女人可以,男人也可以,捯饬得好,效果堪比画皮。”
弘历敬谢不敏,总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怪别扭的。
“朕是实在没办法才勉强用了一回。男人梳妆打扮成什么样子,岂不是成了戏子之流!”
陆薇笑道:“皇上说得是。”
经过这么一捣鼓,再加上陆薇的帮忙掩饰,皇帝总算是过了太后的关。
太后打量他许久,说道:“皇上气色不错,就是瘦了些。”
弘历赶紧道:“朕最近忙于前朝的事情,于饮食上就略减了些,皇额娘不用太担心。”
太后劝道:“朝堂上的事情再重要那也得保重身子啊,皇上你不年轻了……”
巴拉巴拉,太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
老人家年纪大了,记忆力变差,有些话车轱辘似的说,这要是以前的皇帝肯定会听着不耐烦,但现在的弘历非常认真地听太后说话,一一答应着她,脸上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皇帝是一种政治生物,且当皇帝的时间越长就越没人性的那种,弘历当皇帝也不可避免,但太后的存在却让他多了一丝人性。
从前他对太后还有芥蒂、不耐,到如今只剩下儿子对母亲的孺慕。
……
容嫔被赐自尽,对外宣称暴病而亡,丧仪办得简单而迅速。至于她的骨灰则送回叶尔羌安葬。
这件事无可避免成为了清宫又一大秘密,民间估计又是一大堆传言。
但哪朝皇宫没有秘密?现今乾隆皇帝的身世在民间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时间长了,也
就渐渐被人淡忘了。
再说前朝,容嫔家族被证实与乌什叛变无关,既然容嫔已死,皇帝并没有牵连到她的家族,目前最重要的是平叛。
乌什虽小,但叛军防守坚固,几个月来清军竟然不能攻克,无奈之下只能转攻为围,断绝乌什与北地的联系,最后叛军弹尽粮绝,主动开城投降,叛首额色木图拉等人被处死。
也就是说,这场战从二月打到八月,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清军才算取得胜利。
但这个胜利来得很窝囊,费时费力,皇帝论功行赏,论错处罚,阿桂与明瑞因“剿办不利”,交由刑部严议论罪。当然这两位都是皇帝的爱将,他并不是真心想处罚他们,最后只是眼里申饬了明瑞一番;再就是免去阿桂户部尚书的职位,留他在伊犁与明瑞一起共事。
明瑞与阿桂又有不同,他是富察皇后的侄子,也是皇帝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拿明瑞当子侄看待,对他寄予了厚望,但这一次明瑞显然是让他失望了。
大晚上的,皇帝还在奋笔疾书给明瑞写谕旨,陆薇在书房陪着他,就听见皇帝幽幽长叹一声,于是问道:“怎么了?”
弘历道:“朕对明瑞,骂得狠,那只是因为朕恨铁不成钢,并非……唉!”
陆薇觉得年轻人,还是要以鼓励为主,一味地骂也不行啊。
“您现在不会又在写信骂他吧?”
弘历搁下笔,“他年纪不小了,他的叔父傅恒在他这个年纪比他稳妥多了,他遇事不分轻重,缺乏果断,只希望他这次能吸取教训吧。再说了,朕是那么爱骂人的皇帝吗?”
陆薇赶紧说:“您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这话皇帝听在心里很满意,点点头,“朕就是这个意思。唉,明瑞还是太年轻了!”
这人说话前后矛盾,感叹完后,就重新拿起笔给明瑞写信。
以前陆薇也听他说过一些关于明瑞的事情。
总体来说,明瑞在一众贵胄子弟中还是很不错的,但皇帝说的也没错,他太年轻了,年纪轻轻登上高位,在很多事情上没有处理经验,再加上性格还不够成熟,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难免让人觉得啼笑皆非,哪怕他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
但总要给年轻人成长进步的空间,相比经过乌什之役后,明瑞他日一定能有所成长。
好不容易皇帝写完了谕旨,陆薇处于好奇,问他道:“我能看看吗?”
她纯粹是好奇,皇帝养儿子不太行,动则就骂,顶不住他骂的大阿哥、三阿哥早早就挂了,陆薇不太相信他“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能够传递给看谕旨的人。
这封谕旨并不是机密大事,皇帝随手递给了陆薇,“看吧。”
果然,陆薇看完后,通篇都是责备,连“卑鄙”“不堪”这种词都有,这明瑞一定要心大,不然估计都没脸活了。
弘历见她不说话,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陆薇想了想,委婉道:“皇上,我认为您多少应该给年轻人一点鼓励。”
弘历:“按朕原本的意思,今年就该调他回京任职,但朕却留他继续在乌什,就是想让他将功补过,朕给他机会,这难道不是鼓励吗?”
这个古板的封建大家长,跟他说不通的,他不懂教育!
陆薇“哦”了一声,不再作声了。
不过最后皇帝大概还是听了她的建议,又在谕旨添了语气稍微缓和的几句话,然后交由孙太监,速速发往伊犁。
……
乌什之战告一段落,进了八月份,按照往年的惯例,皇帝该去木兰行围了。
皇帝养伤足有三个月,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又可以进行他最喜欢的骑射运动。
这一次依旧是浩浩荡荡大部前往承德。太后与嫔妃等人入住避暑山庄,皇帝整日带领王公大臣,以及蒙古贵族们行围。
避暑山庄素有塞外小江南的美称,秋高气爽,风光与关内迥异,陆薇还算乐在其中。
这日,陆薇与颖贵妃陪着太后散步,突然一个御前小太监面色焦急地跑过来道:“皇后娘娘,奴才有要事禀告。”
陆薇便向太后道:“老佛爷,让颖贵妃先陪您,我先去处理事情。”
太后却笑道:“不必麻烦,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那小太监犹犹豫豫道:“五阿哥坠马受伤了,皇上请皇后娘娘过去看看。”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
坠马可不是小事,重则可以要人命的。太后着急地要去看望五阿哥,陆薇连忙搀扶住她。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御医已经在给五阿哥看完诊了。
五阿哥惭愧道:“都怪我骑射不精,以至于叨扰皇祖母,皇阿玛,还有皇额娘。”
太后疼爱孙子,安慰道:“这关你什么事,指不定是那匹马有问题。”
皇帝若有所思看了一眼五阿哥的腿,然后问御医道:“五阿哥的伤到底怎么样?”
御医表情凝重道:“回皇上,阿哥只是脚腕扭伤,不打紧,但是,但是阿哥外腿似有溃烂,极有可能是附骨疮。臣敢问阿哥,这疮生了多久了,身体可还有没有别的不适?”
五阿哥不敢看皇父的眼睛,低声道:“今年五月发现的,并无特别的不适,我以为很快就能恢复……”
第254章 第 254 章 弘历酷爱骑射,这几年……
弘历酷爱骑射, 这几年几乎年年都来木兰行围。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尤其是像五阿哥这种皇子中的佼佼者在骑射上自然不敢落下,可以这么说, 五阿哥的骑射水平是很不错的。
这次他这么突然坠马, 怕不是骑射不精, 而是原本的腿疾之故吧。
弘历的脸色很难看, 问五阿哥道:“以前有让御医看过吗?”
五阿哥回道:“有让张太医等人看过,当时不太要紧,只说好好养着渐渐也就好了。”
既然让御医看过,那肯定有病案,然而这份病案却并没有呈到皇帝面前。当然这也不能说明御医的疏漏,皇帝日理万机,除了太后老娘外, 那些皇子嫔妃们一些小疾小患不可能都报给他知道。
他们父子俩一问一答顿时就让屋子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太后就有些担忧地道:“五阿哥这腿疾可是很严重?”
御医看了一眼皇帝, 然后斟酌道:“老佛爷不用太担心, 五阿哥的腿疾是可以治愈的,只是需要多注意调养着, 病人要保持心情平和, 过急过燥过虑都不可,平日里也不可太耗费心神, 再有这骑射之事, 暂时免了吧。另外还有一些要注意的事情, 臣也都会写下来交给服侍五阿哥的人。只要好好将养着, 阿哥一定会没事的。”
太后放了心,握着五阿哥的手,“好孩子, 听到御医说的话没有?好好养着,就没事了。”
五阿哥勉强笑道:“皇祖母,孙儿记住了。”
陆薇也像太后一样,安慰了五阿哥几句。
皇帝这个严父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五阿哥的肩膀。
五阿哥惴惴不安看着皇父,“皇阿玛……”
“听老佛爷的话,好好养病。”弘历笑了笑,转向太后,“老佛爷,朕送你回去吧。”
太后又叮嘱了五阿哥几句,才由皇帝与陆薇护送离开。
老太太孙子虽然多,但真正长成的并不多,而且这些年又折损了不少,她对五阿哥就看着更重些,不止叮嘱五阿哥要好好养病,而且还叮嘱皇帝儿子,让他对五阿哥宽松些,不要那么严厉,以后在学业上也别管得那么紧。
弘历无奈道:“儿子知道了。”
陪太后用过午膳后,帝后二人告辞出来。
弘历问陆薇等会儿做什么?
