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Chapter111

    Chapter111

    纽约。

    莫里亚蒂陷入狗血剧的被动演出中。

    三四百英里之外的匹兹堡。

    等到华灯初上, 莫伦与麦考夫乘坐的马车驶向火车站附近的『喝不醉旅店』。

    两人稍稍更改行程。

    今夜不直接换乘火车前往芝加哥,而计划在匹兹堡多停留两天。

    美国各州法律不同。

    「科姆斯多克法案」让纽约的安全套产业成为违法犯罪行为,大批从业者被捕被罚款。

    对比来看,隔壁宾州没有如此疯狂, 科姆斯多克的触角管不到匹兹堡市。

    目前, 不知卡基的第一死亡现场在哪里。

    今夜行至匹兹堡, 不如稍作停留,打听卡基生产的「幸福小雨衣」在这座城市是否畅销?他本人又是否在此地留下痕迹?

    两人下了马车,肆虐的风雪扑面而来。

    12月28日,凛冬正盛。

    雪地白茫茫一片, 肃杀到容不下生灵的呼吸。

    狂风磔磔放肆嚎叫,似要将每一个暗夜行路的旅人都吹成冰尸。

    在这样的夜晚, 旅人的幸福感可以来得很简单。

    入住遮挡风雪的旅舍。

    泡个热水澡,饱餐一顿, 要有一碗暖呼呼的蛤蜊蔬菜浓汤。

    再添把干柴,让壁炉火烧得更炽热一些。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 从里到外温暖起来。

    此时,假如身旁恰好有一位心灵相通者。

    两人在餐后再来一杯热红酒, 仅仅是安静地对坐小酌,就是一件无与伦比的幸事。

    晚间八点, 旅店餐厅。

    深褐砖石墙面有了岁月痕迹。墙上,挂着一对巨大麋鹿角。

    莫伦与麦考夫安静地坐在餐厅一角, 正在享受幸事。

    两人刚刚美餐一顿, 空盘已经被撤走, 开始品尝餐后热红酒。

    热红酒混合着迷迭香、肉桂、橙子、蜂蜜等缤纷甘甜。甜而不腻, 最适合为陌生城市的冬日夜晚添加一份慰藉。

    壁炉在四米之外。

    橙红火焰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为周遭的客人镀上了一层暖色调。

    莫伦轻摇酒杯, 视线自然而然望向麦考夫。

    福尔摩斯先生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静。

    不过,常年笼罩着他周身的静寂浓雾,今夜被跃动的炉火光晕渐渐渗透。光影之间,让他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莫伦的视线最终落在对方的耳垂上。此刻,它正微微泛红。

    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有点手痒。

    也不知福尔摩斯先生的耳垂是哪种手感?与他锐利的眼神不同,他的耳垂看着软乎乎的,很好摸的样子。

    麦考夫也喝了几口热红酒。

    酒精给胃部带去暖意,但距离微醺还远得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在他身上流连忘返的目光。

    他神色如常,平静发问:“您在看什么?”

    “您觉得呢?”

    莫伦笑着反问。

    话音落下,她却倏然伸手,向对面探去。

    麦考夫没有躲,更不动声色地前倾身体,缩短两人的距离。

    下一刻,他以为能感受莫伦指尖的温度,不料落了空。

    莫伦在即将触及那只微红耳垂时,居然又缓缓收手。

    她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我职业病犯了。昨夜赶路,在马车上睡了一夜。这会看到您的耳垂泛红,担忧您受冷生了冻疮。定睛细看,您没病,这太好了。”

    麦考夫面色不变,但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

    随即浅笑起来,似单纯疑问:“不用触诊,您就能确定了?”

    莫伦一本正经地点头:

    “不必触诊,凑近看就确定了,您的耳朵皮肤情况非常好。只怪壁炉火光炫目,叫人眼花,我没能一眼看清。”

    麦考夫摩挲着酒杯。是吗?他怎么没有同感呢?

    却是不紧不慢地回应:“您说得对。我也觉得炉火可以昏暗一些。”

    如果光线昏暗,双眼看不清就必须凭借触感判断了。

    莫伦轻笑,“壁炉烧得不够旺,取暖就成问题。二选一,为您的身体着想,还是让火光闪耀。”

    麦考夫眨眨眼,微笑着浅酌一口,谁说取暖只有烤火这一种方式的?

    眼下却无他法,这是在旅店餐厅的大堂,所以莫伦还是对的。

    两人选择在餐厅进餐,而不是在客房内不被外人打扰,有一些正经事要做。

    玩笑过后,环视四周,观察其他旅客。

    准备找几个合适的人聊天。搭话,才能更快速了解匹茨堡可能存在的异状。

    圣诞节刚过,旅店的客人不多。

    整个餐厅仅有二十一位食客,三五成群分坐在不同餐桌边。

    瞧着众人的装扮,多是商贩,有的携家带口出行。

    也有一桌是五位身着同款制服的保镖。

    保镖们没有特别留意某个区域,或是雇主不在场,或是本次护卫工作已完成。

    麦考夫叫来服务生:

    “寒冷冬夜,我请在场的诸位喝一杯热饮,庆祝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这句话成功地让气氛热络了起来。

    “谢谢。”

    “这感情好!”

    “敬1874年的到来。”

    ……

    食客们纷纷响应。有时,打开话匣子只需一杯饮料。

    麦考夫抛出话题:“诸位看起来都不是第一次来匹茨堡,比我有经验多了。还请不吝指点,这座城有没有什么离奇的都市传说?”

    保镖队长瞧着请客的先生与一位女士同桌,猜测两人正要开启一场城市探险之旅。

    喝了对方的酒,他乐得起头回应。“匹茨堡的怪异传说,我是知道一则。我敢说,在场的诸位都没去过那个地方。”

    商人A:“哦?是什么地方?”

    保镖队长:“东郊森林附近的‘无脸’玻璃工坊,谁去过?”

    “嘶!”

    这个回答让秃顶商贩B倒吸一口冷气。

    “好久没听人提起那个地方,我还真是不敢去。”

    隔壁桌,坐着商贩C一家三口。

    小女孩看起来八九岁,她好奇地看向父母,问:“那是什么地方?”

    女孩的父母也不清楚,看向提起此地的保镖队长。

    保镖队长:“一家半废弃的玻璃手工作坊。如果我没记错,「切斯特工坊」是九年前倒闭的。切斯特破产后,据说半疯半傻,一个人住在工坊里继续烧制玻璃。”

    匹兹堡不仅是“钢铁之都”,也是美国生产制造玻璃的主要城市。

    然而,并非每一家玻璃工坊都能财运滚滚,生意有赢就有输。输了,倒闭关门。

    保镖队长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霉运会传染,「切斯特工坊」倒闭之后,那一带的其他手工作坊也陆陆续续生意惨淡。仅仅两年,关门的关门,搬迁的搬迁,那片区域迅速荒凉。”

    秃顶商贩B忍不住插嘴:

    “那块地,谁去谁倒霉,后来传出了无脸鬼影的传闻。一些夜晚路过的商队会看到「切斯特工坊」烟囱冒出黑烟。黑烟扭曲成人形,是有人脸的轮廓,但没有五官。”

    保镖队长:“如果只是鬼影,只能当作以讹传讹的流言,但四五年前断断续续闹出过昏迷事件。

    靠近废弃工坊区的路人,被黑烟包围失去意识,再清醒发现身处一两公里外的路口。从那以后,很少有人再靠近无脸工坊区。”

    这则都市传说与安全套商贩卡基无关。

    莫伦与麦考夫却都眼神一凝。

    “哒、哒。”

    莫伦轻轻叩齿,空口咬牙两次,以示无脸工坊的古怪传闻让她联想到哪一桩旧案。

    麦考夫微微颔首,这则怪谈令人想起了火葬场被盗烧的白毛尸体。

    十二月初的伦敦,被害人布兰的霉尸被盗,在停放尸体的火葬场被就地火化。

    他的骨灰几乎都被盗尸者带走,只在焚烧炉里剩下一颗他的假牙。

    那次事件,疑似与「捕梦社」相关。

    匹兹堡与伦敦远隔重洋,玻璃工坊与火葬场却有一个相似点,都有高温炉。

    盗尸团伙能够熟练操作火葬场的焚烧炉,对于添加燃料与控制温度很有经验,他们是从哪里掌握的相关技能?

    一间半废弃的玻璃工坊,工坊主半疯半傻,四周闹鬼事件频出。它会不会是某个窝点,专门用来焚烧见不得光的物品?

    “啊!”

    女人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思考。

    商贩C夫人听着无脸工坊的故事,不由与前两天听说的传闻联系到一起,下意识惊呼起来。

    “这样说的话,就不是樵夫看岔眼了,东郊森林是真的在闹女鬼。”

    “什么闹鬼?”

    保镖队长立即追问,他才离开半个月,匹兹堡就出新鬼了?

    商贩C夫人:“我也不确定真假,听熟人说的。圣诞节的晚上,住在东郊的樵夫奥格喝醉后去砍柴。当时不算太晚,大概21点,奥格在森林看到非常吓人的一幕。”

    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说:

    “有个大肚子女人居然拿着一把剪刀,自己把自己的肚子给剪开,把肚子里的孩子拽了出来。然后,她看向樵夫奥格所在位置。樵夫吓傻了,掉头就跑。”

    由于年幼的女儿在身边,商贩C夫人尽可能地简单描述,省略了鲜血淋漓的场面。

    樵夫奥格,他的妻子安妮在养马上很有一手。

    前天,给商贩C一家检查马驹健康情况时,与商贩C夫人顺口聊起来。

    安妮才不信丈夫的醉话。

    事发后第二天,12月26日上午,樵夫奥格再次入林。

    他试图寻找昨夜血腥剖腹取子的事发地。走了好大一圈,一滴血没看到,更没看到女人或婴儿。

    商贩C夫人猜测前因后果:

    “奥格家与无脸玻璃工坊分别位于在东郊森林的东西两侧。我猜是玻璃工坊的鬼怪进入森林里吓人,奥格看到剪开肚子的女人就是鬼怪故意吓他的幻象,所以才没有血迹。”

    事件真相是闹鬼?是樵夫的醉后幻觉?或另有隐情?

    莫伦与麦考夫决定去东郊一探究竟。

    餐厅闲聊又持续了一小时,却没有一则故事比得上东郊森林怪事。

    匹茨堡没有更多怪事,反而合。

    因为本次线路是平克顿侦探推荐的,是他往返芝加哥与纽约的常走线路。

    老侦探习惯性留意城市传闻,却没提到匹茨堡的东郊怪闻。

    不过,这一带的信息收集以往是侦探肖恩负责的。

    肖恩从小在匹兹堡长大,父亲是牙医,母亲在自家诊所做护士。

    十八岁,肖恩去哈佛大学读了医学系。

    毕业后不久,双亲相继离世。他没有去别的城市,而是继承了父亲的牙科诊所。

    做了九年牙医,终是决定转行,加入平克顿侦探所。

    侦探生涯只有三年,终结于他离开「捕梦社」的火灾现场,他死在了花生过敏上。

    肖恩已经去世,尸体也被盗走。

    莫伦与麦考夫无法验证肖恩是否调查过东郊森林的玻璃工坊怪事。

    肖恩给不了答案,两人就自行寻觅。

    *

    翌日,早餐后立刻出发。

    找了一位熟悉路况的车夫,驾车前往东郊森林。

    工坊厂区不难定位,虽已废弃,杂草丛生,但建筑物仍矗立在原地。

    车夫不愿意驶入厂区,把车停在路口等人。

    莫伦与麦考夫徒步入内,一栋栋楼确认过去。

    一路走来,积雪厚重,雪地上没有其他人的脚印痕迹。

    十五分钟后,找到在边缘位置的切斯特玻璃工坊。

    玻璃工坊的外墙上,以红色油漆写着商铺名。

    经年的风吹雨淋早就让字迹褪色,红漆更似血泪在墙面留下一道道泪痕。

    两人提前准备了开锁工具。

    大门非但没有上锁,更是半开半掩着。

    敲门,没有回应。

    推开门,室内一地积灰,角落更有层层蛛网。

    两人却脚步一顿,停在原地。凝视地板,心生警惕。

    玻璃工坊的积灰地面上,赫然有一串较为清晰的男靴鞋印。

    它却是单向的,只有往里走的足迹,没有出来的痕迹。

    是谁在近期进入了废弃工坊?

    他又为什么没有走出来呢?

    工坊却很安静,安静到只听到两人的心跳声,而不见第三个活人发出响动。

    第112章 Chapter112

    Chapter112

    是谁在废弃工坊留下了脚印?

    莫伦与麦考夫戒备着进入「切斯特玻璃工坊」。

    工坊占地约四百平。总共两层, 一层在地面,一层在地下。

    顺着地面足迹,很快来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

    两人点亮煤气灯,一步一步深入地下。

    从进门到楼梯口, 这栋废弃建筑显出一个特点——“干净”。

    这种“干净”不是不染尘埃, 而是除了灰尘与蛛网, 没有任何人类生活气息。看不到日常用品,烧制玻璃的工具也都被清空。

    未知男士的脚印消失在负一层的尽头。

    前方是一扇紧闭的木门,上挂门牌「杂物间」。脚印的足尖方向冲着木门,仍未发现出门痕迹。

    麦考夫取出铁丝, 捣鼓几下打开门锁。

    按下把手,朝内推去, 但感受到一股阻力。

    门后有东西!

    它抵着门,让开门变得困难。

    障碍物是什么?

    莫伦蹙眉, 在门缝被推动的一瞬,一股腐臭味从屋内飘了出来。

    她立刻看向麦考夫, 用食指在前颈,做出划一刀的手势。

    不明男士的足迹有进无出, 很可能是死在杂物间内,而他的尸体正堵在木门之后。

    麦考夫点头, 加力再次推动木门。

    控制速度,缓缓使劲, 不让堵门障碍物被创飞出去。

    昏暗光线中, 门被推开了三分之一。

    “咚!”

    随着重物砸地的声音响起, 一具蜷缩的尸体侧倒在地。

    尸体背对两人。

    莫伦没有看到死者的脸, 却对他的褐色短发与灯芯绒外套眼熟。

    朝前几步,俯身看去, 那张见过的面孔已经成为蛆虫的温床。

    莫伦:“是赫特卡尼。”

    麦考夫没见过此人,但立刻记起12月24日的纽约港入境名单上出现过这个姓名。

    卡尼是『珍妮号』海怪事件的亲历乘客之一,他与怀孕的妻子玛姬一起来到美国。

    眼下,卡尼却死在废弃玻璃工坊地下室。

    重点是他的死状非常古怪。

    双腿曲起,推测他濒死时靠坐在木门背后。

    他的双手居然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嘴巴大张,舌头呈黑紫色,吐了出来。

    再看他的鞋子。

    与进入工坊后一路上的不明男士鞋印完全一致。都是43码的胶鞋,鞋印花纹也一模一样。

    莫伦轻触尸体,不用力的话,无法拉动卡尼掐脖子的双手。

    这说明尸僵仍未消失。

    以匹茨堡的近期气温,尸僵会在死者死后的4~7天之间消失。

    再看蛆虫的生长状态,初步推测卡尼的死亡时间在12月25日~12月26日。

    今天是12月29日。

    莫伦:“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四天前。”

    麦考夫:“卡尼的入境由写的是旅游。他死在废弃玻璃工坊,他的妻子玛姬又去了哪里?”