陆薇道:“没什么事要做。”
“那就陪朕走走吧。”
避暑山庄能有塞外小江南的美誉足以证明它的风景很美。湖光山色,亭台楼阁,景色不比西湖差。
额,最后一句话是康熙
说的。
陆薇与皇帝在湖苑区散步,尽管午后艳阳高照,但绿树成荫,在湖畔散步,凉爽宜人。
但皇帝的心里明显有事,他根本就不是来散步的,他是来走路的,走得很快,陆薇跟在他身后,不遑多让。
这深宫后院锻炼的方式不多,走路是最好的一种,陆薇常年走路锻炼,跟得上皇帝的步伐。
这皇帝一直走啊走啊,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的郁气似乎消了,才在一座水亭止住了脚步。
饶是陆薇再能走,这大中午的一个多小时走下来,也累了,她赶紧找了长凳坐下来,轻轻地捶小腿。
弘历在她身边坐下,把她的小腿抬起来放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替她按捏,“腿都走疼了,为什么不跟朕说一声?”
陆薇道:“不疼,只是有点酸软。皇上现在心情好些了没有?”
在经历了容嫔刺伤事件后,皇帝开始真正考虑继承人的事情,他这些皇子中,五阿哥目前是最不错的,他也考察了几年了,特别是这一二年已经在按储君的标准培养五阿哥。
但五阿哥现在偏偏生病了,诸事不顺,皇帝由不得不怀疑人生啊。
以上是陆薇的想法。
皇帝对储君的态度,不能说他非常想要一个接班人,但如果连接班人选都没有了,那肯定是大麻烦。
然而很快皇帝接下来的话就证明是她想错了。
弘历摇摇头,“朕没有心情不好,朕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朕确实在考虑立五阿哥为太子,但偏偏这个时候五阿哥生了腿疾,是否是上天在警醒朕,其实五阿哥并非真正合适的太子人选?皇帝者,必须是天命之人,五阿哥既然无福,那足以证明他不是天命之人。”
怎么还搞上迷信了?
不过他这话逻辑也算是能自洽。
但陆薇有点不明白,“御医刚才说了,这种腿疾是可以治愈的,眼下虽然不好,但精心调理说不定也就好了。”
毕竟五阿哥有最好的医疗条件,治愈的条件比普通人强太多了。
弘历并没有她这么乐观,“五阿哥所患腿疾又名附骨疮,宗室中也曾有人患有此疾,怡亲王你知道吗?”
怡亲王是世袭的铁帽子王,但皇帝口中的怡亲王肯定只有一人,那就是先帝最喜欢的兄弟胤祥。
“朕这位王叔饱受腿疾折磨,四十出头就过世了,他的第三子同样如此,活了不过二十岁。现在治好了焉知日后会不会复发?当皇帝要负担大清的社稷江山,朕如何再敢将这副重担再交到五阿哥手上?”
这——也对,要想当皇帝必须要有健康的身体,当乾隆的储君更是时时刻刻要经受考验,五阿哥已然患病,不太适合高压的环境了,他现在只能躺平养病。
弘历对五阿哥有父子间的疼爱,但此刻他更多想得是他要另外在考察培养继承人选了。然而除了一个五阿哥,现在竟没有让他看得过去的皇子,这才是真正让他更烦忧的地方。
陆薇只能安慰他,“皇上刚刚说天命,既然上天有命,那么必定会给您一个合适的继承人,所以现在烦忧也没有用。”
弘历叹一口气,“是啊,这是急不来的事。你陪着朕说说话,现在朕心里好过多了。”
陆薇倒觉得她的陪伴只是占一小部分,这皇帝是永远被打不倒的。
这会儿皇帝也该回去处理政事了,他先命人抬来轿子,然后道:“坐着回去吧,若是腿还不舒服,就找御医来瞧一瞧。”
陆薇道:“我知道了,您也去忙吧。”
弘历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朕打算封五阿哥为亲王,想必他知道这个好消息后,心情高兴,病就会好得快些。”
他已经将五阿哥排除在储君之外了,未免这孩子忧思多想,把亲王之位给他,想必五阿哥能明白他的心情。
陆薇当然是没意见的,“您这样安排很好。”
在乾隆朝混个亲王也不容易啊,这一众皇子里,除了出继出去的四阿哥与六阿哥两人混上了爵位,其他全部都是光头阿哥,五阿哥现在成了亲王,就算日后躺平了也不亏。
……
还没等回到紫禁城,皇帝就直接下旨封五阿哥为荣亲王。
这可是皇帝第一次亲封自己的儿子为亲王,难免引起波澜。
五阿哥的那些个兄弟们羡慕得要命,纷纷过来探病,兼恭喜他。
四阿哥永珹笑道:“兄弟,你这可是因祸得福啊,亲王之位,比哥哥我还高了一级。”
四阿哥承袭的是履亲王的爵位,降级继承,因此他现在是履郡王;六阿哥永瑢承袭的是慎郡王的爵位,现在还是个贝勒。说实话,这两人挺羡慕五阿哥。
他们的皇阿玛现在活得好好的,储君的事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现在能拿到手的好处才是最实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五阿哥当不了储君,保底是个亲王呀。
五阿哥面对这兄弟们,热情开朗,仿佛一切都不是事,等他们都离开后,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精气神,瘫在床上,目光呆滞着望着床顶。
他想要这个荣亲王的爵位,但不是现在!
皇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还有没有希望当他的继承人?
五阿哥翻来覆去地琢磨皇帝的态度,再想想他那些兄弟们,心里越发不甘心,于是重新坐起身来,吩咐小太监将他的书稿拿过来。
小太监劝道:“王爷,御医说您要好好歇着,这书稿明日再些吧。”
五阿哥道:“我伤的是腿,不骑马也就罢了,看看书不碍事的。”
他暂时不能陪皇阿玛骑射,但皇阿玛爱文,五阿哥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继续写他那部书稿,等写完后呈给皇阿玛。
……
五阿哥之事算是木兰秋狝中的一个小风波,之后皇帝仍旧是兴致高昂,天天行围打猎。
后宫女眷们的日子平静无波,在这避暑山庄舒服的度假。等到了九月底,天气渐渐转凉,御驾就该返回京城了。
就在这个时候,令贵妃突然爆出怀孕的消息。
生生不息,即将有新子嗣的消息让皇帝格外高兴,重重地赏赐了令贵妃。
能坐到贵妃这个位置上,一个普通嫔妃能得到的所有东西,令贵妃已经得到了,现在皇帝的赏赐并不能叫她高兴,但皇帝对她那种重视却让她心里慢慢有了底气。
这个孩儿来得正正好,他是她的福星。
不,她自己就是有福的,额娘给她算过命,她命里有大福气,要不让老天爷怎么会让她这么顺利?
眼看着五阿哥就要当太子了,可是老天爷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这个机会属于其他人。
第255章 第 255 章 陆薇在得知令贵妃怀孕……
陆薇在得知令贵妃怀孕时, 当真是愣住了。
穿越前她的祖母与外祖母都是生了五个孩子以上的人,她知道
以前的人生得多,但亲眼见到毕竟又有不同,这应该是令贵妃第七次怀孕了吧。
乾隆一朝子嗣冠军是她, 可是这么一个接一个的生, 就算身体大方面没有问题, 但女性那些羞于言表的问题呢?
穿越前后, 陆薇都没有生过孩子,无从知晓。
后宫近十年间,后宫只有令贵妃与已经过时的忻妃生有子嗣,其他人都没有,既然没有生育,那么也就不知道生育或是频繁生育到底好不好。
但总体上来说,大多数嫔妃对令贵妃持有羡慕嫉妒恨的态度。
连颖贵妃都说令贵妃的运气好, “就算她得宠, 旁人也不能说没宠, 这些年皇上的子嗣们竟似约好了一般,全部投胎在她肚子里, 她可真有大运气。”
陆薇不认为这是运气, “可频繁生育伤身啊。”
颖贵妃“嘁”了一声,笑道:“在我们草原上, 哪家不生好几个?这没什么的, 当然也有因此早逝的, 怎么说呢, 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吧,能生总比不能生要好。”
所以她的话大概就是古代女人对生育的观念吧。
陆薇无话可说。
颖贵妃瞧着她的面色,又道:“皇后姐姐, 我说的是宫外的女人们,她们可能需要子嗣来安身立命,咱们现在做皇上的嫔妃另有不同,其实不生也挺好的。像姐姐,还有我,乐得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当然呢,也有像老佛爷那样的,什么样的结果都可能有,接受就行。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很好,感谢长生天对我的护佑。”
好吧,她说的没错,每个人的生育观念是不同的,陆薇现在感叹什么频繁生育伤身体,没准儿在能生的人眼里,她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进宫这么多年了,连个孩子都没生到!
但,在乾隆后宫,不能生的嫔妃还是占大多数的,像令贵妃这样的是少数,大家谁也不用说谁的闲话,照旧过日子。
十月初,御驾回到京城,连紫禁城都没有回一趟,大部队人马直接回圆明园。
回京后的次日,陆薇就命人去紫禁城接了愉妃过来。
自那次从马背上跌下来后,五阿哥就开始养病的生涯,但他的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一日比一日更差。
五阿哥是个要强的人,希望愉妃能好好劝慰他吧。
……
出发去木兰秋狝时,五阿哥在众人眼里是个身体康健,而且充满政治前途的年轻人;等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天,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前途尽毁,即使他现在已经是荣亲王了,对于这种落差仍然完全无法接受。
他身边人的态度更是十分微妙,五阿哥素来是心思机敏的人,很快就感觉到了这种微妙。
他没有前途了,旁人自然不会再把他放在眼里。
而他的皇阿玛,目光也开始转向其他皇子,这一切让五阿哥内心愤慨不平,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做到安心养病。
愉妃过来圆明园时,看到就是一个心灰意冷的儿子。
五阿哥见到额娘更觉得羞愧难当,“我让额娘失望了!”
愉妃的眼泪落下来,抱着五阿哥泣声说:“不,你从来没有让额娘失望过,自你出来,额娘对你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平平安安活下来。答应额娘,不要再想那些前途的事了。”
五阿哥摇摇头,没有说话。
愉妃理解不了他,而他也理解不了愉妃。愉妃能承受冷宫几十年,五阿哥却做不到,明明他就只差一步了啊。
愉妃试图唤醒儿子,“咱们娘儿两个好好的,其他又算得了什么,那个位置其实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现在是荣亲王,你的兄弟们都没有你爵位高,当个富贵王爷,这样就已经够了!”
五阿哥惨然一笑,“荣亲王?那我问额娘,果亲王与和亲王现下如何?”
他们是皇上的亲兄弟,说骂就骂,说贬就贬了,果亲王更是在皇权威压下病死了;而和亲王呢,战战兢兢,唯恐再惹怒皇帝,堂堂亲王,现在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富贵王爷,有的只是皇帝与奴才。
五阿哥当不成未来皇帝,那么就只能当未来皇帝的奴才了!
这才是心高气傲,多年来在兄弟中出类拔萃的五阿哥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的这一生已经完了。
无论愉妃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额娘不用再说了,儿子已经这样了,往后额娘看到绵忆就当看到儿子吧。”
愉妃心如刀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永琪……”
五阿哥狠心地转过头,不再看愉妃。
希望前途彻底破灭,带给五阿哥的精神打击甚于疾病,在这两重压迫下,回到圆明园养病的五阿哥病情更坏了。
新年过后,五阿哥留在紫禁城兆祥所养病。
进了二月,陆薇与皇帝去探望五阿哥。
昔日意气风发的年青已经完全变成了样子,五阿哥躺在床上,就像真正病入膏方的人一般,神彩全无。
他对皇帝说:“儿臣辜负皇阿玛的期盼!”
饶是弘历是个对儿子心硬至极的人,这会儿也很难受,他安慰五阿哥好好养病,一定会好的。
五阿哥勉强笑道:“天意如此,儿臣也无怨言,只恨不能在尽孝于皇阿玛跟前了。”
弘历不喜欢这种感伤的情景,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陆薇留下来问五阿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派人去跟她说。
五阿哥摇摇头,“多谢皇额娘的关心,儿臣自知时日无多了,只希望您日后多多照顾儿臣的额娘。”
陆薇答应了他,“你放心,我会看顾愉妃的。”
愉妃在后宫从不生事,算是一位好同事,于情于理陆薇照顾她也是应当的。
五阿哥就像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那么儿臣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三月上旬,荣亲王五阿哥在兆祥所病逝,他的灵柩被安置在了定亲王墓,与大阿哥、三阿哥作伴。
五阿哥的全部丧事完毕已经到了四月底。
宫里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喜怒哀乐,什么样都有,日子却在有条不紊进行中。
转眼进了五月,令贵妃发动,于十一日生下了皇帝的十七阿哥,母子均安,
新生的喜悦很快就取代了五阿哥过世的哀伤,整个皇宫都在庆祝新生儿的诞生。
这一次皇帝给足令贵妃荣宠,除了惯常的赏赐之外,他特意下旨将令贵妃娘家从镶黄旗包衣佐领抬入镶黄旗满洲。
二十多年了,令贵妃终于凭借自身实力给娘家改命成功!
第256章 第 256 章 一直以来包衣的身份都……
一直以来包衣的身份都困扰着令贵妃。乾隆十六年, 皇帝给魏家抬过旗,但只是从包衣管领抬为包衣佐领,魏家内务府包衣的身份仍然没有改变,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抬旗。
在这宫里也有两股风, 皇后与嫔妃之间,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以前的富察皇后在世时, 从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她的娘家一直是朝堂上皇帝最信重的家族;继承者那拉氏则不同,她这股东风总是无法完全压住嫔妃们的西风,所以她迫切得希望十二阿哥能尽量被立为储君,以至于后来因此与皇帝造成了不可缓和的矛盾;等到了现任陆皇后,好了,家世、子嗣全部都不行,而且往后看有子嗣的机会应该也是无了, 如果说她真占了些什么, 那大概就是孝了。
皇太后与前两任儿媳妇的关系平平, 与陆皇后是真好,比亲生的母女还好的那种。
因此, 尽管如今令贵妃这股西风十分强劲, 但想完全压倒皇后,还是有些困难。
因她生产, 皇帝特意允许魏家女眷进宫陪伴她。令贵妃的两个弟妹对于进宫这件事已经非常轻车熟路。
但皇后相当于内廷女主人, 这两位魏太太每次进宫时, 都必须先去拜见皇后, 然后再被带去令贵妃的住处。
最近因为她们三五日就进宫一回,陆薇也不会总有时间见她们,于是偶尔就直接让毛太监或者春燕等宫女打发她们去见令贵妃。
人的脾性就是很奇怪的, 每次进宫见皇后这一道程序她们嫌麻烦,但皇后不见她们,派遣了太监或宫女代劳,她们又觉得皇后不够重视她们。
这日她们又来圆明园探望令贵妃。
因令贵妃的幼子十七阿哥已经满月,奶娘就把他抱出来给两位舅母看。
两位魏太太轮流抱了一回,都赞这孩子生得好,是个有福气的。
这个孩子确实给令贵妃带来了好运。
在这个孩子之前她已经有渐渐失宠的趋势,但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宫里这几年没有孩子出生,去年皇帝的亲兄弟果郡王弘曕过世,今年五阿哥过世,这两件事都让皇帝感伤不已,十七阿哥的到来正正好让皇帝摆脱这种情绪。
皇帝对这孩子也是非常喜欢,对令贵妃不免又恢复到从前的宠爱。
魏家的荣宠系于令贵妃一生,她是长姐,家族从小就对她寄予众望,而她也不负所望,让魏家摆脱包衣身份,成为真正的旗人,而且,说不定魏家日后还有更大的荣宠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令贵妃高兴之下,又命人唤来七公主、九公主、十五阿哥过来拜见舅母。
皇帝对儿子们是妥妥的严父,但女儿却很好,七公主与九公主姐妹俩养得很娇;十五阿哥养在圣祖温慧皇贵太妃身边,他今年才六岁,小小年轻,性子平和稳重。
有孩子就有希望,令贵妃看着她的孩子们,心情愈发好,她让孩子们拜见舅母。
三个孩子也很听母亲的话,恭敬地给舅母们请安。
两位魏太太连忙扶起他们,把他们狠狠夸赞了一番。
外甥舅母见面完毕,令贵妃让人把孩子带去玩儿,她与两个弟妹唠嗑家常。
家长里短无外乎那些琐事,九公主今年满十岁了,也该相看额驸了。
三人提到这个话题,令贵妃就笑道:“皇上早两年前就给我说过她的事情,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下旨,但八九不离十。”
大魏太太恭维道:“想必这位额驸一定是极好的。”
“未来额驸好不好,谁也看不出看。”令贵妃道,当初皇帝给和敬公主挑女婿时,那时候人人也说好,就连这额驸还养在宫里做皇家的童养婿,但不行就是不行,所以对女儿的额驸令贵妃也没抱太大的期望。
“他的家世非常不错,这额驸乃是先帝时超勇亲王的孙子。”
小魏太太惊呼道:“这可是好亲事,额驸未来至少也能得一个超勇亲王的爵位!”