    莫伦:“好问题。”

    麦考夫稍稍移开尸体,将整扇门完全打开。

    提灯入内,环视一圈。

    杂物室约五十平米,空空荡荡的,只剩三个空置的生锈铁架。一目了然,这里不存在第二具尸体。

    麦考夫又仔细查了一遍。

    这间房以水泥铺地,地面也被蒙上一层薄灰。积灰地面有着大量鞋印。都来自卡尼,但是杂乱无章。

    从凌乱的足印轨迹判断,卡尼仿佛精神错乱一般,曾经在室内似没头苍蝇般胡乱奔跑。

    这点倒是与卡尼的古怪死状对上了,精神不错乱,也不会掐住自己的脖子。

    目前没有发现有人挖开地板藏匿尸体的迹象。

    卡尼的妻子玛姬,她没有与丈夫同时出现在这个地下室内。

    另一边,莫伦扫落尸体上的蛆虫,进一步观察卡尼的死状。

    不见血迹,没有外伤。

    裤子、地面却有尿液与粪便的排泄物残留。这是死前失禁,还是尸体失禁?

    再细看卡尼自掐脖子的姿势,是留下了很严重的掐痕。触摸他的舌骨位置,发生了骨折断裂。

    这些都说明卡尼的死因,极有可能是荒唐地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莫伦看到了卡尼脖子上的项链。链子是绳编的,吊坠被藏在衣服内。

    取出吊坠,它的造型让莫伦微微一愣。

    吊坠约拇指大小,外形似骷髅脑袋。

    她离开伦敦时对雷斯垂德开玩笑,问他要不要这玩意做礼物。

    说的就是阿兹特克死亡哨子。

    当时,大英博物馆仓库闹鬼,一度出现了鬼怪的大声嚎叫。

    莫伦推测两种可能性。

    一是有人以口技模仿;二是吹响了特制哨子,能发出鬼叫声。

    她稍稍了解了中美洲的考古现状。

    学界对阿兹特克出土文物的记录,尚未出现她上辈子见过的死亡哨子,相关墓地应该仍处在未被发现的状态。

    市面上找不到死亡哨子的踪迹,卡尼又怎么拥有这种哨子?

    莫伦将哨子取下细看。

    它有一个明显的吹气口,而微缩骷髅头的眼眶与嘴巴就是哨子的出气口。

    这东西是仅仅模仿了死亡哨子的外形,还是真的能吹出鬼哭嚎叫声?是不是真的阿兹特克文明相关物品?

    莫伦:必须吹一下,才能有确切的答案。

    麦考夫瞥见莫伦的动作,及时打断她跃跃欲试地用嘴吹响哨子想法。

    “您想在传说闹鬼的玻璃工坊,吹响一只骷髅造型的哨子?”

    “不。”

    莫伦否认,“我没打算立刻吹响它。”

    “请让我看一看。”

    麦考夫自然而然地从莫伦手中取过哨子。它是陶土材质,上了黑漆。

    麦考夫:“这只哨子的造型挺特别,可瞧您的样子,似乎认为哨子的声音会更特别,对吗?”

    莫伦:“我听说中美洲有种骷髅头造型的哨子能吹出鬼怪叫声,但仍未在考古发现中见到实物。

    联系到大英博物馆的闹鬼叫声,我怀疑卡尼的这只哨子能发出特殊声音。”

    哨子是利用气流共振发声。

    论上,设计某种特殊的内部结构,有一定可能获得想要的特殊声音。

    麦考夫:“您的怀疑很有道,卡尼又是从伦敦出发,他与闹鬼事件说不定有关联。等到了安全地带,我来试音。”

    说着,麦考夫取出随身记事簿。

    撕了一张白纸把哨子包起来,放入他的上衣口袋。

    莫伦眯了眯眼。

    瞧着麦考夫似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他来试音了?

    麦考夫神色如常,旁若无事地继续检查起卡尼的其他随身物品。

    他不愿莫伦吹响死者使用过的哨子。

    没别的原因,谨防哨子的吹气口有脏东西。他来承担风险,这有问题吗?必须没有任何问题。

    莫伦也不计较这点小事,继续查看尸体。

    从尸体上翻出了一本护照、一只钱包、一串钥匙与一块手帕。

    护照写着:赫特卡尼,1849年出生,他来自英格兰西北部的沃灵顿。

    钱包里有三百美元与一张收据票证。

    收据的开具方是『紫水晶旅店』,底下附有一行地址,显示在匹兹堡市内。

    开票时间『1873年12月24日』,内容是旅店住宿费与押金,收款共计三十五美元。上面还有赫特卡尼的付款方签名。

    钥匙串上有五把钥匙。

    其中一把明显是酒店客房钥匙,挂着307的房号铭牌。

    手帕有使用痕迹,微微发黄,像是咖啡渍。

    综合以上物品的信息,推测卡尼在24日凌晨入境纽约后,即刻赶往了匹兹堡。

    他必须急速赶路才能在当天夜间抵达,入住『紫水晶旅店』。

    然而,卡尼的妻子玛姬怀孕了,她能受得了快速赶路带来的颠簸吗?

    莫伦更有疑惑:“『珍妮号』上,这对夫妻询问纽约有什么好看的演出。是什么原因让卡尼必须一刻不停地赶来匹兹堡?”

    假设卡尼、玛姬与博物馆闹鬼有关,两人是捕梦社成员,是否带着任务前来匹兹堡?

    又为什么会进入废弃的玻璃工坊?这里真的是捕梦社的据点之一吗?

    麦考夫拿着卡尼的钥匙串。除了旅店钥匙之外,还有四把。

    他对着地下室的门锁逐一试了试四把钥匙,其中之一对上了。

    “我们进来时大门半开半掩,锁头没有被损毁的迹象。”

    麦考夫晃了晃钥匙,“现在来看,大门很可能是卡尼打开的。”

    卡尼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他与废弃工坊是什么关系?

    莫伦与麦考夫带着疑惑,快速把整栋建筑搜查了一遍。

    没有遇上别的带锁房间,整座工坊内也没再看到其他脚印痕迹。

    但凡能被带走的物品都已经清空,像是高温锻造炉子等不易挪动的设备,全部都被砸了。

    这里被废弃得很彻底。

    一轮搜查,没有更多发现。

    两人先回到路口,让等候的车夫去报警,废弃工坊内发现了一具尸体。

    等待警方的过程里,两人联想起樵夫奥格的撞鬼故事。

    樵夫奥格在圣诞节12月25日当晚,在附近森林遭遇女鬼破腹取子一事。

    麦考夫:“所谓女鬼会不会是怀孕的玛姬?她的丈夫25日死在了玻璃工坊里,而她出现在附近的森林内?”

    时间与地点上说得通,但女鬼自己剪开自己的大肚子取出婴儿,这一幕要怎么解释?

    樵夫隔天又入林查看,没有找到半点血迹。

    莫伦忽而想起一件事,大英博物馆的仓库闹鬼事件里,被烧坏的文物包括一座小型的人形雕像。

    当时就想过调包可能性,真文物被偷了出来,而被烧毁的是闹鬼团伙带去的假文物。

    莫伦:“假如玛姬是假怀孕呢?她肚子鼓起来,其实是在衣服里藏了人形雕像?樵夫看到的一幕,是玛姬剪开了假的孕肚,取出了雕像。”

    这种推测却让事态更显诡异了。

    在夜深人静的森林,玛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第113章 Chapter113

    Chapter113

    森林里的女鬼是不是玛姬?

    需要找撞鬼的当事人求证更多细节。

    莫伦与麦考夫耐心地等了一个半小时, 警方姗姗来迟,总算运走了卡尼的尸体。

    两人简单地吃了午餐,立刻分头行事。

    麦考夫前往赫特卡尼死亡前一天入住的『紫水晶旅店』询问情况。

    卡尼是单独入住还是与妻子玛姬同行?他在纽约上岸,一刻不停地赶到匹兹堡, 是否为了与谁见面?

    莫伦转向赶往东郊森林的另一侧, 去找樵夫奥格。

    向他询问圣诞节当晚的遇鬼细节, 也想雇佣他做向导前往具体的闹鬼区域。

    樵夫奥格有些犹豫,觉得这笔佣金拿得烫手。

    “您真的要去森林找女鬼?说实话,我觉得您不可能找到女鬼的痕迹。圣诞?*? 节晚上,我是真的喝醉了, 看到的东西做不得准。安妮说我跑回家后还迷迷糊糊的,要不是她拦着, 我就在马棚里睡着了。”

    安妮是奥格的妻子,她最清楚丈夫醉酒后的不靠谱。

    这会, 她也劝说莫伦不必白跑一趟:

    “这样冷的天气,海勒小姐, 您何必进森林遭罪。最近每天都下雪,持续下了一周。雪地上有没有血迹, 一眼就能看清楚。我家的老醉汉就是喝多了产生幻觉,他根本没遇上自己剪开自己肚子的女鬼。”

    “谢谢两位的坦诚相告。”

    莫伦看得出樵夫夫妇的善意, 这两位不愿利用不确定的撞鬼事件捞钱,但自己有必须走一趟的由。

    莫伦向奥格确认:“您刚刚说了, 您的幻觉里女鬼披着一头黑发, 她还有着一双绿色眼睛, 脸型偏圆。这些特点, 您能肯定吗?”

    “没错。”

    奥格的记忆里,当时与女鬼相距二十多米。

    那场面太惊悚, 以至于他没能注意对方的具体长相,只记住几个外观特点。

    ——圆脸、黑发、绿眼,与血糊淋剌的双手与衣衫。

    奥格:“我能看清她的发色与眼睛颜色,因为她举着油灯。”

    “是举高到这个位置。”

    奥格指向鼻子:“女鬼左手把灯举在脸的前方,她的右手拿着剪刀。不是家用剪刀,像是发店的细长剪刀,看着很锋利。”

    他伸手比划着,模仿还原当时的场景。

    “女鬼穿着浅蓝色的裙子,肩上有一条深色系的披肩,似乎是血红色?我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把肚子剪开一大半,血淋淋的断肠挂在她的衣服上。她把婴儿,不,应该说是胎儿扯了出来。”

    奥格:“胎儿大概20厘米长,比我半只胳膊还短,绝对不是正常足月生产的婴儿体型。”

    莫伦听着描述,这些是与“孕妇玛姬”一一对应了。

    在『珍妮号』上见过的玛姬,她是黑发绿眼圆脸,看起来怀孕五个月。

    一般说来,这个时期的胎儿大小是二十几厘米。

    不过,大英博物馆被毁的那批文物中,人形雕塑的高度约四十厘米,比这只“鬼胎”要大了一圈。

    为什么两者的尺寸不吻合?

    是玛姬并非假孕吗?或是樵夫奥格受到醉酒的影响,对计量长度有了偏差?

    莫伦记下这个疑点,等到了事发地点,再找找有无其他线索。

    冬天,昼短夜长。

    匹兹堡的下午四点多就天黑了。

    今天距离天黑只剩半小时,来不及入林搜查,约了明天一早出发。

    等莫伦返回旅店,麦考夫也结束了对卡尼落脚点的调查。

    『紫水晶旅店』的记录,卡尼是与妻子玛姬一起入住。

    入店时间是12月24日深夜十一点,两人预订了一周的双人房。

    前台服务生印象里,最后一次看到两位客人是在12月25日。

    圣诞节当天早餐后,卡尼独自出去过一次。

    他在午餐前回到旅店,叫了送餐上门的客房服务,这在旅店前台有记录可查。

    大约下午两三点,夫妻俩又一起出门。

    服务生没看到两人回来。后来几天,再没看到两人进出旅店,也没听到两人叫保洁清扫房间的服务。

    麦考夫与匹兹堡警方稍稍交涉。

    在警方的协助下,让旅店打开307客房查看详情。

    客房干净整洁,行李没有乱堆乱放。

    卡尼与玛姬携带的个人物品,被分门别类地放在衣柜与储物柜内。

    睡过的床铺上,枕头、被子也被规整地叠放好。木桌上,杯子、报纸、水壶等物品也都放得整齐有序。

    由此可知,卡尼与玛姬虽是抓紧时间赶来匹兹堡,但出门时没有匆忙慌乱等情绪。

    “我认为那是两人的习惯。”

    麦考夫指出,“『干净』这个词频频出现在与捕梦社相关事件里。有的事做多了,习惯就自然养成。”

    卡尼与玛姬哪怕是住旅店,也遵从了日常习惯,顺手收拾房间。

    麦考夫:“近四天,没有人去旅店打听寻找卡尼或玛姬。307客房内几乎没留下任何书面信息,无从获知两人到匹茨堡的目的。除了旅店供应的厕纸,这是房内唯一的纸张。”

    麦考夫递出一张宣传广告。

    传单并非全新,它的背面有黏胶撕拉痕迹,正面也有风吹雨打的痕迹。

    内容是『舒兹家具店』的开业宣传,店铺还没正式开张,要等到两天后的1874年1月1日开业。

    莫伦瞧着传单,上面的地址是「哥伦布路90号,匹兹堡」。

    咦?这个路名近期看到过。

    莫伦:“我没记错的话,侦探肖恩的家就在这条路上。”

    “是的。”

    麦考夫就此问过当地警方,“有一位警察比较熟悉路况,他的牙齿问题就是在『S家牙科所』被医治。六年前,是肖恩给配的假牙。”

    卡尼与玛姬的客房里有这样一张传单,它是巧合吗?

    麦考夫:“今天中午,我吹响了那只骷髅头哨子,它确实能发出鬼叫的怪声,这加深了卡尼是博物馆仓库闹鬼者的可能性。却有一个问题,卡尼与玛姬为什么不待在纽约,而匆忙赶来匹兹堡呢?”

    12月23日夜间,这对夫妻遭遇了怪蛇袭击『珍妮号』。

    紧接着,12月24日凌晨。两人乘坐逃生艇一路逃亡,在水母与深海鱼的干扰下,好不容易驶入纽约港。按照常,至少要在纽约休息一晚再动身。

    麦考夫:“我们知道捕梦社一直在盗取各种古怪尸体,怪蛇尸体应是这个组织的目标猎物。

    假设卡尼、玛姬是捕梦社成员,两人没有选择待在距离蛇尸更近的纽约,而迫不及待地赶往匹兹堡,是否有向上级通风报信的可能?”

    莫伦回忆这对夫妻在船上的举动细节。

    刚上船时,两人感兴趣的是纽约有哪些演出。

    怪蛇袭击船只的当夜,它的尾巴一度出现在餐厅玻璃窗外。

    莫伦记得很清楚,水手通知大家返回舱房时,卡尼与玛姬在餐厅里傻愣愣地看向窗户外,两人是最后才离开的。

    “怪蛇的出现打乱了两人的原定计划。”

    莫伦推测,“夫妻俩本该在纽约待一段时间,但为了通风报信,临时改道。却因没有提前联络,抵达匹兹堡后没能找到上级。”

    这就解释了近几天为什么没人去夫妻俩入住的『紫水晶旅店』接头,因为双方没有事先约好。

    推到此,又有新的疑点浮现出来。

    谁是这对年轻夫妻的上级?

    这个上级居然不在纽约,而是在匹茨堡常居吗?

    另外,卡尼为什么在废弃工坊地下室里,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这种方式的自杀会触发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卡尼临死前的精神状态必有问题,否则很难成功地掐死自己。

    顺带地,要问玛姬为什么在森林里剪开肚子?她取出的究竟是不是人形雕像?

    麦考夫沉吟片刻说:“其实,古怪不只发生在卡尼与玛姬身上。侦探肖恩的死亡就很奇怪。”

    肖恩一直在追查古怪的偷盗事件。

    九月末,他调查纽约附近的“人鱼婴儿”失踪案,根据线报进入了『捕梦社』在纽约的据点。

    当时,柏树街66号的火灾已经发生,房屋已经被废弃。

    十月初,他进入柏树街66号后,为什么在屋子里留下一枚血指纹?

    当天夜间,他在附近酒店食用花生过敏死亡。

    两个月后,他的指纹又出现在博物馆闹鬼的人皮上。

    再去检查他的墓地,棺材空了,确定尸体被偷走了。

    紧接着是今天,在疑似博物馆闹鬼者的客房里,发现了一张广告传单。

    传单上,尚未开业的家具店所在地与侦探肖恩的住宅在同一条街。

    这些事件似一团被打乱的毛线,很难找到头绪。

    室内,一时安静。

    莫伦与麦考夫垂眸沉思。

    半晌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打破沉默。

    “我们应该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

    “事实上,肖恩的尸体没有解剖。”

    话音落下,两人都笑了。

    麦考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先。”

    莫伦:“如您所说,肖恩没有被解剖。谁能保证他躺入棺材里的时候,真的死了?”

    这个时代对生命体征的检测手段有限。

    活人被误判死亡的事件不能说时有发生,但也是相对普遍,才会让安全棺材非常畅销,以求避免被活埋的悲剧。

    所谓安全棺材,最基础款式的是在棺材盖上留一个洞。

    在尸体手腕绑一根绳子,绳子穿过棺材板的小洞,与外部墓碑上的铃铛相连。

    如果棺材里的人没有死透,当他醒来时,拉动绳子,铃铛响起,他就有被人挖出救活的可能性。

    肖恩没有使用安全棺材,但他的尸体也没经过解剖。

    他在酒店用餐时,花生过敏死亡,身上出现了严重的过敏症状。

    当时,酒店联系了警方与侦探社。

    他的整个死亡过程有一堆目击证人,可以确保他没有受到别的外伤攻击。

    麦考夫:“为肖恩做尸检的是侦探社合作了十年的医生威廉姆德比。他早就退休,不再是警方的法医。”

    德比医生判定肖恩死于过敏。

    侦探社信任这位合作十年的老医生,没有再要求对肖恩进行解剖。

    虽然侦探社不排斥解剖,但是尽可能保证尸体完整性仍是社会的主流看法。

    肖恩没有结婚恋爱,他的双亲已经去世,也没有亲近的亲属。如果侦探所不作要求,没其他人能再提出进一步解剖的要求。

    莫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肖恩的尸体被盗了,无法再开棺验尸。”

    肖恩平时赚多少花多少,所留遗产不多,除了匹兹堡的房子,只有五百美金。

    早就定了遗嘱,把现金捐给侦探所用作查案经费,那栋房子也给侦探社做备用场地。平克顿先生暂时没有启用,让房子空置着。

    麦考夫:“我们对肖恩的了解全是从侦探社方面获得的消息,如果他本人从一开始就对侦探所有意隐瞒呢?”

    肖恩的生活轨迹乍一看是不求上进。

    他从哈佛大学医学系毕业,回家继承牙科诊所,一干就是九年。

    如今,人们对医生的能力认同上,牙医的地位很低。

    肖恩做了九年牙医,终于决定做些喜欢的事,改行成为侦探。

    据平克顿描述,肖恩的业务能力不错,他该早点入行。

    麦考夫:“回头再看,肖恩加入侦探社只是单纯的个人兴趣爱好吗?『捕梦社』相关盗窃案由他负责,他给出的调查信息都是真实的?”

    怀疑一位死去的侦探,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从这个角度分析,却让一些古怪现象就有了解释。

    莫伦:“我怀疑肖恩在用他的死亡布局,引导别人去调查他的死亡真相,而且故意透露出其中关键与『捕梦社』有关。”

    唯有一个矛盾点。

    闹鬼团伙疑似也隶属『捕梦社』。卡尼、玛姬与肖恩侦探是一伙的话,又为什么故意引导其他人调查『捕梦社』呢?

    莫伦:“捕梦社内部很可能出了问题,存在派系斗争。之前,财务费纳希能转移走十几万英镑,说明领导决策层应该出了问题。十月火灾,柏树街的据点被毁,说不定有一方损失惨重。”

    麦考夫:“所以不惜让外部力量介入,借刀杀人。得不到的,就全部毁掉。”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这两天的新闻报纸。

    “27日,《纽约时报》刊登捕梦社盗蛇尸的消息。两天过去,一切很平静,捕梦社没有做出任何回击。说不定社团内部对这件事的意见相左,才无法及时给出反应。”

    这些只是两人的猜测,缺乏强有力的证据。

    卡尼已死,肖恩尸体不见踪影。

    已知闹鬼团伙至少有三人,现在想获得更多线索,需要找出玛姬。

    *

    翌日,樵夫奥格带路,进入森林闹鬼区域。

    一通好找,没有发现女鬼破腹的血迹,但在积雪中找到了四枚石头珠子、三团棉絮与一些浅蓝色碎布。

    这些石珠有着类似的花纹。一个类圆形状,包裹着实心圆,看起来像是眼睛图像。

    它们就是大英博物馆仓库闹鬼时,被烧坏的那批文物之一。

    至此,坐实了闹鬼团伙借着鬼火,将文物以假乱真调包的推测。

    石珠附近的棉絮与碎布,也进一步还原了女鬼破腹的真相。

    玛姬在此剪开了假孕肚,取出了随“肚”携带的文物。

    她抛下了眼珠图案的石珠,却不知怎么处那座人形雕像。

    雪地里没发现人形雕像,也没有获得玛姬去哪里的更多线索。

    森林很大。

    莫伦与麦考夫又停留了两天,没有新收获。

    1873年的最后一夜,两人决定先去侦探社总部,登上了前往芝加哥的火车。

    *

    *

    纽约,『老杰克酒店』。

    莫里亚蒂放下了又一份报纸。

    今天是12月31日,距离他炮制捕梦社与雌雄双煞的假新闻过去了五天,两边居然都没有反应。

    ——真是好忍功。

    莫里亚蒂暗暗磨牙。

    前几天,被迫演出狗血爱情剧。一通花言巧语,终于让福纳克夫人相信了他没有其他的追求对象。

    陪其他女人去看爱情剧,那根本不是问题,因为包厢里还有那位女士的丈夫。

    三个人一起看演出,福纳克夫人可以找『金色剧院』核实情况。

    莫里亚蒂当然不止一个手下。

    蛇尸很沉,一个人搬不动。

    找了两个手下帕藤与卢瑟,帕藤男扮女装,与卢瑟扮成了夫妻。

    名义上,这对夫妻是他的远房表亲,彼此多年不见。

    这个圣诞节,他来纽约。对方正在全美旅游,顺路来纽约与他团聚一番,然后就离开了。

    事实上,把蛇尸装在双人棺材里,让假夫妻以运送长辈尸体的借口,把怪蛇遗体送去芝加哥。

    这一边,他解决了与福纳克夫人的“恋情危机”,也就顺带打发了平克顿侦探。

    平克顿想找“卢瑟夫妇”查实情况,恐怕一时半刻办不到了。

    莫里亚蒂表示爱莫能助,他也不知道对方接下来旅游是去了哪里。

    为了不让侦探影响蛇尸的运送,他先干扰平克顿。

    把几封匿名举报信送去了『纽约取缔不道德行为委员会』,那是专门查缴安全套售卖的机构。

    侦探要调查雪人藏尸,必要查一查装着尸体被分尸部位的那只安全套来历。而在纽约想查安全套,只能潜入黑市。

    莫里亚蒂利用科姆斯多克对安全套销售的围剿行动,给平克顿侦探上强度,干扰他的调查。

    做完这一切,又闲了下来,想要给捕梦社与雌雄双煞也上一上强度。

    莫里亚蒂:从哪里入手比较好呢?

    第114章 Chapter114

    Chapter114

    1874年的第一天, 芝加哥火车站喧嚣依旧。

    不愧是美国中西部铁路枢纽,人流量之高,成为罪犯隐匿的想城市。

    黄昏时分。

    莫伦与麦考夫提着行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坐上马车, 驶出车站一段距离, 耳畔才清静下来。

    两人没有先去旅店, 而是直接前往侦探所总部。

    今日抵达,比原计划晚到三天。

    此行芝加哥原本是为调查雪人藏尸安全套厂商卡基的人际关系。

    在匹茨堡停留了三天,没有获得卡基之死的更多线索,反倒有了大英博物馆闹鬼事件的进一步发现。

    新线索的出现看似偶然, 实则暗藏必然。

    侦探肖恩的家在匹兹堡,假设他与闹鬼团伙存在某种关联, 在这里获得新线索也就符合逻辑。

    另外,卡尼与玛姬选择亲自赶路, 而不是发送电报与匹茨堡某人联络。

    这也显露出「捕梦社」行事力求干净不留痕迹。电报网或邮政系统都存在消息外泄的风险。即便加密,也可能被破译, 不如面对面传话保险。

    不过这样做有一个缺点,不是费钱费力而是费人, 已知赫特卡尼古怪地自杀惨死。

    莫伦与麦考夫毫无心障碍地怀疑肖恩之死有诈,是站在陌生人的角度。

    当两人进入侦探社总部, 面对与肖恩有深厚交情的同事朋友,有些话需要语言的艺术。

    下午四点半, 太阳在地平线边缘挣扎。

    侦探所大部分员工已经下班, 三人留守值夜班。

    档案室负责人奎妮昨天接到莫伦今天抵达的电报, 她特意留下来接待英国来客。

    “欢迎, 两位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了。”

    麦考夫:“幸会。”

    莫伦也笑着与奎妮握手,“幸会。不耽误您的休息时间, 让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把对肖恩之死的怀疑挪后,先询问本次原定的调查目标。

    莫伦:“有关「幸福小雨衣」的老板大卫卡基,想必以侦探所的本领,已经在近三天做了一些调查吧?”

    奎妮点头,从抽屉取出三页纸。

    “目前了解到的消息都在上面。”

    大卫卡基,今年35岁,在芝加哥出生。

    父亲是意大利移民,四十年前来到美国做发师,勉强养家糊口。

    卡基算是白手起家,以前从事的工作却与避孕套无关。

    十二年前,美国爆发了南北内战。

    当时,卡基23岁。他上了战场,却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捡漏”。

    奎妮:“卡基成为一名牙齿猎人。专门在前线等待士兵战死,以最快速度去抢夺新鲜死尸的牙齿。”

    莫伦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伦敦游乐园杀手出现时,有一位被害人在牙科诊所做推销员。打出的广告标语是假牙保真,完全使用人类的牙齿作为假牙材料。

    牙齿猎人从19世纪初期活跃起来,出现在拿破仑战场上。

    士兵们的牙齿能卖好价钱,不只因为它是真牙,也因为人们觉得年轻有活力的人群提供的牙齿更健康。

    滑铁卢牙是好货源的代名词。

    恰如地狱笑话,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大批死亡士兵,让高品质假牙又能批量“生产”。

    麦考夫翻阅着卡基的生平资料,这人没在牙齿猎人的路上走到底。

    在持续四年的美国南北战争结束后,卡基从货源提供者变为假牙生产商。

    制作一副假牙不只需要牙齿,也需要固定牙齿的承托物。

    以往使用金属或动物骨骼做支撑,但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硫化橡胶的发明,让牙托有了新材料。

    卡基因为生产硫化橡胶牙托,开始接触了橡胶制品。

    三年前,他创立了橡胶为原材料的避孕套生产工厂,开始量产「幸福小雨衣」牌安全套。

    另外,卡基在六年前结婚,与妻子有了一儿一女。

    今年圣诞节,卡基太太却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过节,去了美国另一头的佛罗里达。

    因为卡基太太的母亲卧病在床一年多,很可能撑不了几个月了。

    卡基没有同去,在12月23日工厂开始为期三天的圣诞假时,他带上两大箱现货去纽约。

    节假日是安全套销量的高涨期,纽约却是安全套违法城市。越禁止越火爆,零售价更能翻倍。

    这种时候,卡基想要抓住商机,试图发展新的下线销售商。

    已知他的最后动态是12月23日晚上独自乘坐去往匹兹堡的火车,预计在一天后转乘马车去纽约。

    在这份初步调查中,没有写明卡基曾经与谁结仇。

    麦考夫问:“有没有去过卡基家中查问?卡基的人缘好吗?”

    奎妮:“探员去过卡基的工厂,员工们都挺喜欢这个老板,因为卡基不吝啬发奖金。暂时没打听到谁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被雪中藏尸的卡基,死法太过离奇。

    先被砷.化物毒死,再被切了生/殖/器,而且还是切成四段。

    这种谋杀手段不似普通冲动杀人,该是有精心准备。

    莫伦从卡基的被切割部位,推测凶手与卡基存在性仇恨。

    “卡基生产的避孕套,有没有出现过严重产品问题?比如使用者的生功能受损等情况?”

    奎妮摇头,侦探所不会听信一面之词,也查看了近三年的新闻报纸。

    “没有被爆出来的事故。厂方与卡基太太都说自家的商品从未出现问题,也说没有出现恶意竞争对手。”

    橡胶安全套与动物肠子安全套采用了不同的原料。从销量来看,目前在美国后者是胜于前者。

    由于欧洲使用动物肠子安全套的历史较长久,少说有两百年了,它的实用性与舒适性得到充分认证。美国安全套厂商从欧洲进口大量的动物肠子,用于避孕套的生产。

    相对来说,硫化橡胶的发明与投入实用时间较短,只有二十多年。

    橡胶避孕套是新鲜事物,它的舒适度仍在不断摸索中,而不是谁都喜欢尝鲜。

    换句话说,「幸福小雨衣」牌避孕套,算不上行业内的威胁。

    比起同行竞争会招致虐杀,卡基被科姆斯多克之类极端安全套反对者谋杀的概率更高。

    奎妮:“已经给远在佛州的卡基太太发去电报,今天她回电了,表示卡基在23日以后没与她联络过。

    卡基对纽约挺熟悉,「幸福小雨衣」是纽约四家黑市摊位的稳定供货商,他有时候会亲自送货。所以,之前也没人担忧会出问题。”

    然而,卡基被杀了。

    第一案发现场不明,他随身携带的价值一千美元的货物也去向不明。

    莫伦又问:“缺一节小指的掌纹,这方面有相关线索吗?”

    “没有。”

    奎妮说,“我已经查阅侦探所的往年案件。有过断指事件,但与红色掌印没关系,而且都是已经告破的案件。”

    目前为止,就安全套生产商大卫卡基,没有更多的线索指出是谁杀了他。

    麦考夫转而问起侦探肖恩相关事宜。

    “我们能看一看肖恩生前侦办的那些卷宗记录吗?”

    “当然可以。”

    奎妮在五天前收到了平克顿的电报,已经把肖恩处的捕梦社相关案件出来。

    奎妮:“今天时间不早了,两位可以带着卷宗去『金鹰酒店』慢慢看。我已经出了二十一件肖恩经手的疑似捕梦社案件。他入职三年中处的其他案子,等明后天,我找出来给两位。”

    麦考夫:“谢谢,有劳了。”

    这会先看卷宗,不必急着向侦探所成员说明对肖恩之死的怀疑。

    麦考夫又问:“肖恩先生的被盗墓地在哪里?听说是侦探社帮忙安葬他,是在芝加哥吗?”

    奎妮:“是在芝加哥。侦探所买下了市内『北方墓园』的一块墓区,为有需要的员工提供殡葬服务。肖恩没有家人,就把他葬在了那里。”

    她写了一串地址,也不免愤怒不已:

    “不知道是哪个该被雷劈的家伙偷走了肖恩的尸体!估计是『捕梦社』做的,那伙人太恶毒了!”

    莫伦瞧着奎妮的神色,侦探所内恐怕没人怀疑过肖恩诈死的可能性。

    然而,肖恩的墓地是侦探所提前划定的区域,这令他的诈死概率提升了。

    葬在别的地方,无法判断守灵人的巡逻状态与四周路况。

    入葬芝加哥北方墓园,对于侦探所员工来说,是充分了解周围情况。

    莫伦扫了一眼墓区的详细地址,大约来回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路程不算远。今夜晚餐后去墓地晃一圈,以作餐后消食。

    选择晚上去,也因为盗尸通常在晚上发生,尽可能还原肖恩尸体失踪的场景。

    *

    *

    夜晚八点。

    侦探社车夫驾车,莫伦与麦考夫前往墓园。

    距离发现并确定肖恩尸体被盗,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论上,墓区残留线索的可能性很低。能查的早该被侦探社查个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

    麦考夫:“有关大卫卡基的被害,我认为要换个角度去想了。现在找不到他被牵扯进「捕梦社」的证据,杀死他的与把他的尸体堆成雪人的,不排除是两个人。”

    莫伦:“您是指杀死他的是要劫财取走两箱安全套,而堆雪人的那位是故意制造混乱。”

    麦考夫点头,“不能100%肯定是劫财,但已知发现华尔街路上的雪人尸体与《纽约时报》报道蛇尸被盗是在同一天。不排除有人故意利用卡基,转移调查者的视线。”

    这种干扰方式让卡基之死复杂起来,因为无法确定他被杀时的具体情况,那根被切割的生/殖/器是凶手切的吗?