令贵妃微微一笑,“我倒不看重这些,额驸家世再好也好不过皇家。”
有和敬的例子在前,就算九公主日后与额驸不睦,夫妻还可以分居而住,皇上为女儿兜底,九公主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差的。
所以令贵妃对女儿嫁谁无所谓,只要女儿婚后能住在京城就行。
两位魏太太极力奉承着令贵妃,姑嫂之间的关系很是融洽,气氛十分好。
正在这个时候,小太监过来道:“刚才清辉阁派了太监过来传皇后娘娘的话,再有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两位魏太太届时可进宫赴宴。”
令贵妃点点头,“我知道了。”
两个魏太太无措地看着大姑子,她们知道令贵妃与皇后在宫里是两股不同的势力,问令贵妃,“如何是好,我们到底赴不赴宴?”
令贵妃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来,她淡淡道:“人家既然派人来说了,不去赴宴岂不是不给她面子?”
这就是赴宴的意思了。
平日里可能还感受不出来,但是一到这种关键的日子,皇后与嫔妃的差距就出来了,皇后有百官万民庆祝生辰,而普通嫔妃在宫里没资格过生日,到了生日那天,仅仅得到一桌内务府送来的席面,外加皇帝赏赐的生日贺礼。
这让令贵妃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魏太太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人么,最怕对比,你过得再好,与过得更好的人对比,这份好也就算不上好了。
那陆皇后,一无所有,竟然能压在所有嫔妃头上,别人尚且罢了,后宫第二人的令贵妃尤其难受,尤其是这两人还是从同一起点开始的。
就连大魏太太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家大姑子,哪哪都好,为什么比不过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生育的江南汉女?
她低声安慰令贵妃:“您的福气呀,还在后头,有十五阿哥与十七阿哥在,您就等着享福吧。”
令贵妃嗤笑道:“为着皇后这次的生日,皇上可是花了大手笔,场面甚于去年不说,皇上决定在九州清晏殿为皇后贺寿,届时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会来给皇后拜寿。而且京城的各大寺庙已经在以皇后的名义开始布施了,听说要足足布施七七四十九天,说是让整个京城的人共享皇后寿辰的喜气。这些倒也算了,等到了千秋节的正日子,皇帝还会派人去祭祀祖陵山川,为皇后祈福。”
小魏太太咋舌,“这又不是整寿,竟然办得这么大!”
利不如名,皇帝给的赏赐再丰厚也不如向外扬名更重要。这次只是皇后一次平常的生日,皇帝却故意办得这么正式,令贵妃大概知道原因。
五阿哥过世,后宫的格局开始不明朗起来。
四阿哥、六阿哥已经出继;八阿哥素来被皇帝厌弃;九阿哥永瑆酷爱书画诗文,于骑射上不精,皇帝没少为此说他;至于废后所出的十二阿哥不提也罢;剩下的也就是现年六岁的十五阿哥了。
十五阿哥年纪小小,未必没机会,皇帝对这个儿子是挺喜欢的,今年更是时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令贵妃地位因此变得炙手可热。
她明白,皇帝大概是怕她压倒了皇后吧。
还是那么偏心,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不在乎,偏偏去抬别人!
大小魏太太觑着令贵妃的脸色,不敢再说话。
令贵妃反而笑了,“皇上爱重皇后,我等就要比皇上还要爱重皇后,再说了,皇后品格贵重,非我等我及,我等也不能不爱重啊。”
大魏太太不知道她话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小心翼翼道:“娘娘,到时候我们该送什么给皇后娘娘做生辰贺仪呢?”
令贵妃道:“你们送的东西想必她也看不上,不必送了,我来送,届时我会送她一份大礼。”
大小魏太太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很好奇,但都不敢问令贵妃这份大礼是什么。
……
后宫的日子总体漫长无聊,如果待在紫禁城里,甚至都不能明显的感觉到时间的变化,圆明园稍微好些,至少四季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春来秋往,一年年过去,每年只有在生日的时候,陆薇才恍然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她在后宫都过了二三十年了。
她最近最大的一桩事就是该过生日了。
生日新气象,行头得换新的,而且这回得去九州清晏接受臣子朝拜,连正式的大礼服都得披挂上,陆薇的生日正好是最热的六月,夏天的礼服不算厚,但全身披挂上也不轻,这算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吧。
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日,年年都有,没想到皇帝今年要办这么郑重的。宫廷礼仪繁琐,有些事情做出来不是给自己享受的,而是给别人看的。
陆薇是实用主义,不愿意铺张浪费,她对皇帝说:“像往年一样办,宴会结束后,我与您,还有老佛爷一起吃碗上长寿面就够了。”
弘历却道:“你听朕的就行,老佛爷也是同样的意思。”
什么意思呢?怕她太弱势。
陆薇知道皇帝的寿命超长,她大概不可能被人压势,但皇帝与太后不知道啊。
第257章 第 257 章 总体来
说,如果穿越到……
总体来说, 如果穿越到别的朝代后宫,说不定还能搞搞宫斗,但穿越到乾隆时代,真没得玩。前世看过的那些清宫宫斗剧更是可笑, 一个皇后在后宫能随意给嫔妃下药打胎, 没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皇帝首先就得考虑自身的安危了。
因此, 陆薇接手的乾隆后宫基本上是平顺的,问题不大。有皇帝在,令贵妃不可能压过她。
她有历史天眼,在很多事情上就看得很开了,但在皇帝与太后眼里,难免会觉得她势弱可怜。
尤其是太后,她不像皇帝可能还得在两个后妃中端端水, 她只偏心陆薇一个。
在她看来, 嫔妃们都是皇帝的老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令贵妃有生儿育女的功劳, 只怕皇帝会偏心令贵妃, 所以太后就要更偏心陆薇些。
弘历对此啼笑皆非,“皇额娘总觉得朕不够疼爱薇薇。”
太后摇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看薇薇觉得她可怜, 十三四岁就离开家人进宫, 现在虽然说能与父母亲人常常见面,可你也知道她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父母还不如没有呢!我与皇上母子相伴, 皇上即使年过五十,仍然还是有娘疼的人。薇薇从进宫开始就再没娘疼了,所以我只当亲娘一样疼爱她。”
弘历笑道:“她也值得您疼爱,以前还开玩笑说日后就算是到了地宫也要跟您作伴。”
太后瞅了皇帝一眼,“也许她不是在开玩笑呢?”
弘历哈哈大笑,“这不可能。”
太后抿了一口温茶,道:“以前我与裕贵太妃交好,我们也曾说过死后葬在一处作伴,人心易变,现在不提也罢。那我没了作伴的人,薇薇岂不是更好?”
弘历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他没说好与不好,而是道:“皇额娘身体康健,何必提这也不吉利的事情,真到了那一日再说吧。”
太后明白他这是一时无法接受,于是暂且搁置了这个话题。
……
皇室的规矩礼仪是真的繁琐,繁琐到陆薇其实都不太想过每年一度的千秋节。像皇帝、太后,这两位可以安安稳稳坐着,等着别人来进行繁琐的礼仪,陆薇暂时还达不到这个标准,她得一步步的走流程。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是她作为一个皇后的体面,普通嫔妃享受不到。
这一场千秋节的热闹与盛大不必细说,只说陆薇收到了很多贺仪。
有皇帝与太后赐予的;有藩属国进贡的;各地的封疆大臣也有进贡;再就是嫔妃们的贺礼。
五花八门,跟开展销会似的。
陆薇干脆就让人都摆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热闹。
除了金银玉瓷等精美的器物之外,还有不少西洋舶来品,珐琅钟、玻璃画、望远镜、鼻咽、洋酒等等。
皇宫里好东西多,但这些贺礼中也有不少令人啧啧称奇的东西。
其中太后特别喜欢一副刺绣屏风。这幅屏风与传统的鸟雀花卉屏风不同,绣的是东晋名画《洛神赋图》,非常精致,乍然一看,竟分不清是画的还是绣的。
太后令人拿到自己眼前细细观赏,赞不绝口,“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好的绣工了,宫里的绣娘都没这么好的活儿。”
陆薇对这幅刺绣屏风有印象,她对太后道:“这是令贵妃进献的。”
太后招来令贵妃,问她这绣屏是在哪里得的?