    莫伦认同这种猜测,“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卡基的头发、指甲缝有泥土,说明他曾经被埋在土里。如果凶手要堆雪人,何必多此一举地挖土埋尸呢?”

    如果杀人与移尸是两拨人的行为,也就说得通了。

    移动尸体的人是黄雀在后,重新把尸体挖了出来,而这种做法有些眼熟。

    莫伦:“移动尸体的手段与盗蛇团伙相近,都打着另一个人的旗号蓄意制造乱象。”

    “看来纽约来了一根搅.屎.棍。”

    麦考夫说的就是重点怀疑对象乔门罗。

    “仅看表面,这个称号很难与深情的插画师联系到一起。”

    莫伦:“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以上却仅是两人的推测,尚未有实际证据。

    不多时,马车在墓园门口停下。

    夜间20:44,显然超出了墓区对外开放的营业时间。

    这不是问题。

    两人对守墓门卫发动钞能力,顺利进入墓区,还获得了一张简易墓区导航地图。

    芝加哥陆续降雪半个月,整座城被银装素裹。

    墓区也不例外。仅有主干道被清扫出来,工作人员尚未打墓碑上的积雪。

    今天,大雪暂歇,新月如钩。

    偌大的墓区仅仅亮起零星几盏路灯。昏暗灯光与朦胧月光,勉勉强强地照亮部分区域。

    莫伦与麦考夫提着煤油灯。

    迎着寒风,按图索骥,走向被盗的肖恩墓。

    肖恩的棺材已经空了,但墓碑尚在。

    目前不知具体在哪天被盗。如果不是侦探社挖土开棺,根本不知道尸体不见了。

    一路上,有且仅有两人的轻微脚步声。

    两人走得不快,近乎散步。

    时不时望向四周。四周死寂,没有别的动静,鸟与虫都不敢在这种肃杀冬夜冒头。

    “去那看看吧。”

    莫伦指向二十米外。

    在一片白雪皑皑中,有一座墓碑不见积雪,那的死者很可能是今天刚入葬的。

    为什么要看?

    也没别的原因,走过,路过,顺便看一眼。

    “好。”

    麦考夫不可能有异议。今夜墓园之行,就是要把整个墓区都走一遍。

    当两人接近新立墓碑时,隐隐约约飘来一股气味。

    莫伦对此非常熟悉,“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是用来防止尸体腐烂的溶液。可能在埋葬棺椁时,防腐剂在颠簸外泄了。

    麦考夫看着墓碑的文字,这是安东尼夫妇的合葬墓。

    他又绕到墓碑后方,确认了立碑时间是「1874年1月1日」。

    “是今天入葬的。”

    麦考夫说着,习惯性地观察细节。

    忽而,发现深棕色泥地里有一处光泽度异常。

    弯腰细看,他发现在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光亮黑色鳞片,被卡在泥土里。

    麦考夫捡起鳞片,“它是什么动物的鳞片?质地坚硬,又颇有光泽,黑得五彩斑斓。”

    莫伦定睛一看,笑了。

    这玩意,她只见过一次,但让人印象深刻。

    莫伦:“如果近期没有第二条怪蛇登陆芝加哥,我认为这片蛇鳞来自「珍妮号」的被盗蛇尸。”

    “是吗?”

    麦考夫也笑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再看向眼前的墓碑,蛇尸在哪里的答案是呼之欲出。

    麦考夫:“我没有亲眼见过那条怪蛇,但知道它很长,普通的单人棺材装不下它。”

    眼前的墓是双人合葬棺。

    今天入葬,从时间上与纽约运送棺材到芝加哥的耗时相互吻合。

    莫伦:“需要尽快开棺确认。”

    麦考夫点头,晃了晃蛇鳞。“感谢盗尸团伙的送货上门。”

    第115章 Chapter115

    Chapter115 一更

    元旦夜深, 墓园挖坟。

    这两组词一般情况下凑不到一起,今天却在芝加哥「北方墓园」内真实上演。

    守墓人本来不同意挖坟。

    被埋到土里的棺材怎么能说挖就挖。往小了说是砸墓园的招牌,往大了说是协同盗墓。

    哪怕对方给出了正当由,怀疑今日落葬的安东尼夫妇是假的, 其实是埋入了纽约特大盗窃案的脏物。

    守墓人还是坚持不能挖, 除非墓地主人亲口同意。

    莫伦笑了, 这个条件几乎不可能被满足。

    不论地下埋的是人尸或是蛇尸,谁能让尸体回答一声同意挖坟?

    麦考夫也表示他没有这种本领。

    再问守墓人是否知道是谁埋了安东尼夫妇?有没有对方的联络地址?只得到一问三不知地回答。

    于是,莫伦给出了两个选项。

    第一,她出一笔钱当做封口费, 两个门?*? 卫配合着立刻挖坟。

    如果棺材里是被盗蛇尸,因为守墓者的配合, 后续也不追究墓园涉及销赃的问题。

    如果棺材里的是人类尸体,她出钱赔偿, 不只翻修坟墓,也给死者家属补偿。

    第二, 现在报警,一步步走流程, 但这会耽误时间。

    时间就是金钱,抓盗贼更是讲究速战速决。

    事后挖出蛇尸, 墓园必会被追究偷盗案的连带责任,往重了说就是协助销赃, 守墓人会不会受到牵连就不好说了。

    收费墓地不是乱葬岗, 如今为了避免人被活埋的悲剧, 殡葬业有一套审核流程, 必须确定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显然「北方墓园」没有严格遵守规定,否则也不会让蛇尸被浑水摸鱼地葬入墓地。

    守墓人稍稍挣扎了一下, 还是选择了第一个方案。

    莫伦与麦考夫监工,让两位守墓人挖开了安东妮夫妇的合葬棺。

    开棺,刺鼻的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

    最上方铺着一层橡胶防水布,揭开防水布,是半缸防腐溶液。

    ——巨大的缺头蛇尸浸泡在棺材里。

    “啊!”

    “上帝啊——”

    两位守墓人惊愕地退后几步。

    别看他们同意挖坟,却坚持认为挖不出可疑尸体就能获得赔偿,哪想到夫妻合葬棺里居然是超大的蛇尸。

    它通体漆黑,黑得五彩斑斓。

    头部被炸断的碎块也在棺材的防腐液里泡着。

    守墓人蛇尸只要惊愕就够了,莫伦与麦考夫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如何处怪蛇尸体?

    怎么抓到将它埋入墓区的人?

    寻回失物的消息是否要广而告之?

    ……

    这些问题都与追查『捕梦社』有直接关联。

    这个元旦注定是不眠之夜。

    莫伦与麦考夫商议,立刻把蛇尸转移。

    两人留守墓园,让车夫去侦探社找足够多的帮手,第一时间连带棺材一起运走。

    之后,再通知墓园负责人速来。

    问清楚具体是谁购买了这块墓地,对方留下了什么联系方式,以及要询问购买者的外貌长相等等疑问。

    三个多小时后。

    1月2日,00:40,墓区内终于再次恢复死寂。

    经过讨论,侦探奎妮与同事们把怪蛇棺材暂存到侦探所总部的杂物室。

    这是短时期内能找到的安保措施最稳固的地方。某种角度是,比芝加哥银行的金库要安全。

    再把墓园里的安东尼夫妇合葬墓被恢复了原状,就像从未被挖开过一样。

    告诫墓园负责人与守墓人配合办案,不得外泄今夜的发现。

    墓园平静了下来,搜查工作却在连夜进行。

    墓区负责人生怕担责,很快速找出文档记录,给出了这块坟地买家的信息。

    还深夜敲响了办事员的家门,把人从睡梦中叫醒,回忆白天的入葬细节。

    这不是一笔加急交易,而是两个月前,即1973年10月就被提前购买的墓地。

    购买者是中年男人,自称詹姆斯安东尼,为病逝的年迈父母购买坟地。

    之后,会由他的弟弟、弟媳安排具体的入葬事宜。具体时间,电报通知。

    12月25日,墓区接到詹姆斯安东尼的电报,对面留言说近期棺材会被运来。

    七天后,也就是新一年的1月1日,一对中年夫妻带着棺材来了。

    按照条例,墓园必须查看棺材里的尸体情况,确保不会有误埋的情况发生。

    然而,规矩是规矩,实操是实操,一些步骤能通过加钱跳过。

    墓园接待员检查了老安东尼夫妇的死亡证明。

    又听送葬的夫妻说不愿开棺打扰亡者,多收了一笔“手续费”后,安排人手直接埋棺。

    由于这口合葬棺非常沉,下葬过程差点发生事故,棺材侧倾让少量防腐液流了出来。

    当时,送葬的中年夫妻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好在搬运工们身手利索,及时扶正棺材。

    避免了棺材盖被摔开的事故,把棺材完完整整埋到土里。

    下午四点多,封土立碑。

    不曾想,五个小时后,这块坟又被快速挖开,挖出了巨蛇尸体。

    如今瞧着蛇尸再去回想送葬夫妻的表情,那不是心疼已故双亲的骸骨,而是差一点当场翻车暴露的心虚。

    墓园不清楚送葬夫妇的联络方式。

    登记册上只有詹姆斯安东尼购买墓地时留下的联络地址,是纽约市内的一家咖啡厅。

    不过,今天的办事员耳尖,多留意了送葬夫妇一番。

    天黑前,他在把人送出墓区时,听到两人对马车夫说去「汤姆旅店」。可惜,没听到具体的地址。

    根据以上讯息,莫伦与麦考夫推测盗尸团至少有三人。

    主犯詹姆斯老谋深算。

    他与『捕梦社』早有瓜葛,提前购买墓地以备不时之需,用来掩藏赃物。『珍妮号』怪蛇事件一出,这个墓地就被启用了。

    莫伦:“詹姆斯之所以选择这里,也许是遵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特意选了平克顿侦探所指定墓园。另外,也有一层挑衅的意味,嘲讽侦探所看不透灯下黑的诡计。 ”

    麦考夫:“百密一疏,他选用的手下做事不够严谨,没注意到有一片蛇鳞遗落在墓碑后,那很可能是随着防腐液流出来的。”

    工作人员的回忆里,由于不慎侧漏防腐液,查看了棺盖的密封情况。是有两处钉子松动,当场又加固敲紧一番。

    麦考夫:“詹姆斯的两个手下在天黑前离开墓园,今夜大概率留在芝加哥的「汤姆旅店」,而不是直接离开。”

    莫伦遗憾地说:“如果旅店的名称不是汤姆就好了。”

    麦考夫点头,“是的,我宁愿它叫「麦考夫旅店」。”

    在几十万人口的芝加哥,叫汤姆的人不计其数。

    多到随便选一条马路砸落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一个汤姆。

    名为“汤姆”的旅店,从市中心到郊野,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家。一些申请了营业执照,另一些是未申报的民宿。

    今夜起,联合侦探社探员对所有汤姆旅店逐一排查。

    却不知道能否抢在盗蛇者离开芝加哥前,找到两人居住的那一家「汤姆旅店」呢?

    *

    *

    1月2日,上午七点。

    芝加哥西北角的「汤姆旅店」,三楼客房。

    客房内,卢瑟与帕藤正在行李。

    昨天天黑前,两人顺利完成了乔门罗布置的运送蛇尸任务。

    两个半小时后,将乘坐火车离开芝加哥。

    卢瑟拿起枕头又放下,翻开了被子,更看了一眼床底。

    确认自己的物品没有遗漏,就准备去拿桌面上的黄金人形雕像,放入自己的行李箱里。

    “啪!”

    帕藤一巴掌打在了卢瑟的右手上,“你乱动什么!雕像该放我包里。”

    卢瑟立即阴沉了脸色,冷哼起来:

    “呵!凭什么啊!前天要不是我提议去摸尸,也不会找到这个好东西。”

    帕藤才不管对方的脸色,上手就要抢。

    “是你先看到尸体,但是我发现了那个女人的拎包。”

    被两人争夺的人形雕像,大约20厘米高。

    它很沉,基本确定外层是黄金制造。

    一对眼珠的造型极其诡异!没有眼白部位,而是被涂抹了两团黑漆,形似深不见底的黑洞。

    四天前,12月30日。

    卢瑟与帕藤在赶车运棺的途中,途径一片荒地。

    卢瑟先发现了那具死在草丛里的女尸。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害怕的。

    这具女尸却略显诡异。

    她的表情惊恐至极,但右手拿着剪刀刺进了自己的心口,到死也不松开。

    卢瑟、帕藤粗略检查尸体。

    女人死亡不超过24小时,没有别的外伤,真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刺死了。

    女人是自杀吗?

    为什么表情惊恐呢?

    两人有过疑惑,但很快就抛在脑后。

    他们又不是警察,才不管死者是怎么死的,只在乎能否发一笔横财。

    帕藤在尸体的十米外找到一只女士手提包。

    包里有一本护照,上面写着,22岁,玛姬卡尼,英格兰人。

    一只钱包,装着三百零五元美金。

    以及一尊金色人形的实心雕像,它很沉。

    帕藤用十几年的偷盗经验判断雕像是黄金做的,至少外镶黄金。瞧这造型不似近代的物件,可能是某种古董。

    这东西值钱!

    帕藤与卢瑟都意识到这一点。

    两人不希望其他人来追讨雕像,挖了个坑把女尸匆匆埋了,不让尸体被人轻易发现。

    然后带走了女人的拎包,说好等完成运送蛇尸任务就把雕像卖掉,平分所得钱款。

    这三天,一直是帕藤收着人形雕像。

    眼看蛇尸任务完成,要坐车回纽约卖雕像分赃,卢瑟却是抢活了。

    卢瑟不顾被打,一把抢过雕像,紧紧握在手里。

    “让你保管三天,你小子该不是想独吞吧?!回程的路上,雕像必须放我这里。我去找买家,你等着分钱就行。”

    帕藤一个字也不想听,站起来就朝卢瑟扑去。

    “我的!雕像是我的!轮不到你插手。”

    卢瑟举起握着雕像的手,暴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也不给帕藤。

    “呵呵!听你的意思就是要独吞啊!还想让我把雕像给你?除非我死。”

    这句话落下,两人扭打到了一起。

    你拳击我的下巴,我揍你的鼻子。

    乒铃乓啷,物品摔了一地,两人是充耳不闻。

    从桌边打到了窗户边,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打出了血迹,打得面红眼赤,打到失去智。

    在敞开的窗户边,相互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目眦欲裂,谁没有发现身处的位置很危险。

    下一刻,两具缠斗在一起的身体从窗台侧翻出去。

    “哐!”

    一声巨响,两人从三楼摔下,重重砸在了一楼正门前的水泥地上。

    瞬间,鲜血混合着脑浆流了一地,空气突然安静。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旅店门前。

    莫伦与麦考夫查了一夜,来到了第13家「汤姆旅店」。

    不等下车,就听一记重响。向窗外看去,一尊金色人形雕像从血泊里滚落出来。

    它在地面发出了“咔哒咔哒”的滚动声。最终,在马车的三米开外停下了。

    莫伦、麦考夫看着雕像。

    雕像的黄金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但雕像的眼睛仍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它似乎藏着来自地狱的秘密。

    第116章 Chapter116

    Chapter116 二更

    莫伦快速跳下马车, 先略过人形雕像,跑向血泊。

    帕藤从三楼坠落,侧脑直接撞地。当场头骨裂开,摔出脑浆。

    卢瑟一起坠楼, 他的脑袋撞在帕藤的肩膀上, 似乎有了一些缓冲, 但也七窍流血。

    他努力张开嘴巴,勉勉强强地吐出了三个词:“匹兹堡、索费镇郊、河边草地……”

    卢瑟还想再说点什么,终是没能喘上那一口气,死不瞑目地断了气。

    莫伦触摸血泊里两人的颈动脉, 又观察了他们的瞳孔。

    摇摇头,给出结论:“都死了。”

    麦考夫细看两位死者的面容, 与墓区员工描述的「送葬夫妇」有七成相似。

    区别是年龄差异,眼前的两位死者比「送葬夫妇」大概年轻十岁。

    另有一个明显差异。头骨开裂的那位, 在墓园是女装打扮,而现在是男装。

    旅店老板汤姆正在大堂接待客人, 以为今天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哪想到隔着玻璃窗目睹了坠楼事件。

    他吓傻了, 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推门而出,颤抖着问:“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 怎么跳楼了?”

    莫伦无法回答,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抬头看向发生坠楼事故的三楼客房窗户。

    民宿旅店的层高偏低, 死者从大约八米高坠落。

    从这个高度摔下来, 如果运气好落到地面的缓冲物上, 有活命的可能性。

    眼前两位的运气是差到极点,直直撞向水泥地, 就连草坪也没挨着。

    麦考夫回头,望向染血雕像。

    这东西的造型大小,与樵夫描述的森林女鬼破腹取出的胎儿很接近。

    他正要提步上前,就被莫伦拉住了右手。

    莫伦郑重提醒:“『珍妮号』遭遇怪蛇袭击时,我就产生过疑问。大西洋那么大,为什么偏偏是『珍妮号』倒霉地遭殃了?当看到赫特卡尼的古怪自杀死状,是有了一个猜测。”

    “我明白。”

    麦考夫反手握了握莫伦的掌心,示意他懂得其中利害。

    莫伦没有明说的推测是『珍妮号』上很可能存在一件的不祥物品,它会招来诡异事件。

    比如违背生物学的怪蛇偷袭船只、深海鱼类包围逃生艇、卡尼自掐脖子的自杀,以及下落不明的玛姬,这一系列事件恐怕都与玛姬携带的人形雕像有关。

    麦考夫看向旅店老板,取出了侦探所今天凌晨配备的临时证件。

    “我们正在追查一起盗尸案件,地上的两位死者是嫌疑犯。能向您购买一把烧火钳与一只麻袋吗?”

    『平克顿侦探所』闻名全美,员工配有证件。

    侦探所总部本来派出奎妮与华莱士,一个配合查档案,另一个出外勤,协助两位英国来客进行调查。

    万万没想到莫伦与麦考夫的效率太高。

    两人到达芝加哥的第一个晚上,也没沾枕头,就挖出了纽约被盗的怪蛇尸体。

    这样一来,必须快速分头追查可疑的送葬者入住了哪家旅店。

    华莱士无法陪同英国客人,只能给莫伦与麦考夫各一份临时证件。

    证明两人是侦探社的特邀协查帮手,而这种身份证明在侦探所的大本营芝加哥必能起到一定作用。

    眼下,麦考夫出示临时证件。

    老汤姆瞧见平克顿侦探所的徽章,脸色好了起来,因为目睹突发坠楼事故的惊惧减退不少。

    他很愿意配合侦探社,如果能用最快速度查明今天的突发死亡,能把对旅舍的坏影响降到最低。

    “不用买,我送您烧火钳与麻袋。稍等——”

    老汤姆向玻璃窗后的伙计招手,叫人捎来所需物品。

    再看向了两位调查员,期待地问:“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要不要叫人通知侦探社把尸体拉走?”

    哪家旅店老板希望旅店的大门前方躺着两具尸体呢?

    反正老汤姆不愿意。

    莫伦:“麻烦您了,您知道地址吗?”

    老汤姆所当然地表示认识:

    “在芝加哥,谁不知道「平克顿侦探所」。我立刻派人去一趟,就是有些远,来回得两小时了。要捎什么话吗?”

    莫伦:“找奎妮小姐,把这里的突发事件告诉她就行。请她派运尸马车来。”

    老汤姆点头。

    莫伦:“您对地上的两位有多少印象呢?说说吧。他们的入住时间,当时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异样等等,事无巨细都可以说。”

    老汤姆回忆起来。

    “这两位客人是昨晚入住的,我办的入住手续,时间在晚上七点前后。他们穿的外套就是现在身上的那件。当时,我瞧他们神色愉悦,还多聊了两句。”

    “两人都姓尼克尔。”

    老汤姆指向尸体,“头裂开的是帕藤,另一个是卢瑟。昨天,我问他们是不是兄弟?两人说是远房亲戚。他们定了一间双人房,只住一晚。昨晚一直都很正常,没有异常响动。”

    今天早晨,这两位尼克尔却彻底地离开人间。

    麦考夫等旅店伙计送来烧火钳与麻袋。

    用钳子夹起染血雕像,把它装入了麻袋里,扎紧袋口。

    只不过,不接触雕像就能避免诡异因素的影响吗?

    结论犹未可知,这东西不一定是靠触碰而影响人体精神状态。

    麦考夫将麻袋先放到侦探所马车上,又问旅店店主:“现在能去两位死者的客房看一看吗?”

    “可以。”

    老汤姆取来了备用钥匙,“往这边走。”

    死者住在303房间。

    房门没有被反锁。

    老汤姆用钥匙轻松打开,而室内一地狼藉。

    行李箱敞开在地上。

    椅子侧倒,烟灰缸砸碎在地毯上。杯子、衣服、报纸等都乱作一团,有的挂在桌角,有的被踩了好些脚印。

    毫无疑问,这里刚刚经历一场激烈的斗殴。

    莫伦从乱堆中找到了一件深灰色的裙子与一双大码女鞋。

    这套衣服与墓园接待员描述的送葬者女士衣着一致。

    结合卢瑟与帕藤的长相,现在基本100%确定他们是盗尸团伙成员。

    莫伦又找出两张火车票,是从芝加哥到匹茨堡的班次,今天上午09:30发车。

    麦考夫在行李箱底翻出了一本护照,它属于失踪的玛姬。

    “卢瑟临死报出的模糊地址,很可能是玛姬的死亡地点,而雕像也是在那个地点被发现的。”

    莫伦点了点头,又环视房间一圈。

    “瞧着这行李箱的样子,卢瑟与帕藤应是在收纳物品,准备退房赶火车。有件事的发生让两人突然爆发打斗,而且激烈异常,导致翻窗死亡。”

    冲突根源是什么?

    麦考夫来到窗边,望向一楼的尸体。

    两位死者的右手互掐着对方的脖子。

    他们的左手现在空了,在坠楼之际却都握着人形雕像。

    麦考夫:“两人为了抢夺雕塑,完全丧失了智,这种错误不该出现在盗尸团伙身上。”

    卢瑟与帕藤不是普通人。

    两人能够成功模仿中年夫妻而不被墓园怀疑,是有着丰富的盗窃销赃经验。

    换句话说,这两人见过好东西。不说远的,黄金雕像表面上看起来没有怪蛇尸体珍贵。

    偏偏为了争夺这座雕像,卢瑟与帕藤坠楼身亡。根据这点,雕像有问题的概率再度上升。

    雕像如何影响接近它的人呢?

    推算时长,卢瑟、帕藤从玛姬手里获得雕像,持有时间不超过四天。

    短短四天就让盗尸者失智坠楼。

    玛姬与卡尼又是什么时候获得雕像的?持有雕像多久之后出现了精神异常状况?

    人形雕像与大英博物馆被毁的石头雕像外形不同,它与那批文物有关吗?

    麦考夫琢磨着,继续搜查客房。

    令人遗憾,现场遗留的有效信息不多。

    两位盗尸者携带的个人物品无法直接证明他们在为谁效命。

    除了衣服、假发、化妆品、火车票,只剩一些现金,连钥匙也没看到。

    目前只能指证死去的卢瑟与帕藤盗运蛇尸,却没有人证物证表明纽约的乔门罗是主犯。

    哪怕线索指向乔门罗,但暂时没能抓到他的尾巴。

    当客房被搜查完,侦探社也派来了灵车,把两具尸体运往合作的停尸房。

    另外,再派出人手前往匹兹堡,去索费镇郊的河边草地,查实卢瑟的遗言究竟在说什么。

    莫伦与麦考夫为找到对的「汤姆旅店」一夜未眠,现在应该补觉休息了。

    在此之前,不得不解决一个问题,该把危险的人形雕像到什么地方?

    不能原地扔掉,它被疑似「捕梦社」成员玛姬随身携带,也许对解决梦境任务有帮助。

    也不能放到侦探所里。侦探肖恩的死亡真假尚且处在不明状态,侦探所总部不够安全。从总部偷走大型蛇尸不易,但顺走一件小巧的雕像太容易了。

    麦考夫提议:“先放到我住的客房储物柜中。”

    莫伦立刻同意了:“可以。”

    麦考夫诧异,本以为需要进行一番辩论。

    莫伦紧接着说:“回酒店就换房间,我搬去与您一起住。”

    麦考夫脚步一顿,

    他懂这样做的用意,万一出事能够迅速相互照应,问题是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莫伦又说:“我们找前台换一间豪华套房。现在不是出游旺季,应该能有空房。”

    “您说得对。”

    麦考夫瞬间恢复了正常走路速度。

    他绝对没有多想,要想也是在想后续的雕像处方法。

    麦考夫:“如果没能在纽约弄清雕像的来源,就要把它带回伦敦。那样的话,减少不必要的影响,我们需要包船回去。”

    莫伦提议:“请让船东多配一些火炮,说不定会在海上遇到什么。”

    “好。”

    麦考夫又想到一点,“您说1+2会等于几呢?”

    这哑谜打的,太隐晦了。

    莫伦却立刻听懂了,她也想到了那种方式。

    “假设把这座人形雕像与两本人皮书放到一起,说不清诡异物品叠加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没把人皮书带来。”

    麦考夫也没把书带到纽约,“只能回到伦敦再试了。”

    *

    *

    芝加哥的突发事件,暂时没能传至纽约。

    莫里亚蒂早餐后收到电报,是昨天傍晚卢瑟发来的,简单一句话「父母已经安葬」。

    很好。

    莫里亚蒂满意地点头,蛇尸的处是一切顺利。

    今晚,他也要行动起来。通过福纳克夫人的关系去参加莱蒙兰格组织的开年第一场宴会。

    不在兰格庄园,而是在莱蒙自己的别墅内进行,汇集纽约众多富商。

    莫里亚蒂准备伺机而动,挑一个最像是捕梦社的人下手。

    他搓了搓手,期待着今夜宴会开场。

    第117章 Chapter117

    Chapter117

    莱蒙的豪华别墅位于百老汇附近。

    四年前, 他十八岁,从彼时的铁路富商手中买下这片地产,翻修扩建。

    人们为别墅起了一个昵称『水晶别墅』。

    因为莱蒙在后花园修了一座玻璃花房,形似缩小版的伦敦水晶宫。

    富二代买房不稀奇, 但老兰格在不经意中炫耀儿子的出色, 表明那笔钱是莱蒙自主创业赚的。

    莱蒙自幼聪慧, 他进入大学深造的兴趣不大,读完教会学校就创立剧团搞演出。

    从编剧、选角到舞台声效,他面面俱到,谁都夸一句年少有为。

    1月2日, 夜八点,『水晶别墅』灯火璀璨。

    舞会开场, 名流云集。

    莫里亚蒂挽着福纳克夫人的手臂一起入场。

    在水晶灯的照耀下,他染的一头金发闪闪发光, 晃得人眼晕。足以让任何一只苍蝇避其锋芒,生怕被闪瞎了复眼。

    福纳克夫人努力控制紧张心情, 但忍不住靠近身边的男人。

    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宴会,太不适应, 连转动脖子也略显僵硬。

    想到今夜佩戴的钻石项链抵她一半的身价,她就浑身不自在, 但又喜欢这件表嫂卡米拉送的圣诞礼物。

    福纳克夫人低声说:“乔,今夜就拜托你多加观察。”

    莫里亚蒂温柔地回应:“您放心, 我会帮您好好把关的。”

    今夜宴会的举办目的, 莱蒙的原话是让表妹莉莉认识更多的纽约青年才俊。

    福纳克夫人作为莉莉的母亲, 当然会受邀参加。

    她应在暗中观察适婚年龄的青年男性, 为女儿提供一些建议,但现实状态让她很难进行性判断。

    幸好, 请了门罗先生一起来。

    福纳克夫人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

    有门罗先生在场,她就能安心了,对方是这种宴会的常客。

    五天前,差点闹出质疑门罗先生陪同别的追求对象观看爱情剧的乌龙。

    经由门罗先生解释,才知道那次他是陪表妹与表妹夫三人一同观演。

    福纳克夫人长了心眼,让女仆去「金色剧院」核实情况。

    证实了门罗先生没有说谎话,12月26日的包厢里,是三位观众,两男一女。

    近几天,她也没闲着,买了纽约有售的门罗先生插画书籍。

    翻看书籍,确定门罗先生画得真好,特别是在几何图形上颇有艺术造诣。

    又通过表嫂卡米拉的关系,打听绘画艺术圈的情况,确认乔门罗在英格兰小有名气。

    用圈内人的话来说,门罗先生不爱名利,随心生活。他的插画数量不多,但每一幅都是艺术精品。

    福纳克夫人获知这些消息越发安心。

    乔门罗不求大富大贵,悠闲浪漫地过日子,这种生活态度是最适合她的爱人。在她年近五十岁时,能遇到想型伴侣,真是太幸运了。

    莫里亚蒂不怕任何人查乔门罗的背景。

    从门罗出生开始,每一步的人生经历都是真的。

    只是要以二十七岁为分界线。

    二十七岁以前的门罗,是土生土长的利兹市人,但他死在了一场见死不救中。

    在那之后,莫里亚蒂取而代之。

    为了掩人耳目,他塑造了“乔门罗”喜好旅行,不常回家的新形象。

    莫里亚蒂没骗福纳克夫人,今夜他是要好好观察每个年轻才俊,否则怎么能选出被打劫对象。

    话说回来,谁最像「捕梦社」的成员?

    他看向纽约美男子的代表,莱蒙兰格就很可疑。

    前天,莫里亚蒂独自去『兰格剧院』听了一场演出。

    发现VIP包厢的隔墙有耳,是有人通过墙面机关在搞偷窥。

    他佯装没有发现问题,心里却飞速推算起来。

    所谓的莱蒙年少有为,那笔钱来得干净吗?是靠创办剧团来的,里面有洗钱的成分吗?

    其实并不希望莱蒙是「捕梦社」一员,要说原因的话,可以有假话也能有真话。

    说假话,像乔门罗这样善良的性格,怎么忍心看到追求对象福纳克夫人受伤,不愿她的亲人是罪犯。

    说真话,莱蒙背靠兰格家。

    如果他把捕梦社的巨额经费几道转手洗干净了,并入兰格家的资产中,对于想要速战速“劫”的人来说不是好事。

    莫里蒂亚想中的“肥羊”是有一大笔黄金或珠宝,而非工业资产。

    他希望抢劫现金去打造犯罪帝国,而不是逼停打压对方的生意去打造一个商业帝国,那就违背初衷了。

    人,贵在不忘初心。

    莫里亚蒂坚持着初心,认真观察这群纽约肥羊。

    他先与福纳克夫人跳了两支舞,又端起酒杯在人群中穿梭起来。

    另一头,莉莉挂着微笑。

    今夜,在莱蒙的介绍她是兰格家的亲戚后,涌上了一波接一波的适婚年龄男士邀请她跳舞。

    莉莉先后选择了三位合眼缘的男士,与他们跳起了华尔兹。

    虽然没有立刻选择新未婚夫的打算,但多认识一些纽约商人,对服装设计师的职业规划没有坏处。

    “我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吗?”