令贵妃笑盈盈道:“这是我娘家兄弟从一户姓顾的人家家里买到的,据说这幅绣屏是顾家祖传的,要不是家道中落,顾家后人也不会出售。”
陆薇见太后喜欢,干脆就道:“我对刺绣没什么研究,更不懂这些,这绣屏放在我这里倒是暴殄天物了,既然老佛爷慧眼识珠,不如就将它奉给老佛爷吧。”
太后笑道:“那可不成,这是令贵妃送给你的生辰贺礼,别辜负了她的心,你要真有孝心,再重新为我寻访一幅绣屏就行了。”
令贵妃为皇帝生儿育女,在后宫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自五阿哥过世后,储位人选又开始变得不明朗,八阿哥永璇性格乖戾,十二阿哥是废后之子,在这些皇子中,似乎也只剩下九阿哥永瑆与十五阿哥永琰两人勉强还说得过去,其中十五阿哥年纪小,可塑造性强,且他的生母令贵妃颇得圣宠,说不得也有机会。
这幅绣屏在太后看来是珍品,令贵妃没有藏私,而是舍得拿出来至少在表面上足以证明令贵妃对皇后的尊敬。
太后希望陆薇能接受令贵妃的示好,她两人算起来没什么利益冲突,如果互相交好,对彼此没坏处,若是未来令贵妃之子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对陆薇也是有好处的。
陆薇哪能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但又不好驳她的好意,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行,那我就留着了,改日为您寻访更好的。”
刺绣对古代女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精美的绣活价值千金,有时候还有价无市,令贵妃此番确实下了本钱。
送礼物得投其所好,不好意思,陆薇对绣活不太爱,再好的绣屏她也不过等闲视之,她也不会因此对令贵妃另眼相看。
但陆薇不赏识这件绣屏,不代表别人不赏识,令贵妃这幅绣屏反正在宫里出名了,众人都说好,过后几日连皇帝都来看了一回。
他还大方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洛神赋图》的真品与这幅绣屏比对,啧啧称赞,“这绣娘的授意当真是出神入化,可惜!”
陆薇接过他的话说:“可惜人不在了,不然怎么也要她绣一幅《富春山居图》。”
弘历大笑:“极是!”
是啥呀,像这种大型画卷,一辈子能绣一幅就已经耗费了半生的心力,再给人派任务,绣娘非得累死。
弘历仔细观摩绣屏,回头又对陆薇道:“令贵妃这礼送得不错,还算她有心。”
陆薇微笑,“连老佛爷都夸这绣屏好,可见这东西确实价值千金,令贵妃娘家得这东西估计也花了不少钱,东西我收下来,却不能白白占了她这个便宜,所以我就派人送了她三千两银子。”
这弘历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对劲,毕竟她赏银子给令贵妃也是体谅令贵妃。
作为一个皇帝,弘历自然希望后宫和睦相处,皇后体谅令贵妃,令贵妃尊敬皇后,这样很好。
……
好的奇怪,在陆薇看来是这样。
她与令贵妃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不搭理的状态,她很不明白为什么令贵妃突然开始凑上来,但陆薇本能的保持警惕。
令贵妃仿佛真没什么恶意,她带着她的孩子来给陆薇请安,七公主与九公主两个女孩温顺可爱,十五阿哥乖巧知礼,十七阿哥还是个在吃奶的白嫩小圆子,这些个孩子们年纪小,都是纯真可爱的,就是看小孩子的面,陆薇也不好让令贵妃下不了台。
一时之间,宫里渐渐有了皇后与令贵妃亲如姐妹的传言。
某日,皇帝招令贵妃伴驾,令贵妃神色忧虑,欲言又止。
弘历很少见她这样子,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令贵妃道:“我近日得到了一本书,这书里的故事大逆不道,放佛是影射皇后姐姐的。皇后姐姐为人再好不过,宫里人人都喜欢她,赞她有母仪之范,谁知民间竟有人这样诋毁她,我真替她不值。”
第258章 第 258 章 今年乾隆三十一年,陆……
今年乾隆三十一年, 陆薇是乾隆二十七年登上皇后之位的,短短五年内,发生了多少事啊,民间关于这位平民皇后的流言蜚语就没有停过。
继后那拉氏被废, 及至身死;南巡苏州常熟, 一县的官员士绅就为了给皇后娘家盖宗祠, 把当地的百姓都逼到了要告御状的地步;紧接着盛宠一时的回疆妃子回宫莫名其妙暴病而亡;再后来有皇帝看重的储君人选荣亲王五阿哥年年轻轻就因病过世。
整个宫廷一点都不太平。
陆氏是出身江南民籍的汉女, 这样一个女子竟能坐上凤位,不知道有别人不知道的多少阴谋诡计,腥风血雨!
民间对陆皇后的猜测联想纷纷扬扬,先前废后去世,就有一波猜测,之后回疆宠妃容嫔,太子人选五阿哥相继过世,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只怕少不了陆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位陆皇后可给民间那些文人们提供了不少写作素材。那些酸腐秀才们虽然不敢明着写, 但隐晦的写了很多。其中有替废后那拉氏鸣冤抱不平的;有提风华绝代的回疆公主惋惜的;更有痛惜才华横溢、国之栋梁五阿哥……
这些都还罢了,更有一些落榜的汉人文士, 郁郁不得志, 以笔明志,在书中借陆皇后事件抨击时事, 连圣明天子也敢议论。
前朝后宫, 因皇帝与太后爱重陆皇后, 大家都捧着皇皇后, 说她贤良淑德,有母仪之德,谁敢将民间这些事传到皇帝耳中?
唯有令贵妃敢这么做。
她替皇后不值嘛, 皇后多好的人啊怎么能让人如此诬蔑,还有皇上,堪比尧舜的圣明君王,也不是那些酸儒文人们所能提及的。
满人从生下来就有一份铁庄稼吃,只要自己肯上进,自有一份前途;但那些普通的汉人文士们却不同,考不中科举,这辈子没出息,失意潦倒。
落魄的文人对现状不满,就会口出牢骚,抨击时政,甚至会怀念起曾经他们那个“汉人王朝”,皇帝只要顺着往下查,一定能查到他们逆反的言论、书籍。
文字狱嘛,这是很容易定罪的一种手段,从康熙朝到现在的乾隆朝,发生的还少吗?
令贵妃满心期待地看着皇帝,你偏心陆薇,觉得她哪里都好,可旁人不这样看啊,甚至还在诋毁她,那么就为她做主吧,最好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杀了,这样就没人敢再说陆薇的不好了。
皇帝的脸色也果然如令贵妃所料,变得非常难看,他问令贵妃:“这书你是从哪里得的?”
令贵妃回道:“我弟妹在市井书肆碰巧买到了,她看后觉得不妥,所以我就让她带进宫给我瞧瞧,果然不妥,皇上您可派人查查,这样的书可能都还不少呢。其实也就是一些酸腐的文人秀才在背后作祟,虽然这些人没什么用,但也不能凭空捏造诬蔑人呀。”
皇帝冷笑道:“我大清自入主中原以来,开科取士,真正有才的人自然可以通过科举进入朝堂为国家效力,这些个人武不就,文也不成,不反省己身,反而将一切都推给大清朝廷,动辄心怀故国,哼,就他们这副德性,就是在他们的故国,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令贵妃心中安暗喜,“皇上说得极是。”
她今日已经抛一个重磅事件,皇帝大概也没心情让她再陪驾了,令贵妃又待了一会儿,主动告辞离开。
……
令贵妃刚生完十七阿哥没两个月,其实也并不太想在这个时候侍寝,万一再怀孕就不好了。接连生产,以至于令贵妃的身体亏损很大,生了十七阿哥后,失眠心悸之症尤其加重,每日她都要喝安神汤才能缓解症状。
她的孩子已经生够了,下一步就是坐等民间文人诽谤皇后这件事如何收场,最好闹得越大越大,令贵妃在脑海中想象这副情景,竟然笑出了声音。
真好,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呢,看来今日可以不必喝安神汤了。
等回到她自己住的地方,看着奶娃娃十七阿哥,她更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她的心腹宫女非常不解,“这是皇后自家的事,您怎么倒替她操起心来了?”