    莱蒙瞄准了空档也来到表妹面前,弯腰发出邀请。

    莉莉笑着同意,“当然,这也是我的荣幸”。

    莱蒙带着莉莉一边慢悠悠地跳舞,一边询问她今夜的感受。

    “刚才共舞的那几位,给你的感觉如何?你选的第三个人舞伴诺斯克,他家是做珠宝生意的,刚接触会认为他有些傲慢,等熟悉起来就能发现他的可靠。”

    莉莉:“谢谢表哥组织了今夜宴会,大家都很好。诺斯克先生也很绅士,我完全没感到他的傲气。”

    莱蒙笑了,“那我得谢谢他了,终于懂得给宴会主办方一些面子,不是冷着脸搞社交。”

    莉莉也笑了笑,没法做更多评价。

    她与金诺斯克只跳了一支舞,稍稍聊了几句。

    诺斯克说喜欢看雕塑,客套地表示哪天一起看展览。而具体日期未定,也不一定有后续。

    让莉莉评价的话,只能说诺斯克的舞步一般,步态不稳。

    这点倒是侧面说明他为人高傲,真就是不经常跳舞。

    莱蒙又微笑着说:

    “放心,我不搞催婚那一套。你说没有近期结婚的计划,但多认识一些新朋友,对你的职业发展也有好处。高级定制的服装,客户群体面向有钱人。”

    莉莉:“我明白,谢谢表哥关照。”

    四天前,莱蒙准备发出宴会邀请帖。

    莉莉在私下找上他,如实讲出来到纽约希望以赚钱为主的想法,她擅长制作服装,希望以此为职业。

    莱蒙略惊讶,却丝毫不曾反对。哪怕表姑福纳克夫人持不看好的态度,没关系,他与父亲都支持。

    元旦过后,宴会照办不误,让莉莉多认识纽约名流,不限男女。

    莉莉感谢莱蒙的开明包容,为曾经猜忌表哥存在冷酷的一面而愧疚。

    当时为什么会猜想莱蒙即使剥掉人的头皮,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呢?

    一曲终了。

    莉莉暂离舞池,去往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在走廊上,听到窗户下方传来匆匆跑步声与叫喊声。

    “上帝啊,它到底是从哪里钻入别墅的?”

    “在那里!”

    “抓住它,这次别让它跑了。”

    “注意点,别轻易开枪,避免吓到客人。”

    莉莉好奇地走到窗户边,瞧了一眼户外雪地。

    两个保镖拿着猎枪,另两个保镖拿着绳套,四人在追捕一只毛茸茸的浣熊。

    借着路灯的光线,看到浣熊前爪拿着半块蛋糕,正往嘴里塞了。

    原来是“惯偷”浣熊。

    莉莉听过不少浣熊潜入人类住处偷盗食物的消息,对这种动物偷吃蛋糕是见怪不怪了。

    没再管雪地上的抓捕,她打开卫生间的木门,一股寒风迎面吹来。

    卫生间的窗户没关。

    是谁打开的?

    莉莉在地面看到一串动物爪子泥印,爪子尖尖细细,很可能是浣熊留下的。

    她准备去通知佣人清扫地面,却在窗边墙角发现了一只正方形小纸袋。

    粉红色的纸袋,边长五六厘米,隐隐散发着一股淡香。

    袋口用胶水封住了,却从旁侧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其中一面印着单词“幸福”,还印了两颗爱心图案。

    这是什么?

    莉莉撑开纸?*? 袋的裂口,往里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里面装着一只未使用的避孕套。

    她后知后觉地害羞到脸色发红,差点把小纸袋扔垃圾桶里,但又止住了动作。

    听说纽约使用安全套犯法,让人发现这东西出现在莱蒙的别墅,会对表哥造成什么影响?

    莉莉咬咬牙,自己去与表哥谈论这个话题,太奇怪了。

    也不可能把安全套随身带走,索性把它扔到马桶中,直接按下了冲水按钮。把东西冲进下水道里毁尸灭迹。

    等到水流声停,却又有些后悔。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没弄清楚是谁把未使用的避孕套带到了女性卫生间,就把东西给冲走了。

    难道是浣熊顺手偷的东西?又是从哪里偷的?

    *

    *

    又是天亮。

    匹兹堡昨天发生了盗蛇团伙成员卢瑟、帕藤坠亡事件。

    侦探所派人去往卢瑟遗言里的地点。如果搜查顺利,今夜能收到电报传信。

    1月3日,上午九点,匹酒店套房的起居室。

    莫伦与麦考夫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继续翻阅昨夜未看完的侦探肖恩经办案件卷宗。

    肖恩加入侦探社的三年间,从助到单独办案,一共经手过一百零一起案件。

    由于多是跨州案件,耗费在路上的时间颇多。平均每个月处两三起案件,而所有案件中有二十一件未能告破。

    麦考夫放下最后一本卷宗,“我这没有。”

    莫伦也摇了摇头,“我这也没有。”

    肖恩办的案子里,没有与诡异的人形雕像相关案件。

    “所有记录在案的线索里,只有一起案子提到过梦。”

    莫伦取出了1870年10月的卷宗,“那时,肖恩刚刚进入侦探社两个月。他还是助,参与调查牙科诊所老板弗雷德被杀案。”

    麦考夫接过翻看。

    这起案件没有告破,它发生在1870年的纽约。

    被害人弗雷德,44岁,来自英国。

    他时常往来英美之间,从美洲进口真人牙齿运到伦敦作为假牙原料。

    1870年9月,他再次来美国进货。

    十天后,9月30日上午,被清洁工发现死在了「芭芭拉旅舍」的后巷。那个旅舍就是弗雷德出差暂住的地方。

    被捅了十三刀。心口一刀是致命伤,胸腹位置共十一刀,还有一刀在嘴上。

    他的嘴巴被划开,嘴里的牙齿遭到过重力捶砸。

    弗雷德的死状凄惨,现场留下的线索却不多。

    法医尸检推测死亡时间在9月27日~28日。

    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当时纽约接连两天大雨,等清洁工报案时,很多线索都被冲毁了。

    侦探社排查了与费雷德有利益、情感纠葛的人际关系网,但没人有作案时间。

    之所以说此案与“梦”有关,被害人的妻子表示弗雷德在被害前的一个月,做噩梦的频率偏高。

    总是梦到相似场景。他在梦里被蛇直接咬死,或他把蛇头砍下后,血淋淋的蛇头暴起咬了他一口。

    弗雷德被杀与这种梦有关吗?

    侦探社没能发现关联,这起案子最终成为悬案。

    眼下,复盘侦探肖恩侦办的旧案,发现一个关联点。

    麦考夫指向卷宗里的一行字。

    “上面写,弗雷德从纽约进货,他的上家是「幸福牙科诊所」。这是雪人藏尸死者卡基以前经营的诊所。”

    卡基在做安全套生产商前,做过牙齿猎人,也生产过假牙的橡胶承托架。

    他与人合伙在纽约开设牙科诊所,但后来转而生产避孕套,把手里的股份卖掉,退出「幸福牙科诊所」。

    更多情况,要等卡基太太回到芝加哥才能详谈。

    莫伦:“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去拜访卡基太太。她与卡基六年前结婚,也许知道一些卡基与弗雷德的旧事。”

    卡基太太艾尔带着孩子们回到佛州过圣诞。

    在接到丈夫身亡的消息后,日夜兼程赶回芝加哥。

    今天早餐时,托人传口信给侦探社。

    她回来了,上午十点,在家里等待侦探前来调查。

    *

    十点整,莫伦与麦考夫在佣人的带路下,进入卡基的书房。

    卡基太太的脸色苍白,非常憔悴。她还是努力微笑,招呼:“请坐。”

    莫伦与麦考夫一边落座,一边扫视一圈。

    书房墙面上挂着好几个小型相框。

    却没有放照片,镜框玻璃片下是一只只正方形小纸袋。粉红、浅绿、鹅黄等各种颜色的小纸袋,上面印着单词“幸福”,还印着爱心图案。

    这是「幸福小雨衣」牌安全套的不同型号。

    卡基把它们当做照片墙,可见他对生产了这些安全套的自豪感。

    卡基在12月23日带着两箱避孕套去纽约售卖时。

    他的尸体被发现了,但至今不知价值一千美元的货物去了哪里。

    莫伦看向卡基太太:“您好。有关您丈夫的被害,您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第118章 Chapter118

    Chapter118

    谁害死了大卫卡基?

    艾尔惨笑着摇头, 对谁虐杀了她的丈夫毫无头绪。

    “我不知道。我们认识七年半,从没见过谁对他有这样深的仇恨。做生意有利益冲突是难免的,但今天大家是对手,明天就能合作。这几天, 我反反复复地回想, 也想不出谁会杀死大卫。”

    麦考夫闻言指向安全套展示墙, 肯定地说:“您也参与了安全套工厂的生产销售。”

    艾尔点头,“是的,我负责外包装设计,所以很清楚大卫没在商场上把人得罪得太狠。”

    “您与卡基在七年前结婚。”

    莫伦取出一幅素描, “当时,卡基还在制作假牙, 您见过他的英国客户里昂弗雷德吗?”

    艾尔认出了素描上的男人,“我见过弗雷德, 大卫还邀请他来家里吃过饭。听说他惨死纽约时,我们却没精力关心这件事。当时安全套工厂刚刚创办, 大卫与我都非常忙,只知道杀人凶手一直没能被抓到。”

    艾尔说到这里, 追问:“难道杀了弗雷德的凶手,与谋害大卫的是同一个人?”

    莫伦:“很抱歉,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您能提供更多线索,或许能加快锁定真凶的速度。卡基与弗雷德的相识过程, 您了解多少?有没有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件?比如与噩梦、失眠相关。”

    “梦?”

    艾尔肯定地说, “没有, 从没听大卫提过。他睡眠质量很好, 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我没见过他失眠。要说他与弗雷德的相识, 是比认识我更早,在1863年的葛底斯堡。”

    麦考夫:“是在南北战争的战场上?弗雷德也是牙齿猎人?”

    艾尔:“弗雷德不算能牙齿猎人,他主要负责远洋运货,把在美国收到的牙齿运往伦敦。他只去了一次前线,就是葛底斯堡战役后。”

    莫伦与麦考夫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位被害人在猎牙战场上相识,死亡时间相隔三年,而且被谋杀的方式截然不同。

    弗雷德的致命伤是心脏中刀,胸腹多处刀伤,而且牙齿被重物砸裂。

    卡基被砷化物毒死。目前无法断定他是否被凶手本人割下生/殖/器,然后尸体被移到华尔街门前,被放到雪人中。

    行凶手法的差别之大,让两起案件无法直接并案。

    莫伦又问:“卡基是否说起过在清扫战场猎取牙齿时,做了哪些会引来仇恨的事?”

    艾尔先是摇头,后又不确定地说:“我也说不好是不是到了仇恨的地步,但牙齿猎人确实不是光鲜的职业,招人诟病。”

    既然叫猎人,就必有猎物,猎物是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们。

    艾尔:“卡基不太提起他做牙齿猎人的事,他觉得那是在发死人财,良心有愧。

    我只听他讲过两三句,在战后给死尸拔牙的危险性不低。战场血肉模糊,牙齿猎人也不能准确判断躺在血泊里的人一定死了。”

    莫伦猜到了后续,“有些人是重伤昏迷,而在被拔牙时痛醒就会反抗攻击。牙齿猎人是不是会给半死不活的士兵补上一刀?”

    “是的。”

    艾尔又快速补充说明,“但卡基说,他从来没做过补刀的事。”

    卡基说没做过就一定没做过吗?

    这点暂时存疑。

    麦考夫再问:“战场上,还发生别的冲突吗?”

    艾尔:“士兵被痛醒后,有些是张口就咬。卡基被咬到过手臂,但弗雷德没受过伤,毕竟他只去了一次前线。其他的话,……”

    艾尔努力回想,终于想到一件事。

    “在生产安全套时,卡基提到他在猎牙时见到的倒霉蛋。牙齿猎人通常被痛醒的士兵咬到手臂、手指、腿部,但有人的那个位置被攻击了。”

    麦考夫:“生/殖/器?”

    艾尔点头,“对。”

    这真是一言难尽的事故。

    却令人联想到卡基被分尸的部位,他的生/殖/器被凶手切成四段。

    难道凶手与被拔牙士兵有关?

    莫伦:“咬人的士兵后来怎么样了?”

    艾尔:“听卡基说,大多数的牙齿猎人会当场反击,不论士兵的死活。军官不会管,因为牙齿猎人事前与军官做了交易,才能到前线拔取死亡士兵的牙齿。更具体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战场的假牙是牙科产业的关键性原料。

    得利者不只是牙医、牙齿猎人,从滑铁卢到南北内战,军队之中有人能获得利益。

    至于死亡士兵的家属是否追究尸体损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艾尔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些见不得光的往事,卡基决定不再做牙齿猎人,改行生产橡胶牙托。

    我们结婚后,他更萌发了远离牙科行业的想法。选择生产安全套,不只是为了赚钱,也是想做点善事。推广安全套,帮助人们远离性传播的疾病。”

    莫伦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安全套展示框,卡基是以此为荣的。“看得出来,卡基热爱这份工作。”

    艾尔:“是非常热爱,否则他也不会在圣诞节还去纽约搞推销。”

    莫伦:“卡基与以前的牙齿猎人同行们都没有联络了吗?”

    艾尔:“近年完全没联系了。上次听到消息,大概是两三年前,我不记得具体时间。我与大卫在火车站附近,遇到他认识的猎牙人,那人叫彼得凯恩?还是彼得基恩?”

    艾尔记不清楚对方的姓名:

    “我依稀有印象,彼得长了一头白发。当时,大卫随意与彼得聊了几句。彼得已经不做牙齿猎人,而是在芝加哥铁路公司修火车。后来,我没听大卫再提起这个人。”

    莫伦与麦考夫再询问了一些问题,但艾尔回想不起更多线索。

    两人先离开卡基家。

    顺势带走了一份名单,是卡基给纽约方面供货的黑市经销商姓名。

    卡基的尸体以惊人眼球的方式在华尔街被发现。

    凶手也好,『幸福小雨衣』的经销商们都该收到了消息,现在很可能全部避而不出。

    另外,艾尔还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

    卡基在12月23日带出的两箱货,更新了安全套外包装。

    外包装换了一种纸。

    色调做了微调,印刷的商标字号比以往大了一号。

    这批新包装的安全套,原计划在新的一年投入市场。

    目前只有卡基带走的两箱去向不明。如果看到有谁使用新包装的安全套,意味着那个人与卡基的凶案相关。

    如今,人们不会在公开场合大方地谈论安全套,更不提在纽约用安全套犯法。想调查谁用了『幸福小雨衣』的新包装,等同于海里捞针。

    麦考夫:“牙齿猎人的不光彩遭遇,倒是给我了一个灵感。1870年弗雷德被杀害之前,他做了接连的噩梦。”

    弗雷德的噩梦与被蛇花式咬伤相关。

    麦考夫:“蛇,在《圣经》的寓意里与情/fei//欲相关。弗雷德是英格兰人,他从小就被灌输了蛇与性的文化意象。”

    莫伦领会到了其中关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可以假设弗雷德当时患有性功能障碍疾病,他的心压力巨大,才会频繁做梦。”

    麦考夫:“弗雷德、卡基两人被害死亡的前后,都发生了与「性」有关的事件,这是他们的关联点。另外,两人都为获得真人牙齿出现在葛底斯堡的战场上。”

    牙齿猎人被士兵攻击过生/殖/器部位。

    虽然卡基太太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与弗雷德相关,但不能排除他当时就在现场。

    弗雷德被杀,他的牙齿遭到重力砸裂。

    凶手对他的仇恨与牙齿相关,这个仇说不定就是在战场猎牙时结下的。

    麦考夫:“侦探社的卷宗没提到弗雷德上战场。四年前的调查中,忽略了弗雷德唯一一次去往前线收牙。”

    忽略线索的原因可能有很多。

    比如没能查找到这段往事的知情者。

    1870年,卡基已经不在牙科行业里,他的妻子艾尔也说了当时很忙,没多关注弗雷德的案子。

    但也不排除是侦探肖恩隐去了这个关键线索。

    话说回来,获知卡基与弗雷德的死亡案件关联点,又对找出凶手有帮助吗?

    莫伦:“假设是猎牙过程中埋下了谋杀的动机,凶手可能就是被士兵攻击了生殖器的那一位。

    假设他去战场是为了猎牙,仇恨别的牙齿猎人不似他一样倒霉;假设他的原本目的不是为猎牙,更会因为受到牵连而仇恨牙齿猎人们。”

    莫伦想了想,又说:“从时间线来看,报复却来得迟了一些。”

    葛底斯堡战役发生在1863年,南北战争结束于1865年。

    1870年9月,弗雷德被杀。

    1873年12月,卡基被杀。

    为什么时隔多年,凶手才动手报仇?

    两次谋杀间隔的三年时间内,凶手是没有行动,还是对别的牙齿猎人下手了?

    针对弗雷德与卡基的谋杀,还有别的动机吗?

    带着疑惑,前往芝加哥铁路公司。

    试图寻找卡基夫人提到的曾经的牙齿猎人彼得。

    好消息:有这个人,他叫彼得柯恩。

    坏消息:彼得柯恩在1872年7月已经去世了。

    铁路公司记录的死因是工伤意外。

    彼得在修火车的过程中,不慎从车顶摔下来。由于他一个人在修车,等同事发现时,尸体已经凉了。

    员工家属要求赔偿,铁路公司做了一番死亡现场的调查。没找到可疑痕迹,定性彼得是意外坠落死亡。

    死亡的牙齿猎人不只彼得柯恩。

    找到彼得唯一的家人,他的弟弟波克是丧事经办人,现在是火车售票员。

    从波克口中获知,哥哥彼得在1863年去过葛底斯堡战场猎牙。

    彼得一直与三位牙齿猎人组队,那三个人分别是雷戈、巴里与豪泽。

    1865年,南北战争结束,彼得回到了芝加哥转行学修火车。

    另外三人也离开猎牙的行业,都来到芝加哥。雷戈、巴里是芝加哥人,豪泽到芝加哥打工,与彼得时而有联络。

    彼得意外坠亡的一年前,收到了雷戈的死讯。

    1871年雷戈梅毒病发,听说他用了甘汞治疗。后来就疯了,一头撞死在墙上。

    彼得在1872年摔死后,波克没有与哥哥的旧友保持往来,但记住了偶然听闻的消息。

    同一年,豪泽也死了。

    他在1872年11月离开芝加哥,准备回家乡生活。十天的归家路,成了一条绝路。途中吃坏了肚子,腹泻而亡。

    只剩下巴里。

    波克不清楚对方的现状,曾经听哥哥提起,巴里回到芝加哥开了一家酒吧。

    他没去过,据说酒吧开在芝加哥河的沿岸,就叫「巴里酒吧」。

    当莫伦与麦考夫赶在天黑前找到「巴里酒吧」,得知前任老板巴里在去年春天死了。

    1873年4月,巴里去纽约参加酒商聚会。

    他在宴会后没能醒过来,死因是饮酒过量。「巴里酒吧」被他年迈的母亲转卖出去,换了老板,但还是沿用八年以来的老店名。

    卡基、弗雷德、彼得、雷戈、豪泽、巴里。

    已知去过葛底斯堡战场猎牙的六名牙齿猎人,全员死亡。前两位明显被谋杀,后四人或意外死去或病死。

    “我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莫伦指出,“死亡时间分布在1870年9月~1873年12月。除了英国牙商弗雷德年龄稍大,死亡时44岁,其余五人都只有三十出头,正值壮年,但全灭了。”

    麦考夫也认为一连串的牙齿猎人死亡事件有某种内在关联。

    “明天一早去侦探社,设法查出十一年前的葛底斯堡战场批准猎牙人进入的军官是谁。当年,那个负责的军官手里会有一张牙齿猎人准入的名单。希望这份名单仍然保存着。”

    弄到名单就能追查除了卡基六人之外,是否有其他死亡的牙齿猎人,以及谁是第一个死的。

    莫伦:“从目前的数据看,最先死的是弗雷德。1870年,在纽约被捅死,那时距离葛底斯堡战役已经过去七年了。”

    假设弗雷德的死亡是牙齿猎人被害系列案件的开端,凶手为什么等了足足七年?

    莫伦猜测:“凶手等待多年才下手,或许是之前能力不足,或许是在1870年有了思想上的剧烈变化,继而对来到纽约的弗雷德痛下杀手。”

    麦考夫:“弗雷德做过噩梦,纽约又是捕梦社的据点,这个组织的活动与控梦相关。弗雷德有可能与捕梦社有过接触,为了解决他的噩梦问题。”

    莫伦顺着这个思路推测下去:

    “假如弗雷德的噩梦与性功能障碍相关,它是很私密的问题,有些病患甚至会向伴侣隐瞒病症。弗雷德被杀后,他的妻子很可能对内情一无所知,也就无法提供线索。”

    麦考夫:“凶手在捕梦社与弗雷德相遇,由此开启杀戮。回到最开始的疑点,为什么凶手等了多年再动手?您猜测的能力不足,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凶手以前是年龄不足。”

    在说谁?

    答案显而易见,年少有为的纽约美男莱蒙兰格。

    莫伦:“莱蒙今年二十二岁。葛底斯堡战役发生时,他才十一岁。”

    麦考夫不是随便指了一个怀疑对象。

    “当时,莱蒙年纪不大,但存在去往战场前线的可能性。”

    莫伦:“是的,因为兰格家是在南北战争中凭借量产军装发迹的。”

    在『兰格剧院』被偷窥后,莫伦与麦考夫打听过兰格家的情况。

    以往登载的兰格专访提到他的发迹过程,兰格本人去过前线,实地观察军装的使用情况。

    莫伦:“莱蒙十一岁,这个年龄说小也不小了。他被父亲带着同去清扫战场,也是算合。”

    这些推测能否有更确凿的证据,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等明天到侦探社,先设法找出并联络当年负责清扫战场的军官。

    *

    *

    1月4日,上午08:54,平克顿侦探所总部。

    莫伦与麦考夫敲响大门时,距离侦探所正式营业还有六分钟,没想到有今天客人来得更早。

    “哈哈哈!两位,早上好!”

    史密斯船东瞧见两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两位真是我的守护天使。我太感谢你们了,是把怪蛇尸体给找了回来!”

    说着,史密斯船东激动地上前一步,想紧紧握住麦考夫的双手,以示心潮澎湃。

    麦考夫不着痕迹地拉着莫伦的手腕,一起侧移了半步,避开史密斯船长的肢体接触。

    他对这种热情感谢,敬谢不敏。

    麦考夫:“您客气了,您赶来的速度真够快的。”

    前天上午,侦探所向纽约发送电报,告诉平克顿,蛇尸被找到了。

    不满四十八小时,失主就来了芝加哥。

    史密斯自豪地说:“我是一路快马加鞭来的,跑出了我有史以来的最佳速度。”

    原计划在12月31日举办蛇尸的拍卖会,让出价最高的人买到蛇尸,它却在拍卖前被偷走了。

    被偷了一次,生怕再发生第二次。

    史密斯学乖了,他想好了,如果能把蛇尸找回来,不再树大招风地搞拍卖。

    之前出售的拍卖会门票的收入已经全部退了。

    退票过程中,他接触了有购买意向的客户。不少客户表示,如果找回蛇尸,还是想买的。

    1月2日中午,史密斯收到失而复得的消息。

    他立刻通知了最有诚意的客户,一起快速赶往芝加哥。

    今天就在侦探所内完成买卖蛇尸的交易。让客户直接提货取走蛇尸,他也能把钱入袋为安。

    “这是约翰雅各布先生。”

    史密斯介绍从纽约赶来买蛇的大客户,“美国著名保健品生产商。把怪蛇的尸体卖给雅各布先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造福大众。”

    莫伦给出了标准微笑,“蛇尸是找到了,但发现它的时候已经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

    潜台词:福尔马林溶液的主要成分是甲醛。

    蛇尸被甲醛泡过了,它还能作为保健品食用?!

    雅各布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挥:

    “这都不是问题,我的研发团队能提取蛇尸的有效成分,制作出针对不同人群的功效显著的保健品。我也非常感谢两位及时寻回蛇尸,让我有幸使用百年难遇的特殊药材。”

    “请接受我的谢意。等成品上市,我免费送两位一大套。”

    雅各布先恭喜莫伦,“海勒小姐,当您吃了针对女性研发的怪蛇神药,必能青春常在,更加靓丽动人。”

    莫伦:……

    可真是谢谢你了,是创造在19世纪的医学“鬼”迹!

    雅各布一碗水端平,没有厚此薄彼。

    他再恭喜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您也放心地服用男性专用得怪蛇神药,我保证它是大家疯抢的好东西。定能使您精力满满,雄风常在。”

    麦考夫:……

    最讨厌美国佬的毫无边界感!从哪个角度看出来,他需要见鬼的壮.阳药了?!

    第119章 Chapter119

    Chapter119

    “谢谢,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麦考夫谢绝壮.阳神药的赠送许诺。

    甚至对雅各布露出一个和煦笑容,“不如将您的谢意折换成另一种形式。”

    雅各布一脸「我懂」的表情。他是实在人,不会只用嘴巴表达感谢。

    福尔摩斯先生到底年轻, 既然不需要神药, 那就换一种值钱的礼物。

    雅各布想要提议送一份新的礼品。

    麦考夫没给对方第二次推高整条街血压的机会。

    直白地说:“怪蛇尸体是找到了, 但偷盗的主谋仍然不明。将来必要的时候,我希望获得您的全力配合,去抓住盗蛇人。”

    雅各布的新礼物提议卡在喉咙口。

    ——就这?福尔摩斯先生也太舍己为人了吧!

    他也希望把盗蛇人揪出来,免得自身利益受损, 但他的配合就算是“谢礼”了?

    雅各布不信有不必掏钱的好事,又看向莫伦。

    是否因为海勒小姐在场, 让福尔摩斯先生不好意思提更多要求?

    莫伦不想再听到震惊她脑浆的言论,问得直接:

    “您准备什么时候对外宣布购买了怪蛇尸体?准备进行一场展示宣传会吗?”

    如今, 全纽约都知道怪蛇尸体被盗了。

    雅各布想要证明他的豪华特制版保健品使用了真材实料,不是发几篇广告就行。最好的方式是搞一次面向公众的展示会, 展出蛇尸归来。

    待办的展示会可以用来“钓鱼”。

    纽约现在是一池浑水,其中大鱼不在少数。

    比如疑似性功能障碍的牙齿猎人系列死亡事件凶手、比如惨遭截胡的盗蛇事件幕后主谋、比如其他捕梦社成员。

    莫伦想到这点, 侧头看向麦考夫。

    他刚才说请雅各布配合调查就能作为谢礼,翻译一下, 就是让雅各布乖乖做鱼饵。

    麦考夫轻轻眨眼,不愧是亲爱的海勒小姐, 将他想说的下半句问了出来。

    雅各布这个没有边界感的美国佬, 并非一无是处。某种意义上, 他来得刚刚好, 是趁手的工具人。

    因为牙齿猎人的死亡疑似性功能不全者所为,现在出现卖壮.阳神药的著名保健品商人, 或是会引起凶手的打劫兴趣。

    凶手有兴趣,就有掉入陷阱的可能性。

    莫伦与麦考夫的眼神一触即分。

    雅各布没注意对面两人的眉目传信,他在思考什么时候搞展示会。

    高调宣布自己买到了怪蛇尸体,这种做法有被窃贼盯上的风险,但必须做。

    其实,他不在乎蛇尸二度被偷,反正也不会用真的蛇肉蛇骨蛇鳞入药。

    用真蛇,万一吃出毛病怎么办?

    这玩意来自深海,又被盗走过,谁也说不准它沾上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卖保健品,最重要的是有噱头。

    有了足够博人眼球的卖点才能炒出天价,取材怪蛇就是今年最佳的商业金点子。

    所谓的真材实料,完全可以自定义。

    如何提取怪蛇的有效成分?

    提取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足够有诚意了。

    不必问灵魂是真是假。

    反正他努力提取了,注入酒里。最终,喝不出怪蛇的滋味是人的问题,不是保健酒的问题。

    雅各布:“今天是1月4日,等把蛇尸运回纽约后,我让团队尽快提取有效成分。”

    演戏演逼真,预留了提取有效成分的时间。

    万一蛇尸二次被偷,他也能指认对方只是盗走了一具丧失神力的无用尸体。

    雅各布:“十天之内,我对大众展示蛇尸归来。两位还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吗?”

    莫伦:“您安排得很妥当。还请为我们预留门票,我们也想近距离观看蛇尸展示会。”

    麦考夫:“如果您遇到可疑分子,请及时与我们联络。”

    以如今纽约的暗流汹涌,计划赶不上变化,不如到时候随机应变。

    “哈哈哈——”

    雅各布对不必付出更多的谢礼非常高兴,“好!这就说定了,到时候联系两位。”

    接下来,四方的交接手续非常顺利。

    史密斯船东向莫伦、麦考夫、侦探所支付了丰厚的调查尾款。

    雅各布去地下储藏室核查怪蛇尸体,确认无误,当场给史密斯船东付款。

    他带着三位员工立刻装运棺材,不在芝加哥多停留。趁着天气放晴,踏上返回纽约的路,去积极地圈钱了。

    莫伦望向洒入玻璃窗的冬季阳光,“融融冬日,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麦考夫:“您说得对,不久之后乔门罗也会满心感动地表达赞同。被盗的蛇尸居然悄悄回到纽约,生活真是充满了奇迹。”

    乔门罗,疑似盗蛇幕后主谋。

    这两天在侦探所的配合下,将盗蛇团伙卢瑟、帕藤在芝加哥坠亡的消息淡化封锁。

    相隔六七百公里,身在纽约的盗蛇主谋什么时候能察觉到异样?

    莫伦与麦考夫不清楚对方会有什么动作,又是否有别的眼线。目前只能通过电报,让平克顿侦探留意纽约的情况。

    说到平克顿侦探,一个星期前,他潜入纽约黑市去查卡基尸体上的安全套来源。

    今天,终于收到他从纽约发来的电报,安全套的调查总算有眉目了。

    那只装有被切成四节生/殖/器的安全套,采用羊肠为原料。套口处有一根断裂的黄色丝带,它用来绑定套子。

    经查,这款羊肠避孕套是纽约当地的工坊生产。

    早前,安全套在纽约仍是合法商品,工坊也会打上商标『丘比特』。

    自从科姆斯多克法案出台,『丘比特』工坊开始转型。

    近一年,生产的避孕套只销售给原本合作的可信任客户,不再对外出售。

    可信任客户,即纽约的两家剧院与三家酒店。

    “『兰格剧院』在名单上。”

    麦考夫将电报译文递给莫伦,“这更增加了莱蒙兰格的嫌疑。”

    莫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平克顿侦探简略说明了调查缓慢的原因。

    他作为生面孔进入黑市,很难得到卖家的信任。近一周,偏偏遇上了警方数次突袭检查,黑市几度转移阵地。

    要不是他帮忙一起转移货物,一起仓皇出逃,差点就拔枪与警方对峙,安全套的卖家也不会快速接纳了他。

    平克顿怀疑有人暗搓搓地搞举报,在故意阻挠他的取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兰格剧院』是『丘比特牌』羊肠套的定点供货对象,还有四家分别是:『金色玫瑰剧院』、『老杰克酒店』、『蓝色天空酒店』与『爱心旅店』。

    莫伦:“乔门罗住在『老杰克酒店』。目前仍不清楚卡基被害的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他被切下的生/殖/器,是被凶手装在安全套里,还是被移尸者装的,也还是未知数。”

    麦考夫:“所以不排除乔门罗也参与到雪人藏尸案件中,因为纽约越混乱,对盗走蛇尸越有利。”

    莫伦:“其实,我想对转移尸体的人说句谢谢。没有这家伙的多此一举,很难说什么时候才能暴露卡基之死。

    等卡基的亲朋发现他不见了,但找不到尸体,也只能定性为失踪。相关的牙齿猎人系列死亡事件,不知哪一天才会被发现。”

    如果没有华尔街的雪人藏尸,不会有芝加哥之行。

    也就不会发现匹兹堡隐藏的秘密,侦探肖恩疑似捕梦社成员。?*?