令贵妃笑道:“我早就说过啊,皇上、太后爱重皇后,那我等做嫔妃们,肯定要更加爱重皇后,我是受不了皇后无端端被人诽谤的。”
宫女很是困惑的样子,令贵妃却也没有再做多的解释。
有些话不必说,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这后宫的汉妃不少,但得到盛宠的只有三个人,纯妃、怡嫔,还有现在的皇后陆薇。
怡嫔不提也罢,纯妃与陆薇截然相反。
纯妃自进宫就为自己的汉人身份所苦,只恨自己不是满人,再她的家族被编入旗人之后,她从此就彻彻底底以满人自居,对着自己的亲爹亲娘也都称呼为“阿玛额娘”。
这是一个可笑的人。
陆薇与她是两个极端,纯妃一辈子都在否定出身,陆薇这人却故作清高,反而处处以自己的汉人出身为傲,在人前面前从不惮于提及。
皇上曾提出让她去做圣祖皇后佟佳氏一族的养女,让她归于佟佳氏,有一个满洲大姓的身份,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可陆薇偏偏拒绝了,说什么不以身为汉人为耻。行,她是汉人,现在那些汉人们的文人士子在诽谤她,看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若是皇上再对那些汉人们大行文字狱,她又会是什么想法?汉人皇后与汉人文士很快就要处于彻底割裂的两端,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事。
满人就是满人,汉人就是汉人,陆薇认同她的身份,对汉人有感情,就看她是否能接受即将到来的风波。
但不管能不能,至少她心里一定不会好过,或许还会与皇上引发冲突。
令贵妃现在什么都不必再做了,静观看戏。
……
陆薇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她最近有新任务。
十一阿哥永瑆与十二阿哥永璂同岁,今年都已经十四岁了,皇室有早婚的惯例,陆薇遵照皇帝的指示为他俩挑媳妇。
陆薇看遍了旗人女子的花名册,再宣这些姑娘进宫相看,根据家世、相貌确定了一个具体的范围,最后的人选肯定是由皇帝来定。
不参考历史的话,目前为止十一阿哥永瑆是有机会称为储君的,所以他的嫡福晋人选得慎重考虑;再就是十二阿哥永璂,他的身份特殊,不知皇帝对他的婚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
当皇帝的人与普通老百姓不同,都是先君臣,再父子,皇帝的父子之情非常稀薄,考虑儿子的婚事肯定都是从政治角度出发。
他与十二阿哥的生母那拉氏视如仇敌,对这个儿子心里天然就有防备,不可能给他一点起势的机会,以免日后他为他的母亲翻案。
陆薇在知道皇帝已经抓了一批民间文人审讯时,这件事已经发生几日了。
后宫相对封闭,对消息的了解滞后,陆薇还是与福隆安在商议育婴堂的事情时,在她提议延请本地素有才望的文人为育婴堂的孩子们做夫子时,无意中从他提了一字半句。
她于是多问了几句,福隆安就把这件事的大致情况跟她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那些个落魄文人在科举上无所建树,便来诽谤皇室,批评时政,娘娘您千万别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件事不算是小事,为何陆薇完全没有听说过,若说是别的嫔妃也就罢了,但她是皇后,消息来源更广,完全一无所知,更像被人刻意封锁了消息。
那个人只可能是皇帝,陆薇皱眉不语。
福隆安度量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可能是皇上不欲使您烦忧吧。”
陆薇笑了下,“这件事迟早也会传到我耳中,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
福隆安赶紧谢恩,“娘娘仁慈。”
“不过,”陆薇接着道,“你刚才提到民间话本书籍之类的,是谁告诉皇上的?”
最近西南边境又有战事,缅甸犯边,皇帝忙得很,哪里顾得上这等小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那些个大臣们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多事,所以到底是谁将这件事闹到皇帝面前。
福隆安摸了一把额头,低声说了三个字“令贵妃”。
怎么哪哪都有这位的身影,这位也确实深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精髓啊。
陆薇已经气到无语了。
她不愿意在后宫搞事,更不想利用历史天眼去欺负别人,却没想到别人一次次来挑战她的底线。
令贵妃就这么笃定她就是未来太子的母亲吗,未免太早了吧。
乾隆是个把皇位看得堪
比生命的皇帝,不到他退休,他都不可能宣布真正的太子人选是谁,十五阿哥有可能,十一阿哥永瑆也有可能。
陆薇原本不欲参合这些事,但现在令贵妃想玩,她奉陪到底,十一阿哥差一股东风,陆薇就来推一推他。
第259章 第 259 章 嫔妃进宫争宠天经地义……
嫔妃进宫争宠天经地义, 可以躺平,也可以追求进步,全靠各人选择,怎样都没问题。哪怕如当初的怡嫔, 争宠的手段花样百出, 有时候也挺恶心人的, 陆薇都没觉得这个人真正可恶过。
令贵妃这回手眼通天, 竟然想借由民间诽谤皇后的话本书籍挑动皇帝发起文字狱,这已经超过了陆薇容忍的底线。
老百姓茶余饭后吃吃皇室的辛秘大瓜,再正常不过了,就是那些文人们写点故事评论几句,在陆薇看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居易写《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国……杨家有女初长成……”简直摆明在讽刺唐玄宗昏庸腐败导致了安史之乱的发生。
当然人家白居易说得是事实,与现在发生的事情还是有差别的,但陆薇的意思就是老百姓与文人们的嘴巴是管不住的。
只要不是性质太恶劣, 具有很大煽动性, 其他的不管是真真假假, 就当是给广大人民娱乐了。
陆薇后来让福隆安把那些个话本啥的拿来给她看了。
书里没敢提真实的朝代,具体的事件隐约看得出来一些本朝的影子。
在科举场上, 有如周进、范进这种考了一辈子, 直到白发苍苍的暮年才得以中举的人;也有不少人科举失利,转向文学创作的, 例如蒲松龄、吴敬梓等人。
这写书的人挺有水平的, 情节跌宕起伏, 很是抓人眼球, 陆薇都看入迷了,嗯,比一些正正经经的书看着更轻松。
陆薇就把它当作小说来看, 情节什么的夸张一下也很正常。哪本宫斗文里还没有个残害嫔妃皇子的坏皇后?不过这个皇后的手段并不高明,只靠两招走天下——美貌与构谗。因为她漂亮,所以皇帝啥啥都听她的,她吹耳旁风,皇帝准听;至于皇帝嘛,穷兵黩武,酷爱出巡,奢靡无度,是个与坏皇后极其相配的坏皇帝。还别说,这写书人挺公平公正的,皇后与皇帝平等的坏,他至少没说皇帝的坏都是皇后引诱的……
陆薇看完了倒觉得还好,此书娱乐性强,基本没啥策反性,毕竟清朝已经入关一百多年了,统治已然根深蒂固。
但还是那句话,陆薇可以忍,估计皇帝不能忍,他这人自傲且自负,旁人说他坏话,他不知道就算了,若是他知道了,那事情就变大了。
但从古至今那么多封建皇帝,没有人能拿到百分百好评,乾隆皇帝还算是好的,他的臣子们乖巧如鸡,对他全是歌功颂德的,像人家唐太宗,还有一个魏征敢谏他;明朝的海瑞那可是个敢当面骂皇帝的人……
所以陆薇也觉得这不是个多大的事,但令贵妃显然对皇帝了解很深,她知道皇帝听不得人骂他。
更重要的是,这个话本子只是个引子,只要惹得皇帝恼怒,把这些人抓起来审讯,一定能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打击面也会越来越广,可能某个文人无意中的一句牢骚话就能导致家破人亡,死伤无数。
文字狱历朝历代都有,这种事说不清的,不查还好,只要想查,什么样的证据都可以罗列出来,而清朝的皇帝以外族统治中原,对这些更是格外敏感,令贵妃是在故意挑拨皇帝敏感的神经。
……
皇帝暂时不欲使陆薇知道这件事,但他也知道满不了她多久,他俩见面时,他问陆薇这两日在做什么?
陆薇回道,她在看新得的一本书。
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弘历立刻明白她已经知道了。
他没太意外,而是问:“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陆薇笑道:“情节曲折生动,还挺有义理的。”
其实就是有逻辑,但现在暂时还没有逻辑这个词,她就用了义理代替。
“有义理?”弘历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陆薇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对啊,比狸猫换太子有义理多了。皇上您想啊,人就是人,猫就是猫,人生不出猫来,猫也生不出人来,所以狸猫换太子想想都不可信,都是荒诞之言。”
弘历再次问她:“就这样?”