    之后不会去检查侦探所的指定墓地,无法撞破蛇尸被转运埋葬到芝加哥的真相。

    麦考夫笑了,“您想说的这句谢谢,是真心的吗?”

    莫伦一本正经地点头:

    “当然是真心的。我真心地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他会被气到酷似一只鼓嘴大青蛙吗?”

    麦考夫:“您有机会的,可以在雅各布的「蛇尸归来」主题展示会上验证一番。”

    莫伦期待地点头,“是时候了,我们可以回纽约了。”

    今天还收到了来自索费镇的电报。

    昨天上午,侦探所探员去索费镇,追查卢瑟坠亡之际的遗言含义。

    在镇郊河岸边的草丛泥地,挖出了玛姬的尸体。

    初步尸检确定她根本没有怀孕。是自杀,用剪刀扎进自己的心脏,但没能找出更多线索。

    是诡异人形雕像诱发了玛姬的自杀吗?

    它是否也诱发了卡尼的自杀,与卢瑟、帕藤的互殴坠亡?

    莫伦、麦考夫与这尊雕像共处一间酒店套房内。

    两个晚上过去,两人没有感觉到任何细微的影响。一如既往地没有做梦,情绪也非常稳定。

    两人继续留在芝加哥的作用不大,这里藏有更多线索的可能性偏低。

    待钓的大鱼都汇集纽约,也该登台面对面飙戏。

    莫伦:“等回到纽约,我会给莉莉回应,同意她与莱蒙登门道谢。”

    麦考夫轻轻点头,“好。您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

    *

    不同于芝加哥的晴空万里,今天纽约是阴雨连绵。

    冰冷的雨水向行人的脸上胡乱地拍。

    这样的下雨天,有人冒雨敲响了兰格别墅的大门。

    “金诺斯克来访?”

    莱蒙听到佣人的通传,眼底闪过阴霾。

    早就与诺斯克说过,有事没事都别来家里找他,可以去剧院,或是让人送口信约在其他地方见。

    佣人:“诺斯克先生还问莉莉小姐是不是在家。前晚宴会时,两人说好之后一起去看雕塑展,他来确定具体的日期。”

    “我知道了。”

    莱蒙起身,“你去给诺斯克带路,我在书房见他。”

    今天,表姑母女三人都不在。

    与他的继母卡米拉一起去参加爵士夫人举办的慈善捐赠会。

    五分钟后,莱蒙与诺斯克在书房见面。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秒,诺斯克迫不及待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举办新活动?”

    莱蒙狠狠皱眉,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先确认了窗户也紧闭着。

    他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我告诉过你,纽约近期不太平。你也看到《纽约时报》上捕梦社偷蛇尸的新闻,现在风声紧,活动推迟一段时间再说。”

    “等!等!等!你都说了三个月了!”

    诺斯克烦躁地拨弄头发,他的双眼眼球不自觉地震颤一下。

    “捕梦社被烧了三个月,装神弄鬼的D先生一伙人也死翘翘了。我们与这个组织已经切割开,你还要再等多久才能安心?”

    莱蒙面无表情地回答:“很明显,现在还有人在追查捕梦社的踪迹。你也不想暴露吧?”

    “FxxK!”

    诺斯克咒骂,“别让我知道是谁背后在搞鬼,否则非弄死他。”

    说着,他又不悦地问莱蒙:

    “你必须给我一个举办新活动的准确时间。不只是我等着,会员们也一定饿了。你不想继续赚钱了吗?你懂不懂这种忍耐的感觉很不好受,你就没有吗?!”

    莱蒙下意识握紧手指,又松了开来。

    “等到下个月,二月举办新活动。在那之前,请你安静地待在家里,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呵,下个月。”

    诺斯克不情不愿地点头了,“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惹麻烦。”

    他转身就要离开,又想起今日登门用了一个借口。“对了,告诉你表妹,雕塑展在四天后的1月8日,我来接她。”

    莱蒙蹙眉:“瞧你烦躁的样子,能有心情看雕塑展?别吓到莉莉。”

    诺斯克冷笑,“你还真关心你的表妹?再说了,我为什么不去看展,搞不到真的,看看雕塑过瘾不行吗?我心里有数,你不用瞎操心。走了——”

    莱蒙望着诺斯克离去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变冷。

    这人最好是说到做到,否则他就要换一种形态参与新活动。

    诺斯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坐上马车离开兰格别墅,没能发现在不远处有人盯梢。

    大树后,莫里亚蒂收回了单筒望远镜。

    金诺斯克,这个男人有问题,是在舞会上发现他的不对劲。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很像是尸体的气味。

    第120章 Chapter120

    Chapter120

    1874年1月7日。

    莫里亚蒂持续跟踪诺斯克的第五天, 基本掌握了这个珠宝商之子的生活轨迹。

    诺斯克是家中次子,轮不到他来继承家业,没看到他去珠宝行工作。

    与很多拿分红的富家子一样,他的生活很单调无趣。

    每天基本中午后出门, 出入各种休闲场所, 像是看展、看演出、品酒、跳舞等等。表面上没有不良嗜好, 没有发现他进出赌场、鸦/片馆,也不见他与交际花往来。

    莫里亚蒂暂时不知为什么在1月2日的晚宴上,会闻到诺斯克身上有一丝极淡的尸臭味。

    可在跟踪五天后的黄昏,发现诺斯克的又一个异常之处。他没有坐马车, 居然独自徒步走向纽约的贫民窟。

    诺斯克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他来做什么?

    莫里亚蒂悄悄尾随, 发现这人在一条逼仄的暗巷入口停下。

    诺斯克站在巷口一动不动,望着巷尾方向整整三分钟, 却又掉头离开了。

    这是在干什么?

    暗巷的另一头有什么在吸引诺斯克?

    莫里亚蒂准备今晚连夜打听贫民窟暗巷的情况。

    在那之前,还要确定另一件事, 派去芝加哥运送蛇尸的两个手下究竟为什么迟迟不回?

    依照原定时间表,卢瑟、帕藤会在1月1日当晚入住芝加哥西北角的『汤姆旅店』, 最迟也能在1月5日回到纽约。

    现在人去哪里了?该不是起了异心,带着蛇尸跑路了吧?

    莫里亚蒂昨天给芝加哥另一个眼线发送电报, 让他务必在一天内查明情况,加急回电。

    今天黄昏去咖啡厅取回信, 让他瞳孔震惊的内容出现了。

    什么叫做「1月2日清晨, 卢瑟与帕藤准备退房前在客房内互殴, 从『汤姆旅店』的三楼窗户边坠楼死亡」?

    不可能!

    莫里亚蒂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设局谋杀。

    他选择手下时, 绝不会选择冲动的蠢货。

    卢瑟与帕藤的缺点是贪财,而完全没有易怒好斗的特性。这两人还是亲戚, 从来没有打起来的记录。

    人死事小,蛇尸怎么样了?

    另外,是否有人顺藤摸瓜,从蛇尸盗运者查到背后主谋?

    莫里亚蒂警惕起来。

    今夜去查贫民窟时,保险起见,他要再披一层伪装。

    *

    此时,莫伦与麦考夫踏着夕阳,重新回到纽约。

    离开十一天,这座城市似乎什么都没变,但也只是“似乎”。

    两人回来后,立刻与平克顿侦探见面。

    除了没有提及怀疑侦探肖恩的死亡真伪,将别的新发现都说了出来。

    平克顿换下深入黑市时的西部牛仔套装。

    当他听了芝加哥牙齿猎人的系列死亡事件,联想到另一波不见踪影的人群。

    平克顿:“听黑市的避孕套卖家说,一些来自纽约下等剧院的客户不见了。不过,这些人的流动性本来就比较高。”

    麦考夫问:“是与伦敦相似的‘下等剧院’?”

    “对,一样的肮脏又混乱。”

    平克顿长叹一口气,“也很可悲。”

    莫伦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地方。听名字,推测这类剧院的客源多半是底层穷人。

    她不懂就问:“下等剧院,是指门票很便宜?”

    “门票便宜只是一方面。”

    平克顿简单说明,“它的观众群体很年轻,以贫穷家庭的儿童与青少年为主。”

    平克顿解释「下等剧院」是一种人为定义。

    不仅指这种剧院的门票便宜,也是对演出内容的批评,认为这里的演出低俗粗糙、不堪入目。

    剧院老板往往选择废弃的商用建筑,比如仓库、商店或马厩,把它内部彻底拆空,改建成剧院。

    把舞台搭建在建筑物的最深处,只用几块木板草草钉起来。

    舞台很狭窄,能让演员站立即可。剩下的空间尽可能多容纳观众,多赚门票费。

    平克顿:“一场演出四五百个观众,多数都是9~16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就像沙丁鱼罐头。

    在那里能看到的戏剧,多数以两种元素为主「变态凶案」与「粗俗色///情」。越猎奇血腥,越刺激眼球,门票卖得越好。”

    莫伦明白了。以观影分级制度来论,就把十八禁的片子播放给儿童与青少年看。

    哪怕现在没有分级制度,但在百老汇剧院上演的戏剧都要遵守相关法律,部分内容禁止公开演出。

    莫伦:“所以,下等剧院是非法的。”

    麦考夫:“是的,但屡禁不止。”

    十年前,他去过一次。

    不是去看演出,而是去逮小小年纪四处乱窜伦敦观察员夏洛克。

    麦考夫:“伦敦废弃的房屋有很多。警方查抄了一家下等剧院,剧院老板不用一周,只需两三天就能搭建新的舞台。那些演出无法被监管,观众与观众、观众与演员,相互之间发生流血暴力冲突很常见。”

    一个混乱的封闭空间,近距离上演高强度的暴力色///情剧情。

    观众多是青少年群体,又没有外力监管,老板只顾着赚取门票钱。

    人会被环境影响情绪。

    在下等剧院里,人群爆发肢体冲突是容易预见的事态走向。

    莫伦:“如果可以,谁又希望生而贫穷。”

    她没有多感慨,把话题转回下等剧院的避孕套买家不见了。

    问平克顿:“那些不见的买家是演员还是观众?”

    “都有。少说十几二十人,有男有女。”

    平克顿回忆,“黑市卖家提到一个人名‘洛琳达肯特’,她三十多岁,是‘黑熊’长期雇佣的演员。过去四五年,时常代表剧团去买安全套,但在两个月前不见了。”

    ‘黑熊’是某位下等剧院老板的绰号。做非法生意,多是不用真名示人。

    “ 黑市上流传的消息,‘黑熊’对洛琳达的消失很气愤,说她是攀上有钱人去欧洲享福了。”

    平克顿说:“经常与洛琳达接触的安全套卖家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洛琳达是到了一定年纪,攥了足够的钱,不想继续这种地下卖艺的生活。”

    眼下,提起这件事,是有了第三种可能性。

    麦考夫:“『兰格剧院』宛如天堂。”

    莫伦:“高薪陷阱。”

    同在纽约,贫民窟的下等剧院与百老汇里的『兰格剧院』,是地狱与天堂的距离。

    如果有人对身处地狱的低薪演员发出邀请,赞美她的演技,赏识她的能力,提供上升通道让她去百老汇演出,几人能拒绝?

    “这样看来,莱蒙确实可疑。”

    平克顿又说,“可惜,军官昆西费斯去年秋季病逝,现在查不到十一年前准入战场的牙齿猎人名单。”

    三天前,侦探所发动人脉,查到了1863年葛底斯堡战役时期,负责战后清扫的军官是谁。

    昆西费斯,罹患肾脏疾病,已经卧床一年。四个月前,他在波士顿病逝,享年55岁。

    他的遗物里是否保留了当年的牙齿猎人名单?一时半会,查不清楚。

    昆西在二十多年前结婚生子,但妻儿都死在了流感中,他的遗产由远在英国的侄子们继承。

    侦探所需要更多时间去查找昆西继承人的动向。

    想从牙齿猎人这条线去追查谁是雪人藏尸案的凶手,必须等上好长一段时间。

    只能换一个方向追查。

    莫伦:“以往疑似与「捕梦社」相关事件,多涉及盗窃尸体或文物,但这个组织可能存在不同的派系。有偷死物,也就有偷活人。”

    莫伦建议:“接下来不如去下等剧院追查有哪些人消失,就从‘黑熊’的剧院查起。”

    “我很认同您说的调查方向,但……”

    平克顿瞧着对面两人衣冠楚楚的模样,“下等剧院非常排外。两位这样的形象,卖门票的看了也会拔腿就跑。”

    下等剧院也是黑市的一部分,自有一套潜规则,人模人样的不许进。

    麦考夫:“这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换一身衣服。”

    平克顿:“两位心里有数就行,先休息两三个小时,缓解旅途劳累。我设法搞几张门票,晚餐后行动。”

    平克顿说去弄票,是不多停一秒。

    莫伦与麦考夫却没法立刻休息,必须拟定化装成哪种身份去看戏。

    麦考夫熟练地提议:“这类剧院的观众多是孩子与青少年。扮年幼困难,但扮年长容易,我们不如装成去剧院抓孩子回家的父母?以这种身份,也方便到时候与附近观众搭话,问一问谁消失了。”

    莫伦挑眉:“听您的语气,似乎有过逮人经验?”

    “不是似乎。”

    麦考夫不吝夸奖大洋彼岸的夏洛克,“我有一位喜欢观察生活的弟弟,他从小就具备勇于探索的品质。十年前,他就为我无聊的周末时光增添乐趣。 ”

    莫伦笑了,“很好,今夜您可以重温旧梦。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改动建议,恐怕我们不适合扮成「父母」。或许是我多疑,捕梦社与雌雄双煞对战的假新闻炮制者也许还潜伏在纽约,万一今夜遇上了呢?”

    麦考夫懂了,“您的谨慎,不无道。”

    之前,两人扮成德裔年迈兄妹。

    谎称是最后见到雌雄双煞的人,而那对兄妹被安排的结局是坠崖死亡。

    如果今夜扮成中年夫妻,遇上了暗中盯梢的假新闻制造者,说不定会引起对方警惕。

    麦考夫:“您有什么好想法?”

    莫伦:“我认为您的‘找孩子’人物设定挺好,只需稍稍换一下身份。从父母找孩子,变成同村的两名妇人结伴同行去找孩子。”

    麦考夫面色一僵,这是要他穿上女装。

    莫伦有充分的由,“更换了角色性别,切断与「雌雄双煞」的联系。比起男人,妇女不易引起陌生人的警惕心。”

    这话说得似乎就事论事,只为快速查出线索,完全没有掺杂她的个人乐趣。

    莫伦一本正经地问:“您认为呢?”

    麦考夫沉默五秒,轻笑出声,“好,这次都听您的。”

    隐去后半句,下次必须轮到他来做主。

    莫伦抓住了重点“这次”,听懂了未尽之意。

    她也笑了,下次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麦考夫目光坚定。

    他有原则,下次一定能按照他的设定来。先畅想起来,下次让莫伦扮成什么角色好呢?