陆薇反问:“不然皇上以为呢?”
果然当皇帝就是不同,开口就道:“朕以为这写书人诽谤帝后,抨击朝政,论罪该诛。”
陆薇故作惊讶:“这么严重?我没看出来呀。”
弘历心中了然,悠悠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这话说出来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好吧,”陆薇正色道,“写书人确实有一些小心思在里面,但我觉得都是那些落魄文人的牢骚之语,没太放在心上。”
弘历见她这么风淡云轻,不禁问道:“南巡至苏州常熟时,你因为修陆氏宗祠的事情那么难过,怎么这回别人骂你倒显得跟没事人一样一点都不介意?”
陆薇摇摇头,“要是别人当面指名道姓骂我,我肯定是不舒服的。这话本的事情另有不同,老百姓茶余饭后发几句牢骚再常见不过了,更何况那些没事可做,穷困潦倒的酸儒文人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弘历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有些生气,“可朕却觉得这不是小事,你说你看过这本书,那么朕问你,书里写着故国之思的那几句话你看过了没有?”
他盯着陆薇的眼睛,语气又加重了三分,“你是汉人,是否也常怀故国之思?”
真可惜他是皇帝啊,不然他说这话就该打脸!
陆薇比他更生气,“大清入关至今有一百二十多年了,我今年才多少岁,唐宋元明清,朝代更迭不休,敢问皇上,这故国之思的故国到底是哪一国?”
弘历不语。
陆薇不肯偃旗息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就得一次性说开。
“汉人也好,满人也罢,甚至蒙古人、回部人等等,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只想过安生的日子,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谁就是好皇帝。我是汉人,自进宫的那一日皇上就知道了,现在却拿这个来质问我,我无话可说!”
她低头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东西,抛给皇帝。
“这个东西还是还给您吧。”
弘历伸手接住,沉甸甸的一枚印章,却是他封陆薇当皇后的那一年送给她的宝亲王印章,伴随这枚印章的还有那句“信任她”的许诺。
他深深叹了口气,自知理亏,至少他不该拿她的汉人身份说事。
弘历拉住她的胳膊,道:“是朕不对,只是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大,都是老佛爷宠出来的。”
陆薇:“与老佛爷无关。我就是天生脾气大,皇上现在终于知道了吧?”
“朕现在知道啦。”弘历苦笑不已。
但陆薇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同时也让他真正放心了。
他拉她坐下,“从现在开始咱们心平气和说话。”
现在他乐于摆出好好说话的态度,陆薇自然也愿意,在不能含糊的是非问题上说清楚后,其他的当然不能再强硬。
“皇上请说吧。”
弘历摊手,“你说吧,这件事怎么处理,毕竟也关系到你。”
陆薇想了想,道:“我看这书并没有那些像白莲教那种煽动闹事的言论,写出来大概也只能博人眼球,您若是实在不喜欢,就让人把这些书封禁,再令当地的官员申斥几回,那些个写书的文人如果没有犯其他事就放了吧,皇恩浩荡,这样也可向天下展现您博大的胸怀。”
弘历无奈道:“朕是皇帝,这天底下骂朕的人多得是,朕也管不过来,朕行事不愧对天地祖宗足以,本来也不会在乎那些庸人们的想法。朕的原意是为你做主,既然你不介意,那便算了。”
瞧瞧他这话说的,但这个时候陆薇是不会与他争什么的,总要给他台阶下。
于是她道:“皇上对我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永不敢忘。那您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她指的是宝亲王印。
皇帝这会儿还傲娇上了,“你刚才都说不想要了。”
陆薇趁他不注意从他手里夺回来,笑道:“刚才是气话,不作数,这是我的宝贝,得好好收着。”
皇帝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
现在的乾隆皇帝还算是好说话,当然更重要的是从始至终陆薇的利益完全
与他一致,没有任何冲突点,所以这件事情才能顺利的了结。
接下来就轮到令贵妃了。
令贵妃每次出手都让人抓不住把柄,陆薇只能从别的方面想办法。
这人平生最看重的是地位,陆薇已经占据了皇后的位置,令贵妃想要再升一步就只能走儿子路线。
她以为十五阿哥很有希望么,那么陆薇现在要告诉她的就是她的十五阿哥没希望,真正有希望的人是十一阿哥永瑆。
永瑆年仅十四岁,目前在上书房读书,目前没显露出什么太明显的缺点,但他却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他点书法天赋,永瑆的字现在已经超过他的皇帝爹了。
他也很会来事,他经常给太后抄佛经,在这些个孙子里面,太后是比较喜欢他的,还曾赏给他陆机的真迹字帖。
但这字写得太好了不免带来一个问题,上一个酷爱字画,甚至自创瘦金体的皇帝可是宋徽宗,北狩雪乡,一辈子没回国,北宋就是被他玩坏了的,弘历有一次在陆薇面前无意提到永瑆,似乎觉得他太过沉迷这些书法字画。
永瑆没有生母,舒妃又是养母,性格日渐淡泊,根本不会参合这些事,根本没有人来提醒他要注意这些,而他反而因为旁人的恭维在书法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这是个实心眼的娃,他以为他爹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孰不知他爹在这些个东西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附庸风雅。
就拿练字这件事来说,天赋不够,勤奋够也行啊,但皇帝从不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他在永瑆这个年纪时写的字那可是被上书房的夫子批评的程度,这是陆薇从太后那里知道的八卦。
陆薇会找机会适当提醒永瑆,别努力错了方向,现在年纪小,改变还来得及。
另一件大事就是永瑆的婚事了。
在这些适龄的八旗闺秀中,出现了一位非常合适的人选——傅恒的女儿富察氏。
皇帝最喜欢跟傅恒做亲家了,女儿要嫁他儿子,儿子要娶他嫁女儿,据说这位小富察氏有先皇后的品格,皇帝自然要为她指一个好夫婿。
如果那拉氏现在还是皇后,那么这位小富察氏大概率会指给十二阿哥,现在没可能了,正好就轮到了永瑆。
这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永瑆与小富察氏联姻,令贵妃至少要几天睡不着觉了。
这只是第一步。
第260章 第 260 章 乾隆是封建王朝的最后……
乾隆是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个实权君王, 在立储这件事上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想法,陆薇从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如果问乾隆,谁最适合做他的继承者?
他内心的真实回答肯定是:谁都不配,五阿哥不配, 哪怕是先皇后所出的二阿哥或者七阿哥现在活着依然不配, 只有他自己配这个皇位, 只有死亡才能把皇位从他手里夺走。
而他也确确实实直到死的那一天, 他的继承者嘉庆才算是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
这就是帝王本性。
陆薇现在只不过是用障眼法在惑令贵妃而已。
后宫这几年确实多事,难得有两件喜事:十一、十二两位阿哥的婚事。
皇帝与太后的意思都是要办热闹些,用喜事冲一冲晦气。
十一阿哥定的嫡福晋是傅恒的女儿小富察氏,十二阿哥定的是来自蒙古蒙古阿巴噶右旗的博尔济吉特氏。
从康熙朝到现在,默认的就是但凡有出息的皇子是不会娶蒙古女子,皇帝这么给两位皇子安排婚事,十一阿哥还能看得到政治前途, 十二阿哥的未来大概就是一个闲散宗室了。
陆薇身为皇后, 在皇子婚事的筹办上, 肯定不能置身事外,她顺带着把颖贵妃与令贵妃叫过来一起帮忙。
颖贵妃是自己人, 高高兴兴地过来协助皇后。
令贵妃狐疑了好久, 她的后宫襄理之权早就没了,皇后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让她过去?
但皇后的召唤, 她也不得不去。
话本事件她以为怎么也要闹出一番腥风血雨, 谁能想到皇帝竟然将那些已经抓起来审讯的文人们都放了。
她不指望这件事如当初的孙嘉淦伪奏稿案闹得那么大, 但至少也别这么轻轻就放下了啊, 而皇帝与陆薇之间也没她预想的争吵起来。
再一个就是十一阿哥的婚事,突然就定了傅恒的女儿。皇子福晋门第高就算了,重点是傅恒的女儿, 皇帝对傅恒有多好整个大清国无人不知,再加上他对先皇后的怀念遗憾,莫非他有培养十一阿哥的意思?
傅恒的夫人是舒妃的亲姐姐,在得知富察家有适龄秀女之时,令贵妃曾想从舒妃处打探消息,但当时候的舒妃口风很紧,现在她的养子与外甥女结亲,想必这也是她愿意看到的吧。
总之,令贵妃怀着种种猜测去了皇后处。
陆薇交给她的任务是让她去清点两位未来皇子福晋的嫁妆。一般来说闺女出嫁的嫁妆得由娘家来办,但在皇室这里,却是由内务府来包办嫁妆。
毛太监这时候拿了两位未来福晋的嫁妆清单过来呈给皇后。
颖贵妃好奇道:“嫔妃进宫是没有嫁妆的,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嫁妆单子呢,皇后姐姐给我看看吧。”
陆薇示意毛太监把嫁妆单字给了颖贵妃。
颖贵妃一边看一遍啧啧感叹:“天,连痰盂与马桶都有!”
令贵妃不以为意道:“嫁妆就是女人的底气,民间有那疼爱女儿的父母给女儿准备的嫁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包括在内了,这嫁妆就是新娘子的底气,意思是新娘子吃穿都不必靠婆家。”
“是吗?”颖贵妃笑道,“但这两份嫁妆都是内务府办的,只是薄厚不同,十一福晋的东西足足比十二福晋多了至少一倍。”
陆薇解释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其实也没有亏待十二福晋,她的嫁妆是按规格来办的;十一福晋的嫁妆则是加恩过的,不必多言。”
皇帝深恨那拉氏,那拉氏去世时不过三百两银子就给安葬了,到了十二阿哥这里,他那股恨意犹未消,不可能额外给十二阿哥加恩。至于十一阿哥,情况又有不同。
她简单几句话说过,颖贵妃了然,令贵妃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两位阿哥同时成
亲,就算皇帝再厌恶那拉氏,十二阿哥总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么对比着在他与十一阿哥之间分出轻重,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薇与颖贵妃合得来,两人之间更有默契,令贵妃待着也无趣,再者她与她们也没什么话题,于是领了任务就告退。
她一离开,颖贵妃就道:“皇后姐姐有什么事情喊我就行了,何必叫上令贵妃?”
陆薇道:“两桩婚事同时进行,事情多,令贵妃细心,有些琐事让她做更好。”
令贵妃就是太闲了,给她点事情做省得再去搞事。更重要的是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的婚事得让她全面参与进来,这样她才知道十一阿哥在皇帝心里有多重要。
当然皇帝现在看重永瑆,不代表他要立永瑆为太子,顶多是将永瑆纳入考察的范围。
陆薇要得只是令贵妃犹疑、慌张而已。
当初五阿哥有希望当太子时,令贵妃就没忍住出手,在皇帝面前言语挑拨。这一次眼看着十一阿哥似乎又有希望了,令贵妃绝对会心态发生变化。
但这些铺垫尚且不够,还差一把关键的火候。
……
十一阿哥与十二阿哥两人虽然是皇子,但实际上都是光头阿哥,身上没有任何爵位,因此这婚事虽然要办得热闹,但肯定不能太隆重。六月份定下婚事,七月下旬就把婚事办完了。
三日后,两位阿哥携福晋来给皇上、太后,皇后行礼请安。
这两对新婚夫妻先去九州清晏见过皇上,然后再来长春仙馆见太后与皇后。
在太后眼里,两人都是她的孙儿,老太太倒没有厚此薄彼,给了同样的赏赐。陆薇按降一等的规格随着太后赏赐。
两位新娘子在长辈面前都是含羞带怯的,她们的丈夫却有很大的不同。永瑆常常为太后抄佛经,关系更亲昵;永璂经历生母事件,性情大变,沉默寡言,小小年纪眼神里竟能看出绝望来,哪怕是他的新婚期,他脸上也不见喜色,就如同寻常日子一样。
太后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也难受,挥挥手,让永璂带着他的福晋离开了,永瑆与小富察氏则留下来用膳。
永瑆妙语连珠,小富察氏端庄大方,两人看起来很配。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拉着他俩的手,说了很多贴心话。
陆薇看着这对新婚小夫妻,不禁感叹道,不知道未来怎么样,这会儿他们确实看起来男才女貌。
小富察氏还送了一面折扇给她,陆薇一看上面的题字就知道是永瑆的字迹。
搞艺术的人都得给自己起个别致的名号,以示风雅,永瑆也不例外,这位的别号叫做“镜泉”。
陆薇拿给太后一同观赏,“十一阿哥的字越发精进了,灵秀清逸,很有魏晋遗风。”
太后笑道:“我们爱新觉罗家也出了一个王羲之!”
永瑆连忙谦逊道:“永瑆不敢当。”
陆薇指着扇子上的印章问道:“十一阿哥如今还称‘镜泉’吗?”
永瑆有些不好意思道:“儿臣与文人朋友们相交时多用这个号。”
陆薇点点头,“号虽雅致,但国俗尚武,这骑射也不可落下。”
永瑆心里大惊,他从来不敢小看皇后,皇阿玛是多难伺候的人啊,陆氏能从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坐到皇后的位置上,对皇帝的心意肯定把握得很精准,她这么说必定有深意。
往日永瑆自诩写得一笔好字,人人都夸赞好,他很自得,写了墨宝到处送人以彰显自己的才华,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皇阿玛所喜欢的呢?
后怕的同时,又暗自庆幸,眼下还没到更糟糕的地步,他还有机会在皇阿玛面前改。
他恳切道:“皇额娘说得是,儿臣记住了。”
吃过完饭,太后吩咐总管太监李公公亲自送他们回了住所。
她的神情就有些郁郁不乐,陆薇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太后摇摇头,“没有,我只是看到小富察氏突然就想起了她的姑姑。当年富察氏嫁进宫时就是小富察氏这般的年纪。薇薇,你还记得富察氏长什么样子吗?”
陆薇说:“记得,长春宫里有画像。”
太后缓缓道:“我也记得。唉,我有时候在想,当年是不是苛待了她?”
这话题陆薇没法接,古今中外,婆媳关系一直都是一道难以解决的谜。
好在太后也没太纠结,“我看小富察氏不错,她刚进宫,你多多提点她,就当是看她姑姑的面子吧。”
陆薇赶紧道:“您放心吧,我会的。”
太后年纪大了,说着说着就开始打盹,陆薇不敢让她睡觉,“才吃了饭,现在睡觉积食,我陪您出去散散吧。”
太后睁开眼睛,笑道:“不必啦,我活到这个年纪,享的福也够了,哪怕明日就过世也是值的,现在就讲究一个随心所欲,随我去吧。”
陆薇哭笑不得。
……
两件婚事对比明显,无疑是凸显了十一阿哥的身份,再加上五阿哥去年已经过世了,没有了更好在前面比着,十一阿哥开始称为阿哥中佼佼者。
皇帝今年都已经五十五岁了,他爹也才活了五十七岁,立储之事在朝臣眼里简直刻不容缓。
放在现在普通人被催婚、催生,到了皇帝这里则被催着立储君。满人入关日久,受汉文化的影响越来越深,立储这件事是必须且正当的,于国于民都有利。
即使皇帝早几年将上奏提议立储的大臣贬到伊犁,但仍然有勇士敢提。之前有五阿哥时还好,五阿哥没了,立储的事情当然又给抬上来了。
这些人在折子里说着大义凛然,令人无可辩驳,皇帝留中不发,但这种折子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波,很让皇帝心烦。
五阿哥过世之后,他竟然在剩余中皇子中扒拉不出一个看着还算过得去的皇子。
陆薇现在更多可以成为他烦恼的倾听者,偶尔也会说两句。
本着为皇帝分忧解难,她道:“十一阿哥呢?”
弘历摇摇头,“他比不得五阿哥。而且现在年纪尚轻,慢慢再看吧。”
陆薇看着他桌子上的那叠折子,笑道:“皇上不急臣子急。”
弘历叹气,想想也觉得可笑,“谁说不是!朕也不可能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发到伊犁去,但说实话,朕也不是不急。”
原来有五阿哥时,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五阿哥自有人辅佐。可现在的情况时,年长的皇子被过继,剩下的都不成,一旦发生什么,朝廷肯定得乱。现在的皇帝其实是想秘密立储了,无奈没人。
“朕想再等个几年,看看那些皇子的品性,然后再确定一个人秘密立储。”
陆薇:“皇上想等,臣子们却隔三差五催,也是烦人。我有一个主意,但说出来之前还请您恕罪,我的愿意是为您分忧。”
弘历好奇:“恕你罪,快说。”
陆薇笑道:“我的主意就是皇上得尽快秘密立储,以安臣民之心。”
“朕已经说过暂时没有合适的人。”
“那也要立储,秘密立储,但诏书是空的,旁人不会知道,等过几年您确定合适的人了,再填上他的名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